164. 自我脑补,自我攻略
    眼前白雾渐渐散去,岛屿的轮廓愈发清晰,空气里潮湿的水汽落在身后。穿过半个缥缈一空湖,他的发丝挂上细密微小的水珠,衣衫也微微湿润了。

    远远的,浅滩丰茂的芦苇丛里传来嘶嘶的响动,他放下摇橹,手中竹竿一撑,船便与他一道匿入沿岸飘摇苍绿间。

    清寒早已等候多时,熟练地接过麻绳绕上几周,固定在枯死的树桩上。

    清寒见着他,方要抱一拳行礼,便被急匆匆打断:“她被关在哪?”

    “如今正在八方派的厢房住下,山丘上第二排第三间便是。”

    “可有人看守,如今是何境况?”

    “也不算关押,她行动还是自如的,但只限于岛上,而且一直有人跟着。”

    “你在此处守着,我去探探。”

    他拉上面纱,窥探着路面上零星几个弟子行迹,终于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那间厢房。

    他回首张望,四下无人,心跳得飞快。赶了一夜的路,实在有些风尘仆仆,他整了整衣襟,又理了理发冠,心中自然是喜悦更多,却又按不住地忐忑。

    不,分明是她不对在先,她朝三暮四,她见异思迁,她把自己玩腻了便跑,活脱脱一个渣女。自己问心无愧,自己是受害者,有什么好忐忑的。

    他的手虚搭在门环上,却又不敢叩动。

    她甩了自己,可自己却巴巴地来救她,她一猜便知自己一直暗中打探她的行踪,忘不掉她,这岂不是太掉面子了?

    待会儿见她,该怎么说呢?

    他陷入遐想之中。

    倚着门框,拗个逆天夸张的姿势,哗啦一甩衣摆,露出迷人有力的大长腿,微微扯开些衣襟,胸肌小露,一甩头发再回眸,用三分邪魅狷狂,三分迷离梦幻的眼神电得她头晕眼花耳热心脏哐哐跳,薄唇微张,以最平淡无所谓的语气轻飘飘地说:

    “幸会幸会。我要成婚了,来给你送请帖,最近过得还好吗,你不会还是……单身吧。嗬,这么凄惨,没对象总还是有银子的吧,银子也没有?那银子我替你出了,我成婚你出个人呗。”

    不行不行,太造作,尺度太大,万一她再被自己的美色所迷,不是真心呢?

    换!

    推开门来,背对着她站在光里,并不露真容,定格片刻后再微微转过头来,眼神忧郁而深沉地朝她走去,轻撩起她的垂发,抬起她的下颌,语意微醺:“哦,美丽的小姑娘,为何独自一人哭泣?你我一别三月不见,过得可还好啊?有没有思念我滚热的怀抱,健硕的肱二头肌,半夜抱着被褥痛哭流涕,后悔不已?”

    不行,太装了。换!

    啪地一脚踹开门来,嘴里叼着根草,摇摇晃晃踏入门,一脚踩在凳子上,抖抖抖:“哦哟,好巧哦,原来是我的前妻姐。不是冤家不聚头,今日,你若开口道一声你错了,当时你是脑子昏了才要与我分开,那李焉识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带你离开此地。”

    不成,她不喜欢街溜子小混混。换!

    推开门,直接给她跪下!三叩九拜嚎啕大哭:“过去的我你爱搭不理,今天的我……来救你,你就理一理我吧,求求你理一理李焉识吧!李焉识快要碎了啊啊啊!”

    他甩了甩脑袋,心中暗骂自己的心志不坚,谁要带她回去了?自己本便是打算只救她一命,便事了拂身去,让她心中愧疚万分,悔恨不已,夜夜以泪洗面,叫她这个渣女也晓得晓得什么叫煎熬。

    他握着门上锈蚀的铜环,隐隐听见里头似乎略有响动,手上发力,门吱呀一声便推开了。

    此刻,盯着他的,不止一双眼睛,而是三双。

    他僵在门口,手滞空,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那双熟悉的眼睛,正大睁着都不会眨巴了,手上拿着一双筷子,夹起一长条拉面,腮帮子还鼓鼓的。

    一左一右,一侧坐着一八九岁的小女孩,另一侧则是一名男子,与自己年纪相仿,皆是一身白衣缀以红色滚边,恰如她那日所言的雪花肥牛。

    她还未开口,那扎着两个小揪揪,系着两条红丝带的小女孩站起身来,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摆出不可侵犯的威仪,一拍桌子:“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我小师妹的闺房,好不懂礼数!”

    “小师妹?”李焉识望向那一双含水桃花眸,乌发未束的男子,努了努嘴,“他啊?”

    梁惊雪咽下口中的面,急得噎着了正捋着胸口,便放下筷子,起身斥道:“你怎么来了!”

    他对她这半是训斥的态度很是不满:“梁惊雪,你心态好得出奇,在哪儿都不耽误你谈情说爱。”

    “你在说什么啊李焉识?”她绕过一左一右两人,面对着李焉识,拼命给他使眼色,拉着他的衣袖将他往外推。

    她甫一靠近,他便蹙起眉来,脸上露出狐疑之色,推开她的拉扯,又是捏了捏她的脸颊,又是戳戳她的腰:“你这怎么……几月不见,脸上长肉了还?腰身怎的也粗了一圈儿?在外头过得挺好啊。”

    她打开他搭在自己腰间的手,低声催促着道:“你快出去啊。”

    “李——焉——识……我记得这个名字,听师父说过,便是前任宁安司司主吧。”那垂发男子敛下双目,思索半晌,终于开了口。

    李焉识这才将审视的目光落在那人脸上:皮肤细腻皎白,长发如瀑,一双桃花眼煞是醉人,眼波流转如梨花零落,神情好似淡然含笑,细看却又阴沉内敛,既柔且韧,既英且娇,只是看着似乎太过瘦削些,简而言之,一张惊心动魄,雌雄莫辨的妖孽脸。

    简直是从她那话本子上走出来的。

    李焉识目光转向她,暗呸一声,心道:果然是家花哪及野花香。

    “对,都是前任了,与他无关的。”她站在他身前,冲那两人尴尬笑着拦着,挡着。

    那八九岁小女孩一本正经道:“师弟,别跟他废话,擅闯我八方派地界,先抓起来待师父处置。”

    李焉识诧异道:“这位是师弟啊?”

    又意识到什么,戳了戳梁惊雪的肩:“这小孩儿的师妹……是你?”

    “你别说话了!”她面露苦涩,又转向那小女孩,“萤萤,他是将军,抓了将军,朝廷要与你们为难的,还得挨板子抽手心,可疼了。”

    名唤萤萤的小女孩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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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被她唬住了,穷尽了脑子里所有能威慑住人的话,尴尬一笑,眨着期待的眼睛看向身畔的男子。

    那男子起身向他客套而敷衍地作了一揖,对梁惊雪道:“先将此人拿下吧,一切听凭师父决断。”

    她一步步往外退,将李焉识暗暗往外头拱,对着那男子道:“常兄,他武功很高的,还很凶恶,咱们抓不住他的。”

    那男子绕过木桌,垂坠的长长宽袖微动:“阿惊姑娘莫怕,还没有人能在八方派的地界撒野。”

    李焉识心下大骇,更有一股无名之火直钻头顶:她的真名还是在乔宅告白那日自己才知晓,这人不过与她相识十几日便知,难道她当真见色起意,将他当作自己人了?

    她连连摆手,客套笑道:“不必不必,他冲着我来的,我收拾他便可,哪敢劳烦常兄?”

    她又侧过脸来,咬着牙对李焉识低声道:“你快走啊!”

    李焉识怒火方兴,亦是咬着牙低声回怼道:“我非要坏你好事。”

    便推开她的手臂,朝着那人踏了一步,挺起胸膛来,正色道:“在下李焉识,定远将军是也,今日是来带我未婚妻回去商议婚事。她是个浪子,生平最爱四处留情,做不得数。若与你有瓜葛,我便依着市场价,付你银子便是。”

    “李焉识,你在说什么昏话!”她气急攻心,拉着李焉识的手臂便是狠狠拧下。

    那人冷笑一声,妖冶眉眼间露出不可冒犯的威严来:“定远将军开什么玩笑,阿惊姑娘是常某人的道侣,岂有让与他人之理。”

    她大惊失色:“常兄,你同他说这个做什么!”

    又对着靠着门扉看戏的小女孩,急忙道:“萤萤,你快将常兄拉回去啊。”

    萤萤昂起小圆脸,一本正经道:“既然双修了,便是道侣啊。”

    “双修你全家啊!”她怒吼道,又转过脸来对脸色铁青的李焉识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先走,回头我跟你解释。”

    李焉识定定地看着她,任凭她怎么推也岿然不动,整个人僵在那里,碎成了一片一片,不消风过便零落一地。

    又将目光转向那男子,将两臂一伸,心如死灰般嗬了一声,无赖道:“不想活了,抓我吧。”

    白绫自那人宽大袖口下飞出,他只觉双臂一紧,又是一道白绫直冲双目而来,接着便是眼前一黑。

    再睁开眼睛,他已然被捆在柴房,手臂,脚踝皆捆得结实,动弹不得。透过漏风的窗看向外头,日头已然高悬,近是晌午了。

    四下无人,他这才明目张胆地生起闷气来。他心冷得发疼,冰得锥骨。比她离开自己那夜还要痛彻四肢百骸。

    自己在那儿一张又一张学着她喜欢的画像,她倒好,在外头一个又一个的鬼混。

    是啊,她来了梦粱后,与自己的第二面便吻了,自己竟然放任这样一个惊天大祸害出来危害武林。

    以防今后横空出世一名得手率百分百的女采花贼,为了维护江湖的安定,武林少男不人人自危,自己必须做出牺牲,英勇捐躯,将她带回将军府严加看管。

    他说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