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顺着暗流轻轻靠岸,他看身侧的她疲乏睡沉,轻推了几回都毫无反应,才蹑手蹑脚踏出舱外,钻入芦苇之中,发出嘶嘶的暗号。
苇草之中,亮起火点,轻声回应。
“清寒,转告溪客,明月宴前劫走八方堂下关押的疯老头。”
“是。”清寒领命。
清寒答得干脆,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反而引起他的疑惑,不过一刹,他心中顿时清明。
“那个疯老头,才是溪客要我来此的真实目的,对吗?”
“是。司主说,若李兄查到此人关押何处,便让我转告李兄一事。”
“说。”
“盛江的尸体被偷了,在他死后的第二天。便是被萧影运到了此处。司主也正是借此才发现萧影与此人相识,查到此人的底细——正是十六年前,绝云派承掌门枭首涉事众人之一。只是为何还活着,恐怕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盛江?小生姜?”他心中起疑,“他要他的尸体做什么?”
清寒只是摇了摇头。
“我知道了,替我多谢溪客筹谋费心了。她要的,我也会绝不会让她失望。”
他落下这一句,便别过,轻手轻脚回了船上,木桨渐响。
四合天色在雾气中渐渐明朗。
“夫君,起来啦。”她破天荒地醒得比他还要早,翻过身来撑着脸,捏着他的鼻子,将犹在睡梦中的人憋醒。
“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还以为不是在唤我呢。”他自装睡之中睁开了一只眼睛,揉了揉她的头发。
“那以后还是叫你李焉识。”
“别啊,多叫几声夫君,我喜欢听。”
“好啊,李焉识~,我饿了,李焉识~,我们回去吃点儿好吃的吧,李焉识~”她趴在他身侧,双手撑着脸,晃着脚丫,笑着看他,“李焉识~李焉识~李焉识~”
“不会审时度势的毛病还是没改,偏要逆毛来捋。不想下船了吧?”
“小小计谋,被你发现咯。”她眨巴眨巴眼睛,夸张地大叹了口气。
“我才不中你的奸计,”他坐起身来穿着衣裳,“还是得早些回去,否则你那个缺了颗牙的大师姐寻不着你,该满岛喊得所有人都晓得。只怕这几日监视得更严。”
不过一刻功夫,船便归岸,二人牵着手,毫不避讳,步行在回房的路上。她嫌牵着不够亲近,索性直接挽着,靠着。
李焉识觉着她此举有些夸张了,低声道:“没有必要这样引人注目吧?”
“难道夫君不喜欢我当众挽着你吗?”她转过脸来,丝毫不压低声音。
他提醒道:“求之不得,但是你既然要在明月宴上搞事情,自然得低调行事。”
她点点头,指向远处的酌月花船:“既然要搞事,那便踩个点儿先?你是条子,应该精于此道吧?”
他皱起眉来:“这位道上的朋友,在条子面前别这么嚣张啊。”
极尽奢华的花船上,除去备战金厨奖的选手,八方派的弟子几乎倾巢出动,不遗余力装点着每一处。
二人沿着竹梯一前一后登上了花船。远远便听得舱面上传来争执声。
“这儿,这儿拉高一点,那儿!说你呢,歪了!怎么摆的?”
“就是!你们甩面流只会甩白绸,换了红的就挂不上去了?干脆让那个晦气鬼领头,带着你们去给人办丧事吧!干得漂亮还能得几个赏金!”
她闻得声音耳熟,扒开观戏人群一看,竟是萤萤在与人争吵。她仔细一瞧,那人一身白衣,胸前一圈红白八卦阴阳鱼,一看便是涮锅流的弟子。
“几个老帮菜欺负小孩儿?说出去脸往哪里搁?”她撇开众人,站在萤萤身前。
涮锅流的弟子一见是她,立即噤声,眼神中半是恐惧半是讨好,嘴角抽着笑了笑,四下散了。
“常兄呢,怎么就你一个?”她蹲下身来问。
“师弟在研制明月宴的酒水,唤了其他师兄弟去试,不许我去东厨打扰他。”萤萤回道。
“怎么偏不让你去,看来把你当做小间谍了。”她打趣儿着摸了摸萤萤的脑袋,抖了抖怀里的莲蓬莲叶,“摘了莲蓬,你吃吗?”
萤萤一脸看傻子的表情:“这时候的莲蓬都老了,莲芯发芽了,莲子也苦苦的,不好吃。你这么大人了,怎么一点儿生活常识都没有。”
萤萤又转向偷笑着看她挨训的李焉识:“蟑螂叔叔你也是,她这么大人了不知道,你这么老人了也不知道?”
李焉识气得吹胡子瞪眼,刚想反驳,梁惊雪已然蹲下身,很认真地看着萤萤:“他不是叔叔,是我的夫君。你今后若愿意一直唤我姐姐,也可以唤他姐夫。”
李焉识小声嘟囔:就是就是。
萤萤瞪大了眼睛:“那你明月宴后就要离开这儿了?他有什么好呀,哪里有我师弟好!他会做饭吗!”
李焉识叉着腰:“小屁孩儿,我会做她家祖传的红烧肉,你师弟会吗?再说了,我有银子,她想吃什么我都能买!我哪里比不上你那个师弟了!”
萤萤极是不服:“我师弟说了,他会有银子的!会有好多好多的!”
李焉识看着萤萤吃瘪,笑着道:“他有多少,那我就有他的十倍!”
梁惊雪对他逗小孩的这般行径很是无语,扯了扯他的衣袖:“你多大了,幼不幼稚啊?”
萤萤吵也吵不过,争也争不来,很是生气:“你这个蟑螂好生狡猾,趁着近日常师弟备酌月仪式的酒水,不得分心,抢走了姐姐。”
酌月仪式,李焉识从前虽未亲见,却是有所耳闻的。
明月宴上,金厨赛比拼完便是酌月仪式。
酌月仪式之时,满船人都要举杯共敬明月。仪式过后才正式开宴。也算是白水城各界翘楚与泰斗碰面商谈极好的机会。白水城江湖中人云集,深藏不露者众多,故而来客个个都不可小觑。
李焉识听她提了两回酒水,不由发问:“按理说,酿酒也不是你们甩面流所擅,他怎好好地下这费力不讨好的功夫。”
“不是酿酒,听说是很多种甜水配在一起的好喝的。你不懂,懒得跟你说了。”萤萤意不在此,匆匆说完便拉着她朝着船舱里跑去,带她参观。
萤萤蹦蹦跳跳,满眼欢喜:“是不是很大很漂亮,这是一层,下面还有一层。拜月节那天,下面那层是用来存放各流派食材的,分了好些个隔间,都是绝对保密的。”
二人跟在萤萤身后参观着,窃窃私语。
“李焉识,你干嘛总欺负小孩儿啊。”她埋怨地拿起手里的莲蓬敲了敲他的脑袋。
李焉识看着前头蹦着,两个小揪揪一甩一甩的小姑娘,佯装着脑袋被砸疼了:“我只是在想,倘若我年少时,也有这样一个爱哭爱玩的小姑娘跟在我身边,我就会这样逗她。”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情,打趣儿:“怎么,溪客不是和你一起长大的义妹吗?还没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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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
他的笑僵住了,抱起她怀里的莲叶莲蓬,牵起她的手,把萤萤的介绍当作背景音,边走边解释道:
“溪客小时候闷闷的,不爱说话,没事儿就在那磨她那两把弯刀。你若是拿笑话逗她,自己已然笑得前仰后合,她还冷着脸看你,好似看二傻子一般。更何况,我想逗的另有其人,也另有他法啊。”
“另有他法?”她很好奇。
他勾勾手,神神秘秘凑过脸在她耳边道:“先找一处有流水的田埂。”
“田埂?”
“再折一只半尺长的草根。”
“草根?”
“然后拿草根戳她,一戳一蹦跶。”
“你戳hama呢!”
她气急败坏,想追着坏笑的人骂,可这事儿尚未挑明,若真动怒岂不是上赶着承认自己就是那箭靶子?
她只得悻悻咽下。
游览一圈后,二人帮着萤萤挂好彩练,便急着将手里的莲蓬莲叶送回厢房插瓶。
李焉识在房内寻了只豁了口的落灰白瓷瓶,擦拭干净,盛了水熟练地插好莲叶莲蓬。
她坐在床边,看翠绿之间他摆弄的身影,忽然脑子里闪过片刻画面,记忆中不曾见过的画面。
是遗失的过往,还是虚幻的梦境。
“家务做得不错,以后会是一个合格的好夫君,好父亲。”她试图赶走脑子里芜乱的念头,便看着他的背影,随口赞许道。
“好……父亲?”他怔怔地转过头来,看着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了?”她看他脸色都变了,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没,没有。”他呆滞的脸上这才后知后觉露出笑来。
她粲然一笑:“忙好了咱们再出去走走吧,不想总在房里闷着。”
“还走?”他有些诧异,走一早上腿都软了。
“八方派的湖滩很美,便是整个大周也难寻这样的景色。以后应该不会再踏足了,若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游览一番,岂不可惜?”
于是,接下来的一整天里,她挽着他,几乎走遍了八方派每一处角落,哪里人多,她便多走几遍,见着眼熟的,眼生的,都要打个招呼。
李焉识乐呵呵地傻笑着,傻笑了一天,晕乎乎的,只觉前所未有地被她这般肯定。看谁都顺眼,逮谁都想说一句:看,这我老婆!
等天黑了,路上的人少了,二人才回房。
她坐在榆木桌边,哎呦了一声,出了长长的一口气。
他端来热水,试过水温,替她脱了云纹长靴,卷好裤腿,嘴上问着:“你如今怎么爱穿靴子了,从前不都是一双登云履走天下吗?”
她踏入水盆中,面露尴尬:“呃……因为之前有一回打架被人把鞋子踩掉了……”
李焉识想了想那个画面:江湖一霸一枝雪女侠大杀四方完了,单脚蹦着在捂着伤口哎呦哎呦乱滚的人堆里找鞋,也还是蛮特别的。
她极自然地指了指自己的小腿,道:“替我捏捏,走了一天酸死了。”
他乐意至极,手上忙着,嘴上随意地叨叨着:“你不对劲儿啊,你很不对劲儿。从前根本不爱走路,不是瘫着就是躺着,今天却走了这样多。”
她想了想,遮掩道:“因为……我长肉了呀,多走走路权当锻炼了,否则做你的新娘不好看的。”
他被幸福的浪拍碎了,席卷了,淹没了,沉底了,并没在意到她思考时手揪了揪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