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提醒正在驾车的沈十叔,“十叔,快停车,我要下去看看!”沈十叔急着回去,眼看天色已晚,头也不回道,“桂花,这天不早了,俺家婆娘还等着俺回去喂鸡呢!要没什么急事就不要停了!”他妻子是个残疾,十多年前因为丢了儿子哭瞎了眼睛,人也变得疯疯癫癫的,日常起居都靠沈十叔照顾。
沈家庄的人也曾劝他再娶,可沈十叔说什么也不答应,这些年来老老实实守着老妻。
又是一个挥鞭,牛受到力量驱使大步往前面迈开腿来,路边扬起一阵灰尘。看着那对男女的身影越来越远,李桂花不再言语,只是目光逐渐变得幽深难测。
漪江畔有个桥洞,里面住着各色的老人小孩,小童大多五六岁左右,正是开蒙的年纪,如今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看着一张张肮脏又充满稚气的面庞,陈楹月心中沉闷,好似有万千重压着喘不过气来。
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顾言逐渐敛了神色,跟她解释,“这些都是从外地而来的难民,数月之前零武县发大水,把不少人的房子冲毁了,而零武县令庸碌无所作为,难民们纷纷跑到青县来避难。父亲也曾派人来资助他们物资,可天长日久的,人又这样多,总归是顾不过来。因而他们就在这桥洞底下住着了”。
“那零武县令如今如何?”如果这样的狗官还能鲜亮活着,真是大盛的灾难。
“自然是被罢官了,可新委任的县令远在京都,青县是蛮夷之地,每日马不停蹄赶路都要两三个月才能到”。
看着那些小童浑身黑扑扑的,可都长着一双清澈透亮的大眼睛,仿佛对外界的事物十分感兴趣。陈楹月深吸一口气,一股郁气喷出,“要是他们能上学堂就好了”。
听着她一本正经的话,顾言知道她良善,身上有一颗悲悯之心。只是这学堂大多都是公家开设的,穷苦人家没有人脉很难进去,就算能进去也付不起学费。毕竟学堂不像书院,学堂是启蒙的地方,书院是研习科举考试的场所。
“那整个大盛没一家私人开设的学堂吗?”听完他的话,陈楹月忍不住问。
“自然是有,但是整个大盛的私人书塾屈指可数,因为大多数人家送家里小孩启蒙都是选择公家学堂,私塾赚不到钱也没有朝廷扶持,除非真是家财万贯想为百姓做贡献的名士才会这样做。像太原王氏这样的百年氏族,其后人就开了好几家书塾,免费让孩子进去学习启蒙。只是青县乃偏远之地,这样的大氏族还未曾出现过”。
顾言娓娓道来,陈楹月听完心中发愣,许久才喃喃细语道,“要是能办一间书塾给这些孩子们启蒙就好了”。可是她一没钱二没人脉,这个简直是天方夜谭。
顾言低头看她,发现她远山黛微蹙,似是在为这件事而苦恼,询问道,“你真有此想法?”
“自然是真的,那些孩子多可怜连上学的机会都没有……”她虽是闺阁女子,可爹娘从来不因为她女子之身而不让她读书,相反,阿爹极力赞成她学习,甚至专门请了夫子上门教授。
听她这样说,顾言微微勾唇,往前走两步才转身对她说,“此事也不是不可能……”
“如何这般说?”
“你忘了,桃临书坊一直是我经营的,所得钱财皆是入我口袋。若我拿出一部分本金来,你我二人合作开设一家私塾,专门为穷苦人家的孩子授课,你待如何?”
话音刚落,陈楹月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只觉得不可置信,浑身晕乎乎的。瞪大眼睛问道:“当真?”
“自然当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这样你岂不是很亏?私塾的房子要钱吧?请夫子授课要钱吧?这样会不会太……”
顾言摆摆手,直接把陈楹月到嘴边的话堵了回去。扬起俊目一脸意气风发道,“这有什么亏不亏的?为大盛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是顾某之幸,某甘之如饴,此番还得多谢阿楹提醒我了!”
“至于夫子这个问题,我仔细想过了,阿楹不是四书五经皆通吗?既然是你我二人合作,不然这夫子让你来当如何?”
“这……不好吧?会不会惹人闲话?”
“哪里来的闲话?阿楹怎么比我还迂腐,且不说大盛民风开放,单说当年武后一女子之身可是当了天后,阿楹难道不想学学武后之风范?到时候考个女状元回来?”顾言双眼含情看着她。虽然大盛还没有女子科考的先例,但天长日久的谁说得准呢?更何况当今天子贤明,颇有当年尧舜之风。
眼下天色已黑,江畔的灯陆陆续续亮起来,他的身影倒影在江水上,说不出的梦幻。
这话说得陈楹月也心潮澎湃,她如何不想?身为女子受到这世道的太多限制,她虽说没有才高八斗也算学富五车,如果能让她去科考,她不比那些男儿差!
一颗心如同在沸水中滚过一遍,刺激中带着兴奋。陈楹月扬着笑脸踌躇满志道,“那好,私塾的夫子就由我来当,我一定尽心竭力教授!”又想到沈家庄的大妞二妞,听说白三婆已经撒手人寰了,如今只剩下沈海爹一人拉扯两个孙女儿长大。可他也不是个好的,一直认为身为女子找个好婆家才是正经事儿,最近都开始把算盘打到自己孙女儿头上了,准备把大妞二妞买给别人家做童养媳。
大妞二妞年纪还这么小,要是真给人当了童养媳,何其可悲!
要是也能让她俩来私塾念书就好了,这样一来,既能避免被沈海爹当做物品卖掉,也能读书明理。一举两得。
想到这儿,她再次期待望着顾言,“既然你说不拘束女夫子,那再招几个女学生如何?”
“自然可以,世间女子大多艰辛,让她们读书识字,将来若能因此过得更好,也算她们的造化了”。
这个话题一展开,就如同收不住闸的河水奔流不息。二人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起来,聊得那是一个畅快。
待走到一处灯光阴暗地方,突然一把冰冷明晃晃的剑架在顾言脖子上,黑暗中传来一熟悉女子的声音,“站住!”一如既往不近人情。
陈楹月被这剑骇了一跳,差点腿都软了,旁边的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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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有些惊讶,却面不改色。定睛一看,持剑的女子原来是青岚!
“放开我家公子!”跟在身后的代安和山子虽然被吓得够呛,也第一时间冲出来保护自家主子,对着青岚怒目圆睁,只是颤抖的双腿出卖了他们。
“你不是那个医女吗?快把剑放下!”见是石头的姐姐,陈楹月惊疑之中又安了几分心。好在青岚也不是真来搞刺杀的,闻言利索把利剑受收入鞘。
顾言冷冷看着她,面露讥笑,“上来就拿剑指着自己恩公,这位姑娘真让某怀疑你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眼看着两边又要剑拔弩张起来,陈楹月忙用手肘戳了戳顾言,在中间打圆场道,“好了,你不要再说了”。又转头问青岚,“姑娘,石头的伤势怎么样?你此番来找我们所为何事?”
对着陈楹月,青岚的眼神才稍稍缓和,只仍然是冷漠生硬道,“还好,此番前来是想询问伤我阿弟的贼人现在在哪?”
“你不知道吗?刘鸿已被衙役押到官府了,听说刘家的官职来路不正,且如今陛下已经下令废除斜封官。恐怕他的日子不会好过”。
“那他会判几年牢狱?”青岚只关心刘鸿付出的代价。要是轻飘飘关个几天就出来,她一定找机会弄死他!
陈楹月小心观察着青岚的脸色,发现她眼神冷冽面露煞气,有些迟疑,“这……按照大盛律法,恶意伤人者判处三年牢狱之刑。如今刘家式微也没人保他出去,估计真要蹲够三年了”。
“我要去找他!他现在在哪个狱房?”青岚听完就忍不住提刀前去。这种人渣她虽没有权利杀他,可折磨几分还是有可能的。
“你去找他?你一个白身凭什么身份去找他?你找他所为何事?你以为衙门是你家?想着来去自如?”久不发话的顾言在一旁阴阳怪气连声发问。
“我……”青岚罕见的有些吃瘪,讷讷然不知说什么。
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陈楹月这个和事佬只能率先打破沉默,“是啊姑娘,衙县不是想去就去的,你倒跟我们说说你找刘鸿干什么?我旁边这位是县令家的公子,说不定他有法子呢?”
“阿楹,你跟这种人说这些干什么?我看咱们还是快点走吧,省得等下有人拿着剑抵着咱们脖子上,命都要没了!”顾言没好气说着,伸手就要拉陈楹月走。
青岚看出来二人之间女子的话语权更大一些,便对着陈楹月后退一步抱拳行礼道,“这位姑娘,我名唤青岚,是个孤儿,身边只有一年幼弟弟相依为命。如今那姓刘的贼人伤我家阿弟,我忍不下这口恶气,定要去折磨他一番!还望姑娘成全!”
“这……”
“说得好听,万一你去把人杀了呢?到时候不仅你身上背负杀人的罪名,连我们都要被你所连累。阿楹,我们还是快走吧,如今天色已经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家”。顾言一个眼神都没再给青岚。笑话,下午之事他还记得清清楚楚,被人这样对待还不留余力帮助她,莫非把他当傻子耍不成?
他可没有阿楹那么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