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第 58 章
    淮阳郊外苏家田庄里,来了位娇客。

    庄头跟在娇客身边,亦步亦趋,他心里慌张,行动上也就匆忙,一脚踏在田埂,险些崴了脚。

    娇客身边的丫鬟纳闷的瞧他,似乎在说“你常在田间地头,怎么还走不稳”?

    庄头擦了把汗,树梢的知了扯着嗓子没完没了,田里成片深绿色秧蔓,爬的到处都是,几乎插不下脚。

    娇客走着走着,突然停住,蹲下,掐了把藤蔓,放在手里细细看,看了半晌,回头问他。

    “好像是生虫了?”

    庄头汗出如浆,战战兢兢:“这…不可能呀…昨儿刚检查过,没有虫…”

    对方将藤蔓往后一递,丫鬟接过来交他手里。

    “你看,被咬了。”那丫鬟好心,见他上了年纪,怕他看不清,特意将破损指出。

    定睛一看,庄头心里长出口气,陪着笑:“是蚱蜢呢…不是虫…”心里定了定神,他解释说:“五娘子不知道,咱们乡下,蚱蜢忒多,抓不尽,也没啥好办法。这东西钻不进地下,只吃叶,咱问过陈小哥儿,他说不碍事,不会影响产量。”

    承平二十九年的盛夏,似乎格外热。

    三月种下番薯,七八月里能收获一茬。眼看要进八月,苏织挂心产量,不顾暑热,带人来庄上察看。没叫人提前说,谁知正赶上陈先生外出,只能让庄头带路。

    位于城郊的田庄,是苏家产业之一。庄头是故去的苏老太君陪嫁的儿子,也已年过四旬。他管着田庄十多户佃农,种植十二顷良田,另有桑田、旱地。

    庄里主要种粳稻,也有麦和豆类。与帽顶村这类自给自足的小山村不同,田庄产出,留下佃农吃用,其余全供给府里吃喝。

    年前府里来人,说让他们好生翻地,年后要种新种,特特找了个三十郎当岁,话都说不通顺的小哥儿,划定好大一片,要种甚么番薯。

    庄头忧心忡忡。

    他一辈子管田庄,祖祖辈辈吃着老祖宗传下来的良种过活,只要风调雨顺,老天爷就给饭吃,没觉有甚不好。

    贸然间,说从海外老远老远的地方,搞来了高产良种,叫他们试种,种的好还要推广……

    庄里头人心惶惶,都怕闹来闹去一场空,白占着好地不产粮,明年拉饥荒。

    好在五娘子阔气,派人说了,无论种的好坏,与他们无关。若好,自然有赏,不好,不光不追究,还会给补偿,定不叫他们饿肚子。

    佃农们这才接受了陈小哥儿,随便他在田庄里又是丈量、又是勘察土质,开春种下薯种,战战兢兢伺候,等待……

    这东西,说是一亩能收数十石,老农们议论纷纷,都认为陈小哥儿吹牛,糊弄主家。

    眼下的盛世里头,如田庄里头不缺肥料的上田,一亩地,稻米能收两石到三石,粟米多些,能收三石四斗,这已是让外头许多人家羡慕的收成了。

    年年留种,都有人想尽千方百计来换。

    十倍,甚至二十倍于上田收成,老农们不信,他也不信。奈何府里说,田庄种什么,五娘子说了算,他们无奈,只得辟出大半土地,种满这绿油油,光长藤蔓不长粮的“杂草”…

    虽然五娘子信守承诺,早早叫人运了粮给他们吃,但种惯了地的老农,舍不得看田地抛荒,更舍不得看田地长草。

    前几个月里,陈小哥儿说枝蔓过盛,影响番薯结果,叫掐了嫩芽嫩叶回家炒菜,几个老哥们儿趁夜来找他,嘀咕说这下坏了,必定是种的不好,分给他们吃,堵住嘴呢…

    庄头几夜翻来覆去睡不着,实在难耐,某一日试探的问陈小哥儿,他听明白后哈哈大笑,从地里拔出几个长成的果实,叫他们安心。

    那番薯其实还没长成,但也有拳头大小。据小哥儿说,最大,能到手臂呢…

    按着他的说法尝过后,老农们才叹服。从此对这片田更加看重,日夜里派人守着,莫说是虫灾,就是野猪进庄,拼着性命不要,他们也得护好!

    ………

    田庄里的种种,苏织自然不清楚。

    打承平二十九年头上,她就异常忙碌。她不懂种地,更不懂番薯,田庄全权交给榕城来的陈先生,只来过田庄两三次,每次都由其作陪,见到的也是绿叶绿藤,从没见过果实。

    这趟来,本想快成熟了,可以提前收几个,尝尝味道的同时,也带回府里,安一安阿娘的心。

    偏陈先生去了帽顶村。

    她扭头问小花:“村里种的多吗?”

    “多。”

    有蚱蜢自田间蹦出,小花眼都不眨,两指齐并,精准捏住它的短翅,放进随手扯草编的草笼里。

    庄头看得咂舌。

    小娘子穿绫罗着锦缎,满头珠翠,看着也斯斯文文,动起手来却快准狠,还带着腾腾杀气。眼力准头,竟比庄里调皮的小子们还强。

    “村里头很多人家都听陈先生话,山坡地也开了种,据我堂哥说,长势很好。”

    水田是村人的命根子,纳粮、养活一家,都指望它,轻易不能动。旱田大多种的是粟米、豆类,也有种芝麻的,他堂哥亲自护送陈先生去的村里,跟各家户主讲了番薯的利害,里正听说这是五娘子的主意,二话没说,把自家旱田三分之二都栽上了。

    窦家自不必说,他家的田,连带姑母家的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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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空地没留,全都种的番薯。

    村人也纷纷跟风,往自家旱田移栽番薯。

    与她家不同,村人们算盘打得精。

    他们认为,既然是五娘子的主意,必然不会叫他们吃亏。若天时不好,或这新良种种不出来,按着五娘子的性格,肯定会给予补偿。

    他们非但不吃亏,恐怕还能小赚一笔…

    闻言,苏织有些无语,福银轻笑。

    “那你得告诉村里人,咱们娘子呀,如今穷得很……”

    既要掏银子鼓励人去习武操练,又要买粮以备新种饥荒,银子如流水般哗哗淌出去,又没有正经进项,愁得不行。

    “谁说我穷,我的钱,都压在货上了……”她不服气,嘴硬:

    “榕城那边的海船到港,投出去的钱立时就能翻上三五番,更不用提,薛家商队里,还有我的股呢…”

    小花面无表情,又逮了只蚱蜢放进笼子:“是是是,你有远见。怎么前几日商队回程,我听见你在屋里悄悄哭呢?”

    几天前,苏家商队自京城回返,依照苏织主意运去的淮阳精瓷,非但没有大卖,反而赔了不少。

    纵然二主母一再安慰,她还是大受挫折,蒙着被子好生哭了一场。

    苏织心虚,想到自己决策失误,损失一大笔钱不说,害得家里也跟着亏钱,又心痛又烦闷。

    乾国瓷器,以五大名窑为上品,分别是汝窑青瓷、官窑白瓷、钧窑蓝瓷、定窑白瓷和哥窑黑瓷。五大窑的瓷器,在京城售卖,价值不菲。

    淮阳也产瓷器,尤擅天青和钧红。汝窑的青瓷胎体轻薄,釉色以天青色为主,青中带蓝,如碧海青天,故而受人追捧。淮阳瓷受制于土壤和技艺,釉色呈现青黄色,但工艺精美,造型古朴。

    前世里头,顾祯入主京城后,将淮阳瓷一并带去,整个京城为之动容,夸赞它有古风之美,甚至有“千金难求淮阳瓷”的说法。

    她信心满满,叫苏家商队运了瓷器上京,想要赚它一笔。谁想到,淮阳瓷在京城名声不显,备受冷遇,根本卖不上价。

    如今细细想来。

    那些个夸赞淮阳瓷的,无非是因为顾祯大权在握,投其所好,以至于跟风争抢罢了。

    若淮阳瓷当真冠绝天下,哪里轮到她去赚钱……

    苏织咬牙,愤恨地想,早晚有一天,叫你们全都按我喜好行事…

    她蹙眉,不带好声气:“你抓来抓去,弄这么些蚱蜢作甚?”

    小花冷脸。

    “给你练准头。”

    这东西飞的快蹦的高,又没危险,正适合给五娘子练习。

    苏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