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打的就是你!
    “孙大!你别给脸不要脸!”一道尖锐的女声划过,对面的男人也不甘示弱,话不投机直接动起手来!里正急得吹胡子瞪眼睛,这边劝两句,那边拉两下。

    叶云昭急匆匆赶到时,瞧见的便是这番情景。

    “好了!你们是要叶县令看笑话不成?!”里正气得脸都涨成紫红色,恨不得喷出火来。

    这下喧闹的人群才算安静下来。

    “怎么回事?”叶云昭往前走了两步。

    左边站着的是前两日帮自己糊屋顶的王翠花,右边站着的是缺了个耳朵的孙大。眼下二人脸上脖子上赤红划痕不少,俨然经历了一场“大战”。

    “谁先说?”叶云昭来回扫视道。

    “我先说。”王翠花拢了一把有些散乱的发丝。

    “先前各家割完的稻子都在自家晒着,昨日我家的田翻完了,我就寻思着来地坝找里正借借打谷篮。”她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打谷篮。

    其实就是和偌大的竹篮,叶云昭打眼一瞧,估摸那竹篮有两三米宽,一侧竖有竹垫,许是这样打谷时方便收集。

    “我早上打的好好的,谁知正午回家吃了饭,下午再来时,我的谷子居然被孙大倒出来了!”

    闻言,叶云昭侧了个身,对着缺耳朵孙大,问:“你说是怎么回事。”

    “呵!我下午来打谷时一人都没有,我怎知有人要打,我大老远来了自然要用!”孙大挑眉,嗤笑道。

    “你个东乡人,凭什么用我们西乡的东西!”王翠花毫不认输地斥责。

    “怎地?你还不服气?你们如今用的三脚耧车,哪个不是我妹子做的!我妹子做的便是我做的!死婆娘,你还敢跟我猖狂!”

    孙大怒目圆睁,说着话突然朝着王翠花挥拳。

    叶云昭眸光一沉,抬脚踹向孙大,却听见“咔嚓”一声,只见一条粗木棍从天而降直冲孙大而来,他惯性抬手去挡。

    “啊——谁打我!!”孙大直用左手捂着右臂,叶云昭匆匆扫过,便知他胳膊大概率是骨折了。

    “打的就是你,敢欺负我媳妇儿!”刘大壮从人群里钻出来,愤愤道。

    眼见几人又要吵起来,叶云昭连忙打住,干脆利索开口:“有事明日再说,里正,县里若有赤脚大夫,先带孙大瞧瞧。实在不行,借辆牛车拉到岳州城看大夫。”

    里正得了令,连拉带推地将孙大带走,只几步路的距离,孙大又哭又骂,好一顿侮辱。

    刘麻子十分有眼色地遣散了看热闹的人群,站在远处等她。眼下只剩叶云昭、王翠花同刘大壮三人。

    “你太沉不住气了,这下好了,你打断了他的胳膊,你觉得以他的性子,这事儿能轻轻翻过?”叶云昭忿然作色,“凡事多动脑子,非得抢这儿一时半刻不成?”

    刘大壮板着脸说:“难不成叶县令是让我看着无赖当街殴打我娘子?!”

    叶云昭和这直脑筋说不明白,她侧目瞧着王翠花,道:“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王翠花扯了扯刘大壮的衣袖,蚊子哼哼:“叶县令是说夜黑风高一麻袋套了他再打也不迟……”

    王翠花心思活络,一点就透。

    叶云昭拂袖而去,刚走一步,侧着头:“下次不可胡来,有事找我,我定为你们做主,孙大那厮的药钱我出了。”

    “找个赤脚大夫瞧瞧翠花娘子脸上的抓痕。”

    叶云昭又回眸看了一眼刘大壮,对着王翠花开口:“虽是个缺心眼的,但对你倒是不错,天都擦黑了,赶紧回家吧。”

    叶云昭叹了口气,一件小事闹成这样……走到刘麻子身旁,问:“孙大和孙宁是兄妹?”

    刘麻子忙跟了上去,一脸的一言难尽:“这事儿说来话长……”

    “孙大确实是孙宁的兄长。”

    叶云昭实在无法将清秀聪慧的孙宁与恶名在外的无赖联系在一起。

    “先前你们不是说,孙宁与孙父的木匠生意被前县令逼得做不下去了么?她哥呢?”叶云昭不由追问道。

    “唉。”说到这个,刘麻子又发出一声叹息,“叶县令,你有所不知,孙宁整日在屋内做木活儿,从未抛头露面。前县令知道孙宁……也是因为孙大。”

    “什么?”叶云昭顿住脚步,“你是说孙大将孙宁‘卖’给了前县令?”

    “是……”刘麻子点点头,脸上闪过不忍,“前县令生的肥头大耳,又有家室,孙大如今那十几亩良田,就是因为这事儿得的!”

    “幸好前县令贪污被抓,后来便是你走马上任,也算护住了孙宁。”

    叶云昭闻言一愣,心底的怒气止也止不住,直冲面门。她原以为孙大是个地痞无赖,没曾想还是敢卖亲妹的混蛋!

    “这事儿我知道了。”叶云昭强压住心中的怒火,“明日先解决打谷的事儿,你也早点回家休息。”

    刘麻子看着怒气冲冲拂袖而去的叶县令,心里隐隐不安,莫不是自己多嘴……

    次日一早,昔日漫山的云雾成了朵朵硕大的乌云。叶云昭还未走出县衙大门,与背了个竹篓的孙宁照了面。

    “孙宁?”叶云昭先开口轻声问,“先前问你的事儿,你想好了吗?”

    孙宁知晓她讲的正是工房胥吏的事情,犹豫半天,才回答:“叶县令,我干不了……”

    叶云昭还记得孙宁前几日的欣喜,可如今孙宁蹙着眉,眼神中好似尽是无奈挣扎,嘴唇微动,像要说些什么,可还是选择了沉默。

    叶云昭没有立刻回应,她隐约猜出孙宁是知道了昨日孙大的事儿。

    二人沉默半晌后,叶云昭坦率直言:“躲是没有用的。”

    孙宁看着她抬起头,指着从头顶飞过的鸟群,好似喃喃自语道:“振翅高飞的小鸟,难不成会因为乌云,就放弃自己飞翔的能力吗?”

    叶云昭垂目,语气不容置疑:“这件事,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你要做工房胥吏,明日辰时来县衙找我。”

    “今日你有事么?我想让你帮我做一把梿枷。”叶云昭岔开话题,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

    “梿枷是何物?”一提起做木头,孙宁眼里焕发出点点神采。

    展开图纸,只见上面画了一根木棒,木棒一侧好似是一排木条。

    “这是做什么用的?”孙宁皱眉思索。

    “用来打稻谷、豆子的。”叶云昭指着图,问,“这一排木条需要随意旋转,这种你可有法子?”

    “人拿着木棒,借这一排木条来敲打稻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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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宁立即猜出了梿枷的使用方法,她眼中闪过兴奋,“随意旋转不难,在木棒开道口,木条一侧做成特定形状,卡进去就是了。”

    “叶县令,你说这排木条用竹条代替可行吗?竹条轻便,我觉得也许能省些力气。”孙宁沉浸在木头的世界,回过神急忙说,“还是用木条吧,应是我想当然了……”

    孙宁和木头一起长大,对农具的实际研究比叶云昭要深刻不少。毕竟上辈子叶云昭扶贫的地方,不少人家里都用上了现代化机器,这些木质农具,她只在老乡家见过几次。

    “就用竹条,你只管大胆去做。”叶云昭投来赞赏的目光。

    被肯定后,孙宁眉头一松,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笑容,那种对知识和发明的渴望溢于言表。

    “孙宁,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叶云昭拍了拍她的肩头,语气笃定。

    孙宁一愣,相信?

    说实话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兄长为了十亩良田,转头把自己卖了,亲人尚且如此,萍水相逢的叶县令却说相信自己。

    孙宁不免为自己感到可悲,自己为什么偏偏是摊上这样的人家,摊上这样的兄长……

    为什么叶县令不是自己的亲人,苍天不公啊……

    自己只是替叶县令做了耧车,那混蛋便敢来西乡找事,还敢出手殴打翠花娘子。若真做了工房胥吏,他会放过自己么?会不惹事么?

    绝对不会,孙宁知道答案。

    孙宁越想越难受,没了爹,自己怕是要被这无赖兄长缠上一辈子了……自己逃不过也就罢了,万万不能给叶县令带来麻烦……

    孙宁偏过头,快速抹掉眼角的泪珠,笑着道:“叶县令,我看你那竹篓都破了,这个是送你的。”

    说着把背篓取下来,递给了叶云昭。

    叶云昭不知她心思,惊喜地接过竹篓,道:“这是你做的?”

    孙宁点点头。

    “那我不同你客气,我们是朋友嘛,等下次我跟着翠花、王大娘上山时,多摘些野果子分你。”

    朋友?孙宁一愣。

    “我不和你多说了,我得赶紧去东乡一趟。”叶云昭语气里夹杂着一丝焦急,却又嘱咐孙宁,“我说的事情,你回去想清楚再答复我。”

    话罢,她背着背篓快步离开。

    只留下孙宁垂目端站着,状若思索。

    叶云昭走到东乡时,无需打听,便知孙大住在何处。

    原因无他,杀猪般的哀嚎时不时从院里传出来,让人想躲都躲不掉。

    “哎呦!疼死我了!里正啊!你得为我做主啊!我这胳膊断了以后还怎么劳作啊……”

    叶云昭一进院门,就瞧见孙大正如无赖一般,坐在地上拉着里正的衣角,又哭又闹。

    他刚瞧见叶云昭,忙瘫倒在地,往叶云昭脚下爬,嚎道:“县令你终于来了!你得为我做主啊!”

    孙大说着用下巴努了努自己的胳膊,右小臂用两根木板夹着,他挤出两滴眼泪:“叶县令,我这胳膊断了往后可怎么娶妻生子啊!这件事你必须为我做主!”

    “况且我妹子之前为县令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哥被别人欺负死!哎呦……疼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