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佳宜拧开门把手,客厅里空无一人,谭墨行八成在公司,而程婉乔应该是去做头发了,回来第一天碰巧听她提到过。
谭佳航的卧室半掩着,透过门缝,可以看到一个瘦小的背影伏在桌前,隐约能听到写字的沙沙声。
看来这小子还挺用功的。只是当谭佳宜瞥见卧室内的布景时,嘴角微微抽动,一丝不悦在眼底掠过。
粉色的墙壁已经刷成了蓝色,原来的家具也全换成了新的,如果不是窗户的朝向没法改变,谭佳宜几乎认不出,这就是自己原来的房间。
物已去,人已非,她死死地盯着谭佳航的背影,告诉自己,就是他鸠占鹊巢,夺走了属于她的一切。
表情管理这一课谭佳宜修了三年,如今已经可以做到随意切换表情。上一秒她眼神还有些凶狠,但下一秒立刻敛去不悦,嘴角扯出个微笑。
谭佳宜端着杯牛奶,敲了敲房门,男孩儿似是太过专注,顿了几秒才扭过头来,一看是谭佳宜,又瞬间露出笑容,“姐姐,你来啦?”
谭佳宜走到他身旁,将牛奶放在他手边,温声说道:“学这么久了,辛苦了吧。要不休息一下,喝点牛奶。”
谭佳航听话地捧起牛奶,一饮而尽,喝完后,嘴角还有些白色残留。见他这张小花脸,谭佳宜亲昵地用指腹拂去他嘴角的牛奶,接着温柔地冲他一笑:“慢点儿,还有呢。”
她拿起桌上的习题册看了眼,封面写着“小学奥数真题”,不禁问道:“你们现在要求这么高啊,还要学奥数?”
谭佳航摇摇头,苦笑道:“不是,这是补习班学的,妈妈说今天必须要写完三页,回来还要检查。”
察觉到他不情愿的模样,谭佳宜将奥数题放回去,“这样啊,我还想带你出去透透气呢,看你假期也不怎么玩儿,平时上学更忙,就更加没时间放松了,不过你要写题,那只能下次再说了。”谭佳宜故作遗憾地叹息道。
听闻此言,谭佳航小声嘀咕一句:“那岂不是要等下个月了。”他怕姐姐失落,加上自己也想出去玩儿,忙补充道:“姐姐,我就差半面了,很快就做完了,要不等等我。”
谭佳宜就知道这小子不会拒绝自己,看他这么积极的份上,就满足他吧。
她揉着他的脑袋,看了眼挂钟,时间已是下午三点。
“就是现在也不早了,不知道程阿姨几点回来。”说着,眉眼微皱,神情显得有些不安。
顺着谭佳宜的视线望过去,谭佳航盯着墙上的挂钟沉思片刻,转而合上书本,提议道:“不然一会儿回来了再写,应该来得及。”
看他答应得爽快,谭佳宜心中暗喜。既然这么上赶着来,那就不怪我了。
谭佳宜快速扫了一遍竞赛书的题目,问道:“这是草稿纸吗?”
谭佳航点点头,还没反应过来她要干嘛。只见谭佳宜飞快地打起草稿,一通演算下来,将还差的那几题答案算了出来。
平心而论,谭佳航学的小学奥数还是有点难度在的,不过对于学过高中竞赛的谭佳宜来说,还是小菜一碟了,几道题很快便迎刃而解。
看着谭佳宜刷刷两下就将自己要琢磨半天的题目解出,谭佳航忍不住发出惊呼:“姐姐,你太厉害了,难怪妈妈总是夸你优秀,叫我多向你学习。”
小孩子果然单纯,程婉乔哪里是在真心夸她,分明是嫉妒她,见不得她好,而谭佳航或许也不知道,母亲对他严加管束,也是出于不想让他输给谭佳宜。
谭佳宜扯了扯嘴角,将草稿纸递过去,“要是实在来不及,就先抄下来应付过去,等回头再写。”
谭佳航接过草稿纸仔细端详着,像是拿到了自担的亲笔签名,眼里满是崇拜,他乖巧地答应下来,还不忘补充道:“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再做一遍的,不会抄作业的。”
小男孩儿说得正义凛然的,倒是很有自己的原则,恍惚间,让谭佳宜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小时候也像他一样死板的人。
……
谭佳宜领着谭佳航来到附近的一个公园,两人找了个空场地开始玩儿飞盘。
起初,谭佳航不熟练,完全跟不上谭佳宜的节奏,跑了半天,一个盘也没接着。不过即便如此,谭佳航也有自己的坚持,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满场跑,苦苦追逐着不听话的飞盘。
“要不先歇一会儿吧,”谭佳宜拾起地上的飞盘,示意他先坐一会儿,“我去给你买瓶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谭佳航听话地坐在谭佳宜指给他的石椅上,还在为自己刚刚的差劲表现内疚。他害怕,自己玩得这么差,不会下次姐姐就不带他出来玩儿了吧。
盯着手上的盘子,谭佳航打算,等姐姐走了,自己再好好琢磨琢磨这飞盘的技巧。
不过小男孩显然多虑了,谭佳宜对他刚刚的一番表现倒是很满意,她之所以迟迟没有教他该如何接盘,就是想在看他多累一会儿。
只是谭佳宜想不通,谭佳航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今天看着却傻傻的,还能心甘情愿给人当猴耍。
谭佳宜买水的时间挺长,给足了谭佳航自我摸索的时间,他本来学习能力就强,这会儿有时间静下心来沉淀,很快便找到了接盘的窍门。
他坐在石椅上晃腿,眼睛时不时扫向远处,满心欢喜地期待谭佳宜的到来。
谭佳宜总算是回来了,谭佳航快速地灌了一口水,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自己刚刚的成果展示给姐姐看,也没多问谭佳宜怎么买水买了这么久。
谭佳宜没想到,刚刚屡战屡败的经历竟然没有挫伤到他,相反,这会儿谭佳航兴致倒是更高了。
“姐姐,你放心,这会儿我肯定能接着了。”谭佳航兴奋地举起飞盘,一路小跑到草地上。
谭佳宜勾起唇角,看着谭佳航奔跑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
很好,看来不用她劝,也不用她教,这小家伙是要自投罗网啊。
没几个回合,谭佳航就能熟练地接盘发盘,比起刚刚手忙脚乱的样子,已经是天大的进步了。谭佳宜承认,这小子还是挺聪明的,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谭佳宜看他玩儿得尽兴,干脆给他增加点儿难度,骤然间,谭佳宜猛地将飞盘掷向另一个角落,力度增大,飞盘被甩出老远。
见状,谭佳航想也没想,立即向飞盘的方向扑过去,在草坪与树林的交界地带,不知哪里横来一根树枝,谭佳航一个踉跄,直接绊倒在地。
只是不巧的是,这里是个斜坡,还没等谭佳航爬起来,身体便不听使唤地向下滚。只是谭佳航的不幸还没完,斜坡下恰好有个大坑,像是要栽树,只是树还未填进去,周边的防护措施就撤掉了,谭佳航刚刚好跌进那个大坑。
好在泥土松软,一路摸爬滚打,也不至于摔得鼻青脸肿,只是路上多碎石,加上坑旁还有树枝,难免剐蹭,谭佳航倒是有好几处皮肉伤。
他个子不高,一个人爬不上去,只好扯着嗓子喊着救命。
一切尽在谭佳宜的掌握之中,她冷眼旁观地看着刚刚发生的尽收眼底,听见求救声后,才不紧不慢地赶过去。
看见谭佳航狼狈的模样,谭佳宜面露惶色,眼里盛满了担忧,“佳航,你别急,我拉你上来。”
大坑旁恰好有个树枝,表面粗糙,还带着小刺,只短短地瞥了眼,谭佳宜便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故意往树枝一侧偏了偏,刺啦一下,衣服被划开,里面露出鲜红的一道口子。
谭佳宜毫不在意,只是用力将谭佳航往上拽,费了好大力气,总算将人从大坑中拉了出来。
两人坐在地上,经过刚刚一番折腾,都有些精疲力竭。谭佳航指着谭佳宜胳膊上的伤,全然忘了自己身上的疼痛,惊异道:“姐姐,你还好吗?”
刚拉谭家航上来,胳膊还有些酸,谭佳宜挤出一抹微笑,强撑道:“没事,一点小伤罢了,”边说边捂住伤口,摆出一副很坚强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样子。
谭家航见状,心里的愧疚加深了几分,都是他不好,不然姐姐就不会受伤了。
……
二人到家后,程婉乔和谭墨行果然还没回来,谭家航心里舒了口气,谭佳宜亦然。
她迅速将自己手臂的伤简单包扎了一下,接着拿出药箱,为谭家航细细地上药。
小家伙手上,脸上都有几处擦伤,好在不深,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对不起,姐姐……”谭家航眼里闪着泪光。
“我弄疼你了?”谭佳宜放轻手上的动作,问道。
“没,就是害得你今天受伤了……”谭家航说着说着,泪水直往外掉,一滴一滴砸在谭佳宜手上,他怕谭佳宜嫌弃,还不忘擦去她手上的泪渍。
冰凉的小手触到谭佳宜时,她的心莫名被揪了一下,酸涩的感觉不知不觉在心底漾开,只是压抑着,不愿承认。
这时门开了,是程婉乔回来了,谭墨行许是下班后直接去接的她,所以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家门。
一进家就看见儿子委屈巴巴的样子,脸上还挂着彩,谭佳宜则在一旁收拾茶几上的药箱。
程婉乔许是猜出了什么,忙走到谭佳宜身边质问:“你把我儿子怎么了?”
对于她这个宝贝儿子,程婉乔倒是不装了,只能说狗急了也会跳墙,而谭家航就是她的底线。
“没怎么,他不小心摔着了而已。”自从上次给过她教训后,谭佳宜在程婉乔面前干脆也不装了,她神色淡淡的,故意激她。
“你……你有什么事冲我来,欺负我儿子算什么!”程婉乔抚摸着谭家航的脸颊,满是心疼,将“冲我来”三字加重了些,似是意有所指。
谭墨行也看不下去了,开始帮着程婉乔说话:“佳宜,到底是怎么回事,弟弟怎么受伤了呢?”
谭家航的小伤全家瞩目,而她的安危却无人问津。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她也不稀罕他们的关心。
“我看佳航学了一天,本想着带他出去放松一下,结果跑的时候不小心摔着了,就……”
没等谭佳宜说完,程婉乔就按捺不住火气,打断她道:“平时都好好的,怎么今天出去回来就一身伤,还有,为什么偏偏今天带他出去,是不是专门趁我们不在欺负你弟弟?”
话虽说得过分,但程婉乔倒是个聪明人。谭佳宜就是处心积虑趁他们不在带他出去,也是她专门设计这出来整谭家航,她就是想让她难受,她也见不得她好过!
“妈妈,是我让姐姐带我出去玩的,也是我不小心才摔倒的,姐姐为了救我,自己都受伤了呢,您别怪她,都是我的错。”谭家航哭着为谭佳宜求情,这是程婉乔万万没有想到的。
谭墨行终于注意到谭佳宜手臂的绷带,也不好再偏心,开始关心起她来:“佳宜,阿姨是看弟弟受伤了,所以情绪有些失控,你多担待。这件事你没错,是我们误会你了,爸爸跟你说声对不起。”
既然父亲发话了,那她今日就给个面子不计较了。谭佳宜掩了掩手臂的伤口,十分大度地说:“没事,我能理解程阿姨的心情。只是下次还是得先弄清楚事实真相再评判,在家里还好说,在外面要是也这么冒失,怕是会得罪人。”
程婉乔看丈夫儿子都帮着谭佳宜说话,自知自己不占优势,也没再争辩,咬着牙向谭佳宜道了歉。
回到房间后,谭佳宜走到洗漱台边,一把扯下手臂上的绷带,绷带上还留着鲜红的印子,谭佳宜放在灯光下端详片刻,像是在欣赏什么艺术品。
她把水龙头开到最大,盯着汩汩清水涌出龙头,任它冲刷着自己的伤口。不一会儿,水就被染成了鲜红色。
等谭佳宜把胳膊从水流中抽出时,白皙的皮肤竟毫发无损,即使在暖灯的照射下,也看不出一丁点儿瑕疵。
谭佳宜勾起嘴角,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周泽楷说得没错,这种人,还不值得伤害自己来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