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疫来得快却猛,整个太医院都在日夜兼程研制病方。
盛世之下能人不少,很快就找到了方法。只是这一病方,中间牺牲了不少的人。
太医给这场时疫取了个名,叫做“天花病”。而他们找到的方法,就是人痘接种。
即使有了办法,死去的人还是多不胜数。尤其是在隔绝了京郊后,还有京内不怕死的富家子弟去冒险,一下将病种带入京,顿时引起了恐慌和诸多麻烦。
景才人听过天花,她也知道人痘接种没有后来的牛痘接种安全。
其他人她没办法去一个个拯救,直到如今亲生儿子阿樾也感染上天花。
“苏婕妤,你直到牛痘接种具体的操作吗?”
景才人可以提议让太医院去尝试,可早不提晚不提,这会儿提肯定会被皇帝厌弃。
毕竟时疫虽然快而猛烈,却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京城内外都有风声。她要找借口自己之前听过“牛痘疗法”的话,之前也是可以说的,何必等到传入宫中。
况且宫里第一个患上天花的是二皇子,她的亲儿子。
找到正确的牛痘接种治疗也不是一天能搞定的,除非她知道具体方法。
关键就在于,景才人并不知道。
她会做很多糕点,都是这个时代没有的;她会背经典的古诗词,让大家称赞她是才女;她也会讲大道理,和宫女做姐妹,收获一个衷心的下属......
只是医学,她是真的什么都不清楚。
为此,她只能求助苏婕妤。
就算是苏婕妤不清楚牛痘怎么来,但只要是她去提议就好了。
如此她这样受皇上关照,说了也不会惹来皇上的厌恶。
“只要‘牛痘’能够结束这场天花时疫,你也能够名留青史。”景才人的手在宽大的袖子下抖动,手足无措找着理由。
“苏婕妤,阿樾和你关系也是最要好的。”苏梨梨不回答,景才人甚至有些慌不择言,“外面的民众,受难的更是众多......”
“我并未说过我懂这些。”就在景才人马上要失去全身的力气摔倒下去之时,苏梨梨打断她,浅浅道,“我只是听过,不一定能有用。”
“我可以向皇帝提种牛痘的事,但这也需要太医去实验,并不一定能成。”
苏梨梨当然不会被道德绑架,相反,她问道,“你现在能够告诉我,如何回现代吗?还有,你是怎么知道回去的路的?”
在景才人之前,一定有穿越者,不然景才人不可能会知道。就是不清楚,这个穿越者究竟是什么身份。
景才人松了力,靠坐在椅子上。事到如此,她也只能苍白着脸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的,和自己经历过的都说出来。
大概是怕苏梨梨去找皇帝太晚,即便脸白如纸,语速也是快得如同滚珠一样。
“我说的都是真的。”生怕苏梨梨不相信,景才人补充说。
“我信你。”
苏梨梨往外走去,带上大氅,喊上水绿,直奔太极殿。
海棠送走景才人,没跟着一块过来。
今日没什么风,寒意却一点没有减少。冰凉从砖缝里渗出,自脚底蔓延到全身。
景才人转头看去,苏婕妤只余下一个声音。
她拉了拉自己的兜帽,铺天盖地的羞愧和落寞席卷而来,叫她指尖泛白不住发抖。心里那点愈发清晰的嫉妒昭然若揭彰显着存在感,各种心思混杂在一块,使她红了眼睛。
这一刻,她终于认清了自己和苏婕妤的差距。
苏婕妤,似乎比皇帝还要没有情意。
可苏婕妤,真的比她要善良许多。
她活得透彻,看得清楚。若她不穿越,应当过得去也不错吧。
和自己是不一样的。
景才人一步一个脚印,踩得分外的重。她的身子轻飘飘的,在青石板砖上,脚印竟是落不到实处,虚飘飘的。
曾经,她以为自己是最特殊的。不过就是生不逢时,竟然被抄家。
后来接受了太子侧妃的帮助,得了太子一段宠爱,真把自己当成了太子的真命天女。
为此,因为阿樾的归属,她大胆到用现代理论和登基后的皇帝吵了一架。
现在回头看去,她竟然不知道自己会这样天真。
明明是和苏婕妤谈的话,景才人却忽然一瞬之间,对皇帝失去了所有的希冀。
*
“种牛痘?”箫旻似乎并不惊讶于她提出出乎意料的想法,只是用那双神情缱绻的桃花眼望着她,“苏婕妤真是叫人意外。”
说是这样说,苏梨梨在他眼里看不到任何意外。
不过皇帝眼中的光越甚,就越是让苏梨梨感到不安。按照他的性格,肯定不做人事。
“既然是苏婕妤提出来的方法,朕也不好夺了苏婕妤的功劳。”
他吩咐好底下的人去找得过天花的牛,转而对苏梨梨说,“二皇子种痘一事就交由苏婕妤来照顾。”
见苏梨梨没控制住表情,脸黑了一瞬后,箫旻笑了下,“景才人是二皇子的生母,也与你一起过去。”
苏梨梨就知道狗皇帝果然狗。
这宫里就没有能瞒得过他的存在。
大概率,狗皇帝应该也知道她不是土生土长的这个时代的人了吧?......
钟粹宫的氛围并不好。二皇子住的偏殿里,众人一脸凝重。太医半张脸隐在布巾之下,额头紧张得冒出汗来。
针刺,种痘。
这简单两个过程,叫在场人的心都悬了起来,眼神时不时不由自主去看苏婕妤。
这可是苏婕妤提出来的方法,皇上是有多信任苏婕妤,才会直接让太医用在二皇子身上。
太医汗水滴落下来的那一刻,终于收了手。
这便是成了。
种痘结束,接下来就看二皇子能不能挺得过去。
夜里,苏梨梨和景才人都没敢睡觉,在二皇子跟前照料着。
第一日大家都紧张得很。
第二日大家就适应多了。
第三日开始轮流照顾。
随着时间的推移,看着阿樾的状态渐渐好起来,苏梨梨的心也跟着放了放。
主殿的淑妃依旧每日让宫人洒扫。
她挥手散去熏艾的气息,个中还混杂着多种药味。向来平和温柔的面容上,满满都是不耐。
真不明白皇上怎么就没让二皇子移出去。
她着钟粹宫可还有一个公主和杜嫔在呢。
没让挪出去就算了,居然让苏婕妤和景才人也住了进来。
“这几日偏殿情况如何?”她问灵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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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二皇子渐渐好起来了,应当不出半个月就能痊愈。因为苏婕妤让宫女给二皇子绑了起来,没叫他挠花脸,太医说痘疤大概率不会留在脸上。”
淑妃可算是吐了一口气出来。
二皇子能活下来还不伤面孔,不仅能够继续夺嫡,还能造一番“后福”出去。
“景才人近来可有做什么?”
“景才人很担心二皇子,但其实照顾得时间还不如苏婕妤多,更多的都是景才人身边的宫女在伺候。”
淑妃挑眉,“她倒是招笑。”
“天天表现得一副心疼二皇子的模样,每次见面也都是好像我虐待了二皇子一般。可真正二皇子得了疫病,她倒还怕上了。”
“这可就在本宫的钟粹宫呢,本宫还没说什么。”
淑妃忽然脑海里想起了贵妃的点评,不由觉得赞同,“果真是个假清高的。”
这下淑妃心情可就好了起来。
就景才人这表现,二皇子病好后还是会在钟粹宫呆着,皇上是不会让景才人亲自抚养的。
至于苏婕妤......
淑妃擅看透人心。
她很清楚苏婕妤不会和她成一根线上的,故此想想,觉得还是不能留苏婕妤这般发展下去。
要不是钟粹宫被封锁,宫中天花来得太过突然,这会儿她的计划早就提上日程了。
皇后还得感谢她那弟弟,延缓了她跌下后位的时间。
天气逐渐回暖,太阳变得暖烘烘的,阳光明媚,是个适合放纸鸢的天气。
苏梨梨抬头挡了一眼落在眼睛上的光,还没走出廊下,就听到对屋传来的好消息。
“二皇子痊愈了!二皇子好了!”
顿时,宫人们的心似乎也被这一缕阳光给照亮。阴霾从钟粹宫的上空散去,宫角的迎春花,嫩枝尖角,是探出头的花骨朵。
狗皇帝说着不信苏梨梨,却是在宫外也推行牛痘。
随着二皇子的病好起来,京郊的疫病也平息下去。
万物复苏之际,百姓们望着燃烧的熊熊烈火相拥而泣,开始了新家的建设。
宫里一切相关的物件也进行了焚烧,其中钟粹宫丢弃的是最多的。
殿中省补上来一批又一批新的,每日的出账相当之多。
皇后桌案上堆满了账本,揉了揉额角,在想开春的赏花宴。
经历了这件事,也是时候办点喜庆的冲冲晦气。
皇后的动作很快,等苏梨梨知道要参加赏花宴的时候,她才刚睡醒。
回到绫罗宫,心里一下就安定了起来,在床上快躺了两天,骨头都快躺散了,却还是感觉睡不够。
这次她拦着没让水绿海棠跟过去,反而是带了桃花去的钟粹宫。水绿和海棠原本还伤心苏梨梨不用她们,没想到这一去半个多月,两人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见到苏梨梨的那一刻,哭成了两个泪人。
见苏梨梨每天困倦睡不够,除了心疼就是心疼,一点都不催着她起来。
可算是补回了精神气后,苏梨梨满血复活,在院子里打点她的葡萄藤和果树。
夜幕尚且降临,韩言魏就来传话了。
这会儿听说自己要去侍寝,苏梨梨内心提不起一点兴致来。
不仅不想在皇帝面前装,还想打他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