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阿宁双手暗自握紧。
千钧一发之际，院中传来脚步声，朝着阿宁的房间来。
紧接着阿宁的门就被拍响了。
“阿婉，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穆苏不停地拍门，声音焦急不安，“阿婉，你别做傻事，再不开门我就叫人了！”
楚婉似乎被逼急了，她猛地朝阿宁扑过来。
阿宁身形轻巧地弯身绕到她身后，门没了阿宁抵着，被穆苏一把推开，楚婉撞进了穆苏的怀中，立马便被穆苏抓住双手。
穆苏声音都在颤抖：“别冲动，别做傻事，我们回去从长计议，我帮你想办法，我帮你想办法。”
她几乎死死抱住楚婉，任由楚婉挣扎也不松手，这么大的动静，院中愣是没有一个丫鬟敢在这时候出来看看是何情况。
最起码，知春是裴执的人，她没出现，那便意味着这一切都是裴执默认的。
阿宁的心跟着沉了下去。
穆苏在楚婉耳边轻声说了许多，许久后她才冷静下来，扑在穆苏怀中低声痛哭，门外冷风将阿宁吹回神。
穆苏向她看来，点点头，“公主今夜不如先去我那边歇息吧？”
阿宁摇摇头，上前将门关上。
两人走后阿宁躺在床上久久没能入睡。
谁在逼楚婉呢？先帝赐下，不是太后便是小皇帝，他们逼楚婉对她动手也不过是想借此为难裴执，是报此前裴执说公主在宫内被带人下毒的仇吗？
还是别的？
阿宁想不清，但楚婉被拿捏得死死的，有这一次，就还会有下一次。
裴执也只拿她当诱饵，即使知晓她今夜会遭遇些什么也没给半句提醒。
这一整夜，楚婉都没有回来。
院中的丫鬟们只当昨夜什么都发生。
阿馨依旧给阿宁派活，却破天荒地提醒她：“这里做干净些，这在路上，姨娘一眼便能看见。”
如此好几次，阿宁也只是照做。
吃饭时阿宁依旧自己去厨房取，却在进厨房前听见厨房的人道：“王爷吩咐了，明晚府上有贵客来，要准备几个西姜菜，忌酸辣腥。”
西姜菜？来的是西姜人？
能让裴执暗中见面准备的人，定不是王成那样的人。
阿宁抿紧唇，许是他们口中西姜朝里那个大人物，阿宁看眼飘扬的白雪，唇角微勾。
要过年了，都忙。
人走后阿宁又等片刻才去另一边下人的厨房取饭。
次日晚间时阿宁去得早，特意从大厨房门口绕路走，瞧了眼里头准备的菜色，倒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但是忌酸辣腥……
她对西姜朝中的人没有了解到这个程度，一般不打交道，她顶多就是收集一下画像认认人。
父皇坚持仁政，后宫又只有母后一人，膝下只有长乐与晏和，晏和没出生之前，长乐是皇太女，可她无心皇位，在晏和懂事后她便向父皇要了封地离京了，后来太子之位才落在晏和身上。
西姜朝中党争存在，但并不严重，没有让父皇特别头疼的人，她便也极少去关注了解朝中的人。
阿宁低着脑袋走在路上，看来今夜她只能冒险去看看了。
可若是来的人恰好便认识她又该如何？
阿宁满头思绪理不清，正走在路上，眼前却出现一堵人墙。
正是连续两晚没回储玉苑的楚婉，她身后跟着竹沁与知春，楚婉眉眼含笑，眼神明澈透亮：“今日怎这么早就来厨房了？”
阿宁手中比划两下，知春便替她道：“阿宁说，今日的活都干完了，便出来得早些。”
楚婉点点头，“回去吧，穆姨娘正在寻你。”
她语气正常得仿佛前夜的事根本没有发生过，看来是穆苏帮她想到了别的办法。
阿宁行礼等她走后才往回走。
她的方向是往前院去的，今夜裴执竟叫了她作陪。
储玉苑中，穆苏正坐在檐下赏雪也等她。
阿宁一出现，她便弯了弯眉眼，她这一笑，漫天白雪都被比了下去，声音如春雨后的竹林，清润干净：“公主可用过饭了？”
阿宁本欲点头，但思绪转弯，她摇了摇头。
“那可否请公主去我那边一同用膳？就当我这个做姐姐的，替阿婉请公主的。”
她站了起来，白底红梅的斗篷衬得她越发清雅脱俗。
阿宁点点头同她去了松云居，院子离储玉苑不太远，却更偏僻，周遭人都少些，看着些许冷清。
地面上的雪未完全扫净，只扫出要走的路来，院中的雪铺在四个角落，个个上都堆了雪人，炭块为眼，树枝为眉，黄色的不知是何的小方块贴成嘴，四个雪人都向着院中的方向，倒让这冷清的院子多了几分热闹。
“不知道公主喜欢吃什么，便让人随意做了些。”
门被关上防止冷风吹进来，屋子里早早烧了炭，一进屋穆苏便解了斗篷，露出里头素色袄子来，颜色极素却衬得她脸越发清丽若出水芙蓉。
许是察觉到阿宁长久停在她脸上的视线，她大方地与阿宁对视，眼含笑意。
房中没有留人伺候，她先开口道：“公主请。”
又主动为阿宁布菜。
阿宁已经吃过，又不知她要做些什么，便只拿着筷子没动。
她莞尔一笑：“菜里无毒，公主大可放心。”
阿宁放不下心，她还挂念着去瞧瞧前面来的那个西姜人是谁，她用筷子作笔，沾了水在桌上歪歪扭扭写下：“什么事？”
穆苏放下筷子，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前夜阿婉冒犯公主，那绝非她本意，我已将她劝下来，今日便是代她来向公主赔罪的。”
她倒了两杯酒，一杯给阿宁一杯自己先饮下，一口饮尽后她却被呛住咳嗽起来，眼角泪花都咳出来，“让公主见笑了，离宫后我已是许久没喝过酒了。”
穆苏重新倒了一杯饮下，笑着将另一杯推向阿宁。
“阿婉也是救父心切，突然收到消息说父亲弟弟重伤，母亲染了风寒迟迟不好已成肺疾，若不及时医治则性命堪忧，所以才着急走上了歪路，还请公主原谅她这次。”
来王府后，楚婉为难她也不是一次两次，此前穆苏都从未出来阻拦过，至多不过话语中暗示一二。
可惜楚婉铁了心要讨好裴执，穆苏的提醒都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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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旁风。
今日她虽话只说了一半，却也算是明着入局。
阿宁没有喝那杯酒，也没说要原谅楚婉。
只是沾了酒水继续写：“她今夜去前院了。”
穆苏点点头：“王爷让她去的。”
阿宁面不改色写下：“她要死了。”
穆苏笑容一滞，她眼底情绪交杂：“公主应当知道我们都是先帝赐下来的，王爷尚未成婚，府中仅我与阿婉两人，阿婉比我受宠些，有客人来王爷叫阿婉去也是寻常。”
阿宁摇摇头。
“你不救她，她必死。”
穆苏笑容维持不住。
阿宁抬手抹去桌上的所有半干未干的痕迹，站起身将那杯酒一饮而下，向穆苏点点头，抬脚开门大步离开。
以穆苏的美貌，若裴执是爱好美色之人，她不受宠天理难容，她看起来更像是只求偏安一隅，对于其他的她都没所求的样子。
只是与她同为棋子的阿婉，她却在乎得紧。
阿宁回储玉苑时撞上了洗漱回房的阿馨。
待院中无人，阿宁才借着夜色出来，此处不自由没有夜行衣，她只穿了颜色偏深的衣裳，尽量将自己隐藏在夜色中。
王府中今夜的守卫比平日里还要严许多，她废了不小力气才稍稍靠近前院。
恰好便见穆苏带着人穿过垂花门。
可阿宁再靠近不得，前面明里暗里的守卫太多，再靠近她便要暴露了，她只能寄希望于穆苏能做出些什么来，以她谨慎小心的性子，肯定是想好了万全之策才会来救楚婉。
夜色寒凉，阿宁为了行动方便穿得薄。
里头的人许久才出来，是穆苏拉着楚婉。
楚婉走在前面回头抱怨了声什么。
穆苏只浅浅笑着没说话，阿宁却清楚看见，她看好了台阶推了楚婉一把，惨叫声从前面传来，楚婉捂着脚脖子在地上起不来。
“快，快送楚姨娘去找大夫。”
穆苏招呼着人来将楚婉抬走，她则转身进去，这次她很快便出来了。
可里面的人迟迟没有出来，阿宁心都提到嗓子眼。
她估摸着楚婉回去的时辰，若是楚婉回去后发现她不在那就全完了。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已经差不多了，里头的人却丝毫没有要结束的现象，上次唐晚来裴执也没同她待多久，这次耐着性子见了这么久，此人一定很重要。
阿宁握紧了手中尖尖的东西，楚婉大约已经到储玉苑了。
她咬牙继续等。
这次没等片刻，屋里的人出来了，戴着黑色帷帽，将脸完全覆盖，他一出来门口的守卫便立马将人团团围在中间保护着。
阿宁看不清脸也无法打中他。
可看那人走路的模样……她脑中有什么画面快速闪过去。
心跳得很快，这人她肯定认识，还很熟悉。
阿宁目送他离开，回去一路都在回想自己所认识的人，常在军中的缘故，她习惯性观察身边人的习性，能让她留下印象的一定是身边的人。
还没等她想清楚，便见储玉苑主屋房门大开。
楚婉面无表情坐在屋里隔着风雪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