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外头烟花还在盛放着,远处宫里热闹的声音都传了些过来。
约莫子正时分了吧。
风雪再大,马车再慢,这个时辰她也该到了,再不进去裴执便该出来寻她了。
可阿宁双腿却如拖着巨石一般,半步挪不动,里头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只怕再挪动半分便能看见里头那人的脸,若是露了馅一切便完了。
外头声音好大,前面谈话的声音细细碎碎低低的,这么多声音里她偏偏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该进去了,若是不进去也该马上就走。
可阿宁迈不动脚,眼眶不知何时湿润了。
“你还要在那站多久?”
里头说话声音不知何时停了,外头烟火的声音也恰巧在这时停了,阿宁听清了里头裴执的声音。
阿宁闭上眼,深深吸一口气,垂首走进去,手上比划两下后便站到一侧去。
外面烟花声又起,阿宁余光已经瞥见了那人的裤装与鞋子,再冷的天,他都不会穿得很笨重,因为他说:“穿得轻巧些便能比敌人快一步,忙着杀人的时候就暖和了,哪会冷呢?”
“过来。”
裴执又开口了,阿宁听话地低着脑袋走到他身边去站着,双手藏在斗篷中几乎捏得死死的。
温热的手抬起她下巴,阿宁对上了裴执那略有些不耐的眼神,她眼中噙着泪。
裴执一愣,旋即眼睛一眯便是起了疑心。
阿宁余光瞧见了,他对面那人也在看她,他似乎也愣住了。
裴执冷笑:“哭什么?”
阿宁咬紧嘴唇,手抬起比划,却是忍不住颤抖。
她还没比划完,裴执便松开了手,冷眼看着她,他看不懂。
阿宁点点头,趁裴执不留神转身快步跑出去将知春拉进来,她继续低着脑袋比划,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中砸到铺满了毯子的地上,一颗一颗的。
“公主说,今日不是她主动违背您的意思去穆姨娘院中的,是楚姨娘逼着她帮忙翻墙进去,此事她是无辜的。”
知春说罢又行礼主动替阿宁道了声:“奴婢说要同楚姨娘一起去,但楚姨娘不肯,只要她去,说是要好好调教她。”
阿宁垂着脑袋点点头,看起来可怜极了。
裴执沉默片刻,朝阿宁招招手。
知春递出一块手帕给阿宁,悄悄推了推她,阿宁擦擦眼泪再次站到他旁边去。
这次她抬眼先看向裴执,眼眶红红的,水润润的,一副委屈无辜的模样。
裴执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像吗?”
那人年纪约莫四五十岁,沟壑明显,眼神无意识地弥散着杀气,左眼皮上有一道小痕,约莫米粒长,更显得他目光凌厉,阿宁与他对视那一瞬,他眼神微沉。
阿宁神色木然,与他对视的眼神好似无光。
殿中气氛越发紧张,知春也不由得暗自抬眼看向这边。
裴执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直到对面那人沉声道了句:“像。”
他缓缓收回视线,看向裴执,补充道:“只是长宁右耳廓上有颗黑痣,她耳上没有,不过不打紧,这位置不明显倒是看不出来。”
阿宁听着这话,视线久久挪不开,喉咙也有些哽咽。
她耳廓上从来没有什么黑痣,只有当年训练时,她被他手中的黑炭丢中耳朵,短暂留下过的一个印记。
眼前这人,曾经是她爹手下副将,是她爹最信任的人,他教过她上阵杀人的本事,也带着她去大街上买过小首饰,他从未娶妻,说只想杀敌,担心哪天在战场上丢了命负了妻儿,便只拿阿宁当亲女儿养,后来他身受重伤不能再上战场,是父皇将他召回王城,安排了个闲职让他休养。
他眼上的印记便是教她杀人时,被阿宁碰到留下的。
阿宁年岁小,吓哭了,他却只是笑着说她下手还不够准。
“要是将来在战场上还下手不准,那可是要丢命的。”
至今,阿宁与他已是三年未见。
区区三年而已……
她便险些忘了,他走路习惯性轻脚,练了许多年,走姿与常人稍有不同,所谓不吃酸辣腥,是他常用的随意编造的借口,以掩饰身份,保证安全。
裴执又看向阿宁,“认识他吗?”
阿宁缓缓点头,比划道:“长宁有他好几张画像,是邵武副将吧?长宁说,她与他亲如父女,让我一定不能记错了。”
她说话时一直看着邵武,邵武只低头端起茶轻啜一口,并不看阿宁。
阿宁说完才看向裴执,又比划道:“我今晚回去要受罚吗?”
她好像更关心这件事情。
裴执盯着她眼睛看,唇角微微勾起,“除夕不罚人。”
阿宁长长松口气,好似终于放下心来了。
裴执示意她去一旁坐着。
他们两人继续谈话,没有避着阿宁,谈论着前线停战的事情,邵武带来的准确消息,西姜和东夏暂时停战了,两人商议着后续用阿宁哄骗西姜的事。
阿宁一直看着邵武。
裴执偶尔看过来一眼,邵武却除了先前之后便再没看过她。
两人说了许多,但都不涉及计划的细节,阿宁听了便听了。
等外头烟花声渐渐少了些时,邵武终于站起来说要出宫,裴执示意知春送他出宫,阿宁目光一直跟随着邵武直到看不见他身影。
人走后,殿内便又只剩下阿宁与他两人。
裴执左手摩挲着茶杯,阿宁回首时便见他正看着自己,眼含深意。
阿宁自觉起身站到他面前去,他眉头微挑,笑问:“为何一直追着他看?”
阿宁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他知道了。”
看着她那一手难看的字,裴执蹙紧眉头,有些嫌弃:“你还担心他出卖本王?”
阿宁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本王既然敢用他,他就不可能出卖本王,自也不怕他出卖。”裴执垂眼饮下一杯茶,阿宁视线瞥一眼方才邵武坐过的地方。
可是刚刚,他就骗过一次。
他卖了国,却没有卖她。
阿宁心中有一万个不解,却都被压下来,眼前的人是裴执,稍有不慎便会被他抓住把柄起疑。
他今夜会去哪里呢?摄政王府吗?
阿宁不敢多想,还在裴执当前。
外间烟火歇了许久,又缓缓炸开来,西姜的惯例是每逢正点放烟火,直到天明,东夏想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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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如此。
“会喝酒吗?”他突然问。
阿宁慢慢点头,许久没喝了,她今夜也有点想喝。
裴执唤人取酒来,阿宁先给他斟上再给自己来一杯,裴执端着酒杯没喝,只看她。
阿宁拿起酒杯轻轻与他碰了碰,一口饮下,又给自己倒一杯,再与裴执碰一碰,她终于笑了起来,她弯着眉眼无声道了句什么,恰被端起的酒杯遮住,裴执没瞧见。
待她喝完,他才问:“你方才说什么?”
阿宁用力眨眨眼,偏了偏脑袋看他,满眼疑惑。
才两杯,她便红了脸,眼底透出些许醉意,裴执单独倒杯酒给她,抓着不放,问她:“你方才喝酒前说了什么?写下来。”
阿宁撇撇嘴,食指沾酒写下几个字。
她醉了酒,写得更丑了。
裴执甚至站起身去看她写的字,看清后他嘴角一僵,脸色都不好看了几分。
“醉了会罚我吗?”
还以为会是什么祝福。
裴执坐回去,将酒瓶推给她,看着她又饮下一杯,他才缓缓问道:“你从前替长宁喝过酒?”
阿宁脑袋重重地点头,她噘着嘴像想起来些不好的回忆,她写道:“她不想喝,我醉了,她罚我。”
她又给自己倒上一杯,待裴执看清字抬眼看她时,却见她眼泪汪汪看着自己,她还在等他的答案,他不说她便不敢再喝似的。
他还没说话,那眼泪便落了下来。
裴执微微蹙眉,“除夕不罚人。”
阿宁这才咧了咧嘴,笑得比哭还难看,放放心心地一杯接一杯给自己倒上,却始终没注意到,裴执手中依旧是最初时她给他倒的那杯。
“长宁收集了很多画像?”
他状似聊天随意提起。
阿宁动作迟缓地点头,手还指了指裴执。
裴执挑眉:“还有我的?”
阿宁又点点头,双眼迷蒙地盯着裴执看两眼,再摇摇头写下:“没你好看。”她说罢咧着嘴龇着牙笑。
裴执从始至终滴酒未沾,只看着她一杯又一杯酒下肚,他问的每一句话,她都认真写回答给他看,除了那字越写越丑。
阿宁又倒一杯酒,看着酒不喝,长长叹了口气。
“怎么不喝了?”裴执低声问她,没发觉自己声音放轻了许多。
阿宁又长长叹气,写下:“我想回家。”
她表情皱起来,委屈地望着他。
裴执稍稍靠近几分。
“你家在哪?”
她手撑着脑袋,双颊通红,醉眼朦胧地认真思考,许久后才动作极慢地摇头。
裴执视线直直盯着她看。
又是烟花炸开时,阿宁似乎酒醒了一瞬,裴执没再问话,此时问话,阿宁写出来的字都已完全不看不清了。
他站起身,阿宁忙跟着起身,却身形一晃要倒下,他单手拽住她手腕将她拉住。
她脖子撑不住脑袋似地后仰。
他将她拉近几分,仔仔细细盯着她的脸。
阿宁便仰着头,他看她也看,看不清便用力闭闭眼再看。
裴执眸中墨色翻涌,呼吸沉沉,开口声音轻得带着些许哑意:
“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