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轮到永嘉发怔了,她懵然道:“你这是何意?”
谢照眉头微皱地盯了她片刻,忽而别开了脸一声不吭。
永嘉反应过来,莞尔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你适才说话都不知道要压低些声量,我自然要否认了。前几日可是你挂在嘴边的,不想让别人议论我们......之前就有来往。”
两匹骏马早已减缓了速度,踩在一地落叶枯草上,发出轻微的碎响,几声清脆几声沉闷。
谢照笑了,故意将声音压得很低道:“好,是我想岔了。那公主可知陛下何时会下旨?我家中也好有个准备。”
永嘉原先就想着下回遇见要和他提此事,连忙道:“我父皇暂时没有这个心思。”
“为何?”谢照收缰停马,不解道,“那王润是凭什么?”
永嘉也停了马,和他解释道:“王润是自己前去请旨,我父皇答应了才会想着下旨赐婚。”
谢照惊讶地挑了挑眉,登时就要控马调转方向。
永嘉拦住他,问道:“你要去哪里?”
她心里隐约有个答案,却有些许不敢相信。
谢照闷闷道:“去求见陛下。”
她噗嗤一笑,看着脸上逐渐通红似乎是恼羞成怒的谢照。
真好。
在半是阴差阳错半是有意谋划后,她早就明白她这辈子是不会有一个知情识趣温柔体贴的驸马。
眼前人的赤忱直率,就是她想要的,是她需要的。
他这般的冲动,但愿可以永远不会改变,让她能平安渡过让她不知多少夜间辗转反侧担忧不已的死劫。
这样就很好。
永嘉见他真要气恼了,柔声说道:“我不是在笑话你,你莫气恼。你能这样想,我心里很高兴。只是我并没有暗示你也去求旨的意思,我父皇当今是真的没有这个给我立刻赐婚的心思。倒是你——”
她话锋一转,不解道:“你好友的母亲,怎会去我母妃面前明里暗里说亲?”
永嘉觉得很不寻常,她若是知道自己的友人看上谁,是绝对不会去横插一脚的。她不曾见过萧陟,不由有些怀疑这个萧家公子的人品。
谢照从她说心里高兴后就不禁面露笑容,他挠挠头坦然道:“我没和别人说过你看中了我。”
永嘉的脸倏然间滚烫起来,她轻轻地抽了谢照一鞭,没好气道:“谁看中你了,真是自作多情。”
“公主若不是看中了我,为何要连拒二人?”谢照握住公主挥来的鞭子,和煦的冬风拂面,吹得他简直想闭上眼睛睡一觉。
永嘉登时无言。她不想嫁给王润和萧陟,自然是有很多考量。但若是一一说给他听,倒显得是在夸他处处合她的意。
她才不想让他本就得意的脸,再添几分笑意。
永嘉不答反问:“你为何不和别人说?”
谢照偏了偏头,古怪地看着她:“难道你希望我和别人说?”
永嘉一噎。
虽说除了头回她特意说了两遍不要说出去,后面的几次遇见她都没有再叮嘱,但她是完全没有想过谢照会四处乱说。
真要说出去,丢脸的人必然是她。
永嘉默默催马,谢照跟在身边,中间隔了一头大马的距离。
一时间,无人说话。
冬季的北苑行宫,全无春夏时节的花叶簌簌鲜红嫩绿。周边茂密的丛林中,枯瘦枝头上挂着残雪,疏朗拓意。偶有雪珠掉落,声响如碎玉。马蹄下的道路宫人清扫过薄薄的积雪,永嘉心思转了又转。
她突然觉得这样一起慢悠悠骑行也挺自在的。若是跟着父兄出来,他们定然不耐烦这么慢。若是跟着妹妹,则要一直听她滔滔不绝。
永嘉悄悄瞥了一眼谢照,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上回见面二人不说话时,她觉得气氛很是尴尬。而今日谢照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她竟然觉得这样就很不错。
在这景致平平的萧索冬日,有了几分出游般的闲适。
巍峨的行宫就坐落在不远处的山脚下。永嘉望过去,连绵一片雕梁画栋。她想着不久后的年宴,不知不觉就陷入了沉思。
“公主,”谢照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您都快撞上树了。”
永嘉回过神来,分明离道旁的树还有足足三尺的距离。她道:“多谢谢大人提醒了。”
“臣表字叔衡。”
意思是让她日后称呼他表字?
永嘉觉得太亲密了,他们如今连未婚夫妻都还不是。她有些好奇地问道:“通常男子都是及冠之年才有表字,你怎么这么早?”
谢照面无表情道:“臣的父亲说臣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提前给臣取了表字勉励臣日后规规矩矩好生侍奉公主。”
她这下再也忍不住了,别过脸哈哈大笑起来。
谢照那张俊美又带着青涩的脸上,一本正经地说出成家立业,好好侍奉这些话实在是......
令人忍俊不禁。
他如今比她前世死于非命时还年轻两岁呢,永嘉还没笑够,就见谢照已经骑到她面前,低下头打量她在笑什么。
她立刻不笑了。再笑下去,难免让谢照以为她是在嘲笑他了。
谢照自己也觉得有几分好笑,没问她在笑什么,问道:“公主的名字叫什么?”
“我?”永嘉没想到他会突然有此一问,愣住了。
她幼时进学后,就嫌弃自己的闺名不好听。她们姐妹三人的封号是武宣帝亲自拟定的,寓意太平和乐盛世,而闺名则是由各自的母妃取的。
姐妹分别叫昭静和令文,永嘉实在是觉得自己的闺名芙蓉在其中很是拿不出手。
据薛贵妃的解释说,她在怀永嘉前,曾经梦见她在种满粉色木芙蓉树的园子里坐卧行走。梦醒后她深有一种好事即将来临的感觉,果不其然不久后,就由太医诊断出了康健有力的喜脉。
一见是个女孩儿,贵妃想也不想地定下了芙蓉这个名字。
永嘉的亲长都叫习惯了这个小名,她说过好几回不要再叫了,也没人听她的。
“我的名字太难听了。”她皱了皱眉头,不知为何她就是不希望谢照知道。
谢照挑眉:“能有多难听?”
永嘉含糊道:“总之就是......不太好听,你别问了。”
她看向谢照,他摸着下颌若有所思。永嘉立刻道:“你不准胡乱猜测!”
又补上一句:“也不准说那五个字!”
谢照哈哈大笑起来:“臣可没有要这么说。”
永嘉不信:“你若是没想到,怎会知道我在说什么?”
谢照不承认:“公主说了,臣才想到的。”
他声音轻快,眼眸带笑,微微侧身看向永嘉。
永嘉有些羞恼地垂首,转瞬又想到她害羞什么?反正在谢照眼里,她恐怕是一个丝毫不知矜持二字怎么写的女人。
她对上他粲粲眼眸,微微一笑:“真会狡辩。”
谢照没有说话,应下了公主的嗔怪。他轻咳一声,仍是含笑看着永嘉,随手挥了挥马鞭。
永嘉的视线被他无意识的动作吸引,忽而发觉远处的树下有人。
他们二人所在一个小山坡山上,地势要高一些,是以坐在树下的女子暂时还没有注意到什么。
她竖起手指挡在嘴唇前,嘘了一声。
“......”谢照轻声道,“我方才都没有说话!”
永嘉这才惊觉她出来已经很久了,也和谢照独处了许久,很是不应该。
她早已放弃去想护卫们会如何揣测她和谢照的关系。永嘉眯起眼睛眺望,正好那女子站了起来,不疾不徐地走了,姿态说不出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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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表姐薛柔!
永嘉来行宫还没和表姐好好说过话,便立刻下了马道:“我看到我表姐了,我过去找她。你不用再跟着我了,让他们都回去。”
她走了两步,想到什么回过身朝谢照笑着挥了挥手,便小步向薛柔跑去。
薛柔作为贵妃的亲侄女,自然可以跟着到行宫来。
永嘉走到她身后几步,喊了一声:“表姐!”
薛柔擦了擦泪珠,才回过身笑道:“芙蓉,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方才在山坡上骑马,有人跟着我的,”永嘉随口道,注意到薛柔眼圈微红,“表姐,你刚刚是哭了吗?”
薛柔笑道:“大约是夜里没睡好,打了几个哈欠就逼出几滴眼泪来。倒是你,看上去容光焕发的。”
“哪有?”永嘉嗔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由莞尔一笑。
薛柔见此娇态,纵是同为女子,都有种看呆了的感觉。她缓过神笑道:“当真只是骑马,而不是偷偷溜去见了谁?”
她是知道公主表妹近些时日有了一心上人的。
永嘉装糊涂:“我能去见谁?只是今日天气难得晴朗明媚,才在外边走走罢了。不过在外久了,也是有些冷的......”
对上薛柔打趣的眼神,永嘉未免心虚。她挽住薛柔的手臂,问道:“表姐怎么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带?”
“想安安静静地散散心,正准备着回去了就听到了你的声音。”薛柔没有四处张望,也没有再打听什么,“我给你染指甲吧,芙蓉可有其他事情做?”
永嘉笑嘻嘻道:“我哪有什么正事?表姐去我那儿坐坐。”
她想和表姐坐下来说一下她和谢照的事。她并没有急于和闺中密友分享和男子来往故事的心情,只是觉得不该瞒着好友。
山坡上,谢照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个妙龄女子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什么二人都笑起来,永嘉公主被拧了拧脸颊,而后二女亲密地手挽着手走远了。
他吩咐下属把公主的马牵回去,自己则翻身上马向后山的别业走去。
谢照六岁起就跟着萧陟的父母生活,和他情如兄弟。萧家仆从见了他,立刻引他进屋。
现在是不能再瞒着他了。
还没进到内室,就听萧三太太的声音在低声数落:“......让你去寻个机会去永嘉公主面前献殷勤你也不去,好歹让人家见你一面吧?娘今天去见薛贵妃,她是推说公主和你从不相识她不敢擅自做公主的主!你十九岁了还不肯娶妻生子,给你介绍公主都不太情愿,你说说你到底在想什么?”
萧陟犹疑道:“她是公主,我去私下见她,万一惹得她生气了去告状怎么办?”
“我儿相貌堂堂,公主哪会——阿照来了?”萧三太太笑着招呼他坐下,“阿照来帮我劝劝十二郎,让他去见公主一面。”
谢照和萧三太太见了礼,并没有坐下。他迎着萧三太太期待的目光,开口道:“你别去了。”
话音刚落,萧三太太和萧陟都惊讶地张开了嘴。
萧三太太丈二摸不着头脑,问道:“阿照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照笑了一下,坦然说道:“因为公主已经先见过我了。”
*
皇帝和贤妃在永嘉走后,继续悠闲对弈。
而皇后在寝殿中,亦是手捏一枚黑色棋子,踌躇不定。
她一向喜好熏香,寝殿中暖融香和,在严寒冬日有一片和畅春意。
殿内鸦雀无声,太子忽的盖上茶盏,笑道:“不过是闲来无事玩一把,母后思虑的时间未免也太久了。”
皇后笑着眄他一眼,落下棋子,慢悠悠叹道:“一晃眼,锦楼和永嘉都到了议婚的年纪。”
太子不假思索地围堵,抬眼道:“母后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