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人震惊怀疑的眼光中,李春华身形拉长,发出咯吱声响,似是内里骨头在伸缩,很快就连样貌也发生了微小的变化。
原先他的脸更加偏向女子的柔美妩媚,如今下颌线却锋利清晰了不少,五官轮廓更加刚硬,骤然站起来给人气势上骇人的压迫感。
尽管他面对的是两个看不清来历的人,尽管他眼瞎了,手折了,面色青灰得如同刚从坟墓里爬出来,他也丝毫不惧,心平气和道:“你们打算把我们卖到哪儿?”
这一遭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众人措不及防,江采采愣了一下,手中暗地里挣扎想要拉扯捆绑的麻绳头动作缓了一下,随即又悄悄开始了。
不能坐以待毙!
昏黄的烛光中,她依稀感觉到李春华往这边看了一眼,不知是随意一瞥还是听着动静了。
少年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即恼怒了起来:“不就是一个死瞎子,你呈什么能?大山哥,你去把他抓了来!”
少年人转向身形细长的怪人,语气带着些亲昵。
那李大山看着迟钝,却十分听少年人的话,闷不做声地就冲了过去。
他动作迅猛,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敏捷向着李怀慈撞过去。
木制的地板吱嘎乱响,发出了随时都有可能陷入地下泥土的警报声,冰冷的雨水侵蚀进来,留下不规则的痕迹。
李怀慈双目黯淡无光,面容青灰,连带着身上的淡烟紫罗纱裙也看上去灰败不少,混着屋外的凄风冷雨,呈现出一种不详的气息。
他一直没有动作,似乎失去光明顺带也蒙蔽了其他的感官,看得人提心吊胆。
傅茉糖忍不住出声提醒。
但电光火石之间,男子点地飞身而去,动作轻盈,快到几乎只能看到残影。
李大山瞳孔急剧收缩,满是裂纹的面上肌肉不自然地跳了跳,抽身退了两步。但已经晚了,李怀慈如鬼魅般已经转到了他的身后,伸出一掌,带着凛冽掌风重重地拍向了他的后背。
而他退后的那两步,恰如自投罗网,正正好好的迎上去了。
江采采抿了抿唇,见众人都被那边的打斗吸引了注意力,暗自从松动的绳索中抽出手。
她仍背着手,努力向傅茉糖那边靠过去,想要先摘了她手上的绳子。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够着绳子,那边的情形陡然发生了变化。
李大山结结实实地受了那一掌,发出一声闷响,被钻心的疼痛刺激得龇牙咧嘴,却反身五指弯曲成爪牙的形势,去抓李怀慈的手。
他的动作凌乱,因为背上的伤痛刺激更在无意间夹杂了些许暴虐。
本来若是无伤无痛、耳聪目明,李怀慈完全是能躲过去的。
但是今日不同。
纵使他听见了对方手掌撕破面前空气的风声,心下却恍惚了一霎,虽然下意识地侧身躲避,但来不及了。
他强行挣脱枷锁导致脱臼的手被对方捉住了。
李怀慈眼盲,看不见对面的神情。但江采采却是一览无余——
李大山无声地咧嘴笑了笑,面上的细碎的裂纹一瞬间仿佛活过来了,在昏黄的烛光下,黑色的裂纹似乎开始沸腾游动了起来。
他猛拽着腕骨突出的手腕,“咔嚓”一声,令人胆寒、有些抓心抓肺的刺挠感。李怀慈那只手彻底垂落下去,自由得仿佛不属于他。
只是如此痛楚他却丝毫不受影响,略微歪头。在他没有焦距的瞳孔中,李大山瞧见了自己扭曲的面容,还有扬起的尘埃。
“扑通”一声,他被眼前这个瞎子单手掼倒在地,膝盖毫不留情地磕在硬地上,使得地上的灰尘漫天飞舞。
江采采被迷了眼,猛烈咳嗽,脖颈上悄无声息地横上了一柄冰凉的匕首。
怪异的少年此时没有了游刃有余的翩翩风度,他很激动,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连带着手上的刀都有些拿不稳了。
江采采白皙的脖子上洇出一丝鲜红的血线,顺着泛着蓝光的匕首止不住地下落。
那边的青年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手中的动作顿住了,却仍死死地钳制住了李大山。
他看上去很狼狈,双目茫然无神,嘴唇毫无血色,面色惨淡灰败,一只手无知觉地垂落在身旁。
明明知道他是个什么也看不见的瞎子,少年迎上他那双无神的眸子却仍然被刺痛到了,浑身忍不住颤栗,狠狠地喘着粗气:“放开……李大山!”
李怀慈没有动,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到了少年声音带着些许崩溃的尖利:“放开他……”
他抬起手,凭着感觉朝向这边,面无表情,缓缓起身。
……
屋外的雨声越来越大,似乎想要竭力冲刷掉这栋残破不堪的木屋中发黑的血迹。
门前荒草堆悄悄地摇晃着,被压倒了一大片,正缓缓地依着惯性站直,却被大雨又冲垮了下去。
黑暗中,呼吸声急促而混乱,逐渐稀薄的空气迫使人眼皮忍不住下垂,但胸腔的灼热干涩却使得少年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背上的黑影远远大于他所能承受的重量,因此步履维艰,在潮湿的地道里烙下了深深的足迹。
“对……对……不起……”
寂静的地道中突然响起了断断续续的道歉声,伴随着血沫不断涌出,背上的人被呛住了,发出了破锣似的“嗬嗬”声。
少年闻言大喜,不顾身上的疼痛,问到:“大山,你醒了吗?”
传来了一声似有若无的“嗯”,李大山挣扎地想要从他背上下来,却连带着绊倒了瘦弱的少年。
两人滚倒在泥地里,狼狈不堪。
少年却顾不上自己,连滚带爬地膝行到李大山身边,扶起他:“你还好吗?”
一片黑暗之中,他完全看不清大山的脸,只能胡乱摸了一通,然后碰到了脸上黏湿的痕迹——那不会是泪水。
“没事的没事的,我们可以去找夫人。夫人一定有办法救我们的……”
少年的泪绷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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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瞬间流了下来,却仍故作镇定,但冰凉的双手却透露了他真实的慌乱。
他捂住李大山的嘴,似乎想要用这种愚蠢的方法制止住流血:“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不知道那是个男子……”
黑暗中他的呜咽声牵动着李大山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以为我以为药的份量足够了,我没想到……”
李大山竭力咧嘴笑了笑,尽管他知道少年看不见,下意识地伸手还想抹去少年的泪水,如同多年前那个瑟缩的小女孩向他伸出的那双手一般,最终却滞留在了半空中。
“你快走,别……别管我,也也……不要去找……夫人……”
温热的血液汩汩流出,也带走了他的体温,将他的后半句堵在喉咙——远离这里。
可惜少年再也听不见了,黑暗空旷的地道中只余他一人的呼吸声,手下的触感逐渐冷去。
痛楚如潮水般涌来,湮没了他的五脏六腑。
面容也逐渐扭曲,怨恨、绝望完全笼罩住了他,想起逃走的那几人,恨不能啖其肉饮起血。
少年踉踉跄跄地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去,踽踽独行,不知过了多久,才看见一丝微弱的光芒……
那是漫山遍野寻人的火把,硬生生将漆黑的雨夜撕开了了一条口子。
“大人恕罪,”黑衣男子膝行数步,低头磕进了泥泞水坑中,糊的满面稀泥,恭敬道:“这雨太大了,我们已经找了一日,但二少爷……他还是没有任何音讯。况且我们此番动静并不小,恐怕……”
男子有些迟疑,闭眼咬了咬牙继续说了下去:“恐怕已经引起了湖州那边的注意,而且……还有另外一波人似乎也在暗中窥探,属下觉得不如先撤部分人手……”
他没在继续说下去,跪伏在地,恭恭敬敬的。
他口中的大人穿着亮蓝锦袍,背着手,俊秀的面容憋成了猪肝色,想都没想就否决了:“不行!二哥还没找着,你我回去都得死,陈若泽有多看重他这个胞弟你不知道吗?”
那位大人怒目圆睁,“让你们跟着保护二哥,却把人跟丢了,现在还不想找人?你们难道想反不成?”
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顺手夺过旁边低眉顺眼缩成一团的小厮手中的伞,颐指气使道:“你也去找,就算把这山翻个底朝天,掘地三尺,也得把二公子挖出来。”
那个统领低头道是,急匆匆地退下,指使着下面的人继续寻找。
穿着锦袍的公子犹不解恨,骂骂咧咧的,转身也向丛林深处走去,此时他的周围空荡荡,没有其他人。
手中灯笼的火光跳动着,映射出大大的“陈”字,照亮了周围的雨雾,却驱散不开寒意。
脚下似乎传来了簌簌声,一双冰冷刺骨的手突然从湿答答的落叶中伸出,拽住了他的脚腕。
那明显公子哥儿模样的人愣了一下,颤巍巍地回头,除了一双手什么都没看清就丢了手中的灯笼:“来人,快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