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 41 章
    半晌后,这一片林子亮如白昼,黑衣人挖出了两个被铁链牵扯在一起的人。

    尽管面上脏污看不清面容,但那个锦袍公子一下子就腿软跪倒在地。

    天杀的他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就是他家二少爷,只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将他家少爷当种萝卜一样埋起来了?

    还真就是掘地三尺呗……

    陈弃也就是那个锦袍公子哥儿,声音由于过于恐慌而忍不住颤抖,“快……快,送大夫送大夫……”

    近乎语无伦次,他跟在一旁,脚下一滑,摔了两跤,在属下的搀扶下才勉强离开了这座山。

    身后的大山巍峨,渐渐地平了声息,似乎融入了雨夜。

    那些黑暗里潜伏的蚊虫又异动了起来,动动触手,振振羽翼,在风声传来的断断续续呜咽乐声中开始寻人。

    这也没有,那也没有。

    它们越发急躁,空气中不易察觉到的嗡嗡声一触即发,难道只能下去?

    云雾环绕的峭壁悬崖上,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徘徊着,渐渐汇聚成了河流,还是在高耸的崖壁上停住了。

    下面没有它们找的人,但有着熟悉的气息——

    那种死到临头的压迫感。

    乐声急促尖利,连带着周围的空气轻微振动。

    奇形怪状、色泽艳丽的小虫前仆后继地顺着山崖往下爬。云雾缭绕的崖壁上还惨留着血迹,散发着令它们畏惧的气息。

    怪石嶙峋的山崖上,几颗岩柏翠绿欲滴,向着天空伸出枝丫,似是诉求着什么。

    在繁茂枝叶间,爬下来的虫子慢慢地汇集,踯蹰不前。那是一个连山洞都算不上的凹处,被杂草树枝挡住,不易为人发现。

    两个人躺在那里,衣衫褴褛,浑身浸泡在红得发黑的血泊中,若不是胸膛还有微弱的起伏,看上去已经走了一会儿。

    或许是被枝叶间的窸窸窣窣声音惊扰了,男子回光返照似的,突然睁开眼。他精神状态算不上好,眼睛也被厚重的血糊上了,所以看这外面都是不详的暗红色。

    昏昏噩噩中,他宛若已经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右手勉强用力握拳。

    暗沉的血液一下子就从撕裂的伤口处流出来了,很快就润湿了身下的土地。

    如同油锅滴进了一滴水,本就蠢蠢欲动的虫子立刻就骚动起来了,纷纷后退,即使可能跌入悬崖——

    它们感受到了这人血液中可怖的气息,忍不住发出尖锐的爆鸣,急急慌慌地后退,任凭幕后操纵者如何催促也不敢上前。

    狭窄的崖顶上寒风凛冽,吹到脸上如刀割,不知何时站了两个人。

    一个浑身上下被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布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猩红的竖瞳;一个很狼狈,目光沉炽,萧萧肃肃,就连崖顶的风都偏爱他些许,更添两分气势。

    黑衣人手中拿着一把短小的木笛,正是刚刚发出声响驱使那些蚊虫的东西。他的眼眸中闪着奇异的光,很兴奋,开口是嘶哑的声音:“痋术?少主,下面那人中了痋术!”

    被唤作少主的人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沉默半晌,问道:“大祭司畜养的那些蛊虫为何停下了进攻?”

    黑衣人嘴里念念有词,神经质地搓着手上粗制滥造的短笛,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道:“那人中的痋术太……太厉害了……”

    他话说了一半就停下来了,浑身止不住颤抖,发出“桀桀”笑声,不知是害怕还是兴奋:“他活不了了,蚴虫见风就长,很快就会苏醒。不用我们动手,他必死无疑了。而跟在他身边的人自然就会成为爬出来的蛊虫的下一任宿主……”

    江厌向下望去,绝壁之间长出来的松树昂扬挺拔,生机蓬勃,将那凹处遮挡得严严实实。

    倒真是一块适合埋骨的风水宝地!

    他沉吟片刻,侧头道:“我记得你会随身携带着火油和弓箭,对吧?”

    黑衣人对上他平静的眼神,心不禁颤了颤,恭恭敬敬地递上了江厌所要的东西。

    那柄大弓看上去就很沉,大体为暗黑色,上面繁复的纹路中沁出丝丝缕缕的暗红。

    江厌一手举弓,一手持箭,瞄准了那堆树丛。

    铁箭上的火苗在风中跳动着,飘向他的脸侧,不经意间展现出惊心动魄的昳丽形貌。

    下一刻,弦上的箭如白虹贯日,俯冲而下。

    明亮的火焰在繁茂但带着昨夜水汽的枝叶间暗了暗,随即颤巍巍地燃了起来。

    江厌一言不发,虽然狼狈,仍是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但手下却稳稳当当,没有丝毫犹疑,连发四矢,无一而空。

    他看也未看下面,把铁弓扔给黑衣人,走在了前面。

    崖上怪石耸立,倾斜陡峭,加之起了雾,此刻雾霭茫茫,但二人却一前一后,很快就消失其间。

    徒留身后噼里啪啦火舌吞噬着那片崖间生出的翠绿,发出爆鸣;灰烬缥缈,被风裹挟着吹上了崖顶,似是昭示着有人来过。

    江采采醒来时就迷蒙中瞧见席卷而来的火焰,脚尖传来灼烧的刺痛,她下意识地缩脚,身后却碰到冰凉的石壁,避无可避地碰上了如水珠般四溅的火星。

    在烈焰的炙烤下,她很快清醒了过来,疼痛是她的第一感觉。

    浑身都跟散架了一般,半边身子丝毫动弹不得,所以她只得用手下意识地遮挡扑面而来的热浪。

    幸运的是这只是山风穿过而猛然窜高的火焰,但真实的火势也迫在眉睫了,很快就能烧到他们的藏身之处。

    江采采推开压在她右臂上的男子,半身已然麻木不堪,此时一举一动都伴随着酥麻刺痛。

    她只是简单活动了一下手脚,额上就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幸得她身上没有伤及筋骨,只有些许皮外伤。脑海闪过这么一个念头,江采采都不知道这份庆幸缘何而来。

    火光映入眼眸,遮住了那一丝瑟缩的惧意,将那份哀切映衬得更像是决绝肃杀。

    她侧头转向身旁生死未卜的人,鲜血淋漓,双眼紧闭,看上去十分孱弱,没有了醒着时的从容淡定。

    江采采伸手晃了晃他,却碰到满手温热的血液,心中一阵慌乱。

    她竭力起身,半跪半蹲,动作凌乱的在男子身上摸索着——

    原来一个人身上可以流出这么多血。

    她不合时宜地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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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的青松沾了昨夜的雨水,碰撞到汹汹烈焰瞬间冒出滚滚浓烟。

    江采采眼睛被熏的通红,不得不闭上眼,手下更是没个轻重。

    不知是不是按到了伤口,她听见手下那人微弱几不可闻的呼吸声突然变得急促,甚至发出几声沉闷的咳嗽声,一时甚喜,刚准备说话就呛了一口浓烟,咳的撕心裂肺。

    听上去倒是一唱一和,此起彼伏的。

    江采采单手捂住口鼻,另一只手搀扶着男子上半身努力让他坐起来靠在石壁上。

    胸前是烈焰灼灼,身后是冰冷刺骨的石壁。

    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

    但越是紧急,江采采越是平静,没有丝毫波澜,甚至很有闲情地感慨昨夜千钧一发的凶险。

    想到此处,她后知后觉地伸手向自己的脖子摸去。脖颈处的血迹已然干涸,黑的发紫,但好在伤口不深,堪堪皮肉的厚度。

    她本抱着必死之意去的,所以才不要命地去夺刀,没想到客栈里少年是个外强中干的,刀握得紧却根本不敢下手。

    反倒让同伙被李春华下了惨手。

    她抿了抿干枯的嘴唇,面色惨淡,早知道折腾这么一遭滚落到这么个绝地,还不如……

    她没在想下去,休息片刻恢复了些许力气,便双手撑着两侧的石壁站了起来。

    脚下碎石滑落,连带着她也险些踉跄滑倒。江采采皱眉,脱下了脚上的素锻绣鞋,弯腰想要探出头去看。

    临到头却被强行拉了回来。

    她回头,对视上男子黝黑的眼眸,顾不上险境,语气带着惊喜:“你醒了?”

    李怀慈没有回答,反倒问道:“你为何还要寻短见?”

    他眉宇之间郁结着一股苍白沉郁之色,看上去比往日严肃了几分,显得关怀的话语生硬了些许。

    江采采愣了一下,意识到是误会,忙解释了一番。

    眼前的男子似是气力不支,又闭上了眼,凌乱的发丝粘连在干涸的血痕中,整个人破碎脆弱。

    一时之间,逼仄的洞穴只有两人急促的呼吸声,空气中流淌着淡淡的死意。

    他没让江采采等很久,声音低的几成气音,时不时和着沉闷似乎咳出血的咳嗽,断断续续的:“你…先先……靠过来……一些。”

    江采采照做了,瞬间就被一股大力攥住了手。

    李怀慈不知从何处摸出了支前端磨得十分尖利的金簪,上面也落了些血迹,暗淡无光。

    他睁开眼,拉着江采采的手,敛下眼眸,小心翼翼地将金簪刺进了她的指尖。

    江采采刚刚在走神,两人离得太近,让她几乎可以看清男子根根分明的漆黑眼睫,轻轻颤动,莫名想起了外面的跳跃的火焰。

    指尖的刺痛唤醒了她,鲜红的血滴涌出来,像是指尖绽放的花,妖冶潋滟。

    江采采不解地看着他,有些懵懂,却看见他反手将金簪戳入自己的皮肉中,划开一道不小的伤口。

    自虐中带着疯狂。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就感到身体中似乎什么在蠢蠢欲动,四肢百骸瞬间绵软无力,天旋地转,作势就要倒在男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