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
    从坤宁宫出来之时,已是暮色四合。天边的云彩被残阳染红,皇宫中的红墙绿瓦焕发新的色彩。

    皇后的话如同一根刺狠狠扎在宁楹泠的心头上,然而脑海中浮现出那日身穿青色鹤纹长衫少年清冷的容貌。

    宁楹泠实在难以相信。

    正在她还因着皇后的话恍惚之时,背后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岁岁妹妹!”

    回头望去之时,只见今日晌午跪在鹅卵石上的少年脸上挂着温润的笑。

    “鹤之哥哥!”宁楹泠看着面前站着华贵的男子,语气柔和,“膝盖可还疼?”

    两人虽说并没有血缘关系,但宁楹泠常年跟着皇后进宫,与魏鹤之相处久了,心中早就把魏鹤之当成哥哥。

    魏鹤之笑着摇了摇头,只见他从背后的食盒中放着一叠香气扑鼻,做工精致的桂花糕。

    “是我愚钝,这才惹得母后不悦。不过只要岁岁进宫,母后便会免了责罚。这乃吉祥楼的桂花糕,我知晓岁岁喜欢,这便命人买了回来,就当做是给岁岁帮我同母后说情的礼物。”

    宁楹泠看着食盒中的桂花糕,忽而将脑海中的烦恼都抛之脑后。

    她顺势坐在梧桐旁边的石桌,拍了拍身旁的椅子笑着道:“鹤之哥哥对岁岁真好!将近黄昏,鹤之哥哥不若和岁岁一同用些?”

    魏鹤之见宁楹泠的盛情邀请的模样,很是心动。

    然而看着逐渐被黑暗吞噬的苍穹,天边的光芒转而被幕布一般的夜空所交替。

    魏鹤之将笑容敛起,摇了摇手,“不了!趁着时候还早,我还得找寻太傅解惑。母后说得对,我天姿愚钝,需得比旁人愈发努力!”

    宁楹泠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看到魏鹤之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魏鹤之走后,宁楹泠看着井然有序的宫人们忙忙碌碌。也提着食盒走出宫中。

    安国公府离皇宫不过一炷香左右的路程,坐在马车上,宁楹泠耳畔又响起皇后的话。

    阴郁缓缓将她整个人笼罩,让人沉溺其中难以抽身。

    正此时,马夫忽而惊叹,“二小姐,那可是燕公子?”

    宁楹泠回过神来,掀开车帘往外头望去。燕陵潇站在街道旁边被众人围观。

    见他站在人群之中,脸上有几分窘迫。围观的人群议论非非,或是取笑或是讥讽。

    “发生何事?”宁楹泠越过人群,不解地问道。

    燕陵潇未曾想到会在此处遇见宁楹泠,他咬了咬牙,想要解释。

    一旁肥头大耳的胖掌柜认出面前容貌一绝的女子乃安国公的次女宁二小姐,连忙走上来说道:“宁二小姐有所不知,这毛头小子痴人说梦,想要买下这青花缠枝纹瓷笔,却也不惦记自己有几斤几两!”

    宁楹泠闻言望去,青花缠枝纹瓷笔高高摆放在柜台中。光是远远望去,便知晓其做工非凡,价格昂贵。

    燕陵潇喉头滑动,反驳道:“一月前我曾问过,这青花缠枝纹瓷笔乃三十两。如今我已然凑够三十两,可掌柜又坐地起价,非要五十两。”

    胖掌柜并不清楚两人是何关系,见燕陵潇还为自己辩驳,冷不丁翻了个白眼,哼声道:“卖给旁人确确实实要三十两,可卖给你就是要五十两!”

    如此一来,宁楹泠已然知晓来龙去脉。她同马夫说了一声,马夫很快便将那青花缠枝纹瓷笔买下。

    胖掌柜见钱眼开,笑得见牙不见眼。又看着那燕陵潇愣子原地,讥讽道:“你小子倒也有福,宁二小姐竟肯为你结帐。看来,天生便是吃这行饭的!”

    燕陵潇沉默,一双乌黑发亮的双眸却是通红,冷冷望向那胖掌柜。

    胖掌柜得了银两,又见这后生眸光寒凉,不再言语。

    熙熙攘攘的人群见再无热闹看,很快便散作一团。

    “这世道便是如此!你莫要放在心上!”宁楹泠将燕陵潇拉到一旁的茶馆中,宽慰道。

    京城的人更是见高踩低,宁楹泠出身大族受到不少人的巴结。但同时也看到不少卑微如蝼蚁之人,遭受他人排挤。

    燕陵潇颔首,缓缓道:“让宁二小姐见笑了!”

    他身份这般低微,如同足下的泥土,便是随意一个商贩亦能当众奚落他。

    而她却是天上的明月,有幸得到众星追捧,众人追随她的光芒。

    思及此,燕陵潇将头低垂,自卑恐惧犹如贪婪凶猛的野兽,毫不留情地将他整个人吞噬得一干二净。

    “谈何见笑?我爹爹告诉我,人贵不自轻。出身非自己能选择。燕公子未曾做错,错的是那唯利是图的胖掌柜罢了!”宁楹泠给燕陵潇倒了杯茶笑着道。

    少女柔和悦耳的话语如同轻柔的春风,融化由恐惧化身的猛兽。

    燕陵潇脸上忽而绽放一抹笑意,看向宁楹泠的双眸也变得温柔起来,“宁二小姐所言极是。”

    “这青花缠枝纹瓷笔虽说做工精致,但价格着实昂贵。燕公子为何非要这瓷笔?”宁楹泠将包装好的青花缠枝纹瓷笔放在手中打量,随后递到燕陵潇面前。

    他身上穿着的依旧是上回见到的洗得发白的青色鹤纹长衫,漆黑如墨的长发也只有略微破旧的木冠冠起。

    也难怪那胖掌柜会取笑他为乐。

    不过刚放在案几上,却被对面的燕陵潇推了回来。只见他面容严肃,“宁二小姐的心意,燕某心领了!只是,这瓷笔非燕某自食其力得来,燕某实在是受之有愧!”

    “可……”宁楹泠还想多说什么,可看到燕陵潇沉沉的面容,还是将青花缠枝纹瓷笔拿了回来。

    彼时街道上甚是热闹,星光漫射,不偏不倚落在两人身上,为两人镀了一层寒霜,宛若神仙妃子,佳人壁合。

    “咕……”只见燕陵潇腹中传来阵阵声响。

    燕陵潇脸色微变,连忙饮下面前温热的茶水。

    街道上散发各式各样的美食气息很是诱人,犹如长了脚的藤蔓一般,直直往人心钻出,引得人食欲大开。

    宁楹泠似是明白了什么,看着燕陵潇苍白的双唇,她笑着道:“燕公子等我一会!”

    燕陵潇不明所以,眸中唯有前方的青花缠枝纹瓷笔。

    “我忽而想起马车上还有些桂花糕,这桂花糕软糯可口,最是好吃。我一人实在吃不下这般多,丢了又甚是可惜,不若燕公子替我解决?”宁楹泠风风火火小跑过来,额角上布满了汗珠。

    不等燕陵潇回话,宁楹泠将食盒放了下来,旋即一溜烟消失在燕陵潇面前。

    桂花糕的香气从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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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了出来,燕陵潇打开食盒浅尝一口。

    俊俏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确实很甜!

    ……

    芳华榭。

    看着燕陵潇的模样,宁楹泠心头不禁为之惋惜。那等光风霁月之人,仅仅因为家世低微却遭人白眼,被他人取笑。

    当真是世风日下。

    “二小姐,有人将这东西交给你!”宁楹泠回到芳华榭不久,便看到辰砂拿着一打包好的锦盒交给她。

    她打开一看,正是她本想赠予燕陵潇的青花缠枝纹瓷笔。

    想起方才自己的想法,她竟有些羞愧。或许姑母说得不一定对,燕陵潇绝非是精心策划落水一事的人。

    星罗见宁楹泠回来后,走了上前开口道:“二小姐,三小姐找您,让您去琼华苑一趟。”

    宁家大房膝下唯有宁云倾与宁楹泠两人,星罗口中的三小姐宁沅熙则是二房的嫡女。

    她与宁沅熙实在算不得亲厚,两人见面也并没有什么话。

    此番邀她前去琼华苑,着实稀奇。

    去到琼华苑,便看到宁沅熙已然奉了茶等候宁楹泠。见到宁楹泠到来,宁沅熙连忙迎了上前,“二姐姐终于来了,妹妹可是盼了许久。”

    宁沅熙笑得殷勤,让人很是不适。

    “妹妹邀我前来可有何事?”宁楹泠轻轻暼去茶盏上头的浮沫。

    宁沅熙脸上一顿,笑容全然消失,“哎!说起来二姐姐成亲前我是不该说的。但想到姐姐若是被欺瞒一辈子,岂不更是辛苦?”

    宁楹泠微微一颤,看向宁沅熙,只见她脸上不知何时多了几分担忧。

    眼皮微微一跳,宁楹泠润了润嗓子,好奇问道:“三妹妹有话不妨直说!”

    宁沅熙站了起身,望着愈发朦胧的月色,轻轻叹了一口气。

    “今日妹妹前去茶会时,听那日有幸参加太后生辰的几位世家小姐说。二姐姐落水一事乃是被人算计了!”

    怕宁楹泠不相信,宁沅熙继续道:“姐姐可曾想过,那燕陵潇背后无世家大族荫蔽,又怎么能够参加太后娘娘的生辰呢?”

    太后娘娘生辰宴邀请的皆是名门望族的世家公子小姐,为的便是挑选属意的皇孙媳。

    家世低微者,自是不在挑选名单之列。

    “依着你的意思,那燕陵潇岂不是有通天的本事能欺上瞒下混了进去?”宁楹泠面色凝重。

    今日姑母告知她,燕陵潇并非良善之人。如今,宁沅熙又告知她,她落水是被人谋算。

    宁楹泠有些动摇!

    “或许他是混进去也不一定!”宁沅熙回答,“谁人不知姐姐对姜公子一片真心?那日落水,世人顾念这一层,男眷们并不敢亲自下水,唯恐毁了姐姐的清誉。”

    “可偏生那燕陵潇却这般勇猛,不顾众人目光将姐姐救上来,居心何在?姐姐也知晓,咱们宁家家世显赫,而那燕陵潇又不过是一介贫寒书生,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攀附权贵,谋求富贵,摆脱穷困潦倒困局?宁楹泠脑海倏忽间想起这些。

    “一切不过是妹妹的猜测罢了!”宁楹泠回道。

    “姐姐若是不信,为何不亲自去问问避暑山庄当值的宫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