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燕陵潇满目柔情,看到金花瓷碟上空了一角的桂花糕更是满意。

    宁二小姐这般挑剔,竟没有嫌弃。

    宁楹泠恍然大悟,她本以为这是娘亲亲手所做的桂花糕。殊不知这竟是燕陵潇所为。

    面前的茶盏依旧冒着热气,白气往空中缓缓升腾,直至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道幽幽的木兰香缓缓袭来,宁楹泠见燕陵潇这般殷勤,心中更是有不解。

    她指着那桂花糕,冷笑道:“燕陵潇,你这般殷勤讨好我到底为什么?”

    难不成是想要挽回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亦或者是想要在芳华榭的日子舒坦些?

    宁楹泠的眸光愈发寒凉,她轻哼一声道,“你以为摸清我的喜好,就能让我不厌恶你了吗?想要用这么一碟桂花糕,一杯明前龙井,哄骗我吗?”

    想起昨日提到乡试之时,燕陵潇乌黑的双眸明亮无比。

    又听闻,燕陵潇这两日时常去同安国公请教问题。

    宁楹泠更是笃定,这不过是想要让安国公在乡试中让燕陵潇顺利成为解元。

    宁家家世显赫,无数人想要巴结安国公。若是让人知晓,安国公的女婿参加乡试,想来负责批阅考卷的官员定是会卖安国公人情。

    如此一来,宁家便这样不明不白亏欠他人。

    心术不正,尽是想着旁门左道。想来不过是因为没有真才实学,这才会这般想要讨好她吧?

    “奴才没有!听辰砂姑娘说,小姐最是喜欢吉祥馆的桂花糕。奴才只是想着,小姐高兴便好!奴才明白自己的身份,哄二小姐高兴便是奴才的职责!”燕陵潇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去。

    巧舌如簧!

    宁楹泠坐在锦杌上,抬眸望向面容清冷的燕陵潇。明明心怀鬼胎,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当初,自己就是差点儿就被他脸上这幅虚伪的面具所欺骗。

    她站了起身,轻轻端着金花瓷碟,任由晶莹剔透的桂花糕在烛火的照耀下变得愈发明亮。

    “我确实是喜欢桂花糕!”宁楹泠盯着燕陵潇,“但却不意味着我喜欢吃你亲手做的桂花糕!”

    少女宛若葱段的手指轻轻一转,金花瓷碟上头的桂花糕全然翻转。不过片刻,原先完整成块的桂花糕已然在地板上变得面目全非。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气,以及愈发明显的木兰香。

    “燕陵潇,将你心中那龌龊的心思全然收起。面对你,我便是永不消融的寒霜,永远不会被你感动。”

    看着地板上残缺不全的桂花糕,宁楹泠心中有股说不清的情绪。

    然而想起这桂花糕乃燕陵潇亲手所为,便并不觉得可惜。

    “二小姐便是这般咄咄逼人吗?”少年凝视着地板上四处散落的桂花糕,语气犹如寒冰渗透着层层寒意,“奴才知道,二小姐生来便是金枝玉叶,人中龙凤,是宁家所有人的掌上明珠!”

    倏忽之间,宁楹泠这才发现燕陵潇本应清澈的双眸不知何时变得通红。

    他整个人犹如秋后萧条的地锦,自是有着一股无尽的悲凉。

    只见他喉头滑动,似笑非笑看向宁楹泠,“对宁二小姐而言,精致佳肴,玉盘珍馐不过是宁二小姐随意一句话便唾手可得。可宁二小姐可知,风餐露宿,食不果腹到底是何滋味?”

    寒夜北风怒号,宛若提着镰刀的死神一般,在空荡荡的街道上静候收割。

    年仅八岁的少年行走在黑暗中,与城墙对面热闹的街道格格不入。

    嬉笑声,叫卖声,徐徐传来,少年黯淡的眸亮了不过一瞬,很快便又恢复宛若深渊的黑暗。

    身后的豺狼露出贪婪的眸光,舔了舔唇。直至看到冻死在路边的死尸这才放弃跟踪瘦弱少年的心思,大快朵颐起来。

    咀嚼的声音宛若尖锐的利剑,一点一点刺破少年的防线。腹中空空无几,站在空荡荡唯剩下冻死骨的街边几近昏厥。

    黑白无常像是注意到少年的变化,带着刺骨的寒风来到少年的身边。意图举起镰刀将屠宰。

    朱红色大门紧锁,一眼望不到头的宫墙传出一道又一道声响。

    “娘,我不想吃了!”

    “宝儿乖,不想吃便不吃了。”

    “夫人,可厨房还还蒸着公子最爱吃的清蒸鲈鱼呢?”

    “那便直接丢弃便是!”妇人习以为常说道。

    “吱啦”一声,朱红色大门被人推开。黑暗中,男子轻唤一声。一条还冒着热气的鲈鱼就这样被丢出门外。

    原先啃食着死尸的豺狼闻到香气,舔了舔布满鲜血的利齿。

    羸弱少年颤颤巍巍站了起身,看着虎视眈眈的豺狼。求生的欲望到底战胜了恐惧,他努力挺直腰板,让被月光照耀的身影变得魁梧。

    豺狼看着猩红了眼的少年,竟生出畏惧退后几步。少年抓着肥美鲈鱼的手心已然被烫得冒泡,然后不知饱一般,连同鱼骨也啃食得干干净净。

    思绪归拢,燕陵潇蹲下身,眸中唯余失望,“二小姐自是不知!毕竟二小姐比不得奴才贱命一条,早已过惯濒临饿死的生活!”

    宁楹泠身上似乎有无数细小可怖的小虫慢慢往上攀爬。待她回过神来,里衣已然被一层又一层的寒汗打湿。

    月色涌现,清冷的月光洒落在地。宁楹泠清晰可见,那落在地板上残碎的桂花糕已然布满了嗜甜的蚂蚁。

    燕陵潇似是不觉蚂蚁在上头啃食一般,一点一滴将沾染泥尘的桂花糕放入口中。

    全身的力气因着震惊恰如荒漠中流逝的黄沙,一丝一丝将宁楹泠身上的力气抽出。

    她无力瘫坐在锦杌上,直至厢房中独有的木兰香逐渐消失。

    ……

    接连几日,宁楹泠与燕陵潇皆没有开口。哪怕是共处一室,皆没有话说。

    夜晚看着拔步床旁边放着整齐的被褥,宁楹泠不禁又想起了燕陵潇那日说的话。

    趁着燕陵潇不在,她小声问道在一旁整理被褥的辰砂,“辰砂,咱们大魏如今可还有饥民?”

    辰砂转过头,好奇地问道,“二小姐为何这么问。”

    她与星罗每每进来伺候,皆感受到二小姐与二姑爷相处时尴尬的气氛。

    然而她两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宁楹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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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虚,赶忙低下头绞着手指,“我就是好奇而已!”

    辰砂忙完手头的事情以后,走到宁楹泠旁边,轻轻叹息,“莫说整个大魏了,便是咱们现在足下最繁华的土地——京城亦然有不少人吃不饱,露宿街头!”

    安国公府对着这位二小姐甚是宠爱,以至于她根本不知道人间疾苦。

    辰砂看着宁楹泠惊讶的样子,心中不免羡慕。如同二小姐这般好命,在富裕人家十指不沾阳春水,衣食无忧自是羡煞旁人。

    “可为何每每出去,我都不曾见到过?”宁楹泠有几分沮丧,她竟不知就在大魏最繁华的地方,竟还有这样的人。

    辰砂莞尔一笑,解释道:“因为二小姐素日去的都是高雅的地方,又怎么会有机会见到他们呢?更何况,有些人兴许是熬不到被小姐看到的时候了……”

    宁楹泠身影微微一颤,蓦然间似是明白了燕陵潇为何会这般生气。

    娘亲他们虽说有告知她人生疾苦,然而那也只是在耳畔告知而已。

    她从未亲眼看见,更无亲耳听闻。

    自从燕陵潇入赘宁家以后,面对她的刻意苛责从未露出不满。

    唯独是在她亲手将他做的桂花糕打翻在地,她才知道燕陵潇那般能忍之人,心中亦然是有一条底线在。

    星罗在窗牖边剪去燃得发黑的烛心,听到两人的对话,黯然神伤道,“奴婢身边便是有许多这样的人。还记得幼年的玩伴,亦是在寒冬腊月中饿死在街头!”

    这一夜,宁楹泠的心皆不好受。

    想起星罗辰砂口中比比皆是的例子,宁楹泠忽而很是愧疚。

    这些年来,她很是挑剔,遇到不满意的菜便直接命人倒掉。

    如今细细算起来,或许那些饭菜亦能挽留路边快饿死的人。

    她虽说是厌恶燕陵潇,但却明白了燕陵潇为何会与她置气。

    闭上眼,宁楹泠似乎能看到街道上骨瘦如材的人们。

    想着想着,一股酸涩之情忽而涌出。

    彼时月色明亮,洒落在地面上,犹如铺上了一层淡淡的寒霜。

    宁楹泠望着那被月光点缀的少年,用手撑着头小声问道,“燕陵潇,你睡了吗?”

    这是几日来,宁楹泠头一回开口与燕陵潇说话。

    少年紧闭着眼,任由宛若寒霜的月华照映在脸上,未曾回应。

    一时间,唯听到少年平稳的呼吸声。

    宁楹泠抿了抿唇,重新躺了下来,语气柔和道,“爹爹和娘亲似乎发现了什么,明日娘亲亲自下厨让我们去月华堂用晚膳,你记得……记得表现好一些!”

    憋了几日的话,竟咽了回去。

    这几日,看着燕陵潇无视她。宁楹泠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清的感觉。

    她知晓,燕陵潇此人虽然心术不正,但在有些地方却会留有善意。

    宁楹泠有想过与燕陵潇道歉,但话到喉边竟然又成了主子嘱咐仆人的命令。

    她懊悔不已,用被褥捂住眼睛,不敢看向燕陵潇。

    片刻后,才在深夜中听到一声带着笑意清晰的回应,“奴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