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龙井茶酥
    “儿何时能卖得沈状元啊,郎君莫要污蔑!”江时清佯装无辜,心下已经确定这位书生便是这幅画的原型,沈淮序沈状元了。

    沈淮序自中举以来,忙得脚不着地,今日终于得空,下了朝能来逛集市找些合口味的吃食,没走两步便听路边一小贩对着同伴道:“你可尝过那‘沈状元’?”

    同伴道:“尝了,你家娘子也买了?”

    沈淮序闻言骇然,手里扇子差点没飞出去。

    什么叫……尝过?

    沈淮序内心挣扎半晌,跟着人家小贩走了两条街,终于还是问了。

    “嗐,我家娘子在东街新开的糕点铺买的糕点,味道不错呢,郎君去瞧瞧便知。”

    于是沈淮序便找了过来,一见不得了,不仅有他沈状元,还有王探花,李榜眼。

    往日各路才子难得相聚,今日竟在一花糕铺子里到了个齐。

    沈淮序能言善辩,正是来问清缘由,别是污他名声的就好,万事都可商量。可这店主小娘子先给他扣了污蔑的帽子,气得状元面色更红。

    “你方才和几位姑娘说什么,糕点在口才子在侧,街上走过来的,只要是买了你糕点的都叫这糕点是沈状元!”

    江时清见人话没说两句,就气鼓鼓地红了脸,着实好玩。但此事没经人同意,本人又都找上了门,也不好驳人面子。

    “想必这位便是沈状元了,小店今日借了状元的光,状元休怪儿唐突冒犯,不如进店歇歇,儿给您慢慢解释。”

    江时清笑脸相迎,沈淮序最难拒绝女郎,正好也听听这店家如何给他解释,拎起衣摆阔步走了进去。

    店铺内陈设明媚舒心,墙上的画像也比外面含蓄些,起码不叫人一眼看出那就是某某。

    整体浅黄色调,各色糕点都衬得可口起来。

    沈淮序进门就瞧见了自己画像前面摆着的糕点,莲花模样,甚是好看。

    有人用莲子赞他,也是知他喜爱莲花,更爱吃莲子。

    “这是……莲子做的?”沈淮序看见这一堆糕点旁立了牌子,用小篆写了“莲子银耳糕”,便问了一句。

    江时清则拿起一块递到沈淮序面前,献宝似的,“郎君尝尝,可还能攀上郎君的美名?”

    沈淮序苦读诗书十几载,没在吃上下心思,怕是熬不过这日子。

    娘亲又擅庖厨蒸煮烹饪之道,早养刁了他的舌头和胃,自认为对吃食是有些挑剔的。

    这莲子银耳糕看着就新鲜,沈淮序举起糕点咬了下去,甜香入口,如青莲初绽,莲子的清香,银耳的滑腻,面上的蜜酱跟着一起浸入糕点里,更显得活泼。

    趁着沈淮序品尝糕点,江时清开启了忽悠大法,“沈大人不知,女郎开店多有不易,家中无长辈扶持就更难了,若是不借几位大人名声给自己壮气势,怕是今日开业,明日休店呀!”

    沈淮序尝完糕点,又得江时清可怜攻势轰炸,脑子不做他想,当即回道:“女娘这糕点甚是好吃,怎会明日就休店呀?”

    “大人喜欢?”江时清闻言,故作惊喜地看着他,“那便极好,今日客人们来尝,都说这糕点虽好,不得状元本人亲自尝尝做些评价,光是我们平头百姓自个儿臆想了。”

    “如今状元尝了,来日我就能找人作诗作画,也不单是咱个自己想,也是真有状元给咱沾光呢!”江时清捏着手帕,面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好似真的在憧憬未来怎么请人给她店铺写诗做广告了,欺骗性十足。

    沈淮序对这糕点爱不释手,又想起几日前跨马游街的景象,那日他切实感受到百姓们对状元的喜爱和称赞。

    十年寒窗有了回报,当真是“一日看尽长安花”!

    再回到此刻,手上的糕点甜香沁心,店家小娘子说这是自己的印象糕点,且颇得百姓喜爱,心中得意更甚。

    回过神听得店家要找人作诗沾他的光,费那劳什子作甚,他现在就能写出一首来!

    “店家,你且拿了纸笔来,我现在就给你作一首,也甭费力气再寻他人了。”

    江时清立马差人拿来纸笔,沈淮序美食当前,诗意颇胜,拿了笔只想了一瞬,一首四行绝句一挥而就。

    “不愧为状元,这字也是极好,儿要找工匠给它做个漂亮的框子,就挂在这面墙中间,让所有客人都能瞧见!”江时清一边拍手,一边彩虹屁输出。

    江时清从小爱看网络小说,不看名著,文言文古诗更是一见就头大。

    一朝穿越,险些连房产地契没看明白,还是倚仗原身的文化才能立足当下。

    于是这首绝句一看便只能称赞绝妙,多的夸不出来。

    但这沈状元脸皮薄不禁夸,不消片刻,他便不好意思地挠起头来。

    沈淮序这几日的得意在一家花糕铺里有了依托,被江时清哄得笑靥如花,心甘情愿地掏了腰包,买了十盒糕点。

    “江店主,不是你我还不知这百姓对我颇为喜爱,来时还在腹诽想讨伐,仔细想来实在促狭,他日得空我定当再来拜访,还请店主莫嫌我叨扰。”沈淮序抱着盒子,意满十足。

    “儿在这儿开门做生意何来叨扰一说,大人何时来都是儿的荣幸!”江时清忽悠人又卖出十盒糕点,觉着自己是趁人刚上岸正得意就敲诈。

    沈淮序抱着糕点志得意满地走了,江时清看着又卖出去十盒糕点也是一脸得意。

    送了状元,江时清正要吩咐伙计联系工匠,转脸就见二楼下来一姑娘,梳着跟江时清差不多流云样式发髻,着浅紫色襦裙,一蹦一跳地扑到江时清身上。

    “清清,快看!”

    姑娘手上拿着一枚铜币,江时清看不出名堂来,便问她:“如何?”

    “寅宗时期,可还没有铁质的小平篆对钱。”

    江时清接过那枚铜钱,姑娘又掏出一袋子差不多的铜钱,“不是一个客人来的,也不是一个客人给的都是假的,来源众多不好查呀!”

    “不好查就是有的查,总比什么也没有一直抓瞎好。”江时清拉着姑娘朝二楼走。

    店里几个伙计是雇的而非自己人,门外也人来人往,实在不是说话的地儿。

    这姑娘是芩京钟廷尉之女,钟臾,官宦家的贵女。

    跟江时清混在一起的原因无他,都是一起从北江逃回来的。

    江时清穿过来时,原身母亲入狱病逝,父亲抛妻弃女逃往南下,时清权当他也死了。一直疼爱她的外婆听闻女儿枉死也撒手人寰,自己无依无靠只能寄人篱下,被叔叔折磨,强夺了房产地契后关在柴房。

    要不是婶婶偶尔不忍,偷偷送些米糕馒头,原身早就饿死了。

    时清刚睁眼就见地上血迹缭乱,依稀看出是什么符咒阵法,随后就是一阵心绞痛,这幅躯壳便开始哭诉自己的冤屈。

    时清听完满腔怒火开始发疯,叔婶作恶,邻里看戏,她时清也不用做什么体面人。

    疯了几日后,叔叔给她柴门加了锁,时清血气上头踹了那破门,找到原身叔叔的房间,披头散发形如鬼魅,伴着阴雨雷声,把叔叔吓得从床上掉下来,不仅摔断了腿还尿了一地,当真是丢人又败姓。

    经此一闹,她这叔叔一来是欺软怕硬胆小如鼠,二来自己是强抢的地契,得江时清死了他才能去官府公证据为己有。

    谁知这小姑娘怎么突然发了疯,力气大得离奇,不还地契就要拉他去官府,他看到街上带刀巡街的侍卫都怵,怎么敢去官府明抢,于是也只能作罢还了地契。

    时清也不想在这种地方多呆,怕那窝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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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叔回过神来会变本加厉折磨,于是连夜收拾了行囊,带着地契往京城去。

    虽说女娘单独立户困难,但原身记忆里有位未婚夫在京城,是个当官的,就算不能成亲也能看昔日情分帮她立户。

    况且江母虽获罪被缴了许多财产,但江时清名下还留了几处商铺宅院,本是要当嫁妆的,如今成了青山的柴木。

    时清背着一堆不可动产逃命,单靠双腿,一路艰险。

    这钟臾是受不了祖父母管束,要回京找爹娘诉苦。

    谁知半道遭了大雨,钟臾马车的马受惊吓跑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得跟婢女车厢里抱头痛哭。

    而时清别说雨伞了,连个斗笠都没有,为了躲雨正好钻进钟臾的轿子,形容狼狈差点没吓死车上两位女郎。

    时清帮着钟臾找马赶车,钟臾收留时清一道回京,钟臾感叹江时清遭遇凄惨,回到京城也常有往来。

    如今时清开了店铺做生意,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万一收到个假.币,就能顺着来源查下去。

    不成想,这开店第一天就收货颇丰。

    假.币不少却不聚集,京城假.币泛滥,出事是早晚的,要想法子独善其身。

    吴友玉是知情人,江母假.币案可能并非事发后被拉去顶罪,而是开始就设计好的。

    “那这皇家造币厂如今选的是哪里的矿?”江时清不了解古代铸币制度,只知道这铜币每朝每代都有不同设计。

    比如太宗在位时期有两种历法,不同历法就有不同字样和版式,但毕竟技术有限,防伪措施不够,假.币泛滥。

    等再过个几十年,纸币交子出来后,造假是就更多了。

    “青州的矿临近枯竭,我爹几日前批了几批矿址,还要上奏看皇上怎么安排。”钟臾拨弄着铜板,开始打起了哈欠,这一天都盯着铜币辨真伪,当真是为难大小姐。

    时清见钟臾哈气连天,忍俊不禁只好放人:“好啦好啦,今日辛苦大小姐,回家睡觉去吧!”

    钟臾挥了挥手,示意“这没什么”,婢女馨儿上前扶着她,三人一同下了楼。

    日落黄昏,劳作归家的人见了新开的糕点铺,也来凑个热闹,店里雇的几个伙计忙完这一波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娘子,客潮都过了,明日要用的材料也都在后厨备好了。”

    说话的是郑嘉,时清做市场调查时碰上的。是郊外人,来城里卖身葬母的,时清给了钱就把她雇来店里干活。

    江时清点了点头,又对其他几个伙计道:“大家忙完就下班吧,明早记得辰时记得来上工,糕点没卖出去的你们拿些分分。”

    伙计忙完各回各家,只有小嘉是跟着江时清一起住,这早上做糕点的活儿也就是两人忙。

    江时清站门旁跟伙计一一再见,学的是自己前世的老板,她也喜欢下班时拿杯茶在办公室门口,看谁没有按时回家。

    时清总是那个没按时回家的。

    “老板,这花榜我给您搬进去吧。”最后一个走的伙计问道,江时清这才想起来门口的花榜,搭了手跟伙计一起搬。

    江时清对着花榜托腮思考,几个名字她早有耳闻,此刻已经有些对应的糕点,待晚间拿笔记了,过些天再出新品。

    忽而,一道劲瘦字体跃入眼帘。

    “黎允?”

    花榜右下角有一个笔锋犀利的名字,本朝姑娘多用小楷篆体,花榜上也都是这两样。

    但这个字体,既比行楷潦草,又比草书规整。

    “谁写的黎允,姑娘好胆识啊!”钟臾下了楼没有走,奔着卖剩的糕点一顿搜刮,此刻正要满载而归,见江时清看花榜,也凑过来瞧瞧,不料瞧见了鬼。

    “怎么,这人有什么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