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允低着头端详着桌案上的糕点盒,像是真的在挑选合心意的点心,神情自若。
江时清站在一侧陪着,瞥眼看见黎允身后,钟臾正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好像在问她怎么把阎王请来了。
她长袖下露出一根手指,朝着厨房指了指,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钟臾心下疑惑,却也照着时清指示去了后厨。
这黎允终于选定了糕点,捏在手里却不吃,回眸看时清问道:“姑娘昨日立的招牌怎么不见?”
时清店里的招牌是几样常见的糕点,以模样更精致好看取胜,不比别家好吃但比别家看着高端,也是昨日店里卖得最好的。
但黎大人此话并不是问的这些,而是门外摆的那些画像上的糕点。
“在这边。”江时清手一拂,向黎允展示另一边的案台:“还有几样需要放在冰上冷一会儿,等日头上来有些热了才会拿出来,消暑解夏。”
黎允扫了一眼,没看到沈状元那糕点。
倒也不是真想吃什么招牌,只是昨日跟沈状元一同站门外,瞧着那沈状元装了些怒气在,不知道这店主小娘子耍什么嘴皮子,就让人欢欢喜喜地抱了十盒走了,想必那糕点合了状元心意,毕竟谁人不知沈才子爱好莲花?
“那某便在此等候着吧。”黎允说着,自顾自找了椅子坐下,还真等了起来,不像是身居要职的大官。
江时清给他递了茶水和各色糕点,面上和缓款待,心里腹诽:欺压百姓,道貌岸然,上班不好好查案子来我店里白吃白喝!
店里因阎王到来少了几分活气儿,就连最是闹腾的钟臾也在去了厨房后没了动静。
且说这没动静的缘由便是厨房内的景象了——陈福在捆一个奴仆打扮的人,头上被蒙了黑布看不见长相。
钟臾一见此景,心下只惊叹:江时清这人着实大胆,都敢搞上绑架了?
这奴仆不是他人,正是吴友玉身边那位小厮。
时清当时见了另一小厮要逃却没声张,喊了陈福跟上去,没成想院里还有帮凶,只是这位略显愚笨,被当场抓住。
而时清喊抓人时,却不止黎允手快,墙外的陈福也听得命令,埋伏到了差点跑掉的小厮。
钟臾惊叹归惊叹,这门外还有提刑官大人,自家姐妹再干什么坏事也不能送进阎王殿,于是撸了袖子帮着陈福一起,将人从暗道挪进了二楼小间里。
“这是干什么?”钟臾低声问陈福。
“咱家娘子叫我抓的,吴家报了官,此人见势不对正要逃呢!”陈福掀开窗户观察了一会儿又道:“需得赶紧送了黎大人叫娘子来审,官府那边也抓了一个,审出来有同伙,咱们这边就不好处理了!”
钟臾琢磨半天,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下楼瞄了一眼,那黎阎王不仅没有要走的意思,还坐下来都斟上茶了!
江时清啊江时清,你这哪是什么救命恩人,要命的仇人呐!
钟臾在楼上急得团团转,江时清却不甚着急,甚至得了黎允邀请一起坐下品茶聊糕点。
今日门前闹了事儿,来客少了许多,但头一天火热没可能第二天就真冷清到开不了店。
这不,回头客便上门了。
“店家,在忙啊?”是城西瓦匠铺的匠人徐郎君。
江时清起身看了一眼徐郎君,又低头看黎允,眼神询问他意思。
黎允轻轻一笑,道:“你忙。”
江时清欠身行礼,而后招呼这位徐郎君:“郎君,昨日糕点如何?”
这位徐郎君家里娘子怀有五月身孕,胃口不好日渐憔悴。
听街坊说了青龙街开了家糕点铺,十分有趣,味道也不错,于是寻了过来,听江时清推荐买了一盒枣泥山药糕,他娘子不仅吃了糕点,还能吃进几口米粥和饭菜,面色好了不少,于是今日又登门,想再寻些糕点回去。
本还想着昨日店内客人众多,今日盛况可能会只增不减,没想到却没什么人。
“娘子喜欢就好,但孕妇不宜多吃甜食,这枣泥山药糕的甜是枣泥里的,不碍事,你且用这糕点引着娘子多吃些饭菜,待儿铺子里多些此类糕点,再差人送些给娘子尝尝。”
江时清给徐郎君装好一盒枣泥山药糕,不忘给人推销日后新品。
那徐郎君买上了糕点,心情愉悦,赶着要给自家娘子送去,便边走边跟江时清道谢祝贺。
本朝糕点发展繁荣,江时清作为门外汉本没多少优势,用些经销手段打了个开门红,却不是长久之计。
今日这徐郎君再光临,倒又让时清想起个大健康的策略。
有人上了门做了生意,那些因早上之事而犹豫的回头客们放了心,这黎大人进店或许真是吃糕点的,不是来审嫌疑人的。
于是三三两两的开始来客,店里总算不那么冷清了。
江时清也忙碌起来,跟着客人们说话买卖,期间有衙役来给黎允汇报消息,想必那个当场被抓的小厮招了点东西。
这也是江时清留黎允到现在的原因,一是看看官府办案效率,二是借着糕点油头套些话出来,好拿着去跟另一位嫌犯做交易。
等到衙役走后,也到了巳时,气温热了起来,江时清去后厨拿那些冰镇的糕点,顺带得知钟臾已经帮她转移了嫌犯。
陈福帮着时清将冰块一起搬出来,江时清摆了几块糕点给黎允端过去:“大人久等。”
黎允道谢,看了江时清身后的陈福一眼。
盘子里好几种糕点,有几样一眼就瞧出来是按照谁形象拟的。于是黎允拿了块儿青绿色的团子,看起来像是位清雅高洁人士。
这一口咬下去,入口是一股青竹的淡香,清淡到还需要再嚼几口感受,可是嚼下去后却是乳酪的甜腻滑口,虽回香无穷却不免失望。
再细品后,那青竹气忽然浓郁起来,宛如深藏于红园转角,引着人踏遍万紫千红走进来,仍被一片青竹惊艳,细想来这一路的繁花竟都为此颤动。
“姑娘手艺精湛,是万紫千红寻遍的清新之味。”黎允举着糕点赞美起来:“敢问姑娘,这糕点说的是哪位雅士?”
江时清指了指墙上的画,画里是卧在竹林里的浅淡身影,一侧的小字写着“青竹摇残梦,心凉搅客愁”①。
“儿听闻诗人林蕴尤爱青竹,便借诗夸赞,做得此糕点。”江时清向他介绍。
这诗说的秋天,风格婉约,与解暑相配甚是奇妙。
这左右问了不下七八个糕点创作来源,黎-提刑官兼市场调查-允大人终于罢休,江时清也左敲右击知道了些案情进展。
那小厮坦白自己慌忙要跑是因为白日没督促好老爷忌口,怕夫人迁怒。
很是苍白无力,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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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有没有同伙,不知是黎大人隐瞒,还是这同伙友谊坚不可摧。
一番谈论后,黎允终于爽快地要了十盒大礼包,不等江时清埋怨,甚是自觉地给了柜台结账伙计一锭五两的银子。
“给大人送去府邸?”
黎允闻言略一思量,道:“送小清苑吧。”
这小清苑正是那日雨夜感谢黎大人救命之恩的赠礼,宅院不大却也在芩京三环,以花草树木为主,颇有大隐隐于市的格调。
可惜时清从原身记忆里得知,那地方美则美矣,夏日蚊虫颇多,原身不爱住时清更不敢去,于是当即将这小清苑作人情送出去了。
不知道黎大人是否吃得消蚊虫的叮咬。
待黎允走远,江时清终于得空去看抓来的小厮。
这刚一进门,那小厮双手背后捆了个结实,脚上麻绳裹得看不见脚踝,嘴上也被缠了两道麻绳,奄奄一息地倒在墙边,甚是可怜。
“怎么捆成这样,这可是我客户!”
陈福闻言站在一旁不吭声,好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钟臾从椅子上爬起来,质问的话还没出口,又因江时清的说辞而疑惑住。
“究竟怎么回事?”钟臾急于真相,扯着江时清问。
江时清赶忙松了小厮嘴上的麻绳,却不解手脚上的,将人按在椅子上坐好后,她从袖子中摸出一张纸摆到小厮面前,“郎君叫什么呀?”
那纸上的内容是由套话时得到的信息伪造的,特意夸大了对方供了同伙并将全部责任推给这位,江时清当然不知道真相,但此事真假不重要,她只是要让这人害怕,从而认为江时清能救他。
小厮看了纸笺,眼神阴狠带了一丝犹疑,他看着江时清,半晌后忽然笑了起来:“拿些假东西就来诓我,娘子还是回去多读读书吧。”
“刘本廷,甘州安宁县人,因饥荒与同村本家刘邵一同逃荒,被人拐带到蓟州变卖为奴,几经流转最终到了吴友玉家做家仆。”江时清抱臂说着:“阿邵入狱被拷打供出了你,阿廷郎君却还念着本家情分不愿相信。你猜,是患难有真情,还是酷刑见人心?”
刘本廷被报了家门,气势弱了下去,这些都是他奴籍上都记不清的东西,不是刘邵指认还能是什么?
他被陈福那壮汉压着的时候也看见了那位大人进了花糕铺,刘邵的供词转到江时清手上也确实有可能。
见刘本廷沉默不语,江时清一脸温和地坐在他对面,道:“郎君被绑着许久该是口渴了,喝杯茶,我们谈个交易如何?”
陈福将烧得滚烫的水壶朝桌上一放,粗鲁蛮横,像是刘本廷若是不答应交易,这滚烫的水壶就要落在他脸上了。
刘本廷咽了咽唾沫,一脸疲惫和认栽,声音嘶哑道:“你想做什么?”
“郎君放心,除了我们在场的三人,再没人知道你在这儿。”江时清收了那张伪造的供词,换了茶盏,给刘本廷和自己各斟了一杯茶,神情自若地抿了一口。
刘本廷舔舔干裂的嘴唇,端起茶饮了,道:“我可以得到什么?”
“我可以给你换个身份,送去别的地方,有良田屋舍,再不为奴。”
刘本廷嗤笑一声,像是自哂,没说不答应,却问了江时清想知道什么。时清也不周旋,直截了当地问是谁指使他下毒。
“登月楼,舞者万重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