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荔枝酥山
    登月楼是这芩京第一酒楼,其美酒珍馐不计其数,宴饮乐舞之法数无胜数,有道是“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①。

    而这万重楼说来也不陌生,正是登月楼第一舞者,舞技一绝,一舞动京城。

    据说是一富豪从西域楼兰带回来的,路过登月楼登台表演后,京城人无不往之,甚至惊动了当时的皇帝,是一段佳话。

    江时清定下店铺起步发展策略时,钟臾第一个就想到的便是万重楼。于是一众清淡素雅的才子画像中,唯有代表万重楼的荔枝酥山是明艳的红色与黄色。

    可吴友玉一中年发福油腻男,既无官职也不是什么富商大户,两人如何结怨?

    万重楼出面就值千金,又怎么与江母冤案有关?

    想必中间还有纽带,万重楼恐怕也只是一把刀。

    江时清听了刘本廷的话有些犹疑,抬眼见他嘴角噙着得逞的笑,茶杯在手里转了两圈,道:“郎君如何识得万重楼啊?”

    刘本廷却不回答,低声哼笑两下:“娘子没查到?”

    江时清的消息并非全是从黎允那儿所得,昨日吴友玉来访她便觉得那小厮奇怪,有很多小动作极不自然,像是创伤后应激反应,时清起初以为是吴友玉苛待家仆,想着从这小厮入手抓吴友玉把柄,没想到奴仆市场走一圈,花不少银子买的消息用在了这儿。

    可要说阿邵阿廷两位商人家仆如何与登月楼第一舞者有关联,江时清却真没查得。

    “楼兰入中原,路过甘州。”

    江时清只是猜测,好在高中学的地理如今派上些用场了。

    刘本廷两手被捆着,只得双手捧着茶杯,温热的水汽蒸得他手上的伤口微微有些发痒,抠挠的动作极其细微却又极其用力。

    如今快到端午,已是孟夏时节,这人手上的冻疮却依旧皲裂疼痒难耐。

    “我不要屋舍良田,给我十两黄金,这间屋子我就当没来过。”刘本廷眼里蒙着阴霾,看不清多余情绪。

    江时清直觉这刘本廷并不简单,一个逃荒之人堕入奴籍被苛待,不一心想脱奴籍当良民,却张口要那么大一笔钱。

    或许也是江时清促狭,此人志向更远大,不甘于做良民。

    “十两黄金?郎君觉得草席多少钱?月黑风高去乱葬岗又是什么女娘闻之胆怯之事?”

    那刘本廷闻言,一副浑不在意的神情摇了摇头,手上的裂口已经被他挠得红肿起来,模样上还是那副生杀由人的灰败感。

    江时清见撬不开这人说真话,也没了耐心,这些个古人都是谜语人,好好谈交易不行嘛?

    于是起身便走,她叮嘱陈福看紧这间房,拉着钟臾去了二楼厢房。

    这间房给钟臾盯进账货币用的,里面纸张散落一地,钱两东一堆西一堆,不知道按什么分的。

    钟臾跟着江时清进了屋,门关好后,便急切地问:“你哪儿知道那么多,这刘什么的怎么回事?”

    两人不过认识一个月有余,倘若江时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本事和渠道刺探消息,她钟臾也算是上了贼船。

    江时清见钟大小姐急切的模样,拍了拍她手以示宽慰,自己走到桌案边拿了纸笔,将刚才交易谈话拆解成一堆信息记录下来,而后换了朱砂色的墨又在纸上圈画了几笔。

    钟臾不大认得时清写的简笔字,以及横横竖竖的标记,心下更是急躁。

    待一张纸写满,红黑字迹交错,江时清才终于停笔,直起身开始跟钟臾解释。

    “首先,吴友玉杨兰道德素质虽不高,但也不是什么欺压奴仆的恶东家,因为刘本廷来吴家不足一年,手上冻疮却起码三年。”

    “其次,用万重楼之手杀吴友玉,表面上看两人毫无关系官府难查,背后这万重楼又能趁机解救昔日好友,一箭双雕。”

    “最后……姐妹,能跟万重楼做得了交易,甚至是说直接能使唤万重楼的都是什么阶层的人物?”

    江时清一通信息砸脸,钟臾懵了一会儿,而后挠了挠头,想了想江时清最后的问题,于是抬手拍了拍胸脯,道:“我这种阶层。”

    时清骇然,这钟廷尉是正三品大官,其子女于京城都有极高的地位与特权。钟臾虽整日混迹于江时清的小作坊,但到底存在鸿沟。

    江时清双手抱住钟臾的手,郑重问道:“我们是不是天下第一最最好?”

    钟臾搭上手,同样郑重回道:“我们当然是天下第一最最好!”

    然而不等江时清再开口,钟臾又问道:“但是你先交代你是如何知晓吴家奴仆的事儿的?”

    先是黎允,后是刘本廷,虽说有些机遇可遇不可求,但是老天是不是太眷顾江时清了一点,什么信息都往她面前送?

    “昨日吴友玉来访,我看那仆从有些畏缩像有隐疾,晚间就去奴仆市场碰了碰运气,嗯……还花了一些钱买了一点消息。”江时清解释道。

    钟臾听了放下心来,馨儿一早就跟她羡慕,说小嘉晚上能跟清姐姐出去逛街,自家小姐得遵守家训宵禁不得出门。

    “那我回去换身衣裳,打听打听那位万重楼今日是否有约,咱们晚上就去会会他!”

    钟臾正要出门又被江时清拉回来,“不必,你将咱们的荔枝酥山图改改,今日的事儿他定知道,登门拜访才是落了下风,咱们要引蛇出洞!”

    江时清说着指了指纸笺上一处标红图案,像是什么图腾,估摸着跟楼兰有关,钟臾好奇,江时清解释:“刘邵食指上有这图案,那刘本廷的手伤口太多不清楚有没有,但是我在一本西域风物书上见过,怕是这三人关系匪浅。”

    钟臾心下了然,当即拿了纸开始作画,将那形似万重楼的画像加重本人特色,甚至画了半张脸,另外半张由牡丹挡着,隐隐看出一只展翅的火烈鸟图案。

    江时清本还想找工匠做个木拓,印在纸笺上当小广告发,只是这时间太短,怕是来不及。

    于是半下午时候,小江花糕铺门前的才子图,因这一幅国色天香美男图失了光彩,成了陪衬的绿叶。

    不过路人却不懂江时清用意,只道这店家是为了“淡香浓抹总相宜”。

    江时清等到晚间时分,却不想这钓鱼执法并不起效,许是这位万重楼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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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谨慎需再等等,也许是根本不在意一家花糕铺知晓一些真相。

    不管如何,江时清此时将自己立于被动之地,是有一事不明白——万重楼何至于此?

    “清清,要不明日我先去会会这万重楼?”钟大小姐的宵禁时刻在即,陪着江时清干等也不是办法,于是提议。

    但江时清摇了摇头,思量道:“好像哪里不对。”

    江母案背后之人若要此事无人知晓早该动手,就算是江时清的出现使得泄密几率加大才动手,也不该只有吴友玉遭殃,杨兰作为吴友玉糟糠之妻很难不受牵连。

    况且动手又何至于要万重楼来做,万重楼想救堕入奴籍的朋友靠钱就行,如此大费周折属实蹊跷。

    难道是杨兰?

    “小臾,今日先回去吧,别让钟伯父担心。”江时清望了望暗下来的天,对钟臾道。

    钟臾还在想哪里不对,忽而严父的叮嘱又在耳边,只得作罢尽快回家。

    刚一出门,钟臾瞧见那花榜,一个想法闪过脑海,她猛地回头看了看江时清,道:“黎允?”

    两人声量虽小,但不得不防隔墙有耳,江时清原本怀疑过,却总想不通他为何要在此使绊子,张望了四周后,道:“明日再议吧。”

    且说这黎允,据钟臾介绍,他的官职为提刑官,隶属提刑司,怎么干了衙门的事儿?

    江时清细想两人几次碰面,除了今日上午说话多了些,并无多少交集。

    难道是初遇那日,她身上有血污的缘由?

    此事已有月余,真想深究不趁早,专挑她店铺刚开业之时,看来有些人风评不好也是有原因的。

    江时清拎了裙摆一甩进了门,又掏出张纸开始写写画画起来。

    店里伙计也到了下班时候,只有小嘉还坐在柜台那里对着账本发愁。

    “时清姐姐,今日收入好少啊,你说那杨夫人也真是的,报了官还来找咱们麻烦,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江时清埋头写字,抽空回她:“人嘛,死了丈夫总要炫耀炫耀,咱们正好提供舞台了。”

    小嘉大为吃惊,扣扣脑袋被这新颖言论震撼,哑口半日默默接受。

    主雇二人于店中话谈之景,被对面茶馆二楼的两位郎君尽收眼底,其中一位绯色簪花的郎君,拖着下巴埋怨道:“这天黑得我都快看不清那画像了。”

    另一位郎君专注于桌上一摞卷宗,半点眼神不给,道:“下去看。”

    这郎君不是别人,正是黎允。而他对面那位打扮精致的郎君,便是那万重楼。

    万重楼被黎允一句话怼得生气,推了茶杯道:“不是你,我早与那店主小娘子成为知交好友了!”

    黎允终于抬眸,不客气道:“那是钟臾画的,你现在去钟府定能得见。”

    万重楼翻了个白眼不与分说,片刻后又以长辈口吻揶揄道:“你这般利用女娘,以后可讨不到媳妇。”

    黎允重新看回卷宗,不再理会,两人氛围又回到寂寞无言状态。万重楼觉得没趣,打了个呵欠,转眼却见花糕铺的店主小娘子,换了身黑衣裳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