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牡丹花露
    江时清这身黑衣并非夜行服,只是比较轻便,方便她出门搞事。

    小清苑离街市较远,晚间便更加幽静,江时清此刻到访,一为捣腾个小机关抓人,二是为偷看卷宗。

    希望黎大人有颗好奇心,顺便能把江母卷宗带到这里。

    江时清白日给黎允送十盒大礼包时踩过点,加上原身曾经也想大改一次这小苑儿,虽然未果却也有些印象。

    时清小时候上树掏鸟窝的事儿干过不少,翻墙吓奶奶的不肖之事也常有,小清苑作为一个蚊虫饲养场,墙的高度对江时清来说还是太矮了,不费什么力气就爬了上去。

    这黎允不知道是没自己宅子还是怎么,竟然有功夫把小清苑的花草树木砍了个精光,看这土壤踩上去的脚感,好像还耕了一遍,种了东西。

    好不惬意,江时清有些后悔了。

    江时清贴墙挪到连廊,怕脚上沾了泥在走廊砖石上留下脚印,便脱了鞋走。

    好在这里房间不多,江时清一路走过来都花不了多少时间,很快找到了黎大人的临时“书房”。

    果不其然,都是些经济案卷宗,江母案卷宗就压在第二个。

    江时清飞速看完,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简单记了几个名字,又对着这几个名字去关联剩下的卷宗。

    不消片刻,大功告成,江时清塞好本子,归位卷宗,赶着去干下一件事儿。

    这下一件事儿叫做瓮中捉鳖、声东击西。

    这黎允必在暗处监视她,见她大晚上着黑衣出门应该就是来这儿——如果对方并不低看自己的话。

    一切准备就绪后,江时清估摸着时辰差不多是戌时过半,黎大人公务处理完就该来逮自己了。

    江时清抱了一捧隔壁牡丹园里的花,江母喜爱牡丹,在小清苑旁边分了一块儿园子专种牡丹,这会儿正是开的时候,花香怡人。

    等了一会儿后,黎大人终于现身,江时清快步跑过牡丹园,留了一阵风牵动花枝乱颤,一番动静便引来了黎允。

    江时清自知跑不过黎允,也懒得多跑,就在湖边的一颗枇杷树旁听下,待黎允追过来,江时清故作惊讶道:“黎大人,出来赏月?”

    黎允追上前,月色照在江时清身后的湖里,夜间风力不小,吹得湖面水波荡漾,如无数银镜借月光乱舞。

    江时清背对着那片湖,又是一身黑色,明暗相衬使得黎允看不真切,好似江时清笼在一层纱里。

    “姑娘也是雅兴,半夜出来……采花?”黎允看了看江时清用衣裳包裹着的牡丹,笑问道。

    江时清将花拢了拢,声音柔缓下来,带着些轻颤道:“儿今日与好友谈起登月楼的万郎君,那郎君喜爱牡丹,让儿想起了过世的母亲,恰逢牡丹开得正好,儿便想来这园里摘些做花露,端午时候给母亲送去。”

    许是血浓于水,江时清说时一阵心悸,身体微微颤抖。

    黎允本想做个解风情之人,不料身后动静有些大,他着实解不了,于是刚上前的半步顿在原地,干干地说了一句:“夜间风凉,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吧。”

    而后踏出的半步顺理成章地收了回来,欲要转身离去。

    黎允刚要动作,枇杷树上蹲着的陈福松了手里的绳子,一根足有成人一怀抱粗的树段朝着二人砸下来。

    “郎君小心!”

    黎允虽早判断出身后要有人偷袭,只是没料到江时清竟会开口提醒,半转过去的身子下意识回转要去护江时清,或许这就是绅士骨子里的自觉吧。

    江时清也是算准这心理,见黎允转过来,立刻伸手捂住了他口鼻,嘴角一勾笑靥如花。

    树段堪堪擦过黎允脊背,对江时清的行为一时错愕,后知后觉自己被人算计后,才发觉口鼻与女娘掌心隔了层纱布,一股难闻的药味儿冲鼻,意识慢慢涣散。眼见着江时清得逞却无力回天,只有手还倔强地抓在江时清胳膊上。

    陈福蹲在树上看着树段按预想砸入湖中,湖边两个身影依偎,想必娘子的计策成了,急急忙忙从树上下来,朝江时清跑去。

    “娘子,可成了?”

    江时清撑住黎允身体,从他手肘间穿过去,朝陈福比了个“OK”,陈福不认得,只知道是娘子给他定的事成的手势。

    “嘿嘿,娘子,某这蒙汗药可还厉害!”陈福得意问道。

    陈福按着放倒一头牛的剂量给的,怕江时清的帕子握在手里药性挥发,药不倒黎大人。

    江时清推了一把黎允,这人遭了蒙汗药,浑身脱力站不住,这还没推出去,稍稍一动就要往地上躺,江时清拽不住只得喊陈福帮忙,“搭把手,赶紧把黎大人扶起来!”

    陈福反应过来赶忙扶过黎允背到背上,三人一道朝着青龙街去了。

    这刘本廷也没能想到自己半夜被叫醒,从小黑屋的冷板凳换到客房的软榻,是因为沾了黎大人的光。

    小黑屋的破凳子换了主人,甚至连带着跟主人一起捆在一起,发出吱呀的抗议声。

    江时清打好结后,下指令般拍了拍椅背,随后端来一碗清水,是深井里打上来的,又由新进来的大冰块冰镇过的,滋味凉爽。

    手指沾了水朝着黎大人脸上洒,往复几次没用后,江时清半碗水扣了上去,依旧没反应。

    “娘子,某好像药下多了,这都两个时辰了,不,不能……”陈福缩在一旁小心问着,之前还觉得那卖药的江湖骗子夸夸其词,这会儿心里真发了毛。

    江时清观察半天,这黎允真跟睡死了一样,一碗冰水下去,睫毛都不颤,一时心里也有些拿不稳。

    话说那日雨夜黎大人表情管理也是抗打,江时清只道是这郎君眉骨优秀,大雨里也睁得开眼。

    江时清正发愁着,巡夜人早打过三更,陈福也在墙角,竟站着就打起了鼾。

    她看了看陈福,又看了看黎允。

    陈福虽是做劳工的,但因睡不踏实,呼吸并不平稳,随着身体摇晃急缓交替,最终靠在墙上了才和缓了一段时间,还算老实。

    相比之下,这位黎大人睡相斯文却并不老实,江时清坐下写字,这黎大人呼吸就稳,待江时清起身出门或是绕着黎大人走两步,这呼吸频率就低了下来。

    江时清也不想再耗,搬了凳子坐他面前,“大人,别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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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

    黎允不动。

    软的硬的诈的都不管用,江时清想了个损招,她不动声色地起身,趁着黎允闭着眼打拖延心理战,而后屏气待发,出其不意地在黎大人脸上吹了口气。

    黎允哪儿受过这个,一个不留神又遭了姑娘算计,只得睁眼,语气平淡道:“姑娘好计谋。”

    不知说得是前夜的声东击西蒙汗药,还是刚才的守株待兔心理战。

    “不及大人装睡的本事。”江时清揶揄道。可那黎允也不罢休,还击回去:“还是姑娘熬鹰的本事大。”

    两人客气笑笑,江时清倒是很想知道黎大人内心得多强大,被捆成这样还能有如此自若的神态,好像自己是被邀请来喝茶的。

    正想着,江时清把盛了冰水的茶杯朝黎允推了推。

    黎允看了一眼茶杯,略有遗憾道:“前朝有贵妃咬杯饮酒,但某不会。”

    这是在夸江时清绳子绑得结实,江时清笑笑接下,解释道:“大人,你我二人无甚仇怨,何苦在此你绊我,我绊你,互相阻碍对方呢?”

    “姑娘此话怎讲?”

    如此迂回地打了几回后,江时清正是开启忽悠大法。

    “郎君为儿心软两次,儿也不便再瞒着郎君了。”

    大人大人地叫到现在,忽然改了称呼,黎允捆在椅背上磨绳子的手忽然一顿,沉默着听姑娘继续说下去。

    “儿斗胆猜测,郎君如此针对,许是那日雨夜,儿浑身血污行迹诡异?”

    江时清开铺子需公证备案,黎允作为官员自是一查便知,再不济送的房子改户时也能知晓她身份。

    江谨弋在京城也是有脸面的人物,入狱病逝不到一年,女儿形容凄惨狼狈,像是死里逃生,任谁都要揣度揣度个中缘由。

    黎允那日没追究,放走了江时清,日后知道其身份后派人去查,回报的探子说,北江江家自老太太去世后便举家搬迁了,不知去向。但在老宅柴房里,发现一地血字,不知写的什么。

    江时清随手写的笔记就放在两人之间的桌案上,黎允辨认半天,虽未得见柴房中的景象,此刻见了姑娘手记纸张,好似也窥见了姑娘不幸之景。

    见黎允不吭声,江时清继续道:“儿遭叔叔吃绝户,被关在柴房半月不见米油,正所谓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咬人,那儿一时愤懑,做些出格的事情应该也是情有可原。”

    黎允闻言终于抬眸,江时清在他眼神里看不出情绪是因为他喜怒不形于色,他于江时清的眼眸中捕捉不到任何有效信息,是因为她眼中如有层层帷幔,眼波一转就是一幅新画,叫人捉摸不透。

    江时清说完等了片刻,欣赏到黎大人鲜有的讶异神情后,江时清颇为得意地笑了,“儿半夜装鬼把叔叔吓得从床上掉了下来,吓尿了床还摔断了腿,趁机偷回娘留给我的家产逃出来的。”

    看着姑娘一脸得逞,黎允觉得自己好似又被戏弄了一番。

    “竟是如此,某冒犯了。”黎允笑了笑,眼神一错不错地落在江时清身上,神色严肃下来道:“不是有意针对姑娘,只是想模糊姑娘的线索,莫要再查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