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栗糕
    江时清倚坐在那里,神色无太多变化,只是听了这话后眼睛半眯了一下。

    “大人认得我娘?”

    “不算认得,只是令堂此案,仅凭姑娘查不得。”

    江时清了然,黎允在查这类案子,江母案子只是其中之一,如此告诫可见其后牵扯颇多。

    黎允此番提醒是为暗示暗示,这桩冤案不是她一个平头百姓能查得到的,或许惊动背后之人,江时清别说为母亲翻案了,自己怕是都要死得不明不白。

    这样一想,属于原身灵魂残留的情绪顷刻翻涌,如亿万虫蚁噬咬,心悸使得她垂下头去,额上渗出一层细汗。

    “大人丢给儿假鱼饵,指那万重楼是凶手,此意是说儿查不得万重楼,还是说儿愚笨鲁莽,不辨真伪就要送入虎口?”

    江时清早也想过那刘本廷说话真假有待思量,经钟臾提醒后,将一切视作骗局便说通了许多。

    “机敏如姑娘,”黎允夸道:“但吴友玉确实经由刘氏二人之手,再往后便查不出了。”

    江时清闻言诧异,面上倒是笑了起来:“利用主仆间的仇怨啊,多谢郎君提点。”

    “郎君如此费心来提醒,是儿冒犯了。”江时清说着,起身帮黎允松了绑,“看来前夜守株待兔的并不是儿,竟是郎君。”

    又是主动送上门又是装睡,黎大人真是好费一番功夫。

    “但儿有一事不懂,请大人明示。”

    “姑娘请讲。”

    江时清拿了毯子盖在陈福身上,而后引着黎允到隔壁雅间,“大人一番周折,想必要借儿的手做些什么,方才是在探儿查案的决心吧。”

    此间房窗户宽敞视野开阔,得见外头的天已是蒙蒙亮了。

    二人此刻那左右周旋暗中较劲儿的势头已经不见,一个倚靠窗台,一个坐下喝茶,好似商量计策至天明的盟友。

    黎允抿了口茶,问道:“姑娘可去过登月楼?”

    昨天白日江时清知晓了万重楼,对这登月楼顺带了解一些。

    登月楼表面上是个繁华酒楼,宾客盈门,往来不绝。

    实则进门只是开始,登一层楼就要一层楼的通行证。

    第一层一桌饭菜就要花糕铺四五天的营业额,第二层大概一个月也挣不上。

    到第三层便是有钱也买不上了,一层有一层的名帖,光是打探如何得到这些名帖就要花费不少。

    钟臾两年前为进四层楼画美男图,曾一掷千金才得酒楼主人的名帖。

    虽然到最后千金连二两都没画上,就被钟父揪耳朵拎回了家。

    九层登月,踩的不止金钱权力,据说还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郎君也不必如此高看我。”江时清背靠在窗边,清风拂面,姑娘身影单薄。

    转脸她又换了称呼,好好说话就喊大人,稍微不顺她的毛就喊郎君,黎允低头笑着摇了摇头。

    “不知某能否请姑娘去登月楼尝尝新鲜?”

    黎允忽然邀约,去的还是登月楼,恐怕要她做的事儿不仅隐秘,应当还与那万重楼有关系。

    “大人但说无妨,儿这儿干净得很。”江时清猜测着黎允意思,估量着自己这一夜的计划收网得如何。

    黎允放了茶杯,既然江时清这么说,他便拿了纸笔,学着江时清写字习惯,用几个名字和红圈,给江时清画了一张关系网。

    “令堂案子里的吴友玉是最后一个,昨日已经死于中毒,仵作查出其毒来自闽南毒虫。”

    江时清看了眼那些名字,与黎允所查卷宗中都出现过,他们在案子中的作用、参与方式各不相同,有如吴友玉这样的报案人,也有拉来佐证时间的夜游打更人。

    甚至死亡时间跟案子时间相差得也不同,毫无逻辑,唯有所中之毒一样。

    “三月前此毒出现登月楼,就下在万重楼的酒杯中,某这才得了线索确定了这毒来源。”

    闽南之地蛇虫鼠蚁众多,不知本朝对这地方探索了多少,在后世可是练毒养蛊之地。

    江时清颇为信笃,因为她真的很怕虫。

    “所以我这个顶罪之人的后人,顺着线索查到登月楼定能再引出这下毒的,好让郎君早做部署将其捉拿归案是吧?”江时清了然,送了黎允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附赠一次白眼。

    忒黑心!

    江时清前世后世还没做过赶客的事儿,今日当从黎允始。

    我拿你当大树,忙活一晚上准备投名状,还没端上来呢,对方竟是想要自己做鱼饵。

    好得很。

    “郎君不说出让人心动的好处的话,儿有疯病的事情想必郎君也是查的到的。”江时清将房门拉开,赶人意图明显。

    黎允早猜得江时清看中利益,想来是个好谈拢的,“万重楼那里想必有姑娘看中的线索。”

    反正如何都要去登月楼了,时清原本也有此意,本还想以小博大,先笼络了黎允统一战线,没想到这俩目标竟早在一条线上了。

    “好啊,那请郎君下楼吧。”江时清带着黎允下楼,此刻早市都没开,店里却站了不少人。

    黎允刚从楼梯转角过来,就见铺子里零散站了几人,其间有一穿的跟孔雀一样,不是万重楼又是谁?

    万重楼正流连于自己的两幅画像上,跟着旁边的钟臾谈笑。

    “小娘子这画真是比我本人美多了!”

    “这铺子里只有我是有两幅的?”

    “前年未得娘子给某作画,某当真是痛心好就啊!”

    “哎呀呀,要不是那姓黎的,我前两日就来了!”

    远处姓黎的握拳轻咳了一声,转头看江时清,眼神询问他此情此景是为何意。

    江时清抬手一挥,解释道:“投名状啊,郎君,这才叫诚意。”

    黎允听出她话里的刻意,意思是自己以身入局被她抓来毫无诚意。

    江时清径直走到钟臾身前,先是跟万重楼行了礼,三人说了些什么,江时清又朝着杨兰走去。

    杨兰虽年纪大觉却不少,半夜被叫起来忙活到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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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感觉三魂六魄都不是很清明了,见了江时清有些恍惚,拉着她就开始嘀咕自己现在家产清到哪里,下一步要去哪里买大院子。

    黎允看着她好似春风得意地跟自己炫耀,觉得她小孩子气,但一想把他请来唱假戏的人证被她尽数找来,心底不免佩服……和后怕。

    这时,刘本廷从角落里站了起来,怯怯地走到黎允面前,比起万重楼的身份,他一个仆从倒戈怕是要引来责罚。

    “大人,奴才……”

    “无碍。”

    没等刘本廷说话,黎允抬手打断了他,“她这般七窍玲珑心,你能拖她到傍晚已经做得很好了。”

    刘本廷闻言松了一大口气,自前日清晨被黎允抓住,他虽不是主谋却也难逃牢狱刑罚,而黎允却留下了他,并交给他一个任务:“花糕铺店主来后,你故意被她抓住,然后告诉她指示你的是万重楼,之后能从她手里逃了,也不被我抓住,三日后你便是清白平民之身。”

    他跟刘邵作为本家,一起被拐,一起沦为奴才,可他怎么也跟这人聊不熟。从蓟州到京城,他们前后一起吃睡一年多,除了日常说话,这人总是闷着。

    刘本廷偶尔看见他受打过后的眼神,阴狠幽愤,像被激怒的野兽。然而他连低吼都不会,除了露出那双眼睛,再没见过其他行动。

    自吴友玉身体被大夫下了最后通牒,杨夫人也看管得更严后,刘邵总是记不得老爷忌口,惹了夫人总是生气责罚他。

    之后他便看见刘邵养了只蜈蚣,还撞见他给蜈蚣喂人血。刘邵被发现却并不威胁刘本廷,而是对他说:“一起逃。”

    刘本廷不知道逃到哪里去,可受刘邵耳濡目染,他也想脱奴籍。

    如今刘邵入狱,他先应了黎允命令,后又倒戈江时清,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路可以走。

    江时清跟几人说完话,趴在收账柜台上拿了张纸写写画画了起来。

    黎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习惯,或者跟自己喜欢记小字差不多?可她一写一大堆,尽是些不认识的符号,拢共没几笔,占地儿却大。

    “姑娘自创的字?”黎允不知何时到了江时清身后,看着她的字问。

    江时清从一堆纸里抬起头,假意笑笑,道:“郎君可以说儿在鬼画符的。”

    倒真不是那意思,隔着几百上千年的字体演变,黎允当真看不出这字好不好看,反正比自己写草书时还要狂野。

    时清整理思路什么的习惯拿笔写,后世的签字笔用起来还是能看出来写的什么的,毛笔就不行了。时清也不管,反正也不想别人看出她写了什么。

    终于挥洒完笔墨,小嘉也端来新出锅的栗糕,江时清顺手捏了一块儿嚼着,她一晚上东奔西走,还要跟黎允斗智斗勇,这会儿什么都理出来了,才觉饥饿难耐。

    江时清一边吃着,一边把几张手稿按顺序铺在地上,有如指点江山的气势。

    “如何,郎君觉得儿这投名状如何,可还能通过这次的试验,给儿个机会抱您这颗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