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果然如熄昭预料中一般池宴让仙童请她了四气殿。
见熄昭进来池宴头都未抬,仍旧看着眼前的药鼎。熄昭见状只安静站在原地,等池宴先开口。不知过了多久,池宴抬起头来看她,笑着开口道,
“熄昭上仙。”
药鼎内火光明灭映在池宴的脸上,面容忽明忽暗看不真切。
池宴看向熄昭笑得愈加温和,开口问道,
“上仙此番前来可是有事?”
熄昭点了点头,
“确有一事相求。”
池宴不开口,仍旧一副温和的笑容看着熄昭。
“想借四气殿离龙血一用。”
“既然是上仙所借,不知熄昭上仙用什么还呢?”
“我的血如何?”
殿内安静下来,池宴笑眯眯地打量着面前这位一脸平静的上古神族。如今六界中唯剩这一只离朱,如今她要用自己的血来换四气殿的药,如此珍贵难得的机会,他岂有不换之理?
良久,他从药鼎前起身,缓步走进熄昭身前。
“好。”
从四气殿中出来时,熄昭带着一支琉璃瓶和腕间尚未凝结的伤疤离开了。
待顾府下人将熬好的草药端来,熄昭拿出离龙血用她的灵力作引将血倒入了药中。
药递给清琅时,熄昭看着自己腕间仍旧未愈的伤口,一时间竟觉有些好笑。
不知自己若不是六界中唯一的一只离朱,还能不能从池宴手中换来这一瓶离龙血,换不换得回自己的灵玉之骨。
清琅接过熄昭递来的药,小心翼翼地喂顾瑶全部喝下,直到顾瑶慢慢睡着,他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清琅坐在顾瑶床侧,看看那张清秀温婉苍白的脸安稳睡着,血色渐渐上涌,终不像往日那般始终如同一张白纸,清琅知顾瑶改命一事已成。
清琅看向坐在桌旁从容品茶的熄昭和烛川,看了许久才终于起身走向他们。
他轻翻右手,暗红色的珠子出现在他手中,他将珠子递给了熄昭。
熄昭伸手将珠子拿回,清琅只觉掌心中有一瞬干躁温暖的触觉,如蜻蜓点水只一下便收回。
一时恍神间,他好似回到了青玉殿中那无数个日夜之中。
他看着灵玉之骨被拿走,耳边传来熄昭平静的声音,
“自此,你我两清。”
清琅听罢露出浅笑,低声重复道,
“两清吗?”
熄昭说罢便同烛川一同消失,离开了。
他看着熄昭转瞬离去的背影,沉默片刻转身又回到了顾瑶床侧。
长留园内。
熄昭看着坐在对面沉默不语的烛川,一时有些疑惑。
昨日他们取回灵玉之骨后,他约她今日来此,她应约来此见烛川沉默坐在水榭里不说话。
熄昭抬眼疑惑地看向他,烛川对上熄昭一双明净的眼睛,一时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熄昭替他打破了园中的沉默,
“叫我来可是有事?”
烛川一双桃花眼带着雾气看着她仍是沉默,熄昭也不恼一同沉默下来等烛川开口。
许久,烛川从腰间解下一块白龙玉坠,递给熄昭
“此物赠你。”
看着眼前的白龙玉坠熄昭愣了愣,这玉坠她认得,元霜上神在成年时一并送与烛川的礼物。
用以雕刻成坠玉,元霜上神寻了百年有余,终在北海一处寻得一块称心的。
元霜上神寻得此玉后,亲自去铸剑阁请师父将此玉雕为龙饰纹样,是以烛川原身之意。
让六界之首的铸剑师去雕一块玉,如此大材小用,占用铸剑一事精力之事,师父原是不肯的。
后是元霜上神送来许多珍贵器物到铸剑阁,又同师父软磨硬泡多次,才最终让师父答应。
玉坠中有元霜上神注入的灵力,借由玉坠之力长留盈润灵力,是希望烛川平安顺遂。
熄昭曾在战场上见过白龙玉坠替驱散毒气。如今却要将如此贵重之物赠她?
不等熄昭开口拒绝,烛川先打断了她,
“明日要替你放回灵玉之骨,此时讲此事本是不合适的。”
“但这十万年我已经错过太多次,这一次我不想再错过了。”
一双桃花眼如此坚定又深遂地看向熄昭,熄昭只觉得有什么从脑中划过,快要被她抓住又很快的消散不见了。
“白龙玉坠珍贵,你与我而言更加珍贵,我将它赠与你不仅是希望它也能保你平安。”
熄昭看向烛川刚才雾气弥漫的眼睛,此刻雾气散尽,只认真地看着她。
“我还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意。”
说罢不再多言,只是摊开掌心将玉坠放在了上面。
熄昭垂眸看向那块静静躺在烛川掌心等待着她拿起的玉坠,脑中刚刚划过抓不住的念头突然如此清晰的照映在她脑海中每一处,她突然明白这是什么,熄昭轻轻笑了起来,拿起白龙玉坠,系在了腰间。
烛川同她相视一笑,替她抚了抚额前的碎发,温声道,
“那便好。”
第二日,长留园内。
熄昭同烛川正盘坐于水榭内园中一时沉默无话,烛川看着熄昭明丽的脸上平静如水看不出情绪,良久,他先开口,
“小昭。”
让他开口告诉她,一会儿还要再经历一遍剜心之痛,让她忍耐片刻就好?
还是开口宽慰她,此次剜心是为了装回她的灵玉之骨,叫她不要怕?
他都说不出口。
“无妨,你动手便是。”
烛川看向她明净的眼睛终是点了点头,
“好。”
烛川拿起放在灵玉之骨旁的那把熄昭亲手铸成的短刃,征战六界的司战上神竟一时有些紧张。
烛川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拿起短刃沿着熄昭的心口向上,一刀刺了下去。
熄昭闷哼一声,如此的剜心之痛好像又让她回到了五万年前的大雨之中。
只是这一次再没有流不止的血,也没有浇得她彻骨冷的雨。
流向她体内的,是烛川醇厚的灵力。
烛川右手用短刃刻开了熄昭的心口,左手握住她的手腕将灵力传入熄昭体内,用灵力替她止血止痛。
放在熄昭心口的玄玉炉被取了出来,这五万年便是这一鼎撑住熄昭性命。
烛川将玄玉炉放在一旁,拿出灵玉之骨慢慢靠近熄昭心口。
他将自己灵力覆在灵玉之骨上,以便灵玉之骨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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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放入熄昭体内时能替她减轻一些痛苦。
灵玉之骨靠近熄昭时,暗红色的光霎时亮起,照亮了半边的长留园,一阵热意向熄昭全身涌去,她忍不住皱起了眉。
自诞生就命带天火的上古离朱竟会觉得燥热?熄昭只觉自己好像一尾架在火上烤快要干涸而死的鱼。
体内的灵力也因这一团热气变得失控,在熄昭血脉内四处乱窜,熄昭试图重新控制自己的灵力,却发现她根本无法将其疏理到经脉之内。
烛川见熄昭此状忙伸手想讲灵玉之骨收回,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触到灵玉之骨的手犹如亲触烈火烧得他一阵剧痛,灵玉之骨脱离他的掌控向熄昭心口而去。
不等他将灵力再度渡入熄昭体内,熄昭的灵玉之骨带着巨大暗红色的光芒依然镶入了熄昭心口。
闷哼一声,熄昭终于还是吐出了一口鲜血。
明丽的面容在痛苦之下拧成了一团,体内没有一处不是如烈火过境一般灼痛。
她支撑不住将自己蜷缩了起来。
熄昭恍惚中只觉得荒谬可笑,明明是自己的灵玉之骨,为什么多年后再度回到自己体内她反而要受如此灼心之痛?
熄昭痛苦的模样夹杂着不断升高的温度,让烛川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强顶着比刚还要灼热不知多少的温度再度向熄昭靠近,再一次握住熄昭的手腕。
烛川艰难地将一丝灵力在高温下注入了熄昭体内,还不等他以自己的灵力作引,替熄昭梳理混乱的灵力,他那一丝灵力便被弹出了熄昭经脉之外。
见此反应,烛川暗道不妙。
若自己的灵力还能在熄昭体内流转,那便还有余地,可眼下灵力被弹出,情况已然十分凶险。
烛川再度伸出手向熄昭靠近,却被熄昭周身的热气灼的生疼。
只片刻功夫,熄昭体内的热度又上升许多。
烛川再度握住熄昭的腕间,这一次还不等烛川再度运转灵力,熄昭体内爆烈而出的滚烫灵力直冲烛川而来,他猝不及防之下被烫得收回了手。
熄昭五万年来只靠玄玉炉吐纳灵气,玄玉炉并非上古神族修炼之物,所纳灵气极为有限。
熄昭体内血液经脉中日久便积起灵气,如今灵玉之骨带着五万年前本就蓄满的灵力再度
回归本位,溢出的灵力聚在熄昭体内无法疏解,此刻越聚越多在熄昭体内四蹿,若任由灵力如此暴涨下去,只怕不需多久熄昭体内经脉便会因为灵力爆溢经脉断裂而死。
此刻熄昭身上暗红色的光芒已经笼罩了整个长留园,长留园的景象映在烛川眼底,将他的瞳色也染成红色。
他看着缩成一团的熄昭,神色发冷。
要消解小昭体内的灵力。
忍住天火灼烧的痛苦,烛川将熄昭拥入怀中抱了起来,向天宫西南侧而去。
归月同桑泽围坐在酿酒园中石桌上筛选酿酒要用的花果,却突然感觉到一阵红光并着热气蒸腾而来。
天宫内向来气象平稳,此刻突然天色有异,定是出了什么事。
归月同桑泽对视一眼只觉不对,放下手中花果,出了酿酒园向热气源头寻去。
一路走向长留园,见阿芜亦是神情凝重匆匆向此处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