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
    (十一)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个月,来到了天寒地冻的十二月底。

    越川从机场出来,珠结去接他,远远就看到这个鸡群里的鹤,连忙挥手:“这儿!”

    “飞机上吃了吗老板?”接到人上了车,珠结系好安全带,搓了搓手,打开导航,“我们先去哪儿?先去吃饭还是休息休息,下午早点去凑个饭局见见领导?”

    “飞机上吃了,先回公司吧……哪个领导?”

    “不就是那个一直想约你一起吃饭但是一直没约到的那个王副局?人家听说你今天回来,专门跑了这么远过来见你。”

    越川拧着眉摸着太阳穴缓慢想了会儿,想起来是谁了,那个把他当KPI刷的秃子。那确实是个为人民服务的大善人,只不过没把他当人而已。

    “他还想怎么样,不要告诉我还要增加垫资比例?”最近边县的艺术馆项目要开工修建了,但当地政府的现金一时给不出来太多,得靠他先垫资,说等款项拨下来了再给他,还给他开了一大堆其他“好处”,说到时如果他的其他项目进边县一定给他先行方便。

    说这么多,其实都是饼,猴年马月兑现都不清楚,说白了就是叫他这个大亏能吃得舒心一点而已。

    要不是这个王副局刚好和他妈认识,又是个叫他妈这种挑剔无比难高傲伺候的摩登女性都赞不绝口一而再再而三嘱咐他要多加尊重对方的人民公仆,他也不会一开头就放松警惕,到后面被套进去架上高位不得不自掏腰包给人做事。

    “我先说我的钱也不是风刮来的,有我也不会只花去给他做业绩。”越川一圈圈地摸着紧绷的额心,“不想跟他吃饭,找了理由把他拒了。”

    珠结连忙道:“哎哎哎,不是不是,别急,人家王副局专门说了,这回不是冲你的钱来的。”

    “……”

    “这回人家就是单纯来找你聊聊,感谢一下你……反正他是这么说的。”

    越川最近被这个王秃子套路得白搭进去一大笔,还要付出巨大的时间成本心力劳力,气得电话都不接他的了,对方也就只能拐到珠结这边来,通过他传话。

    “跟他说我最近忙得脱不开身……”

    “听说,符总今晚也会去。”

    摸眉心的手一顿。

    珠结瞧见他的停顿,试探着道:“老板,你跟符总后来还有联系吗?”

    越川也没瞒着他:“他把我拉黑了,联系不上,这个月我又一直在出差。”

    “那你是不知道他最近出了什么事了?”

    越川放下手,眉头依旧紧锁:“他怎么了?”

    其实也不算是大事,但也不算小。

    符向安酒店沐浴露过敏事件之后他快速更换了产品,接着他就此事作为引子开始查集团内的腐败问题,甚至为此报警叫来公安参与此事公开调查。在这个每一笔钱都会留下数据痕迹的年代,查出一些蛛丝马迹并不困难,但难在以此定罪,明明溯源都溯到了某个五十来岁的大股东头上,也查出卓岸和此人有一些说不清的关系,可愣是把人家没有一丝一毫的办法。

    虽说现在符向安是梦璃的最大控股人,但这个人他还是动不了,一个是此人属于是重要的元老人物,在酒店时间太长关系盘根错节,搞掉他怕是要同时搞走不少人才,另一个则是这个人曾对符向安有重大的恩情。

    连外部的人都知道问题根出在哪儿,符向安却处理不了这件事,最后只能任由公安方面找了几个小喽喽替罪羊顶锅蹲局子。

    事情没有继续查下去,换个人应当领符向安这个情才是,然而并不是。

    似乎有些人在刻意和符向安作对。

    “符总最近一个礼拜已经连出了三起车祸,其中两起是市内后方追尾,一起是高速追尾。”看到越川一下坐直身体,珠结连忙道,“不过都不严重,最严重的那起高速追尾,也不过是把安全气囊撞出来了,车也没有翻,只是车头车尾撞变形了,还是因为那天下雪地上滑车原地打转两次撞到了防护栏上,据说车速才三四十而已,市内那两起就更轻,就是尾灯撞掉了。”

    “到底怎么回事?谁在搞他?怎么没听你跟我说?”

    “我也想说,但是你不是最近一接电话就说在忙,我就也不敢跟你说工作以外的事……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问了些人,都稀里糊涂的。”也是,这种事怎么可能到处宣扬叫人抓住把柄?

    越川神情严肃,脱下手套,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正是下午一点半。

    “你先送我回家休息,下午到点了来接我,你确定符向安会去那个饭局?”

    “确定,之前一起吃过饭的一个老板朋友亲口说的……”

    ……

    “老板,周老板来了……”

    符向安正在打电话,和秘书比了个带进来的手势,然后和电话那头道:“好,好,那晚上一起去吃饭……你放心,我肯定到,好,好,晚上见。”

    挂了电话回过头,看到周剑修在门口,他挥挥手叫人进来:“门口站着干什么?要我请你?”

    周剑修有些拘束。他最近身上也出了点大事,说是上个月刚领了结婚证发了朋友圈,没想到前两天符向安路过民政局,看到他跟他老婆从民政局出来了,刚好被符向安目睹他老婆连抽他几个耳光叫他窝囊废的热血场面。

    “最近怎么样?”

    他明知故问,直接给周剑修问破防了,苦笑藏都藏不住。这奸诈小人苦笑起来,奸诈味儿都淡了一些。

    “你要笑话我就直接笑话吧。”

    “我笑话你干什么?我能好到哪里去?难道你没听说本人这个礼拜的夺命三追尾事件?”符向安耸了耸肩,一手提水壶给他倒水一手拍拍他,“这样也挺好的,要等娃儿生出来,你就真成人渣了。”

    周剑修:“……”

    符向安:“话说百闻不如一见你老婆,哦不,前妻,你前妻挺剽悍啊,你这么精明,怎么还找了个那样的?万一离婚离不掉还要挨家暴,那多惨啊!”

    周剑修:“……你别说了!”

    符向安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大笑不止,喝进去的水都笑喷出来。周剑修恼羞成怒起身要离开,被他拽住:“哎哎哎,这就受不了了?别啊,人长得不行就算了,心胸还这么狭窄呢?你说你还有什么指望?”

    “符向安!!!”

    符向安这个人是没安什么好心,他最近恼火得要死,嘴边都上火长了痘,他不好受一般就不会让身边的人好受,以往他身边没怎么断过睡觉的男人,心情不爽就去睡觉,一次不行就多睡几次,总也能发泄掉一部分火气,而自从彭山走后他身边没人,火都没地方发了,周剑修主动找上门算他倒霉。

    把人阴阳怪气了半天,最后让秘书去叫厨房切了个隔夜水果果盘过来,就哄好了。

    确实怪窝囊的。

    他叫周剑修过来是为了了解一些事情,他也不怎么拐弯子:“你觉得边县那边好不好做?”

    “做什么?”

    “旅行社。”

    周剑修皱眉:“你要做旅行社?”

    “在考虑。”

    “从长远来看那边是可以做的,有市场有资源,开发得也没那么充分,空间大,但是你做边县的旅行社也没有意义啊?你的酒店又不在那边,能引的流也有限啊?”

    “你别管这些,所以你是看好边县的本地旅游的,可以这么理解吧?”

    周剑修想了会儿,想到最近的很多传言,很多事,他突然忧心:“符向安,你不会是被整怕了想跑路吧?没有必要啊,最近的事你完全可以再找找关系,不至于……”

    符向安打断他:“不用劝我了,我心里有数。”

    “但是……”

    “我跟你说实话,我现在的现状就是,没有任何关系。”符向安说。

    “怎么会,不至于的,那个老杂种现在手伸不到那么长了,你要是好好找找关系,给他个下马威,绝对不……”

    “我真的没有任何关系了。”符向安再次重复,非常诚恳,“也许你们都以为我手里有很多关系,也许你们都觉得我是靠关系走到现在的,但是我真的要跟你澄清一下,不是的。”

    “别人帮不了你,张老总能帮吧,他……”周剑修下意识脱口而出地反驳,说完就后悔了,他有点不敢看符向安,“你当我没说。”

    符向安张了张嘴,想替自己解释,但是最终还是没有。

    只道:“我的打算你不要告诉别人,这只是个打算,什么都还不一定。”

    之后他们又聊了一些旅行社相关的东西,也许是出于提到不该提的的内疚,周剑修说了很多内部消息,给出了一些有价值的诚恳建议。

    送走周剑修,符向安点了根烟去窗边抽了会儿。

    望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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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片漂亮的土地,想到了很多。

    “老板?周老板走了?”新来的秘书是个小姑娘,学历高很懂事。上个秘书也进贪污案了,被开了,刑事拘留中。

    “报告拿来了?给我。”

    小姑娘把报告给他,小心观察他的脸色:“老板您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再过两小时又要应酬了……今晚喝酒厉害吗?需不需要我提前叫厨房把醒酒茶给您熬好?”

    符向安头也不抬:“给我熬上吧,晚上要喝。”

    六点半的饭局,符向安六点不到就到了。今晚主要还是旅游行业的一些朋友一起做的局,据说边县的王副局要来露个面,但由于有规定,人家来了也并不吃饭不喝酒,仅仅是来讲个话,和广大旅游行业的企业家们招呼一声,认识认识。

    袁丁和冯晓新没一会儿也来了,一人身边带位女士,两个都不是本人老婆。

    冯晓新身边那个符向安没见过,袁丁这个从别人手机里见过。从别人手机里看到的样子和眼前的模样还不太一样,眼前这个已经有点微微发胖了,小肚子很明显地鼓着。

    袁丁也瞧见他了,但造型态度都很嚣张,该搂搂该抱抱,是一点儿也没把他的脸色放在眼里,还跟众人说说又笑笑,给他们介绍自己身边的这位,说的还是:“我老婆。”

    符向安脑子嗡得一声,当场血就冲到头顶上了。

    “你过来,过来。”冯晓新还是比较会做人情,见状拉着符向安就出门了,找了个角落跟他解释,“你别跟他计较,他这两天跟他老婆闹离婚呢,正在发癫,发过这一阵兴许就好了,不要把事情闹大了。”

    四年前袁丁跟李曦婉补办婚礼,冯晓新也在的,知道符向安一路看着他们生子结婚,和袁丁十几年的兄弟,和她也算得上是十几年的半路亲戚,加上三年前符向安生重病身体不好陪床的除了护工保姆就是袁丁一家,怕符向安心态不好感到孤单,一天三顿饭全是人家李曦婉做好了提过来的,住了多久的院,人家就给他做了多久的饭。

    李曦婉家世不好除了个老公没一个能靠的亲人,性格也比较弱,这些年袁丁生意做大了身边多少有些花花草草,符向安嘴上不说不干涉但心里一直是有点意见的。袁丁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平日里就算在外面再怎么胡来也从来没把人带到符向安眼前过,但这次竟然公然带过来,这不是挑衅是什么?

    而且,还怀了?

    符向安脸青得没有一分表情,看向不远处站着等冯晓新的那个情人:“怎么,难道你也在闹离婚?”

    “哎呀这个,我没有没有,我好着呢,就是应酬嘛你也懂的。”冯晓新脸皮厚,嬉皮笑脸地拍马,“我晓得你跟我们这些人不一样,你这个人看起来不谈感情实际是相当重感情,有几个能像你一样对个陪/睡的都是有求必应,要啥给啥想啥买啥?但是安子兄弟小符总,不是所有人都是你啊,世界上只有一个符向安啊!”

    符向安还是没表情,这很可怕。

    见状,冯晓新继续游说:“哥们儿们都不是你这种圣人,我们的钱那肯定是在我们自己手里的,所以你不要看袁丁这个情人怀了,怀了那是怀了,那跟钱没什么关系,袁丁自己都说了,他的钱一半要给李曦婉的,还有一半还要分他儿子,所以你看,他其实还是……”

    符向安听不下去,扭头走了。

    这顿饭他也吃不下去。

    他刚转身走去电梯口,就见越川就从里头走了出来,两人迎面相见。

    “……是,所以那条公路后来都改了,都是因为这个原因……哎哟不好意思!”说话人一不小心撞到越川后背上,连忙道了个歉,“越总……”

    符向安目不斜视从越川身边掠过,径直走进电梯里。

    越川:“……”

    冯晓新追了过来:“安子!安子!符向安你个……哎呀!”

    越川顿了顿,往前继续走了两步。

    停住。

    “越总,还在前面,是那边那个包厢……”

    “安子!等等!哎哟!”

    越川转身跟身边人道:“我有点事,您先去包厢,等我办完事就去找你们。”

    说着迈着长腿几大步到了电梯边,一皮鞋卡住刚要关掉的电梯门,进去了。

    他按开门,把里头喋喋不休的冯晓新丢了出去,直直对上符向安那张无情陌生的脸:“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单独找一下符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