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然而,如同符向安那阴晴不定的性格一样,他的手机又开始打不通了。
三四天的时间,越川每天拨一次但无一例外都是用户在忙,合理怀疑他是被拉黑了。这让他想起他们初次见面之后那一段时间,也是这样打不通,手机一直关机。
虽然不能理解为什么又出现这种情况,但越川并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缠,都是三十几快四十岁的成年人了,他相信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要怎样度过一天的权力,并且他也有很多自己的事要忙。
于是就这样,后面几天他连无效电话都不打了,安心忙自己的事,直到听说符向安出了第四次车祸。
赶到医院的时候符向安身边正陪着秘书,袁丁、冯晓新、周剑修、温明、还有其他几个生意合作伙伴刚好都在。
越川并没有跟符向安联系,他是自己和人聊事时偶然听人说到这件事,刚好那人前一天晚上才去看望了符向安,于是直接将床位号都问到了。就这样匆匆开车赶了过来。
“我看这个事要不然就妥协一下,我找人帮你搭个线,你到时跟人认个错……”温明提议道。
病房门没有关紧,透过门窗越川很轻易就看到里头有几个和他一起吃过饭的熟脸,他还有一点印象。
袁丁脸色也不好看:“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现在连是不是他找的事都还不清楚,万一不是人家,这错认得别把人反倒得罪了。”
符向安这一年得罪过的人太多了,从最近的查自家酒店贪腐问题查到重要大股东,查到副总经理卓岸,到前半年言辞犀利直接得罪省内某个对他示好的超级大佬,再到一些小打小闹,比如他砸的那个酒店套房的老板,因贪腐问题被他送进局子里的酒店人员……
“我说你们真的是想得多,不认错就不能约个饭了?”老油条混子冯晓新和他们见解不同,“先约个饭聊聊这个事,看看对方什么态度,要是……”
正说着,门口突然传来响动。他们立马噤声,扭头看去。
越川见他们的目光都投了过来,便也大大方方进去了,他跟众人微微点了两下头,然后看向人群中央坐着的那个头上包着纱布,一边手上也缠上了绷带的男人。
“怎么回事?”他直接问符向安。
符向安举了举自己的猪蹄子:“撞车了,手崴了一下。”
越川眉头紧蹙地看向他的头。
“没事,只是一点轻微脑震荡。”符向安随口解释道,然后继续跟另外几个说,“不管是谁,我看对方也没打算把我直接搞死,这次也是出事出在高速上,真想弄死我还不简单?猛踩一脚油门就够了。”何必一次又一次地来,不轻不重,连个创可贴水平的伤口都难得撞出来一个。
司机被抓了四个,话术都差不太多,都坚持认定是偶然事件,积极认错积极赔付。四个司机之间彼此毫无关联互不认识,有本地的有外地的,有有钱的也有没钱的,撞他的车有好车也有烂车。总之,就算报警,也依旧找不出什么规律。
这一次撞他的车价值百万,司机还是个做厂房生意的大老板,不缺钱家庭也幸福,外地过来参加亲友婚宴的,路上开车太久疲劳驾驶所以不小心出了这样的事故。
警方去调查了相关内容,证实对方供词完全属实。
查到最后连符向安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都是偶然的倒霉事件,但是,又怎么会呢?
短短半个月时间,连续四次,是个人都会认为这不是巧合,最起码有那么一次肯定不是。
“还有,认错。”符向安嘲讽地笑,他反问众人,“我有什么错要认?”
众人陷入了沉默。
气氛僵持了一会儿,袁丁有点烦躁地舒了口气:“随便你。”
说完就准备要走,这时越川开口了。
“具体是什么情况,需要我的帮助吗?”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部聚集到了越川身上。
符向安摆手:“用不着你,死不了。”
越川走过去拉过他的猪手看:“四次车祸了,这已经构成蓄意伤人了,要等真的出事了也就晚了……医生怎么说?”他又看向符向安头上的纱布,“脑震荡不是要卧床吗?”
“卧了两天了已经。”符向安抽回手。
两天?意思是都出事两天了全世界都晓得了也没联系他?
越川深吸一口气,忍住怒火:“你手机也撞烂了?”
符向安抬眼,有点莫名其妙:“没,单纯不想接电话调睡眠模式了,脑子都撞成这样了,我不能安静休息休息?”
越川:“……”
符向安心烦着,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语气不好地“嗤”了一声:“少管东管西的,咱没谈到那份儿上,别演。”
越川什么人,他们这半年早已耳熟能详。因为枫林那块地的缘故,大家都对这个平白无故冒出来的神秘外地富商升起了好奇心,小道消息传得玄之又玄,也把越川名气造谣得大了不少,而前一阵子越川在饭局上公开出柜为符向安站台的流言更是成为不少人私下茶余饭后的下饭八卦,突然看到八卦主人公出现在病房里,众人多少还有点心虚。
原本就心里有了倾向,现在符向安这话一出,顿时心里齐齐咯噔一声,尴尬溢于言表。
尤其是袁丁、周剑修二人,脸色均是大大一变。
气氛都到这个份上了,众人也不好意思久待,随便说了几句之后便纷纷有眼色地找借口一个个告别离开了。
“那回头再联系,需要哥们儿帮忙就说。”温明跟冯晓新跟他说完,又跟越川打了声招呼,温明之前和他一起吃过饭,亲眼见证过越川为符向安当场“教训”某酒店老总的高燃场面。
见证归见证,但作为一个直男,真的亲眼看到这样两个怎么看怎么都不像gay,甚至比许多直男都还要有男人味更像个男人的大佬凑在一起,心里多少还是有点震撼。
越川跟他们点头:“你们忙,回见。”
周剑修脸色相当臭,腮帮子硬硬地咬着,他的眼珠子在符向安和越川之间来回转了两三次,最后落在符向安身上不言地瞪着他,似乎是希望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符向安能给什么解释?周剑修对他来说屁都不算一个。
袁丁也一下看出了周剑修的不对劲,联想到最近的一些传闻,他嘴巴张了张。
不会吧。
“我们也走了。”袁丁是知道越川背景的,生怕周剑修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惹到越川,连忙拉了他一把,“越总,你们聊,我们回头有空再聚。”
周剑修不甘心地被拽走。
两人离开之后,病房门也被带上,房间内一时只剩他们二人。走廊里依旧有来来往往人的脚步声和一些杂七杂八的声音,一门之隔,屋内只有两人安静的呼吸声。
除掉今天,距离上次酒店亲吻,已经七天。
整一个礼拜没联系。
哪家刚确定关系的情侣是这么个处对象的节奏?前面几天打不通电话,后面几天出车祸,病床上躺两天了都不带打个电话的也就只有这个姓符的。
符向安翘着二郎腿坐在床边,一手撑在床上,微微仰头平静地看着越川那张阴沉无比的脸。
窒息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许久,符向安先开了口:“我给你看了几套衣服,我觉得挺适合你的就买了,放在我家里,有空去试试?”
“……”
符向安看着他的脸,慢慢道:“两套跟你现在穿的风格类似,一套黑的,一套藏蓝色,休闲夹克,一套卡其色的西装,你并不一定要穿黑的,你穿其他颜色应该也不错,鞋我也给你搭了几……”
不等他讲完,越川忽地一把将床边的帘子拉起来,低头吻了上去。
不同于前面在人前那样的嚣张冷淡,此时的符向安很是温顺,像是卸下了所有的防备防御,由着越川非常无礼地肆虐他干涩的唇,用力地用指头捏着他的脸、他的下巴,将严厉不愉的目光一寸寸底扫描过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最后重新霸道地卷住他的舌尖,占有他的口腔。
越川的外表看起来是个很端庄冷漠的人,可他的吻却并不是冰冷克制的。
符向安也很喜欢他的这一点。
“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越川拉开距离。
符向安说实话:“我什么也没想。”
没什么原因,不想接电话就没接,不想联系就没联系。想买衣服就买了,想那么说就那么说了。
“衣服我不要。”
“那就丢掉。”
“我早告诉过你我不喜欢别人安排我。”
“我也告诉过你我喜欢安排别人,”符向安揪过他的领子拉低他的头吻他,看到他深深地吸了好几次气,心情突然好了不少,不过嘴上不饶人,“我还告诉过你我想上你,给过你机会下车,如果你上次不来找我,我也不会再去找你,如果你今天不来找我,从此以后我们也不会再有任何公事以外的联系……你不懂我在想什么?我也一样,我也不懂你在想什么,喂,你就那么想开花?”
越川:“……”
符向安说话的方式总是赤/裸得让人难以接受,他笑着拍拍越川的脸,进一步挑衅:“越兄你虽然帅得人神共愤,我也挺喜欢你,但是怎么说呢,喜欢归喜欢又上不了床,我也是个人,不可能一直吃素吧?
真是个现实无比的混蛋。
不过说得也是事实。
但是再怎么是事实,他们这段关系也才刚开始,没开始也就罢了,已经开始了,而且是刚开始就要他放弃,这不是越川的风格。要么不做,要么一定要做出一个一定程度的结果,这才是越川的作风。
这个符向安,别的地方硬不硬不知道,嘴巴是挺硬的。
“不管怎么样,我现在算是你的家属,这次你出事没联系我我记你一次,我这里没有犯三次才惩罚的规矩,如果还有下次,我会强/奸你。”
不等符向安发声,越川便又补了一句。
“有种你就去砍我全家。”
*
想到曾听闻的一些八卦以及从袁丁、王知远那里了解的一些信息,越川还是推掉了近两天的工作,推不掉的转为了线上,回家拿了工作笔记本电脑过来留在了医院里。
这是两人间病房,早上他来时刚好隔壁床出院了,下午来了新病人,是个摔了头的八九岁小男孩儿。
刚好到下午饭时候,越川上来时顺便去食堂买了盒饭上来,进来后看到符向安正蒙着头在睡觉。下午入院时小男孩是父母和爷爷奶奶四个人一起陪着来的,原本就已经挺挤了,这会儿竟然又多了俩人,听称呼是男孩儿的姑姑姑父,屋里一时落脚都难。
越川挤过他们进来将饭盒放下,□□上蒙了半个头的符向安:“吃饭了,吃了再睡。”
被子里动了动,应该是没睡着。
他掀开盖住头部的被角,看到符向安半闭着眼眉毛揪着,脸色有点苍白:“你还好吗?”
隔壁床一堆人在聊天,不知说了什么,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
小男孩大叫:“不准笑!有什么好笑的!喂!爸爸!妈妈!爷爷!不准笑!你们不准笑!哎呀!我头好痛!”
一群人的笑声连忙变成了此起彼伏慌张的问话:“怎么了宝贝儿?小宝,小宝你哪里痛?”
符向安眉毛都快拧出水来,几乎是一瞬间,嘴皮就没了血色,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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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额角迅速冒出冷汗来,接着突然他撑起胳膊将头往床边伸。
越川见状连忙起身将装饭盒的塑料袋取下来兜到他嘴边。
干呕了好几下,没呕出来。等人重新躺下时,脖子边已经发了一圈的汗迹。
旁边一家还在吵吵闹闹说说笑笑,越川拿纸巾给符向安擦了擦汗,然后拉开帘子:“你们可以安静一点吗?我家人被你们吵得很不舒服。”
大概是越川身形过于高大,气势派头不像个好惹的,这家人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孩子爸爸跟他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态度挺好的,想来应该不是故意。
后面确实也都没吵了,偶尔说几句话也是虚着声音,很小音量。一圈长辈安安静静地关切地看着床上的小男孩儿,等着医生傍晚过来查过房,确认问题并不大之后,爷爷奶奶姑姑姑父才离开。
不一会儿,等着输完液爸爸妈妈带着小朋友回家了,走之前还跟越川再次道歉:“不好意思啊今天白天吵到你们了,晚上我们和小朋友不在医院住,明天早上查房才过来,你陪你的家人的话晚上可以睡我们这边的床。”
等他们走了,越川看了眼床上正皱巴张脸紧紧捂着被子睡觉的人,去调了调病房内的空调温度。
已经晚上八点多了,饭都还没吃。
他坐在床边陪护椅上垂眸看着符向安,静静地看着,看了会儿又闭上眼,直直地静静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不清楚是过了多久,忽然他听到一声急促的气音。
他睁开眼看到符向安紧闭着眼睛,脖子里像梗着什么,满脸痛苦,憋气憋得皮肤通红,嘴里发出模糊的囫囵音色:“不……不……”
只有一个不字勉强能听得清。
“不……”符向安的呼吸越加急促,头也开始左一下右一下地晃动。
越川很快意识到对方这是在噩梦状态,他伸出手刚要去叫醒,手指才将将碰到对方胸口的衣服,符向安突然大叫一声,睁开眼一把抓住了他。
瞳孔紧缩,满是惊恐。
越川的脸上也是掩不住的惊讶。如果他没听错,刚刚符向安叫的是:“不,不要,爸爸。”
“符……向安?”
符向安不停地喘着粗气,极度的恐惧似乎已经洗去了他的年龄,剥掉了他三十四岁成年人的外衣。惊惧的瞳孔震颤着,眼睛里开始快速弥漫上血丝,定定地泥塑般地望着他。
这状态太可怕,越川一时竟不敢再开口打扰他,只能和那双眼中不属于平日里符向安的极端情绪对峙着,拉锯着,等待潮水最终的褪去。
终于,喘息声越来越小,符向安握着他手的力度也逐渐减小,他咽了两次口水,再长长地慢慢地吐了口气,松开了手。
“做梦了?”越川反手重新抓住他。
符向安也没把手抽出来,他躺在床上盯着越川,盯了好一会儿,嗓子有点干哑:“你怎么……在这儿?”
越川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我一直都在这儿,前面还买了饭上来,你说头晕要先睡会儿睡醒了才吃。”
符向安慢慢眨了眨眼,努力想了想,好像才想起来了有这么回事。
越川捏着他的手,再次问:“是做噩梦了吗?还好吗?”
“……”
符向安看着他一言不发的样子让他想起了他们第一次去酒店,他给符向安吹完头准备走时,对方也是以这样的眼神沉默地看着他。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理解的,也许理解错了,也许是自作多情,但他还是安抚道:“放心,我不会走。”
他感到符向安的手动了动,轻轻抓住了他的手指。
那手里全是汗。
后面继续连着住了三天医院,三天的时间,除了袁丁和李曦婉,再没有一个人再来看过符向安,也许是前两天时都来看完了。
袁丁一家人来的时候符向安又刚好在睡觉,越川也没打算叫醒他来接待客人,便帮他收了果篮,代为感谢。李曦婉在病床边静悄悄地抹了一会儿眼泪,最后被袁丁给一脸反感地拉走了。
隔壁小男孩跟他们同一天出院,由于实在推不掉,最后一天越川还是出去忙了点事,忙完了才开车过来接符向安出院。
过来时符向安正在跟小男孩聊天。
“一会儿谁来接你出院呀?我爸爸妈妈一会儿下班了来接我,你呢?你爸爸妈妈来吗?”
符向安说:“不来。”
“为什么呀?他们也在上班吗?”
“对,他们也在忙。”
“哦,他们不来的话是别人来吗?是那天那个可怕的叔叔接你吗?他是你的兄弟吗?你们两个都好帅啊!但是我觉得你更帅一点!”小男孩超级外向,还是个颜控。
符向安被他逗笑:“谢谢,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不过你得叫我叔叔,别哥哥了,怪恶心的。”
小男孩跪在地上玩,趴在他腿边嘻嘻哈哈的:“叔叔你好帅啊,另外那个叔叔也帅,但是他好吓人,太凶了我不喜欢,害怕他。”
符向安瘪嘴:“那怎么办?我实际上比他还要凶,你岂不是要怕死了。”说着比出一个手枪姿势,“biubiubiu!你死了!”
小男孩配合地捂着头往地上滑落,在地上乱爬:“啊,我死了,来人啊,快来人救救我。”
然后爬到了一双皮鞋旁边。
顺着那双鞋往上看,看到是谁后他一下子跳起来,跟蚂蚱一样蹦跶回自己的床上拿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啊啊啊!我好了!我没事!我原地康复!”
越川:“……”
符向安笑死了,指着越川:“快去整整容,别吓着人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