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养魂
    山洞里光线昏聩,不知时候,冷风偶尔从石壁的缝隙里漏进些许,将沿石壁绵延垂下的藤蔓枝叶吹得簌簌作响。

    除此之外,洞内再无声息,若是仔细听去,仿佛还能听见夜虫隐约鸣叫的声响。

    直到被顾珩灵力横扫过的壁石受不住重力,“啪”地一声往下掉时,才堪堪唤回相拥着的两人的神识,像是被炽火烫伤了一般,倏地放手分开了.

    一个假装盯着地上早就躺得比咸鱼还平的活尸出神,一个抬手摸着后颈四处望来望去,活像被人塞了一把虱子到衣领里,就是不敢看对面的人。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去形容眼下的情况,就是尴尬,大写的尴尬,尴尬得可以用霜津或九歌当场在石洞里雕出一座元上学宫。

    ……只要不是我先出声,尴尬的就不是我。

    宋浅言&顾珩都这般默默地想着。

    顾珩盯着地上的活尸盯了半晌,要是目光有热度,地上被他盯着的那具活尸应该能发出“滋滋滋”被灼烤的声音。

    顾珩盯到眼睛有些酸涩了,装模作样地眨了眨眼,淡定地收回视线,再假装瞥回眼,有意无意地吊着眼角扫了宋浅言一眼,却没想到和宋浅言悄默默望他的眼风撞了个正着,眉尖和心尖同时一跳,目光又像游鱼一样,企图装作不着痕迹地滑走。

    ——他那冷着一张脸强装镇定,但是耳廓都隐隐透着水红的模样一下子击中了宋浅言的心神,毫无道理地,宋浅言竟然对着冷心冷面的顾珩,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宛若老妈子一般的“怜爱”之情,甚至想上手摸一下顾珩的头。

    宋浅言向来是手随心动的人,行动力惊人,在他察觉到顾珩又要装作不在意移开视线时,宋浅言动作极快“啪”地一声,抓住顾珩的手腕,在顾珩被抓个正着,被迫惊愕地望着他时,宋浅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认输地低声开口:

    “好了好了,是你赢了行吧,我刚刚就是……”

    宋浅言踟蹰了半晌,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找补,最后只得将落在胸前的长发随手往肩后一拨,自暴自弃地说道:“就是一时在奇怪的梦里出不来,胡乱抱了你一下,如果冒犯了,阿珩你也别当真……”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刚那番话有什么不对劲,最后神思昏聩地找补了一嘴:“你也别生我气,啊?”

    “在下知道的,被邪气所惑是常有的事,宋司主不必介怀。”

    顾珩语气浅淡,面容也浅淡,从宋浅言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先一步站起身,背对着宋浅言说道。

    习惯了,早就习惯了啊,不是吗,顾珩?

    一切的触碰、拥抱、试探、软语,不过是他驯服人心的心术,奕仁司司主,自然是比谁都知道如何收拢人心。

    顾珩想着宋浅言那句脱口而出的“梦里”,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故作坦然地笑了一下。

    “你看你,左一句在下,右一声宋司主,还说不介怀,明明就生分得紧。”

    宋浅言向来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的主,缠人和他打人的功力一样,都是万里挑一的好。

    他年少时尚且欣赏顾珩这个朋友到不行,更不要说现在,两人形同陌路后久别重逢,内心经久不愈的伤口像是越来越娇气,连顾珩的一点冷言冷语都受不住,连卖乖带卖惨的,抓住顾珩的衣角,非要讨他一个好脸色。

    “你真的是……”

    明明知道宋浅言那倒霉玩意只是在装可怜扮委屈,但顾珩强行筑起边界的心还是一下软得一塌糊涂,只得认输般地低叹一口气,强装出一副冷肃的模样,对还赖坐在地上不起来的宋浅言伸出手,故作不耐地说:“怎地,还要我拉你起来?”

    顾珩想想还是不解气,恶从胆边生地补了一嘴“不是这么娇弱吧,小宋?”

    “你这人真是……感情把我当成你不浮堂的仆从了是吗?”

    宋浅言嘴上这么说着,手下却毫不迟疑地握住顾珩伸出来的手,边笑着边借力从地上站了起来。

    “得宋司主做不浮堂的长工,不浮堂简直要蓬荜生辉了。”

    顾珩闻言挑了挑眉梢,带着几分调笑意味,笑着说道。

    待两人从地上站起来时,发现洞内不知为何比刚进来时更加黑暗,除了身边站着的人,几乎要看不清洞内是何种光景。

    这洞确实过于邪门,有让人陷入幻梦的能力,两人不敢轻举妄动,宋浅言偏过身来,下意识将顾珩掩在身后,手下捏了个火诀,瞬间一捧散着莹光的蝶从他指尖蹁跹而出,瞬间就照亮了整个洞穴。

    他们这才发现,原本只是安静沿石壁垂落的藤蔓,不止何时已经长满了整个空间,而且像是有了意识那般,天然地畏惧顾珩的灵力,只堪堪停留在两人的周围,不敢再蔓延,硬生生给两人圈出了个极其突兀的空地。

    “我看这些藤蔓是吃了你的血,才长成这个疯样,一看就和你的疯劲同出一脉。”

    知道这些藤蔓的黏液有致幻效果,避开断口,皱着眉有些嫌弃地踢了一下。

    “不就和贵不浮堂一样,只会吸我血汗。”

    宋浅言闻言,玩味般地挑了挑眉,抱臂撞了撞顾珩的肩膀,语带笑意地说道。

    “滚开。”

    顾珩低声笑了开来,笑着骂了一声。

    “现在这些藤蔓像长头发一样长得到处都是,枝蔓里的黏液还能致幻,要想个办法过去才行。”

    宋浅言仿佛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般,并指为刀,指风并着灵力干净利落地削下了一片枝叶,懒懒散散地说。

    虽然嘴上说着“想个办法”,但也不见宋浅言有多愁苦的样子,大概也就是做做样子,哄顾珩和他多说说话。

    顾珩与他相识于少时,这厮有多神憎鬼惧还是知道的,他听出宋浅言懒散的语调里的调笑意味,最终还是克制不住地翻了个白眼,抬腿踢了踢宋浅言的小腿,示意他滚到一边去。

    宋浅言这惯会揣度人心的主,挑着眉梢,从善如流地将位置让给顾珩.

    还尤嫌不够热闹似的,寻了块突出的石头坐下,好整以暇地撑着下颌,懒洋洋地望着顾珩,轻笑着说道:“顾堂主既收了小宋为长工,可要对小宋负责,把小宋带出去呀。”

    “……你再出声,我就留你在这给活尸加餐。”

    顾珩闻言,皱着眉忍无可忍地低声喝了一声,眉心微动,看得出来比起解决石棺中那具不知名的高阶活尸,他更想提剑先解决掉宋浅言那个嘴比鹦鹉还碎的人。

    “噢。”

    宋浅言眼带笑意地抿了抿唇角,对顾珩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可以开始他的表演了。

    顾珩于元上学宫修的是星象一门,对灵力的掌控极其出类拔萃。

    只见顾珩指尖微动,莹白的浅光便如雾般流转在他手腕间,随着顾珩的手诀变幻,洞内所有的藤蔓都隐隐浮现出浅白的灵流——这就是星象一门顶尖术者的修为,凡有灵者,皆能为其所用。

    顾珩垂着眼睫,长身立于脉脉莹光之间,感受洞内灵力的流动,袍脚蹁跹,披散身后的长发微动,整个人庄严又高远,赏心悦目得像九天神佛。坐在一旁撑着下颌望着他的宋浅言,眉眼间是尽是带着笑意的柔和。

    心随念转,顾珩猛地一睁眼,刹那间洞内光芒大盛,原本静默流转在藤蔓内的灵力瞬间变为有实体的薄刃,将带着致幻毒素的藤蔓齐齐拦腰斩断!

    就在黏液泼天似的要喷溅出来时,顾珩掌心一收,整个山洞内的时间流逝顿时被他停住了,他立在明暗的交界里,一半是至黯的夜,一半是至明的光,断藤高悬,宛若神明分海。

    但偏偏宋浅言看着顾珩,就像个破光而出的神祗,让人无端想起衣角如雾,长风如歌的九天神宫。

    梦里那种无可自抑的悸动,又不有分说地袭上心头,让宋浅言不得不收起脸上好整以暇的神色,下意识地抬手按了按胸口。

    这毒素莫不是还没排清吧,不然怎么心跳那么快。

    宋浅言模糊地想着。

    顾珩可不知道他活泛上天的心思,时间和星象一样,都是一门要穷极一生的学问,像他这样修为登峰造极的术师,也只能控住一时半刻的时间流动。

    若宋浅言还像被人打傻了一样愣在原地,保不齐顾珩控不住洞内的时空,那些毒液就稀里哗啦地淋两个人一身。

    “宋浅言?宋浅言?啧。”

    见宋浅言还不回神,顾珩眉心一紧,伸手一把拉起宋浅言,想带他一起瞬行到石阶之上。

    却见顾珩伸出手的那瞬间,宋浅言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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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突然回过神来,眼底眸光流转,像是什么小把戏得逞了一般,从善如流地拉过顾珩,在顾珩惊愕之间,揽着他的肩膀便跃到了石阶的尽头。

    就在两人足尖点地的瞬间,时间失去顾珩的控制,断开的藤蔓轰然落地,毒液似雨水般落下,扬起满地尘埃,宛若一场迷蒙幻梦。

    “原来宋司主才是那个惯会颐气指使的人,刚在那装傻充愣,感情是讹我作前后开路的奴才。”

    两人停下来时,还因为惯性往前冲了几步,因此宋浅言还维持着揽着顾珩肩膀的动作,将顾珩整个人护在怀里,顾珩便借着这个姿势,用手肘撞了一下宋浅言。

    宋浅言是个惯会装模作样的人,被顾珩撞了一下后,“嘶”地一声捂着胸口退开了,那一脸笑嘻嘻的,眉眼带笑地望着顾珩,看着也不像很疼的样子:

    “好险好险,那可多谢顾堂主把小宋带出险境。”

    “你这脸皮拿去糊墙,定是能造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

    顾珩闻言嗤笑了一声,拐着弯骂了声脸皮厚。

    “多谢多谢,全当阿珩在夸奖在下了。”

    宋浅言不以为意,眉目飞扬地回了一句。

    “少跟我在这耍嘴皮子功夫,”顾珩抬了抬下颌,点了点石阶中央的石棺:“方才才下头看不清,现在看来,石壁上漏下的光束恰好围着石棺落了一个灵力传导的法阵,想必和溢津突然出现不明活尸有脱不开的干系,我们误打误撞,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待我去把这倒霉家伙的棺给掀了,不就知道了。”

    宋浅言抱臂和顾珩并肩而立,闻言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说道:“装神弄鬼的,祖宗我给他一锅端了。”

    说着,便一脸嫌弃地踢开地上丛生的杂草,向石棺走去。

    越走近石棺,灵脉流动的走向就越明显,甚至不需要施术,就能清晰地看到源源不断的灵力正向石棺里涌去,由浅及深地攀满石棺的棺壁,晃眼望去,像是一道一道厚重的血痕,又像是泼血似的花,邪气得要紧。

    “……你可小心些。”

    虽然明知宋浅言天资和修为都是一等一的好,但顾珩还是忍不住担心,皱着眉叮嘱了一嘴。

    “只要是阿珩所命,定不辱命。”

    原本背对顾珩的宋浅言,闻言回头,对着顾珩眨了眨眼。

    待宋浅言回过头时,脸上的神色又变回往日那般漫不经心的模样,掌间凝起灵气,隔空稍一施力,便将石棺上的棺盖完全推开。

    棺盖落地,扬起一地尘埃,两人不禁抬手掩鼻,咳嗽了几声。

    尘埃落定后,宋浅言和顾珩下意识同时望向石棺内,又下意识同时露出一脸难以言喻又五彩斑斓的神色。

    顾珩:“……我感觉我的双眼有些许被伤到了。”

    宋浅言:“……我这向朝廷上报,能领到工伤吗?”

    不为别的,着实是因为石棺里躺着的那玩意,实在是令人饱腹感强了些。

    棺里那勉强能看得出来是个“人”形的东西,泡在一棺黝黑又黏糊的液体里,全身只一张脸露出了水面,被泡得发胀泛白,五官都模糊不清了。

    大概是因为灵力不断被法阵吸收的缘故,那一棺液体偶尔会翻滚出几个粘稠的泡,很快又隐没了下去,远远望去,就如同那个“人”形的尸块在呼吸一般。

    “……万万没想到,这竟是个养尸魂的阵。”

    宋浅言捏着鼻子,皱着眉,纾尊降贵地绕着石棺走了一圈,闷声闷气地说。

    “所以,我们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溢津活尸的背后,是某个人为了达成某个目的,而将活人练成活尸,现在很明显,这个目的,就是要供养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毒蛇般冷涩的危险预感不由分说地袭上顾珩的后脑,顾珩后颈狠狠一抽,下意识地就拔出霜津,边防着那鬼东西暴起,边沉着声线和宋浅言说道。

    “没错……等一下。”

    宋浅言刚想退回顾珩身边,没料到电光火石之间,有个难以言明的锋利天机在他脑海内一闪而过,迫使他停下往回走的脚步,鬼使神差地再看了那脏眼睛的鬼东西一样,锋利的眉骨皱了起来:

    “这鬼东西,看起来,有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