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东方将白。
天刚蒙蒙亮，钱满满就早早地起床洗漱。
原是掌门前几天联系了她，让她于今日带着初一前往弟子峰，替初一检查是否有修行资质。
钱满满紧张极了，若是初一能以弟子的身份留在宗门内自然再好不过，可若是初一不能通过测试，虽然她依然能将初一留在身边，但初一在宗门内的身份会十分尴尬。
“满满，怎么了。”
察觉到钱满满的手心微微冰凉，初一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抬头关切地看着她。
“没什么，就是有点困。”
钱满满强撑着勾起唇角，不想在事情没下定论前给初一造成心理负担。
初一乖巧地靠着她，心中了然钱满满究竟在为了何事烦恼，垂眸掩下心底的歉意。
他已和那人做了交易，那人答应会帮他通过考验，而他则自愿让出更多的身体使用时间。
可惜他暂时不能将自己的秘密告知满满，只能委屈满满为他担忧几天。
钱满满无从得知初一的心思，她拉着初一的手，心不在焉地在洞府门口等待着，直到叶浮舟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师妹抱歉，我跟师尊商量事情，让你久等了。”
叶浮舟的视线微不可觉地从钱满满与初一交叠的双手掠过，眸中迅速划过一丝不悦。
钱满满虽没发现叶浮舟的不满，却下意识松开了初一的手，上前一步拉着叶浮舟的衣袖。
“师兄……”
她眼巴巴地看着叶浮舟，除了师兄两字以外，没再多说什么。
叶浮舟好笑地摸了摸钱满满的脑袋，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事。
“怕什么，万事有我。”
钱满满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露出一抹浅笑。
她白嫩的脸颊上陷进去个小小的梨涡，看着叶浮舟的眼神充满信任。
其实在师兄出现的那一瞬，她就已经安心了许多。
初一先前握着钱满满的手，此时空落落的，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
他冷冷看着钱满满面对叶浮舟时的亲昵表情，只觉得分外刺眼，但很快，他将所有负面情绪压下，出声打破了他们二人亲密无间般的氛围。
“满满……”
初一走到钱满满身后，双手忐忑地捏着衣角，怯怯地看着叶浮舟。
钱满满见初一满目不安，连忙松开了叶浮舟的袖口，重新牵起初一的手。
又弯下腰对他细声介绍道：
“这是我们宗门的首席大师兄叶浮舟，你叫他师兄就可以，也可以叫他浮舟哥哥。”
叶浮舟闻言，心底因钱满满松手而产生的郁气稍减，他眸中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似笑非笑地看了钱满满一眼。
钱满满心中不妙的预感划过，莫名觉得师兄在想什么坏主意。
她狐疑地回看叶浮舟，对方脸上的神色却正经无比，看不出丝毫异样，于是将注意力放回到初一身上，安慰自己只是想太多罢了。
初一将二人眉宇间的互动收入眼眸，心中愈发郁郁。
这几日以来，钱满满对他呵护备至，小院平日里又只有他们二人，几乎没有外人打扰，他日复一日地沉浸在与钱满满独处，与她一起看书识字的美好中。
眼下见到钱满满从未在他面前展现过的依赖和孩子气，初一终于惊觉，她有属于自己的亲友，并不专属于他一人。
然而面上，他不动声色，礼貌地冲着叶浮舟问好：
“师兄好。”
尽管依然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但相比于初来御天宗时的寡言，现在已经好了很多。
钱满满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心下欢喜，脸上的笑意便更深了几分，眼睛也亮亮的。
叶浮舟自从察觉到自身的真实心意，原本对待钱满满便是十二分的用心，如今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因此见钱满满如此在意初一，虽说难免心中泛酸，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气。
让钱满满将精力耗在这小孩身上，总比回忆起曾经的伤心事要好。
只要这小孩够识趣，有本事让钱满满开心，他便能容忍小孩对钱满满的接近，也乐意给他个好脸色。
这般想着，叶浮舟脸上的笑便更添了三分亲和，对着初一温和地点头示意。
不过……
不知是否他过于风声鹤唳，看着初一的脸，无端想起了妖族的一位故人。
叶浮舟眉目含笑，步伐轻缓地带着钱满满一齐前往传送阵法。
无人发现，他指尖悄悄冒出一缕黑线，朝着初一探去。
几息之后，叶浮舟收回神识。
初一身上并没有任何故人的烙印，看来只是他想多了。
三人很快到达弟子峰，早有小童在试练殿内等候着，指引初一进入了判断资质心性的问心阵。
钱满满看着初一消失在阵法中，好不容易缓和了不少的情绪，又开始紧绷着不肯放松。
“怎么又开始紧张了。”
叶浮舟捏了捏钱满满的脸。
“放心，无论他是否能通过试练，师兄都有办法将他留在宗门。”
钱满满耷拉着脑袋，闷闷地开口。
“我知道，我也有办法留着他，可那样的话，身份上终究不太一样，而且寿元长短也跟大家不同。”
“我以前听戴执事说，他有一次闭关忘记了时间，等到出关后去凡俗界探访亲人，却发现父母兄弟都已不在人世，只留下不知隔了几倍的后代，我想想就害怕。”
钱满满说着，忽然明白了戴执事与她讲述这个故事的用意。
当时她正处于得过且过的心态，认为自己不需要努力也没关系，哪怕寿元会比师兄妹短，但是快乐地度过一生就算不枉来世间走一遭。
可她却自私地没去考虑待她如亲女的三长老，以及其他长辈与好友们的感受。
钱满满与初一只相处了一段时间，如今一想到以后要眼睁睁看着初一老去，心里就难受的不得了。
三长老待她这般好，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答应她不愿修炼的请求呢。
“师妹？”
叶浮舟伸手拭去钱满满突然掉落的泪珠，语气略显无措，也有几分难以察觉的阴郁。
那小孩对钱满满来说，竟如此重要？
原本不将初一放在眼里的叶浮舟，心底陡然升起了危机感。
“没事的师兄，我就是有点想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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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满满吸吸鼻子，低落地解释着。
叶浮舟眸中的暗色这才散去些许，安慰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时间在二人的等待中，过得并不算快。
钱满满翘首以待许久，初一终于从问心阵中出现。
“初一！你没事吧。”
钱满满立马上前，紧张地将初一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
尽管她清楚，问心阵并不会对身体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却总想亲自检查一番才放心。
一旁的小童递上试练结果。
钱满满接过，却有点不敢打开。
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叶浮舟。
“我来——”
叶浮舟话音未落，初一就拿走了钱满满手上的卡片。
【姓名：初一
年龄：12
灵根：无
心性：上等】
初一的面色瞬时惨白，失去了所有血色。
他方才一进入问心阵，便被拉入了幻境，经历了爱恨嗔痴四个考验。
每一个考验，他都极力忍耐着幻境自带的吐真效果，做出了与本心相反的选择，因为他知道，只有与他的思维方式相反，才能得到让满满喜欢的结果，成为满满眼中的‘好人’。
没想到他通过了心性一关，却输在了灵根上。
初一眼中闪过恨意，那人明明承诺了会帮他通过考验，为何在紧要关头出尔反尔。
他曾经连死都不怕，此刻却不敢抬头，生怕看到满满眼中的失望。
更害怕满满……放弃他。
“初一？”
钱满满一看初一的模样，就猜到结果与她期待的不同。
然而事情落定，她反而比先前镇定了不少，冷静地拿过初一的测试结果查看，然后弯下腰将初一拥入怀中：
“我们初一已经很棒了，心性居然是上等，好多师兄师姐都只能拿到中等呢。”
初一愣楞地看向钱满满，只见对方眼中，虽然有没能掩饰好的难过，但更多的却是对他的心疼。
他眨了下眼睛，泪水瞬间打湿了睫毛。
“满满，对不起。”
“别哭别哭，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们只是排除了人生的一个错误选项罢了。”
钱满满拍着初一的背柔声安抚着。
“就算没有灵根，初一也是姐姐的宝贝。”
一旁的叶浮舟闻言，眸光微闪，嘴角的弧度多了些难以捉摸的寒意。
果然还是碍眼。
叶浮舟看向正抱着钱满满不放的初一。
他答应让这小玩意留在师妹身边，是为了逗师妹高兴，可要是过了度，他就得不高兴了。
“师妹，我们不如先回望云峰，慢慢商量初一之后的打算。”
叶浮舟提议道，体贴地将弯着腰的钱满满扶起，又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的手，正好让初一离开了钱满满的怀抱。
“好，都听师兄的。”
钱满满乖乖答应，黑眸中的依赖清晰可见。
叶浮舟酸涩了一上午的心尖，总算沾染上满足，泛起了丝丝甜意。
然而下一刻，钱满满就用没被他握住的另一只手，牵起了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