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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唯一一条新毛巾被搭在了方芙意身上。
她淋了雨,洗了热水澡,踩着湿漉漉的、比自己的脚要大出很多的拖鞋出来时,才分出神来打量眼前并不宽敞的小屋和面前脸色并不算好的年轻男人。
房间简陋,但被收拾的非常干净,物品摆放的井然有序,很有个人特色。
大概是趁着方芙意洗澡的那段时间脱掉了湿衣服,盛遂现在换了件无袖背心,紧实的肌肉随之暴露在空气中。
他在灶子上生了火,把刚刚煮好的热姜汤推到方芙意面前,努力让声音平稳,不带有一丝波澜:“喝了吧。”
“趁热。”
青年眉眼冷峻,鼻梁高挺,眼尾却是往上走着,平时是温和的,不笑的时候就显得有点冷漠。
身上腱子肉精壮,腰背线条明朗,身体曲线都是硬生生靠体力劳作练出来的,他这半年都在工地上,皮肤晒成了恰到好处的深色,瞳仁却黑的发亮,一双眼睛倒是出乎意料的吸引视线。
视线相交,四目相对,这让方芙意又想起刚才在巷子口蹲到盛遂的样子。
相遇的晚上下着雨。
这是继半年多后,方芙意第一次再见到他。
明明是该读大学的年纪,却在这里被生活蹉跎。
她看见身形高挑的男人拎着铁饭盒、冰啤酒,拎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半倚着墙根靠在那里,蹲下来喂猫。
还和以前一样好心。
这点倒是没变。
他一边喂着猫,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好像是快要走了,所以蹲下来伸手抚摸小猫,询问它要不要跟自己回家。
可惜被拒绝了。
哈哈。
暗色灯光像是给人渡上了一层复古滤镜。
方芙意就守在那个阴影遮盖的角落,看着盛遂喂完猫咪,又跟猫咪告别,后在那里晃神。她迎着不算清晰的光线半抬头,看见他整个人灰扑扑的,像蒙了一层阴霾。
都下雨了也没有在第一时间离开。
明明他以前不是这样。
所以她叫住他。
可能是太过于猝不及防,盛遂在听到自己喊他名字的时候显然愣住了,身体陡然一颤僵在那里。
能察觉到空气中的不寻常。
方芙意想,他一开始是不想答应自己,也不想让自己跟着回去的,但或许是顾忌到雨下的太大,才迫不得已在缓过神之后留下一句“跟上”。
那个带着雨棚的小巷并不能完全遮住雨。
夏天的衣服薄,方芙意身上的衣服全都湿透了,湿淋淋的贴着,很不舒服。
尽管她现在身上罩着盛遂的衬衫,穿着盛遂给她拿过来短裤,用的全都是盛遂的东西,这却也并不耽误她颐指气使,将自己面前的那碗热姜汤推回去,带着些耍脾气的意思,任性到以为这样就能引起对方的重视:“我不喝!”
她并不讨厌生姜的味道。
只是不喜欢盛遂故意留下的那种疏离感。
空气中暗流涌动,外面雨声纷纷、雨点啪啪砸到地上,屋子里还能隐约听到隔壁邻居的鼾声。
刚才黑布隆冬的,看什么都不太清楚。
出租屋内明亮光线下,方芙意又仔细打量着盛遂。
他现在这样看着比以前黑了,却也比以前更精瘦了,眼窝深邃、轮廓鲜明,指骨泛着粉意,手臂青筋凸起,比起之前,更加多了一些成熟男人的韵味。
是一种不一样的性感。
方芙意就那样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盛遂,看到自己的影子都映进对方的瞳底,还以为他能说出什么样的话,结果等来等去,就只等到他的一句:“好。”
“那就先不喝。”
胸腔剧烈起伏,莹白小脸上浮着被热水浸湿的粉潮。方芙意怒火中烧,恨不得一拳锤到盛遂身上。
虽然男人情绪一向极为稳定,但从来不是没有脾气的人,他有主见、有想法,心里有一套自己的准则,以前读高中的时候,她还听说他和别人打过架。
半年多时间不见,她不知道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像一颗垂暮的老树一样,即将枯萎,什么都不足以掀起半点波澜。换到以前他早就递来台阶,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轻拿轻放,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对猫咪的态度都要比自己亲昵。
“盛遂!”
这是方芙意今天第二次喊他的名字。
皮肤白皙,鼻尖溢着薄汗,脸上红晕遍布。
胃里被极力忽略的灼烧感再也无法忽视,她抬起腿就踢了盛遂一脚。
与其是生气,倒不如说是想为这段时间积蓄的闷气寻找一个合适的突破口。
方芙意一时间有很多话想说,她想问男人为什么不辞而别,为什么要从自己生活中消失的干干净净,连离开也不跟自己说半句,她明明愿意和他一起渡过难关的。
可僵持了很久,隔壁的呼噜声都换了个调子,到最后她也只是叹了一口气,伸手指着男人眉上的创可贴,撇嘴:“额头上是怎么回事?”
“问你呢!”
“你傻了还是哑了?”
盛遂一愣,迟钝般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才反应过来方芙意是在问自己。
其实两个人没有那么生疏,大半年不见,即使相处在同一个环境里也不觉得有什么尴尬。但兴许也是习惯使然,下定决心要和她撇清关系的念头被一时抛到脑后,男人下意识就接了她的话:“不小心碰到了。”
“哦,那你可真够不小心的。”
没有硝烟的战争无声蔓延。
房间就是两人的战场。
方芙意想再阴阳怪气他几句,看看他究竟能给出什么样的客服式僵硬回答,结果“咕咕”一声冗长声响猝不及防插进,肚子发出的声音先把她整理好的思路全都打乱。
这个时候了,盛遂才终于像魂归身体一样有了灵魂,立即又把刚才搭在椅子上的围裙系上,起身说:“我去做饭。”
“那里不是有泡面?我吃那个就好。”
方芙意脾气还是倔,就是故意说给盛遂听的,“反正这段时间过的都是苦日子,饥一顿饱一顿的,有东西吃就已经谢天谢地咯,还在乎吃什么呢?”
她伸手就要去拿泡面,手还没碰到桌子,上面的桶装面却已经被盛遂收起来了。
“这个不健康。”
“不健康?那你买了干嘛?放着供起来?”
女孩一点也不嘴软,“还是说我吃不健康,这些东西到你嘴里就健康?”
盛遂一个人生活,觉得吃饭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应付着勉强能吃就好,在这上面并不怎么上心。
他自己得过且过。
但不想方芙意也这样。
所以即使方芙意故意说反话,说“吃泡面就很好”、“有东西吃就已经很不错了”,他也还是把桶装面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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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拿不到的地方,围好围裙去了厨房,留下一句:“我现在就去做,很快就好。”
这种廉租房一般都没有什么布局。
说是厨房,其实就是用帘子隔出来的小空间,里面有柴米油盐、锅具灶炉以及一些日常用具。
男人背影挺拔,穿着无袖上衣、灰色长裤,围着块不算合身的花布围裙,在那块隔出来的小空间里娴熟的择菜、削皮、煮饭。
盛遂会做饭,且厨艺相当不错,从以前就是,甚至比方芙意那个整天把“女人就是要会做饭”、“要想抓住男人的心首先就要抓住他的胃”挂在嘴边的妈做饭要好吃多了。
而且和说一套做一套不同的是,盛遂说很快就好,真的就是很快就好。
家里剩下的几样菜全被搜刮了出来。
盛遂拿着这些钻进厨房。
没多长时间,几个热气腾腾的家常小炒和一碗冒尖的米饭就摆在了方芙意面前,连刚才被晾在一边的姜汤都被热好了重新端了过来。
方芙意不否认自己刚才卖惨的那些话里有故意夸大的成分,但有些地方没撒谎,她是真的饿了,也已经有很多天没有像这样坐下来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饭菜的香味飘进鼻息,饥饿感更加明显,肚子也开始抗议。
她捧着面前的小碗,整个人快埋进去,头也不抬,狼吞虎咽,大快朵颐。
看着方芙意吃这么香,盛遂自觉给她留出空间,趁着她吃饭的间隙进去洗澡。
时间衔接恰当,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方芙意正好吃完,放在右手边的热姜汤也被她咕噜噜全喝下去,一滴没剩。
吃饱喝足,等肚子里终于有点东西之后,她才终于像活过来一样,鸠占鹊巢般躺在盛遂床上,撑着胳膊看洗漱出来的男人收拾残局、刷锅刷碗、整理房间。
因为刚洗过澡,整个人都蒙着水汽。
前额被遮住,湿发耷拉下去。身上挂着没擦干净的水迹,水珠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一样,绕来绕去,在流畅漂亮的肌肤上留下痕迹,随后顺着小腹没入深处。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场景展现在方芙意面前的时候,突然让她很想别根烟在耳朵上,然后冲着盛遂吹口哨。就像蹲在街边的那种小混混那样。
不过最后好歹还是忍住了。
已经很晚了,房间里的灯光被熄灭。
雨还在下。
窗外时不时传来雷声,闪光在漆黑的夜色中炸开。
方芙意和盛遂一个在床上睡着,一个在床下打了地铺,窗外风雨琳琅,房间里还算安稳,外面的那些仿佛和他们并无关联,彼此的气息交织,静下心来也还能睡着。
表面上还算从容,内心却远比表现出来的要不平静太多。
室内光线晦暗,黑夜里才敢肆无忌惮地将目光送过去。
躺在铺在地上的被褥,盛遂隔着一小段距离注视着床上的方芙意,心口热流涌动,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又松开,脑中的纷乱思绪多得快要溢出来,直到现在,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方芙意为什么知道自己在这里,又为什么来找自己?其他人呢?身边没有其他人了吗?
她来找自己,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现在这个处境,他又能给她什么呢?
“方芙意。”
黑暗中,盛遂的声音悄然响起。
连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先喊了她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