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狂热
    她沉默着走下飞月乘,听明煦在她耳边火急火燎道:“怎么回事,这批的指引仙官难道也有他吗?”

    青晏面色越发清冷:“绝无可能。”

    颜故与唐禾从未见过她们二人如此反应,均有些不知所措。就在他们面面相觑之时,远处有两人一前一后地向他们这里走来。

    后边的那个颜故与唐禾都见过,乃是他们此次同届晋上来的几位仙使中的一个,名作随翎,此时正从腰间翘出一只手来偷偷地和他们打着招呼。

    而走在前面那人虽然面生,但观其行走姿态之骄矜,定是平时高高在上惯了的人才会有如此这般高视阔步的神态。随着此人越走越近,他投射给青晏的目光就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种混杂了狂热的迷恋目光。虽然已经竭力克制,却依然因为过于浓重而可以被人轻易捕捉。

    颜故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明煦迅速推了推青晏:“快走,我来跟他说废话拦住他。”

    “没事。”青晏拍了拍明煦的手让她安心,“你带着他们去守御副将那把文牒验了吧,我有办法让他不能跟来,别担心。”

    “还是你去吧,”明煦迅速抽出自己和唐禾的文牒来递给青晏,“我刚才望了一眼,今天当值的守御副将是前几天刚跟我比划输了的那位,不服气着呢,我一过去他肯定又要跟我约下次比试的时间了。你去验才最快,他不敢跟你多说话的。”

    说话间那二人便行至他们面前。靠前的那人双目紧紧锁着青晏,唇边绽出一个过于标准的微笑:“许久未见,玄镜仙子近来可好?”

    明煦讥笑道:“思盛神君莫不是犯了眼疾,我们这可还有三个人呢,怎么都不说招呼一声?”

    思盛微昂着下巴睨了她一眼,又再度对青晏笑道:“不承想能在这里见到玄镜仙子,实在是有缘极了,想必仙子应该也是要带着后辈下界历练吧?既是如此,不如与在下一起?”他微微侧身,让出了身后的随翎,“恰好近日我座下也新拜入了一名仙使。”

    青晏置若罔闻,径直往太垣南门的守御副将那去了,仿佛只是掠过了一团不断浮动着的灰蒙瘴气。思盛脸色一变,刚要跟上前去却被明煦伸手拦下。他阴郁的目光从她的手臂挪到她的脸上:“燃乐仙姬有话要说?”

    “倒也不是。”明煦似笑非笑,“只是我们这两名座下仙使还没和神君见过礼,这多不合规矩啊,所以得有劳神君等等。”

    “不必。”说完思盛便想绕开她往前走,未曾想却再次被明煦拦下:“别啊,多难得的机会。”她使劲地向颜故与唐禾招手,“快点,快过来见过思盛神君。”

    “燃乐仙姬。”思盛的语气虽淡,眸中却跃动着凛冽的光,“适可而止。”

    明煦脸上残存的笑意也消失了。她冷冷地看着思盛:“思盛神君如果能明白这四个字的意思,今天大概也不会出现在这儿了。”

    “我此番乃是奉天帝命令带后辈下界游历,燃乐仙姬如此阻拦,是打算对天帝不敬?”

    明煦“嘁”了一声,不屑道:“你这帽子给我扣的,也太大太熟练了,平时没少拿着鸡毛当令箭吧?”

    思盛神色阴郁,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明煦。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颜故却有些不合时宜地惊呼出声。他摸了摸头,有些赧然地对明煦道:“燃乐仙姬,我的下界文牒好像不见了,是不是已经交给你了?”

    “啊?”明煦有些疑惑。

    他们四个的文牒不是刚刚才交给青晏吗,颜故这么快就忘了?

    明煦本能地望向青晏的方向,见她正将他们几人的下界文牒给太垣南门的守御副将,突然便像意识到什么似的猛地回过头来。

    她盯着思盛,一字一句道:“思盛神君,你的下界文牒也是要给守御副将看的。”

    思盛轻蔑一笑:“怎么,燃乐仙姬想要代劳?”

    “这种好差事我就不凑热闹了,”明煦讥讽地笑了笑,开口的嗓音极为清脆,“我感兴趣的是,你是怎么当上指引仙官的呢,思盛神君?”

    “燃乐仙姬这是在质问我?”思盛的脸色沉得似乎能滴出水来,“休要不知好歹。”

    “我知道思盛神君想说什么。”明煦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无非就是和从前一样,觉得以我的仙阶不配与你说话,如果不是看在青晏的面子上早就对我不客气了。但很遗憾,并不是所有人都吃这一套。况且,”她话锋一转,“思盛神君的指引仙官一职如果来得堂堂正正,又何苦在这自降身份与我绕圈子扯皮呢?”

    思盛冷笑一声:“如若我是,你待如何,自绝于此?”

    明煦岿然不动:“思盛神君不妨想想,我为何敢如此笃定你一定不是呢?”

    “很好。”思盛简短地从唇缝间吐出两个字。他伸手唤来随翎,神情也逐渐变得莫测起来,“既然燃乐仙姬一再坚持,不妨把我们二人的文牒拿去看看,也好叫你彻底死心。”

    “不必了。”青晏的声音从远方清晰地传来。

    她收起了他们四人的文牒,转过身来对着思盛道:“以神君之能,必会做好万全准备,所以这文牒自然是真的。只是指引仙官一职责任重大,相关文牒历来是由天帝亲自核验盖印才能下发,那么这文牒上一开始到底是谁的名号,天帝对你与泽湘仙子私下替换仙职一事又有何看法,思盛神君是否愿意告知?”

    思盛面上刚刚扬起的傲然笑意瞬间凝住了。

    他暗暗咬了咬牙,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泽湘仙子突有其他事务缠身,所以将指引仙官一职托付于我。我已着人将奏笺呈至天帝处,不日便会有批复。”

    “哦?那就是现在还没有批复的意思咯?”明煦抱臂朗声道,“我知道思盛神君嫌我话多,但我还是很想提醒一句,有些事情天帝可能会看在湛德仙圣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仙圣自己可却未必。”

    思盛深深地看了明煦一眼,眸中是不断翻卷着的阴霾。不过很快他的神色便恢复了正常,转而对青晏缓道:“此番未能与玄镜仙子同行,实乃遗憾至极。望仙子此番一路顺遂,你我日后有缘再会。”

    随翎望着那个挥袖离去的背影愣了一愣,刚要跟上前去却被青晏唤住。

    她懵懂地立在原地,听着青晏问道:“这位小仙友,你叫什么名字?”

    随翎怯怯地答了。青晏继续问道:“你之前是否见过泽湘仙子?”

    随翎回忆了半天,惴惴不安道:“好像在汲秀殿见过……”她求助般地望向了颜故与唐禾,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紧张地抿了抿唇,一双大眼怯怯地在青晏与明煦间转来转去。

    她心里怕极了,虽不清楚这几位高高在上的仙子神君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瞧刚才那种架势,他们定然是水火不容的关系了。

    她不敢猜,也猜不透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知道自己心里的迷茫满得快要溢出来。

    她的指引仙官到底是谁呢?难道不是思盛神君吗?虽说那天自己在汲秀殿确实未曾见到过他,但后来仙籍阁也与她解释了说神君仙务繁忙未能亲自前来,过些时日会来带她下界游历,叫她耐心等待即可,如今怎么又和泽湘仙子扯上了关系?

    况且现如今思盛神君算是在她这个后辈面前失了面子,接下来的游历可怎么办,自己会不会因为这个而被暗中为难?

    青晏沉静的声音犹如一泓清泉一般稍稍抚平了她的焦灼:“不必担心,你的指引仙官本就不是思盛,以后也不会是他。一会儿会有人送你去天宫,到那后只需将你知道的一切如实告知天宫主掌令书云,她自会禀告天帝予以定夺。”

    青晏见随翎还有些犹豫,又道:“我知你心中仍有不少疑惑,你我又是初识,理应对我的话有所怀疑,但请相信我,这已经是你现下最好的选择。且天帝行事公允,必会对你做出最妥善的安排。”

    颜故温声道:“玄镜仙子所言非虚,这确实是目前对你最有利的办法。”

    唐禾也诚恳点头:“真的,仙子是好人,你放心吧。”

    被这两个略熟悉一些的人劝了劝,随翎这才彻底从之前的紧张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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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缓了过来。她认认真真地朝青晏施礼道谢,随后带着青晏给她的信符,与一名太垣南门的守卫一同往天宫去了。

    明煦这才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她刚要开始抱怨,青晏便摇头制止道:“别在这说。”

    于是明煦听话地安静下来,跟着青晏折入通向一片密林的岔路——前往人界的入口便隐匿在其中。

    过了一阵明煦回头远眺,估摸着南门的守卫们应该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了,立即开始怒骂:“我本来以为他之前就已经够疯了,没想到这次还扯上了别人,人家小孩儿初来乍到的容易吗?湛德仙圣美名远扬,居然能教出来一个这样下三滥的徒弟,真是奇了怪了。我如果是他,一早就把思盛给赶出门去,省得败坏了其他徒弟的名声。”

    “他在湛德仙圣面前可不是这般模样。”青晏道。

    唐禾偷偷瞄了眼颜故,不明白他为什么能如此泰然自若地跟在青晏身后,平静得好像刚才的事情在他心中激不起哪怕一丝波澜。又或者……颜故也和他一样有很多问题想问,只是没表现出来而已?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明煦十分担忧地回头问道:“你们俩怎么一声不吭啊,是被吓到了吗?”

    “应该是想问却不敢问吧,”青晏打量了他们一眼,“抱歉,确实不太体面。”

    “我们没觉得不体面,况且体面也得分对谁吧,我看那思盛神君就是有问题。”唐禾小声嘀咕道。

    明煦与青晏对视一眼,双双笑了起来。

    明煦拍着手,乐不可支道:“瞧思盛这一肚子坏水,真是连装都装不了了,明显到刚打个照面的人都能看出来。”

    颜故唇角轻扬:“仙子与仙姬如此反应,我们想认为他是好人也难。”

    “哦?就这么确定我们是好人吗?”明煦朝他挑挑眉,“说不定我们俩才是坏蛋呢。”

    “不会的。”颜故垂睫一笑。

    他的声音如同缓缓流淌着的林间溪水般清澈动听:“恶人之所以恶,全归结在‘不在乎’这三个字上。不在乎别人的财富、感情、乃至性命,只将其看作可为己所用的棋子,所以思盛神君才会在自己的盘算暴露之后心安理得地抛下随翎离开——因为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但仙子与仙姬却考虑到了随翎的将来,即便她对很多人来说只不过是一个身微言轻的陌生小辈。如此天壤之别,谁善谁恶,高下立判。”

    “而且我们大家都已经认识这么久了,我们当然知道仙子和仙姬都是一等一的大好人!”唐禾笑得灿烂。

    “是啊,”柔和的笑意点亮了颜故古雕刻画般的面庞,“仙子仙姬功法高深地位卓然,却对我们两个刚晋了仙的小仙使关怀备至,不仅提前收拾出了一个极为舒适宽敞的住处给我,这几日膳房也都是按照我们喜好的口味做菜。”

    “而如樱如桃两位姐姐虽担仙侍掌令之职,却能在仙子仙姬面前也如平时一般轻松自如,可见也是得了真心相待。”他看向青晏,唇角噙着一抹笑意,“仙子不似传闻中一般冷淡疏离,反倒有着一颗温暖的心呢。”

    “你们俩真是,这嘴一个比一个甜。”明煦被夸得心花怒放。

    “对了,”她转向颜故,“真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提醒我,我都忘了查验他文牒的事情,不然可拖不了这么久。”

    颜故连忙推辞道:“仙姬抬举,我只是遵从仙子的建议多读了些典籍。” 他朝青晏眨眨眼,“实在令人受益良多。”

    青晏收回自刚才起就一直在观察他的目光,抿唇道:“行了,就别在这见缝插针地夸了。”

    她踌躇了一会儿,停下脚步道:“今天的事情完全是因我而起,所以我觉得该给你们一个解释,也省得你们以后为了好奇此事而分心。”

    唐禾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他飞快地瞟了颜故一眼,本想给自己满溢的好奇心找个同伴,却意外地发现颜故的目光中除了期待之外,还糅杂了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只不过唐禾没时间去分辨,因为青晏很快便开了口,将这段纠葛说与他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