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竹跑到露台外面将玻璃门关上,跟梁成舟拉扯的时间太久,陈逸的电话已经断了。
她把灯全部打开,走到院子中央的秋千架坐下,给他回过去。
一接通她就急忙询问:“陈逸,怎么了?”
“没事。”陈逸嗓音清润温和,“问你到家没?”
“我都从你家走多久了?”林清竹感觉陈逸今天有些奇怪,以往他可不会问这些。
晃了晃腾空的小腿,她笑着说:“早到了。”
陈逸此刻站在他家书房的书架前,手里拿着一张薄薄的画纸,是他高三集训时的一张速写。
那是临近联考的一天晚上,速写老师突然把所有同学都带出画室,让他们去附近的地方自由写生。还告诉同学们速写跟素描和色彩不一样,不需要一板一眼,也不是只讲究画工好。
在联考中,速写一般都是给文字提示,需要考生默写人物和场景。大部分都是双人场景,一站一蹲,一站一坐,或者是三人组合,站坐蹲。
想得高分试卷,不仅要多画多练,还得多看多想,把生活里看到的运用到自己的画里。如果一幅画里不仅把人物画好,场景刻画出来,还加上了生活的气息,会让整幅画更有趣味性,也更生动。
那天晚上陈逸画的最后一张速写,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姑娘,抱着画板站在超市的购物架前,低头画画的侧影。
而画中的那个姑娘,正是此刻跟他通话的这个。
陈逸听见了她的笑声,也不自觉勾起嘴角,“清竹,舅妈性子直,她喜欢你才会说那些话,你……”
林清竹“嘿”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原来是为了这儿事啊?放心,我一点没放在心上。”
她开玩笑道:“像我这么漂亮可爱的,哪个长辈不喜欢?舅妈肯定是因为她儿子太小了才想撮合咱俩,她要是有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儿子,指定得让我给她当儿媳妇,哪里轮得上你。”
陈逸听闻哭笑不得,点头说是。将手里的画又夹回书里放好,问她:“你明天几点……”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听筒里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对方在跟林清竹说话。
梁成舟不知何时走到了林清竹身后,手里拿着她脱在沙发上的白色大衣,从后面将衣服披在她肩膀上,又绕道前面,垂眸看着她。
嗓音清透低沉,“把外套穿上,别冻感冒。”
林清竹意外地看着他,扯着外套衣袖防止滑落,腿一蹬从秋千架上下来,站定后朝梁成舟摆摆手,示意他先进去。
“这里风大,别说太久。”梁成舟说完看她一眼,拉上玻璃门走了。
梁成舟走后,她重新将外套穿好,夹着手机问陈逸,“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问你明天几点过来?”陈逸语气随意,贴着书架边框的五根手指却不自觉抓紧,“你跟梁总在一块儿?他在你家?”
梁成舟的声音他不可能听不出来。
林清竹“嗯”了一声,她不想谈论梁成舟,所以只回答了他前一个问题,“明天圣诞,我跟朋友约了晚上出去玩,去你那蹭早午饭行吗?”
陈逸轻笑一声,“行。”
“对了。”林清竹怕去太早会打扰他睡觉,“你一般几点起床?”
陈逸知道她的意思,没给准确答案,只说:“你醒了就过来。”
林清竹刚挂了陈逸的电话,又收到蓝禾的视频邀请,接通就是她漂亮的小脸怼在屏幕中央,很兴奋的样子,“清竹,平安果我收到啦!好漂亮,我好喜欢,都舍不得吃。”
“你吃没?我给你挑的青苹果,是不是很酸?”
“还没有。”林清竹又坐回秋千架上,一只手扶着绳子,蹬腿晃动起来,“待会儿就吃。”
看她背景是在办公室,问:“你在公司加班?”
蓝禾立马哭丧着脸,“对啊!忙了一天。老大家里有事请假了,他不在,一组组长给我们实习生派了好多活,又是开会又是改设计图。”
她嘴上抱怨着,脸上却笑眯眯的,“这会儿才吃上晚饭,就这还没完,我待会儿还得继续。明天周五了,为了有个愉快的周末,我得通宵干完。”
“真可怜。”林清竹心疼她熬夜加班,“你别真弄一晚上,找时间休息下。”
“我知道。”蓝禾问:“你干嘛呢?吃饭了吗?”
“吃了。”林清竹想了想,说:“准备睡了。”
她这前一秒刚说完,下一秒梁成舟就拉开了玻璃门,他人站在玻璃门后面,隔着大半个院子的距离,扯着嗓子问她:“清竹,我用一下卫生间?”
他把碗洗了,桌子擦了,连地都拖了,她还在打电话,跟陈逸有那么多话说?
林清竹被他吓一跳,“噌”地一下站起身。而后又看了眼手机,嘱咐蓝禾道:“禾禾,你等一下。”
然后快步朝梁成舟走去,站在玻璃门前面,小声对他说:“一楼的用不了,你去二楼,上去右手第二间就是卧室,卫生间在床的左边。”
看她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梁成舟没动,假意询问:“我进你卧室,你不介意?”
“没事,你去吧!”林清竹大方表示她不介意。
心说,那能怎么办?总不好让你憋着尿走吧?
梁成舟手指了指她的手机,问:“你还要多久?”
“怎么了?”林清竹疑惑地看着他。
见他一直盯着她手机看,以为他上完厕所就要走了,想来跟她打声招呼。
既而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笑着跟他做了个再见的手势,“你是要走了吗?那我不送你了。”
梁成舟闭了闭眼,默默在心里叹口气。没说话,无奈地关上玻璃门走了,去二楼找卫生间。
这边,等梁成舟一走,林清竹的手机立马发出蓝禾的尖叫声:“啊……”
“梁成舟怎么在你家?”
“这个点,他在你家干什么了?”
“他是不是想图谋不轨?”
“你刚说准备睡了?在哪睡?跟他一起睡?”
“不行,我不允许。”
“没有,怎么会?”林清竹很是无奈,“你想到哪儿去了?我们只是一起吃了顿饭。”
“在你家吃的。”
“嗯。”
蓝禾撅着嘴“哼”了一声,恶狠狠道:“那个混蛋跑去你家找你了?”
“他怎么能去你家?”
“他怎么能在你家吃饭?”
“他怎么能进你家的门?”
“他怎么配进你家的门?”
“快,把他给我赶出去。”
林清竹“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捂着嘴问:“你怎么对他敌意这么大?”
“他老惹你哭。”蓝禾用很嫌弃的语气说:“我不喜欢他。”
“禾禾,不怪他。”林清竹收起脸上的笑,回身看着身后的玻璃门,认真说道:“他其实对我很好,在我无助难过的时候,都是他陪着我,帮我解决。”
“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只是不喜欢我。”
“不喜欢我,不是他的错。”
“既然不喜欢你,还去招惹你干什么?”蓝禾听出她声音带着淡淡的忧伤,一下更生气了,下意识反驳道:“就是他的错,他就是有错。”
林清竹不想再过多谈论这个话题,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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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别的事,“对了,销售昨天给我打电话说我定的车到了,明天我提完车去你公司接你下班?咱俩吃火锅去?吃完再看个电影?”
“行。”蓝禾提议:“化妆,咱俩明天都画全妆,争当街上最靓的仔。”
“不化妆你也是美女。”林清竹瞬间被她逗笑,夸她,“超级大美女。”
蓝禾不吝赞美,“你也是。”
俩姑娘东拉西扯地又说了半个多小时才挂,林清竹关上露台的灯和玻璃门进屋,客厅很安静,餐桌和厨房都打扫过,地面也很干净。
她环顾四周,没看见梁成舟的身影。
是走了吗?
林清竹又去门口看了眼,梁成舟的鞋还整齐地摆放在鞋架上,回到客厅发现他的手机也在茶几上放着,人应该还没走。
厕所还没上完?
仰头往二楼卧室的方向看,林清竹看见不仅卧室的灯亮着,卧室旁边那间屋子的门半敞着,那是她的画室,而此时画室的灯也亮着。
“轰”地一声,霎那间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被炸得稀碎。
林清竹立马往楼上跑,当她脸色煞白地推开画室的门,看见梁成舟手里拿着的那一叠画纸时,身体里的所有气血都开始往一个地方涌,她无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
“别看。”林清竹喊了一声。
她冲过去,将梁成舟手里的画纸全都抢过来,她想找地方藏起来,或是直接烧掉。低头的瞬间发现不只是他手里的这些,她放在桌上的画本,画册,好几本都已经被翻过了。
她绝望地想:还藏什么?能藏得住什么?
墙上挂着的水粉,画架上摆着还没干透的油画,桌上摆着的画本和画册,地面的角落立着很多用精美画框装订过的画框。
这间画室里,大的小的,彩色的黑白的,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画。
而这些画里,有很多都是梁成舟的画像。
他只要一进门,就全看见了。
林清竹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扒了衣服,连底裤都扒|光了,丢在人多的大街上,任人观赏,任人羞辱。而她被捆着手捆着脚,没有一点反抗的力气。
难堪到极致。
看向梁成舟时眼睛已经蓄满泪光,她拼命隐忍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你进来干什么?”
说完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一颗颗用力地砸在地板上,紧绷的弦早已断裂,对着他大声怒吼道:“出去。”
林清竹想求求他,快走。
“清竹。”梁成舟眼里也含着泪,上前一步想安抚她的情绪,手还没碰到她,她就极速后退躲开他,像是很害怕他。
林清竹后腰撞到了桌沿,还没站稳手就指着门外,崩溃大吼,“我让你走,你走,走啊!”
她的心里很乱,抓着桌沿的那只手一直在抖,眼泪也止不住地掉,肆意汹涌,她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人,周围的一切都是模糊的,理智全无,第一次对梁成舟说了重话,“滚。”
“不要哭。”梁成舟看着她。
他还是大步朝她走了过去,看着她哭得泪流满面,哭红了的双眼,心里疼着跟什么似的,可是这疼痛,比不上心头的潮涌。
这个傻姑娘,为什么这么傻?
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
他抬手圈住林清竹的肩膀,不管不顾地用力将她摁进怀里,右边眼角有泪珠滑落。
“清竹,你心里一直都有我。”
“为什么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梁成舟不明白,也想不明白。
林清竹的心里从来没放下过他,一直都是喜欢他的,却宁愿自己难受,也不肯给他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