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签到第81天
这还是卫皇后第一次如此呵斥卫子陵。
卫子陵面色涨红,心中不甘。
偏偏五皇子还在那假惺惺的劝卫皇后:“母后,要不孤还是把银子给卫表兄吧。”
卫皇后沉着脸:“赌债是他自己欠下的,自当他自己还,卫家儿郎这点担当都没有,如何立足?”
五皇子面有不忍:“可,卫表兄整日在外头被人追,也着实可怜。”
卫子陵彻底忍不住了,伸手就要打他:“你说谁可怜,你有种再说一次?谁可怜?”
姓李的皇子就没一个好东西!
李衍和李策是这样,李衡和李湛也是这样,现在连这个李霁也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简直可恶!
他还没碰到五皇子,就被卫皇后一巴掌打偏了脑袋。
卫子陵捂着脸,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卫皇后:“姑母……”
卫皇后气恼道:“你能不能懂事些,总是这么冲动。先前在金銮殿上也是,你若不打那病秧子,卫家说不定能拿到更多的筹码!”
卫子陵更委屈了:踩着他拿到了太子之位还不够,还要什么筹码?
卫皇后深吸一口气:“明嫣,把你表哥送回卫府,让你外祖母严加管教他!”
卫子陵不肯走,被李明嫣强行拽走了。
待两人走后,卫皇后才回身去看五皇子,教导道:“你是太子,太子就要有太子的威严。今后不管是子陵还是其他人,若是无礼,你都可训诫,明白否?”
五皇子点头,心里从未有过的畅快:“儿臣明白了。”
卫皇后教导完,迟疑两息,又问:“今日你见到你舅舅家两个女儿了?”
五皇子顺从的回她:“回母后,见到一个,另一个不曾。但她好像同十一更亲厚。”
卫皇后眼眸闪了闪:“那是自然,她们同十一皇子有几年的情谊,自是你比不了的。但终究是你外家唯一的血脉了,当初母后也知晓你舅舅家出了事,但当时宜嫔刚去,母后怕你伤心,也没告诉你。你不怪母后吧?”
五皇子摇头:“怎么会,孤从未见过舅舅,同两个表妹也不熟。自然是同母后和皇姐更亲厚,怎么会因为这个怪母后。”
卫皇后听了身为舒心,嘱咐他好好休息,就先走了。
另一
边,李明嫣强行将卫子陵拉出了宫。
两人上了马车,卫子陵就愤愤不平道:“明嫣表妹,你甘心姑母把什么好东西都送给李霁那厮吗?他先前明明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如今倒骑在你我头上了!”
李明嫣不咸不淡道:“从前没有他,母后也只是想着你,没想过我,我没差。”
卫子陵被噎了一下。
脸上被打的地方还在火辣辣的疼,他抿唇:“可我就是不服气!”明明他才是受尽委屈的那个。
李霁利用了他。
李明嫣冷哼:“不服气有什么用?虽然我也不喜他,但不得不承认,他比你厉害。你自己问问你自己,从小到大,除了吃喝玩乐,你哪样拿得出手?文不成武不就,就是个废物!”
“废物只能被牺牲被委屈!除了入土为安,一无是处,懂?”
卫子陵胸口起伏:“在你眼里,我就是废物?”
李明嫣抱臂:“不止我眼里,在全京都城人眼里,你都是废物!你看不见别人鄙夷的目光,嘲讽的话吗?别人奉承你,是因为卫家,不是因为你,你该有自知之明。”
卫子陵眼眶通红,直接跳车跑了。
跟来的两个宫婢和小太监吓得要死,问李明嫣要不要去追。
李明嫣肃声道:“不必管他,直接去卫府便是。”去了外面也是被围堵的命,他迟早是会躲回卫家的。
李明嫣去到卫府,把东宫发生的事说了,又把卫皇后的意思传达给了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深深头疼:卫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孽障!
打不听,骂不听,怎么教都没用。
再这么下去,迟早还要闯祸。
卫右相也很是头疼,同大长公主道:“要不叫大郎再生一个?”
大长公主冷声道:“再生一个有什么用?秦氏那般溺爱孩子,又教坏一个吗?”她叹了口气,又道:“反正本宫也教不好……”皇后也就那样,“给子陵请个先生吧,直接张榜公告,不拘泥出身,只要能把子陵教好,卫府必有重谢。”
卫右相一想,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在城门口张贴了延请名师的告示。
揭告示的人一波接一波的,老弱病残,书生和尚道士……千奇百怪的都有。
没几个有本事的。
有本事的教了几日,也没什么效果。
八风不动的大长公主头发都快愁白了,就在她快放弃时,老管家又匆匆进来了。支支吾吾道:“大长公主……外头,外头……”
大长公主不耐:“这次又是谁揭了榜?”
老管家一脸便秘:“一个,一个孩子。”
“一个孩子?”大长公主蹙眉。
老管家描述:“大概这么高,十一二的模样,单薄瘦弱的紧,但富贵逼人,看上去很是灵巧。就脸白了一点,瞧着有些病……”
大长公主不耐:“把人赶走,卫府不是孩童玩闹的地方。”
老管家点头,刚要转身,就听见身后有人笑道:“皇姑奶奶,您这是不待见您的侄孙子?”
老管家嘴巴长得老大:什么皇姑奶奶,侄孙子的?
难道面前这位……是皇子?
他不敢怠慢,忙让到了一边。
大长公主抬眼,就见外头的人走进了正厅。
来人一身绫罗底衣,月白外袍,最外头套了一件薄绒同色斗篷。白玉细腻的脸上带了笑,一双乌黑的眼睛弯成月牙。又问了一句:“皇姑奶奶,近日可好?”
大长公主坐直了身子,脸上也带了笑:“是小十一啊,今日怎么有空来本宫府上?快坐。”
老管家一听,真是皇子。赶紧命人备茶备糕点。
李衍坐定,先拉开签到系统签到【滴,检测到宿主首次签到京都卫家成功,生命值+50,奖励标记卡一张(注,此卡为次稀有卡,可对任何活物或死物进行标记。标记后的物体可在京都地图上实时显示。)】
李衍眼睛发亮:这不就是追踪定位器吗。
卫家不愧是夺嫡的重要家族,连开宝箱都不需要,就爆出次稀有卡了。
若是他直接签到满了三十天,是不是能爆出等级更高的稀有卡?
他签到的功夫,茶水点心很快便上来了。
李衍抖了抖衣袖,伸手从袖子里掏出告示展开,问:“这是卫府贴出去的告示吧?侄孙子这是来应聘子陵表哥的先生了。”
“先生?你?”大长公主上下打量他,病白瘦弱,金尊玉贵的,估计风一吹就倒。
最关键的是,子陵和他有仇,见
面不将他打死算好了。
太子才刚上位,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出什么事。
李衍迎这她的视线,问:“皇姑奶奶不信我吗?皇帝爹爹时常夸我,钟粹宫的小路和小橘也被我教得很好的。”
小路,大长公主知道是哪个。
但小橘又是哪个?
大长公主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不是不信,只是十一皇子这病?万一有个好歹,卫府没办法交代。”她先前就让人打听过了,这十一皇子压根没去过几天上书房,哪里值当皇帝夸奖了。
不过是偏爱一些,昧着良心夸罢了。
李衍:“我这病不碍事的,倒是子陵表哥叫我忧心。”
大长公主呷了一口茶:“怎么说?”
李衍继续说:“先前皇帝爹爹去了我那几次,提起子陵表哥都是摇头。先生们上课常说,儿孙不济,家族不兴。我也觉得子陵表哥不太像话。先前我就劝他不要去赌了,可他不听劝。”他似乎是怕对方生气,又补充道:“我也喊了他许久的大哥,我是真心为了子陵表哥好,为了皇姑奶奶好才说这话的。骨子里的毛病,比心病难医。若子陵表哥那性子不改改,皇姑奶奶和皇姐迟早要被他拖累。”
大长公主虽不喜一个小辈同她说这个,但确确实实说到她心坎里了。
卫家权势滔天,唯独皇后和子陵这个孙子没教好。
她也觉得子陵这孩子迟早得惹出滔天大祸,才狠下心惩治他。
大长公主叹了口气:“本宫也有这个担忧,才想着给他请个厉害的先生。只是十一皇子年纪擅小,又体弱,可能不太合适。”
李衍抿唇,问:“皇姑奶奶还是在为先前那事对我有所误会?”
“怎么会?”大长公主笑道:“你若是来卫府,本宫日日都欢迎,只是这教导之责……”她对李衍本就没有多在意,也不屑为难他。在李衍间接把五皇子推上太子之位后,她反而看对方顺眼了两分。
李衍很认真道:“武者可以为师,屠者亦可为师。皇姑奶奶这告示上不是说,不拘泥于出身,只要能教导好子陵表哥就可以吗?”
大长公主思索他这句话。
李衍继续努力推销自己:“子陵表哥先前跟着我待在地道几个月,脾气是不是好多了?”
站在李衍身后的陆小宁听他提起这个,眼皮抽了抽:十一皇子还真敢说啊,也不怕大长公主将他们赶出去。
然而,大长公主依旧温和。
甚至在想:脾气是收了些,若是从前,子陵这孩子可绝对不会忍气吞声成全太子上位的。
她再次审视李衍:这十一皇子在宫里也是个不省心的。
或许,恶人还真的需要恶人磨。
况且,这孩子现在正得宠,多交好,说不定还能利用一二。
她突然来了兴致,问:“那你说要如何治他一身的纨绔气?”
李衍立刻道:“这皇姑奶奶别管,您只管将子陵表哥交给我。我保证,最多两个月,您一定能看到一个完完整整,好手好脚、脱胎换骨的子陵表哥。”
大长公主眼睛亮了亮:“你确定?”
李衍郑重点头:“但有个条件。”
大长公主:“什么条件?”
李衍:“子陵表哥受的磋磨太少了,我可能会让他受点罪。”
“这无碍。”大长公主很大气道:“如你所说,只要好手好脚,人没有毛病就成。”她说完又加了一句,“最好今后能知事明理,上进些。”
李衍点头:“这些是自然的,我一定会把子陵表哥教导得比五哥还上进。”
大长公主突然有了期待,她让人去把自己床头的匣子取了来。然后招手让李衍到面前来,从匣子里取了一把纯金的长命锁给他:“这个就当见面礼吧。”这长命锁原本是想给皇后先前肚子里那孩子的,奈何那孩子福薄。
李衍眉开眼笑的接过:“谢谢皇姑奶奶。”
大长公主思忖:情报果真无误,这孩子就是个财迷。
李财迷坐回了自己的座位,还在低头把玩手里的长命锁,甚至直接上嘴啃了一下。
大长公主就那么看着,陆小宁简直不忍直视,忍不住伸出两根指头,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袖。
李衍这才把长命锁收了起来,坐好了看向大长公主,又问:“那这告示上的重金?”
大长公主反问:“十一皇子想要多少?”
李衍伸出五根手指:“五万两……”
大长公主还没怎么呢,她身边的嬷嬷先惊讶出声:“五万两?”
还真是贪财
贪到骨子里了。
李衍看着大长公主:“怎么,姑母觉得一个好孙子,不值这么多吗?”
“若是子陵表哥一直教不好,败家可不止这么一点。”
大长公主:确实,这不还欠着十万两吗。
还是她舍了老脸才砍下来的。
“自然值!”大长公主命人先拿了一万两给李衍,又道:“他若是完全变好了,除去其余四万两,本宫另还有重礼。”
“皇姑奶奶大气。”李衍收了银子,开心的走了。
大长公主不紧不慢的又品起茶来,她身边的嬷嬷恼恨道:“公主,这十一皇子想钱想疯了,您真以为他那半大的孩子能把公子教好?”
大长公主慢悠悠放下茶碗,笑道:“你懂什么,也许,子陵就吃他那一套。”
贪财才好,卫家有的是银子。
拿了卫家的银子,阮贵妃和淑妃那才会忌惮他。
“你让人传话出去,十一皇子与卫府的公子交情匪浅。”
一个受宠注定早死的皇子,与其费心除去,不如拉到卫家阵营。——
李衍收了银子也当真尽心,次日就去找了赵世杰几个。
赵世杰还是头一次见到李衍真容,待听说他是十一皇子后,惊讶的忍不住又打量了他几眼:“你是许行?”
李衍点头。
赵世杰客客气气的笑了两声,然后就打算走。
他还要找卫子陵那龟孙子呢。
卫家和他们三皇子党是死对头,他爹可同他说了,得日日找卫子陵的麻烦。
李衍喊住他:“你们在找卫子陵?”
赵世杰回头:“你知道他在哪?”
李衍点头:“知道,过来,本皇子同你们细说。”
赵世杰立刻回头,凑到他面前。
几人听了一阵,都乐了。
这十一皇子真是及时雨。
先前碍于大长公主的话,赵世杰平日里只敢围堵卫子陵。但只是围堵,对方丝毫没有还钱的意思。一听李衍说只要不把人打死打残都无碍后,就彻底来劲了。
整日追着卫子陵打,李衍就高坐茶楼,拉开皇城的地图,实时播报卫子陵躲藏的地点。
卫子陵欲哭无泪,回家告状没人搭理,躲在家不出门就
被卫尚书丢了出来。
说好的只追债不揍人的。
起初他还会反抗的,但被揍了一百零八回后,他连还手的力气都没了。
再又被揍了一顿后,他趴在水洼里,如同一条死狗,被来往的人指指点点。
一柄伞举到了他头顶,他掀开被打肿了的眼皮,就瞧见蹲在面前的李衍。
卫子陵只觉得难堪,狠狠剐着他。
李衍关闭脑海里的系统,叹了口气:“你瞪我做什么?”
卫子陵:“若不是你,我如何会落到这般境地?”
李衍无辜:“你这样说我就不同意了,你落到这般田地,都是因为自己废物。”
又是废物!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废物!
卫子陵咬牙,李衍继续道:“知道为何卫家委屈你,扶我五哥上位?”李衍加重语气,“因为你没用!”
“你自己想想,从出生到现在,你除了卫家公子的身份,有哪点还拿的出手?文不成武不就,连赵世杰都不如。没有卫家护着,你什么都不是。若是卫家倒了,你早就断手断脚了。”
李衍声音混在雨声里,犹如魔音入耳:“你若是再这么废物下去,卫家恐会因你而覆灭,到时候你就真如丧家之犬,连街边的乞丐都不如,你信不信?”
卫子陵撑在地上的手在发抖,废物两个字不断的在他脑海里回响。想到连日来遭受的白眼和鄙夷,终于崩溃了,大吼道:“我不信!李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看我笑话!”
李衍静静的看他崩溃完,又补一刀:“你现在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也怨不得本皇子看。”
卫子陵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气晕了过去。
李衍又特别好心的把他送了回去。
到了卫家,他拉开签到系统点击签到。
系统叮咚一声响【滴,检测到宿主连续一个月在卫府签到,生命值+100,奖励梦境编织卡一张(注,本卡可人为编织制定对象的梦境,梦境真实度100%,请宿主谨慎使用)】
李衍眼前一亮,这卡好。
当夜,高烧不退的卫子陵做了个噩梦。梦里因为他的废物,卫家满门覆灭。他眼睁睁看到祖母、祖父、父亲、母亲被千刀万剐,凌迟而死。他被人打断了腿丢到大
街上,和乞丐一起乞讨,昔日的友人对着他指指点点,嘲讽谩骂。他死在了一个寒冷的冬夜,尸骨无人收敛,被路过的野狗啃食……
梦里的愤怒和难过,恐惧和屈辱,痛苦和绝望犹如剧毒的藤蔓死死将他裹住。
他一下子惊醒了,想起自己悲惨的一生,眼泪哗哗的流。
照顾他的卫夫人吓了一跳,连忙问他怎么了。
卫子陵还陷在梦境里,抱着她就嚎啕大哭。
下朝回来的卫尚书正想呵斥他两句,哭够的卫子陵擦擦眼泪,下床,突然跪在了他面前,大彻大悟道:“父亲,从前都是孩儿的错,孩儿以后再也不游手好闲乱来了。孩儿要去国子监读书,要努力上进,以后绝对不会让卫家因为孩儿丢人!”
他抬头,眼神认真坚定。
卫尚书要出口的话一下子噎在了喉咙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随后赶到的大长公主也诧异,甚至还摸了摸他的脑门,确定他不是在说胡话,才正眼瞧了他。
这……十一皇子,怎么做到的?
卫子陵说到做到,次日就把自己屋子里值钱的东西全变卖了。拿去换了部分债务,然后收拾一番,去了国子监读书。
在国子监也是勤勤恳恳,连从前教导过他的国子监祭酒都对他刮目相看。
卫夫人喜极而泣,所有人都道卫家的公子一下子变了,询问大长公主是如何把人教好的。
大长公主逢人就夸李衍:“都说良师益友,都是十一皇子规劝的好!”
在大长公主的推波助澜下,皇宫内外的人都知道十一皇子同卫子陵不打不相识,关系特别要好。
李衍不承认也不否认。
卫家好不容易出了根歹笋,就叫他掰直了。
阮贵妃和淑妃看许嫔的目光就微妙起来。
三皇子几次碰见李衍都欲言又止,七皇子更是直接气得冲到钟粹宫来把李衍骂了一顿,质问他为何要规劝卫子陵。
“你不会因着卫家给的好处,就忘记皇后娘娘三番两次针对你和你母妃,卫子陵还打了你的事吧?”
李衍心情好,把大长公主给的五万两银票全兑成了生命值。又把额外得来的一套翡翠摆件仔细放好,然后才看向他,指指自己的脑袋:“因为他和你一样,这里不灵光!”
七皇子蹙眉,直觉李衍在骂他:“你什么意思?”
李衍突然问他:“你快上朝听政了吧?你若是上朝,四哥和淑妃娘娘恐会担心的日夜睡不着。”
七皇子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我在问你卫子陵的事,你同我扯这个干嘛?我上朝听政,和他有什么关系?”
李衍眉眼弯弯:“自然有,因为你脑子不好使,淑妃娘娘和四哥怕你捅篓子啊。同样,卫子陵脑子也不好使,迟早也会捅篓子。”
不怕纨绔混,就怕纨绔有梦想。
一个脑子不灵光的官二代哪天想上进了才可怕。
卫子陵不是想报复他吗?
是时候让他体验官产倾轧的残酷了!
但愿卫家人能承受他上进带来的恶果。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2 章 签到第82天
卫家签到生命值多,李衍出宫就日日往卫家去。
大长公主倒是挺待见李衍,主要是他嘴甜,卫府其他人对他也没太大意见了。唯独卫子陵,每次从国子监下学回来瞧见他,都一副吃了屎的表情,冷着脸问他:“你怎么又来了。”
李衍义正言辞道:“良师益友,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谁跟你这个游手好闲的人是好朋友?”卫子陵都上进到开始训他了,“身为皇子,不思进取,你就等死吧!”
李衍无所谓:“我有心疾,活不过成年,本来就在等死!”
一句话把卫子陵噎得无话可说,他看了眼病弱瘦削的李衍,冷哼一声走了。
两人拌嘴的时候,大长公主就那么看着,也不觉得卫子陵对皇子出言不逊有什么不对。待卫子陵走了,她才搁下茶碗道:“子陵近日在国子监学习刻苦,还得了祭酒的夸赞,都是十一皇子的功劳。有几位相熟夫人家里的孩子,也想让十一皇子见见,十一皇子有空否?”
大长公主本不想理会这些杂事的,奈何这些公子卫子陵曾经得罪过,必须安抚一二。
李衍为难,大长公主继续道:“银子不成问题的。”
李衍不为难了:“那什么时候见?”
大长公主笑道:“早就等在后院了,总要只会你一声。”说着起身,带着李衍往后院走。
李衍一路到了后院,立刻有一堆夫人围了上来。她们都知道李衍得宠,态度自然是小心巴结。
挂机的签到系统叮咚一声响【滴,检测到宿主首次签到卫府后花园成功,生命值+50,奖励京都夫人财富值标记功能。请宿主再接再厉,争取连续签到卫府后花园,爆出更多奖励哦。】
李衍打眼看去,各个夫人头顶都飘着一串金灿灿的钱币。
好多好多钱。
果然,和大长公主玩的都是有钱人。
李衍眉开眼笑的,特别热情的同她们说起话来。她们拉着自己不情不愿的儿子来和李衍见面,想让李衍也帮忙规劝规劝自己儿子。
起初,这些纨绔是不屑的。
这十一皇子估计也就长得好看了,单薄又瘦削,一看面相就好欺负,能管得住他们?
卫子陵不过是欠多了银子又被赵世杰揍怕了而已。
李衍丝毫不理会他们的臭脸,在他看来,这群纨绔就是一群会下蛋的公鸡,值钱着呢。
按人头算,一个人五千两,十个人就是五万两。
李衍收了银子,直接把当初挖地道的几个工人找来,又找三皇子借了几个兵。圈了东郊巡防营边上的一块地,把那几个纨绔子弟往里一丢,搞起了封闭式的训练营。
整日除了操练他们,就是让他们给巡防营喂马、铲马粪、砍柴挑水种菜。
德智体美劳力剔除了智美,让他们在身形疲惫中感受到生活的来之不易。
几个纨绔子弟铲马粪铲得叫苦不迭,暗骂李衍阴险,这叫什么他娘的规劝?
用他们父母给的银子来折磨他们!
几人夜里计划逃跑,又被守在外头的三皇子揍了一顿,丢了回去。
鼻青脸肿的纨绔们趴在高高的围栏上鬼哭狼嚎的。
三皇子堵住耳朵听了一会儿,侧头问李衍:“这样真没问题?”
李衍点头:“三哥放心,熊孩子揍着揍着就听话了。况且是他们父母给钱让我们揍的。”
三皇子平日也看不惯这些‘街溜子’,就由着他去了。
半个月后,这群人还真的老实了,有一两个表现良好的被放回了家。
回家后怕再回‘改造营’受苦,纨绔习气顿时都收敛了不少。父母的话也能听进去了,让他读书就乖乖读书。
读书哪里有掏马粪辛苦啊!
一问,都说‘改造营’特别好。
问就是,他们尝过的苦,也想让其他兄弟也尝尝。
其余家有纨绔,还在观望的家长立刻行动起来,纷纷交银子把自己的孩子送了进去,甚至还有京都以外的人慕名而来。
连赵世杰一伙的‘街溜子’都被送了进去。
用赵左都尉的话来说,没人会嫌弃自己的孩子太上进。
进去学习学习也是好的。
赵世杰想一头撞死!
李衍的‘纨绔改造营’名气越来越大,在三皇子、四皇子和卫府的‘包庇’下一直顺风顺水。
他略略数了一下,一个人收五千两,二十一个人就是十万五千两。
加上大长公主给的五万两,再除去买地建营地、买设备、每日发给兵丁
的俸禄和营地每日开销,他足足挣了十三万五千两万两。
李衍乐得眉开眼笑,一高兴就乐极生悲了。
有官员把他告到了御前,说他私自囤兵操练,不是想谋反就是想谋反。
建宁帝万万想不到,自己一个不注意,李衍就给他搞了个大的。
他第一反应不是李衍造反了,而是在想,这崽子肯定又出去坑钱了!
他派人去了解事情的始末后,恨铁不成钢的把李衍逮到面前,骂道:“这天下还有你不敢挣的银子吗?”
李衍委屈,小声嘀咕:“谁让你封我铺子的,要不你把胭脂铺还给我?”
“想都别想!”建宁帝瞪他:“朕看最该‘改造’的是你!卫子陵都痛改前非去国子监读书了,自今日起,你日日去上书房报到!”
李衍捂住胸口,还没倒下,建宁帝就把脸一横:“少装病,你在外头不是挺能折腾?”
李衍乖觉,说了几句好话,就乖乖答应要去读书了。
不就是读书吗,他挣够了银子。
是该好好猫个冬了。
然后他日日都去上书房,手炉、厚斗篷、护手套、枕头、茶水、点心,他样样备齐,就差把床和被子也搬了过去。
课堂上睡完骑射场睡,骑射场睡完处所睡。
八皇子被他感染,也整日困得睁不开眼,走哪睡哪。就连在路上也能睡着,好几次都差点被七皇子踩到了。
七皇子有些无语:傻子就是傻子,好的不学学坏的。
然后他上课的时候也开始打盹。
被先生提醒了几次后,七皇子甚是懊恼。回头,戳戳李衍的脑袋,气道:“你怎么还睡得着,国子监年底考校中,卫子陵都夺魁了。”
李衍抬头,睡眼朦胧的啊了一声:“这么厉害吗?”
一旁的大皇子补充了一句:“国子监祭酒是萧太傅的学生。”
李衍想了一圈,萧太傅是淑妃的父亲,难道淑妃故意让人给卫子陵放水?
但夺魁也太夸张了些,这卫子陵还不得飞天。
而七皇子还在恨铁不成钢的唠叨:“你就准备混吃等死吗?”
大皇子蹙眉:“七弟慎言!”
李衍懒得搭理他,无语道:“你不管好你自己,天天盯着
卫子陵做什么?”
七皇子懊恼:“那不是你说他会捅娄子!”他等得花儿都谢了,也没见到卫子陵怎么样!
“不急。”李衍转了个方向继续睡。
七皇子还要戳他,就被大皇子挡了一下。
他只得愤愤不平的转过身继续读书。
隔了几日,李衍在去上书房的路上就被七皇子截住了。
李衍无奈问:“你又怎么了?”
“什么又怎么了。”七皇子气恼的质问他:“卫子陵都要到户部去做事了,你可知道?”
李衍一听乐了:“这是好事啊。”哎,看来他低估了那个梦对卫子陵的影响,居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上进。
七皇子一看他这个态度,又气鼓鼓的走了。跑到四皇子面前去告状,挑拨道:“先前我要去骂他,你还不许我去。我瞧着他就是墙头草,现在同五哥和卫家同气连枝了。”
“他居然说卫子陵要去户部做事是好事!”
四皇子把书本一搁,温声道:“确实是好事,也只是听到风声,卫家人不一定同意他去户部,看来我们要帮卫子陵一把才行。”
七皇子不可置信,觉得他哥疯了,于是又跑去找了淑妃。
淑妃也道:“你四哥说得没错,这是天大的好事,母妃也当推一把。”
七皇子抓狂:这个世界怎么了?
卫子陵要去户部怎么就是好事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
淑妃瞧着这个儿子直摇头。
次日,趁着在皇后那请安的功夫,淑妃就提起这事。抿着唇笑道:“听闻卫家公子要去户部了,这户部可是国库重地,不是玩闹的地方。依臣妾看,卫公子还是不要去的好。”
卫皇后一听就不高兴了,怼道:“子陵这孩子很是上进,连国子监祭酒都夸了他好几次,怎么就去不得户部了?”
阮贵妃忙道:“皇后莫要怪淑妃多嘴,她也是为了您着想。卫公子虽说上进了,但从前……”她轻声笑了一下,“大家又不是不知道,没得去了丢您和卫家的脸。”
其余妃子齐齐掩唇。
卫皇后心里那个气啊,肃声道:“卫家就没有不好的,本宫父亲、哥哥,侄子也是顶顶好的,丢不丢脸得去了才知道。贵妃和淑妃多虑了。”
众嫔妃散了后,皇帝就来了凤栖宫。聊了没两句,他就提起卫子陵,言语间颇为赞赏:“子陵这孩子也终于懂事了,去户部是好事,男子汉就该有当担。皇后往后瞧见他,也多提点提点。”
卫皇后眉开眼笑的,当日就出宫去了卫家。皇后回来,卫家家宴,一大家子都在。
卫子陵又提起要去户部的事。
卫右相没发话,卫子陵就看向卫尚书。
卫子陵近日虽然很刻苦上进,但卫尚书忆起他往日的种种,还是不肯松口。
这个时候,卫皇后就开口了:“子陵难得上进,你应该给他这个机会。”
向来疼爱卫子陵的卫夫人也帮腔:“是啊,子陵近两个月已经很好了,国子监的祭酒和先生都夸他呢。他想进户部,你就安排他一个小小的职位。孩子大了总不能一直让他待在家,让他去你手下历练历练也是好的,左右出不了什么乱子。”
卫尚书有些动摇。
卫子陵又拉了拉他母亲,卫夫人继续道:“你若是不让他去,难免打消他的积极性,难道你还想他又同从前那样游手好闲?”
卫尚书看向卫右相。
卫右相拧眉,征求大长公主的意见。
大长公主看向卫子陵,温声问:“你真想去?”
卫子陵点头,眼神坚定:“祖父年纪大了,父亲也不年轻了,卫家迟早要我来承继。几个皇子都上朝听政了,孙儿也想先去户部历练一二。”
大长公主沉吟两秒道:“既然你想去,就去吧,但有一点,凡是三思而后行,不懂的多问问你父亲,不准擅作主张。”
她又嘱咐卫尚书道:“你派个知根知底的人带着他,先从小做起。”
事实证明,再精明的人,碰见至亲之人也会犯糊涂。
她明知卫子陵还不堪大任,但总也希望他能通过历练独当一面。
右相底下掌管着吏部,对百官本就有调任考核和举荐的权利,户部又在卫大郎的掌控之下,要安排一个人进去轻轻松松。
就这样,卫子陵被安排进了户部当差。从一个小小的户部主事做起。
卫子陵浑身都是干劲,去的比他老子早,走得比他老子晚,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勤奋。
其他被李衍拉去改造的纨绔虽
然有点变化,但变化都没这么大。
一时间羡慕得众人眼红。
卫家有孙如此,看来荣耀还要延续一段时间。
这种想法在年后戛然而止。
卫子陵终于通过自己不懈的努力,又在阮贵妃和淑妃一党的帮助下。把户部原本做平的账找出了亏空,并且不小心被路过的赵左都尉瞧见了。
陈年烂账就这么被捅了出来,户部账目上出现了八十万两的亏空,并且谁也没办法说出这亏空去了哪。
建宁帝大怒,下令暂停户部尚书到侍郎一众官员的职位。又令赵左都尉和三皇子共同清查户部亏空的案子。
停职在家的卫尚书恨不能把卫子陵给掐死,不顾卫夫人的阻拦,把他后背打得皮开肉绽。大骂道:“你这个逆子,让你去户部,你去查什么成年旧账?”
卫子陵委屈:“儿子,儿子也只是想给你分担……”他上进有错吗?
卫尚书还要打,卫右相沉着脸道:“够了,你打死他也无用,如今之际该想想怎么化解眼前的危机。”他沉吟几秒后,问:“如今事态如何了?”
卫尚书连忙道:“多出来的账本我全命人销毁了,三皇子他们最后也只能查到户部左侍郎头上,我们卫家因该无碍。但前提是,陆家私藏的账本也必须销毁。”
卫右相拧眉:“哪个陆家?”
卫尚书面色凝重:“宜嫔的弟弟,陆文忠。他同许嫔的父亲交好,许嫔父亲被贬后,他就开始搜集户部贪没边关粮草账目的证据,还顺带搜集了户部历年的亏空。陆文忠意外被斩首,这账本据说藏了起来。昨日三皇子带人过来清查账目的时候,从前和陆文忠一起共事的一个主事想把这事捅出来,被儿子截胡了。严刑逼供之下,他才供出这事。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阮贵妃那边恐会得到风声。”
“陆文忠?”卫右相沉吟,“那账本有没有可能在他一双女儿那?”
卫尚书也想到了这个。
卫右相立刻道:“让太子去陆家孩子那打听打听。”
跪着的卫子陵插话:“太子是陆文忠的外甥,陆文忠是我们弄死的,他能帮咱们吗?”
卫右相拧眉:“陆文忠是贪污而死,干我们卫家何事?他是太子,和我们卫家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太子聪慧,会
知道怎么做的。”
卫子陵想到先前和太子的龃龉,到底心有嫌隙。咬牙道:“不若父亲也让我进宫,我肯定能将功补过。”
卫尚书没好气道:“你就待在家闭门思过,哪都不要去!”
卫尚书很快把这件事告之了五皇子,五皇子知道这事的严重性。
一但账本被三皇子的人找到,卫尚书很可能就不保了。那他登顶就少了一个最大的助理。
他暗自把卫子陵骂了个狗血淋头,又把卫皇后骂了个遍。
先前他就不同意卫子陵去户部,这坑爹的货!
骂归骂,他还不得不办事。
五皇子想了一圈,陆小宁他见过几回,这大表妹精明谨慎,话也少,不好对付。
小表妹倒是没见过,但年纪小,应该比较好套话。
五皇子打定主意后,就派人注意李衍。
待李衍带着陆小宁去了上书房,又趁着许嫔去了皇后那请安,他就去了钟粹宫。
钟粹宫的人见到他来跪了一地,五皇子找借口说要帮李衍带东西去了李衍的药房。
红豆要跟着,被五皇子打发了。
药房里,陆小路躺在李衍的摇椅上,一手叼着糖葫芦,一手抱着胖橘在晃悠。
瞧见有人来,立刻把裙摆拉下站好,长睫眨了两下问:“你是谁?”
陆小路瘦弱白净,再加上做宫女打扮,看上去就好骗。
五皇子温声道:“孤是太子,也是你的表哥,你姐姐应该同你说过吧?”
陆小路惊讶,继而惊喜:“你就是太子表哥?姐姐同我说过你的。太子表哥,你是特意来看我和姐姐的吗?”
五皇子点头。
陆小路立刻拉过小板凳给他坐。
五皇子坐下,叹了口气道:“你和小宁受苦了,孤先前一直不知道舅舅遭了难,现在知道了理应照拂。”
陆小路听他提起父亲,心情一下子就低落起来。
五皇子安慰了他几句,才问:“舅舅走时,有没有留什么东西给你和你姐姐?”
陆小路摇头:“父亲被抓走了,母亲都没见到父亲。”
“你再想想?”五皇子拧眉,“或者你们后来有回过家没有?有在家找到什么东西吗?”
陆小路
挠挠头想了一会儿:“哦,我想起来了,母亲死前好像说父亲在家里埋了什么东西,但我和姐姐进掖庭就没出去过。”
五皇子松了口气,转移话题道:“不提这个伤心事了,你同你姐姐在这还好吧?”
陆小路点头:“都挺好的,就是没有钱买糖葫芦吃。太子哥哥来照拂我和姐姐,是要给银子给我们花吗?”他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五皇子。
五皇子笑容略僵:不愧是十一带出来的孩子,钻到钱眼里去了。
他从袖带里掏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这个你收着,别同十一说孤来过。”
陆小路点头,然后又看向他的袖带:“可我还想买漂亮的裙子。”
五皇子笑容淡了几分,又掏出一张银票。
陆小路接过,继续道:“阿姐还要买书,要买纸笔。”
五皇子咬牙,又抽出一张银票。
陆小路还要说,五皇子豁然起身,先截断他的话:“孤还有事,就先走了,等下次再来看你和你姐姐。”
陆小路啊了一声,很乖巧的点头,送他到门口。
然后回头,就发现地上还掉了几张银票。他连忙捡起银票追到门口,喊了两声:“太子哥哥,你掉东西了。”
五皇子生怕他追了上来,也不管什么东西,连忙摆手:“送你了。”然后脚下生风,一下子就没影了。
待李衍和陆小宁散学回来,就瞧见陆小路拿着一叠子银票眉开眼笑的。
李衍询问他银票从哪里来的,他很不守信用的全说了。又道:“我才不傻,阿姐说过,除了阿衍哥哥的话,谁的话都不要信。”
李衍夸他:“聪明!”
待陆小路出去玩了,陆小宁才沉声问:“太子是想找先前我们挖到的盒子吗?”
李衍:“也许吧。”他结合近日户部的事,猜测:“你父亲可能留了什么对卫家不利的东西。”
陆小宁拧眉:“那他们会去陆家挖地吗?”
李衍:“很可能会去,而且会偷偷去挖。”三哥和赵左都尉还在查户部,卫家要是想找东西必定不会大张旗鼓。
陆小宁:“那我们夜里去看看?”
李衍点头。
于是当天夜里,他和陆小宁就蹲在了陆家那棵老桑树上。
很快便有几个人翻墙进了陆家院子,微弱的灯笼光在院子里晃荡。
一道压低的男音在黑夜里响起:“快,从这边开始挖,仔细点,一寸一寸的挖……”
那人提着灯笼朝这边看来,一斗烛火印在他脸上。
赫然是坑爹的卫子陵。
李衍往桑树上挪了挪,脚下不稳晃了两下,树杈里同时伸出三只手拉住了他。
初一、十五和陆小宁都朝他嘘了声。
李衍讪讪:他这个病秧子拖累了。
不远处有人说挖到了东西,卫子陵连忙提着灯笼奔了过去,压低声音骂道:“小心点,别把东西……”他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见只是根烂木头,又骂道:“眼睛是吃屎的吗,仔细点!”
几人在树上蹲了许久,也没听见卫子陵说要挖什么东西。
最后李衍实在受不了,朝初一、十五打了个手势,表示要先回去。
初一十五悄无声息的抱着两人越过了墙头,等把两人送回宫后。
初一十五又出现在了桑树上,然后盯着卫子陵他们挖呀哇呀,挖了一夜的地。
卫子陵急于将功补过,眼看着天快亮了还没挖到东西,干脆自己动上手了。
看到累成狗,背上绷带都崩开的卫子陵。
初一、十五心情无比舒畅:呵呵,终于也有人和他们当初一样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3 章 签到第83天
陆小宁回到钟粹宫后就询问李衍:“他们没翻到东西,会不会继续找小路?”
李衍唇角翘起:“那就让小路指别的地方让他们继续挖。”
陆小宁:这是个好主意。
随后两人把在陆家挖到的铁盒子取了来,围着它左看右看,尝试着开锁。
拉扯、倒转、用铁丝用小刀,最后都上锤子砸了,那盒子纹丝不动。
李衍嘀咕:“这盒子是用什么做的?这么耐造?”
陆小宁摇头。
两人生生熬了一个通宵,李衍觉得自己快猝死了,最后还是赶回来的初一十五道:“这铁盒子是玄铁所造,刀削不坏,斧劈不断,除非有钥匙,不然根本打不开。”
李衍打着哈切看向陆小宁:“要不你去翻翻你父亲先前留给你的遗物,里面兴许有钥匙,我实在撑不住先去睡了。”
陆小宁问他:“我们不去上书房吗?不去,那小路怎么给太子指地方挖?”
李衍边往外走,边道:“让白芷姐姐把小路拉去御花园溜溜,溜完就回来。”
白芷不明所以,但还是拉着陆小路出去了。
陆小路出去三次就碰见了五皇子三次。
于是,卫子陵挖完陆家老宅又开始挖许家老宅,然后往两家老宅周围挖,最后甚至连户部,陆文忠值夜住过的地方都开始挖了。
愣是连个屁也没挖到。
卫家人暗自焦急,阮贵妃的人已经从许文忠,同僚夫人的口中得知账本的存在。
万一被对方找到……
卫子陵咬牙:“要不让姑母把陆家姐妹杀了?只要账本不出现,父亲也没事的。”
卫尚书拧眉:“就算把人杀了,也必须找到账本!”那账本总是个祸害。
且,这个节骨眼上,以皇后的性子,节外生枝就不好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卫子陵急切道:“陆家终究是太子的外家,恐他没尽心套话,不若让孩儿进宫,孩儿一定从陆家姐妹口中套出话来的。”
卫尚书现在压根不信任他,呵斥道:“你老实在家待着!”在宫外尚且能捅这么大的篓子,进宫指不定能闹出更大的事。
卫家父子对卫子陵的‘上进’已经怕了。
卫子陵憋
屈,又无可奈何。
次日下朝,卫右相同五皇子走在一处,沉声提醒他道:“你应该知晓户部对你今后有多大助益,陆家账本的事抓紧些。”
五皇子点头,待右相走后,他眉眼越发阴郁。
他那小表妹也不好对付啊,年纪小小就会耍人,不愧是李衍教出来的。
他也不想兜圈子了,干脆在上书房将路小宁截住,询问她陆父死的时候可有留什么东西给她。
陆小宁也想知道那铁盒子装的到底是什么,于是耐下性子和他周旋。
“太子殿下有何问题直接来问奴婢就可,不必一而再再而三的去问小路。陆家出事的时候他还小,什么也不知道。”
五皇子压低眉眼:“你既早知道孤在问小路,还装作不知?”
陆小宁:“奴婢只是想知道太子殿下在找什么?”
五皇子:“你不需要知道这个,你只需要知道孤是在替舅舅翻案。”
陆小宁看着他:“太子殿下连这个都不肯告诉奴婢,叫奴婢如何信你?”
两人对峙,五皇子权衡片刻后,道:“在找账本,能证明户部尚书罪证的账本。你若是知道,就把它交给孤,孤能帮舅舅翻案。”和聪明人说话,就要半真半假。
果然,下一刻,陆小宁眸色有所松动:“太子若真会替奴婢父亲翻案,早干嘛去了?”
五皇子:“这事急不得,卫家树大根深,得一步步的来。你先告诉我,舅舅死前有没有把账本给你?”
陆小宁:“没有!”
五皇子追问:“真没有?”
陆小宁语气不耐:“我和小路压根不知道什么账本,不然奴婢早去告御状了。”
五皇子一想也是,若她真得了账本,早被十一拿去给三哥了。
他委婉了语气:“那先前小路说舅舅埋了什么东西?”
陆小宁点头:“母亲死前是提过,但当时太混乱,奴婢不太记得了。”她拧眉,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您让奴婢想想。”
五皇子见此,也只得退一步:“好吧,你再回去好好想想,若想到什么就来告之孤,切莫冲动。你和小路若是缺什么,也可来告之孤。还有,孤同你说的事,你最好别告之十一。他同皇姐交好,近日又同卫家走得近。陆家的事
,他必没有孤上心。你要知道,孤身上流着陆家的血,一定会帮你们的。”
陆小宁点头,先走了。
待散学后,没走多远,她就注意到有人在跟着她。
陆小宁冷笑:她这个太子表哥还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回去后,三人又开始窝在药房研究那铁盒子。还将初一十五也喊了来,研究了半天还是打不开。
就在李衍对着那盒子郁闷时,陆小宁突然道:“我知道有一个人应该能开。”
其余几人全都看向她。
陆小宁:“我之前被关在掖庭狱时,碰到了一个小贼,他直接用银簪就轻而易举把掖庭狱的锁打开了。只要把他找来,说不定能开锁。”
初一问:“你隔壁牢房的那个?”
陆小宁点头:“他说他叫……燕小乙。”
李衍问初一:“你们抢的就是他的包袱?”
初一点头。
李衍幽幽道:“先前三哥打卫子陵时,在小巷子里碰到的小贼不会也是他吧?”
陆小宁点头:“很有可能。”
十五插话:“如果是就有些难办,先前卫家人全程搜捕他好几日都没找到人。”
陆小宁抿唇,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李衍道:“我来想法子吧。”只要人还在京都,他大概率能找到人。
陆小宁连忙问:“什么法子?”
李衍还不确定能不能找到人,就先卖了个关子。
夜里,等其他人都睡下了。他才拉开签到系统,点击抽宝箱功能。
然后花了八百两,抽了八次,才抽中在卫府奖励的‘标记卡’一张。
然后拉出京都的签到地图,对燕小乙发动卡牌技能。
一个移动的红点在地图上清晰显示,不一会儿就能跑出老远,最后这个点停留在了京都一家青楼里面。
李衍唇角翘起,无声的笑了。
之后三日内,飞贼燕小乙无论去哪,不管白天黑夜,总能被初一、十五逮到。
他想出城,全程就戒严。
燕小乙都快哭了,边跑边喊:“都说了那小姑娘不是老子弄死的,你们至于几年了,还来追老子吗?”
初一十五一言不发,继续追他。
燕小乙觉得自己简直倒了八辈子霉,就失手了那么一回……
他急速奔跑中,脑袋灵光一闪: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要不他躲到掖庭狱去?
想到这,他加快身形,溜进了掖庭狱,找了最里头的一间牢房待着。
待了大半天果然没人追了。
燕小乙暗自得意,从怀里掏出还没来得及吃的大鸡腿啃了起来:“娘的,累死老子了!”啃得满嘴流油,他又从腰上解下烈酒连喝了一口。
等风头过了,他就出京都去,再也不回来了。
他吃饱喝足,躺在牢房的杂草上闭眼,美美的睡了一觉。
半梦半醒间,似乎有人一直盯着自己。
燕小乙警觉的睁眼,就瞧见陆小宁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他吓得一下子咬住了自己的舌头,闷声大喊:“鬼啊……”
实在不能怪他害怕,当年他是亲眼看见陆小宁被掐死的,尸体他还抱了会儿呢。
这会儿突然凑过来,换谁不害怕啊。
他想跑,初一十五拦住了他去路。
“怎么又是你们两个!”
他惊恐转身,陆小宁和李衍又挡在了他面前。
燕小乙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又看向陆小宁脚底下的影子,终于冷静下来:“你没死啊!”
陆小宁摇头。
燕小乙眼珠子转了几个圈,突然朝陆小宁跪下,哭道:“姑奶奶,小的偷的都是不义之财,没干过坏事啊,你们抓小的做什么?”他算是知道什么叫自投罗网了。
陆小宁从身后拿出那个铁盒子:“就想找你开个锁而已。”
“啊?”燕小乙擦了擦压根没眼泪的眼睛,舌头都打结了:“开,开锁?”
陆小宁点头。
燕小乙无语:“要开锁你们早说啊,追了我几天,就是不说,吓死我了!”他起身,拍了拍自己膝盖上的灰。
李衍问初一、十五:“你们没和他说是开锁?”
初一、十五:“您没让我们说……”
李衍:“……”
好吧,是他的失误。
他问燕小乙:“能开吗?打开你就可以走了。”
燕小乙接过陆小宁手上的铁盒子看了一圈:“玄铁打造的?能开,就是有些麻
烦。”天下就没有他燕小乙开不了的锁。
他朝陆小宁伸手,陆小宁立刻拔下自己头上的银簪递给他。他抱着铁盒子蹲下,仔细观察后,又是一阵捣鼓。
一炷香后,锁咔嚓一声开了。
出于职业习惯,燕小乙伸手就想打开箱子瞧瞧里头是什么。
手刚抬起,一只脚就踩在了箱子上。
燕小乙收回手,讪讪问:“小的能走了吗?”
李衍摆手,燕小乙如同一条泥鳅,直接从天窗窜了出去。
初一、十五也自觉的越上天窗,一人守着掖庭狱的一个屋顶。
陆小宁蹲下,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果然是一叠账本。她快速翻开查看,里面除了十几年前边关粮草调配的账本还有近几年户部贪污的账本,一桩桩一件件,记得清清楚楚。
贪没的数量绝对不止八十万两,足够户部尚书砍几次头了。
李衍也看了一遍后,才道:“你父亲多年前就在收集这些证据,是打算给我外祖父翻案?”
陆小宁摇头:“不知道,父亲从未和我们提起过。”卫家人应该也不知道父亲在做这些,只不过恰好因为宜嫔的事牵连了父亲。
她垂眉敛目,心情沉郁。
李衍道:“我们先回去吧。”
两人抱着盒子从掖庭狱出口出来,掖庭令在门口静静的等着他们,然后提着灯笼亲自把两人送到了掖庭出口,压低声音道:“奴才看过了,四下无人,十一皇子快走吧。”
李衍点头,同路小宁摸黑出去了。
才走了没多久,初一就出声提醒:“十一皇子,有人跟着我们。”
李衍:“把人丢进掖庭狱吧,告诉掖庭令,别让人跑出来了。”
初一领命去了,很快又回来,同十五一起,把两人直接带回了钟粹宫。
钟粹宫的主殿还点着烛火,李衍走了进去,就瞧见他娘等在里头。
他讶异问:“娘怎么还没睡?”
许嫔打了个哈切,道:“你们近日神神秘秘的,也不同我说,我怕你们回来摸黑,就等在这了。”
陆小宁把铁盒子摊开,然后把账本一一放到她面前,示意她看。
许嫔边看账本的时候,陆小宁边和她解释账本的由来。待许嫔都看完后,她
突然跪下了。
“你这孩子,好好的跪着做什么?”许嫔要伸手去扶她。
陆小宁摇头不肯起来,沉声道:“许嫔娘娘,我要带着账本去告御状,要替我父亲翻案。一旦我告了御状,成与不成都会置您和十一皇子于风尖浪口。所以,在此请求您的原谅。”
许嫔坐回原位,温声道:“不必觉得抱歉,为人子女替父伸冤是值得赞许的事。你比本宫强,本宫当年就没这个勇气。”
“既然想好了,去做便是,大不了我们再回冷宫。”
陆小宁眼眶微红,朝她磕了个头。
许嫔把陆小宁拽了起来,又看向李衍,道:“十一,你外祖父的案子也牵连其中,小宁要翻案,你尽量帮她,就当替娘尽孝了。”
李衍点头。
三人又开始商议要如何告御状。
《大楚律》,凡军民诉讼,皆需自下而上陈告诉。
以陆小宁罪臣之女的身份,若在后宫拦御驾状告户部尚书,需得杖责八十。且,建宁帝近日因着户部的事,几乎不踏足后宫。
不若直接去宫门口敲登闻鼓,可以震慑百官,直达天听。
杖三十即可。
三人商议过后,决定明日一早让陆小宁直接去宫门口敲登闻鼓。
临到要去睡了,李衍还是不放心,又让人去知会了阮贵妃和淑妃那。
事关她们的切身利益,她们不可能置身事外。
这一夜,皇宫内外许多人彻夜未眠……
而五皇子那边,迟迟没等到心腹太监过来回话,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连夜让人传话给了卫皇后。
次日卯时,天蒙蒙亮,李衍就领着陆小宁出门了。
两人沿着宫道经过御花园往宫外走,经过重华门时,李衍先跨了过去,身后的陆小宁紧随其后。却不想被卫皇后身边的周嬷嬷迎面撞着了。
陆小宁还没怎么样呢,周嬷嬷先哎呦一声,倒在了地下,手里端着的琉璃盏砰咚砸在地上,碎成了无数块。
陆小宁连忙后退,
李衍:这碰瓷碰得也太明显了吧。
周嬷嬷身旁的宫婢惊呼一声,连忙伸手去扶周嬷嬷。周嬷嬷扶着腰就着宫婢的力道站了起来,看着满地的碎琉璃,惊慌
喊:“哎呦喂,这是特意给皇后娘娘炖的补药啊!”她抬头,看向裹着斗篷,低垂着脑袋的陆小宁,怒道:“你这婢子,走路不长眼睛吗?这下可如何是好,你快快同老奴一去皇后面前赔罪。”
陆小宁往李衍身后躲,李衍不耐:“本皇子还有事出宫,你别挡道!”
周嬷嬷往李衍身后看,目光落在陆小宁手捧的匣子上面。很是为难道:“十一皇子自行出宫便是,但这陆姑娘打碎了皇后娘娘的琉璃盏,必须要和老奴走一趟。”
李衍拿出随身的腰牌:“本皇子命令你们,让开!”
周嬷嬷几人看见腰牌齐齐下拜,但李衍要走时,她又伸手拦住陆小宁。
李衍拧眉:“你想抗旨吗?”
“老奴不敢!”周嬷嬷不紧不慢道:“老奴自是不敢冒犯十一皇子,但这腰牌只能护您一人。陆姑娘打碎了皇后娘娘的琉璃盏,即便您有腰牌,她也是要过去赔罪的。十一皇子别为难老奴!”
双方僵持中,阮贵妃的轿撵往这边来了。询问过事情经过后,笑道:“周嬷嬷,既然十一皇子有事,你让他出去便是。不就是一个琉璃盏和补药,本宫随你去同皇后说清楚。”
周嬷嬷为难:“贵妃娘娘,这恐不合适。”
阮贵妃笑容淡了两分:“这有何不合适?难道本宫不配替个奴婢去说情?”
“这——”周嬷嬷暗自咬牙,怎么半路杀出这么一个程咬金。
“周嬷嬷,走吧!”阮贵妃把玩着自己手上的丹蔻,“本宫时间紧,可没功夫同你在这耗着。”
就在周嬷嬷不知如何是好时,卫皇后远远的过来了。
看到一行人站在重华门前,语气不耐问:“周嬷嬷,本宫让你去办点事,怎得迟迟不归?”
周嬷嬷扑通一声跪下了,连忙解释:“皇后娘娘恕罪,十一皇子的婢女突然冲出来,撞了奴婢。把皇上御赐的琉璃盏给撞碎了……”
李衍翻了个白眼:这会儿又成御赐的琉璃盏了!
卫皇后看向李衍身后一直低着头的陆小宁,冷哼道:“既是撞碎了御赐之物,拖下去杖毙就是,你在这磨叽什么?”她挥手,让人去拖人。
阮贵妃连忙出声阻拦:“皇后娘娘,不过是个琉璃盏,怎就值当一条人命。本宫那也有御赐的琉
璃盏,赔给你便是,你就大人有大量,放过这婢子吧。”
卫皇后拧眉看向她:“贵妃这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吗?御赐之物,怎么能随便赔一个了事?”
阮贵妃:“那皇后想如何?”
卫皇后:“不是本宫想如何,本宫是按照规矩办事。来人啊,还不快把这贱婢押下去!”
待在旁边静静看戏的李衍连忙挡在了陆小宁面前:“本皇子看你们谁敢!”
卫皇后身边的几个武婢绕过李衍,同时去拉陆小宁。
陆小宁被拉得晃了两下,手上的匣子一个不稳,直接砸在了地上。一群老鼠窜了出来,叽叽叽的到处跑。
吓得一群宫婢和抬轿撵的太监尖叫连连,直接把卫皇后和阮贵妃给摔了下来。
幸而有几个眼疾手快的小太监,上前给两人当了垫背,这才避免两人直接摔在地上。
两人被扶站了起来,卫皇后扶着发髻,看向李衍怒道:“那匣子怎么装的是老鼠?”
李衍无辜:“本来就是老鼠啊,昨晚上在钟粹宫抓的,打算拿到宫外去放生。”
“放生老鼠?”这是有病吧。
卫皇后是接到太子的传信,说陆小宁很可能找到了账本,今日一早会出宫告御状才特意等在这的。
那账本呢?
她看着地上空空如也的匣子,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李衍身后的宫婢。
此时,天色已经亮了许多,模糊的人脸渐渐显现。
那宫婢的兜帽也在挣扎间掉了下来,露出一张修饰过,和陆小宁有几分像的侧脸和身形。
但压根就不是陆小宁。
卫皇后大惊,质问李衍:“陆家姑娘呢?你带的怎么不是陆家姑娘?”
李衍反问:“本皇子何时说过带的是小宁?”
卫皇后:“可你平日带的都是她!”
李衍:“所以今日才带红豆姐姐出来啊!”
那唤作红豆的宫婢连忙跪下朝皇后请罪。
卫皇后脸黑如锅底,冷声问:“那陆家姑娘呢?”
李衍好心道:“小宁一早跟着淑妃娘娘从西华门出宫去了,皇后娘娘若是快些,说不定能在出宫前把人截住呢。”
卫皇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李衍、阮贵妃和淑妃三
个人合起伙来耍了!
她气急,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快,快去西华门!”卫皇后坐上轿撵,连声催促。
李衍站在了路中间,问:“皇后娘娘,您不罚红豆姐姐了。”
“让开。”卫皇后着急,“本宫饶恕她了!”
才站稳的宫人脚步生风,抬着她几乎是用跑的,消失在了面前。
待看不到人影了,李衍回头,就见阮贵妃一直在打量他。
他露出一口白牙,笑着问:“贵妃娘娘一直在看我做什么?”
阮贵妃收回目光笑道:“十一皇子聪慧,只是可惜了这病,不然以皇上对你的宠爱……”
这是在试探他?
李衍继续傻笑:“父皇知道我活不了久,才多宽纵我的。”
阮贵妃警惕的心顿时放下了,抬头看向完全亮堂起来的碧空:“你说,皇后娘娘能不能赶上陆姑娘击登闻鼓?”
李衍还未说话,一声声沉重的鼓声由远及近的传进宫里。
鼓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
咚咚咚……
走到半路的卫皇后一下子瘫软在了轿撵之上。
鼓声越过重重宫门,传到了宽阔的文渊殿前,传进了金銮殿上……百官齐齐回头,朝身后看去……
方才还露白的天空,乌云缭绕。
看来这天要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4 章 签到第84天
宫门登闻鼓响,必关军国大务,有大贪大恶,奇冤惨案。
皇帝理应受理。
很快有太监低头垂目,双手高捧状纸一路疾行上金銮殿,高声道:“皇上!陆氏之女陆昭宁呈上血书一份,在宫门口击鼓伸冤!”
血书被呈到了建宁帝面前,文武百官都盯着建宁帝看。
建宁帝看后,面色凝重,肃声道:“将那陆氏之女带到金銮殿上,朕要听她当面陈情。”
百官静默不敢言,卫右相双手紧奉笏板,神情沉重。
五皇子抿唇,眼睫微微下压。
一刻钟后,陆小宁手捧着铁盒,跟在御前太监身后进了金銮殿。
她穿过文武百官,行到御前,跪下。
瘦削的身板在高矿肃穆的大殿里显得渺小又卑微,但背脊却挺得笔直,声音更是清晰透亮,直达天听:“奴婢原户部陆员外郎之女陆昭宁,状告户部尚书卫博霖,利用职权,贪赃枉法,陷害忠良。请圣上,辨忠奸,还奴婢父亲清白!”
卫氏一党心头齐齐俱震。
阮氏和淑妃一族隐隐兴奋:这场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高坐在龙辇上的建宁帝眼睛微眯,肃声问:“陆氏之女,你可知,依照大楚律法,民告官,不问缘由,得先杖责三十?”
陆小宁点头,高声道:“奴婢知道,奴婢只想为父伸冤,不怕杖责。”
卫相立刻出列,补充道:“皇上,陆氏是罪臣之女,已入掖庭,私自出宫敲登闻鼓,按律要再加二十杖。”
建宁帝又问陆小宁:“你可听见了,一共五十杖?”
陆小宁点头。
建宁帝摆手,立刻有御前侍卫上前,一左一右挥动庭杖开始行刑。
一棍子下去时,那瘦弱的身板都跟着抖了抖。
接着一下又一下,即便打得身形都晃动,跪在那的人依旧死咬牙关一声不吭。
打到三十下时,小姑娘浅薄的后背晕开一团血色,她终于支撑不住,手里的盒子哐当一下砸在地上。她双手撑地,依旧一声不吭。
看得许多大臣都有点不忍心了。
躲在龙座后的李衍拉开签到面板又关了:其实他多抽几次宝箱也可以抽到痛觉转移卡,但也只是转移痛觉,身上估计还是会留下伤痛。
这个时候,看上去越惨,越示弱反而更容易引起群臣的同情和愤怒。
也更利于后期案子的进行。
也许这是陆小宁更愿意看到的。
他抿唇,抱紧了手里的胖橘。
胖橘不适应的叫了一声。
细微的喵叫传到龙座前,端坐不动的建宁帝微微侧目,偏见一片月白的斗篷,斗篷边上绣着一枝还未绽放的梅花骨朵。
他微微蹙眉,又有两声喵叫传来。
建宁帝微微叹气:罢了,他也不是真想把人打残,就给十一几分薄面吧。
他看向汪全,汪全立刻会意,朝行刑的御前侍卫看了一眼。御前侍卫得到指令,再下手,板子看着重,但每一下都不伤及筋骨。
板子接着落下,打到第四十九下时。
卫右相面色黑沉,拧眉看向五皇子。五皇子隐在袖子里的手收紧,冷冷的盯着跪在大殿中央被打得直不起腰,后背一片血雾的陆小宁。
这陆表妹真叫他刮目相看!
其实一开始就不信任他吧,这么利的一把刀,给了李衍真是可惜了。
五十杖打完,陆小宁依旧跪在那,她咬牙打开铁盒,把里面的账本高举过头顶,重新高喊:“户部尚书贪污国库银子,陷害忠良的证据在此,请圣上,辨忠奸,还奴婢父亲清白!”
汪全快步上去,把所有的账本呈到了御前。
建宁帝拿过账本一一翻看,越看到后面,他脸色越难看,看到最后一份书信时,他把账册连同书信直接砸到了御前:“岂有此理,右相,你过来看看,看看你的好儿子,朕的好户部侍郎,干了什么好事!”
卫相沉着脸上前,捡起地上的书信和账本查看,看完后面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建宁帝大怒,拍桌而起:“老三,带着这些证据,同赵左都尉去户部查,给朕狠狠的查。户部尚书卫博霖暂由大理寺关押,书信中涉及的官员一律停职下狱等待候审。朕绝不姑息大楚的任何一个蛀虫!”
散朝后,很快有大理寺的人去了卫府,将卫尚书带去了大理寺。
大长公主沉着脸,但始终没有阻拦,卫子陵整个人都慌张了。
案子审理期间,陆小宁暂时由三皇子府看管,卫含薇被派去照顾她。
卫家人没办法接触到陆小宁,就想将陆小路诱骗出去,威胁她反口。
但因为李衍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卫家人始终没办法得手。
户部的清洗来得轰轰烈烈,三皇子和四皇子党逮住卫尚书就不放。
户部亏空巨大,卫大郎没办法自圆其说,又不想牵连整个卫家,于是一力承当了所有的罪责。
三皇子党和四皇子党却认为,即便卫尚书担下了责任。但户部亏空卫家必定也是挪用的一部分的,要求皇帝彻查卫家所有人的财产田地。
卫右相慌了,跪在御前请罪。最后交出了自己对武城兵马的管辖权,才阻止了皇帝继续彻查。
原本要判斩首之刑卫尚书,也在大长公主的斡旋下,最后只判了卫尚书流放之刑。
陆文忠的冤屈得到伸张,许嫔父亲的罪却因为时日过久,维持了原判。
卫家元气大伤,猛虎暂时低头,趴下不动了。
建宁帝深知一次不可能将卫家连根拔起,倒也不急于一时。
卫尚书流放的那日,正是入秋,泛黄的梧桐叶打着卷儿随风落下。
卫府除了卫右相,都过来送别了,连李明嫣也来了。
北风飒飒寒天凉,卫子陵伸手扒着囚车的木门喊了声父亲,声音沉闷又懊悔。
往日意气风发的卫尚书两鬓生出了白发,只是靠在一角,始终不曾看他一眼。
卫子陵难受得心在滴血。
李明嫣将他挤到后面,塞了个包裹过去给卫尚书。大长公主同他细细说着话,待囚车要走了,卫夫人拉着卫尚书的手,边哭边跑……
千里送别终需一别,囚车渐渐远去,卫夫人靠在李明嫣身上痛哭。
一阵秋风起,行人裹紧了外裳。
北城门之上,建宁帝静静的看着,然后问身旁伺候的汪全:“太子没来?”
汪全摇头:“没有,太子殿下今日下朝后就一直待在东宫没出来,听说是感染了风寒,皇后娘娘还去瞧了。”
建宁帝眉目不动:“还真是巧,看来朕这个太子也是个见风使舵的。”
他看着城楼下的大长公主,眼神冷冽:这才刚刚开始,卫家该没落了……
城楼下的大长公主似有所感,抬头往建宁帝先前站的方向看
去,然而,只看到高高孤立的城墙。
李明嫣上前搀扶她,喊了声:“外祖母。”
大长公主拍拍她的手,然后一起上了城外的马车。马车缓缓驶进了城,很快便到了卫府。
往日热闹的卫府门前冷落,下人瞧见他们回来,规矩的行礼,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继续埋头去干自己的事了。
卫夫人受不住,被婢子搀扶下去休息了,大长公主往正厅去。
李明嫣同卫子陵落后几步。
一直沉郁的卫子陵眼神愤恨,突然问:“李霁为何没来?”
李明嫣蹙眉:“卫子陵,他是太子,你怎可直呼其名?”
卫子陵咬牙:“为何不可?卫家扶他入主东宫,我父亲流放,他竟来也不来,是想卫家划清界限吗?”
李明嫣恼了,骂道:“你能不能凡事不要找别人的错!舅舅流放难道不是因为你?你若是有心,就该代舅舅去流放,卫家少你一个废物正好,外祖母再也不用操心了!”
“李明嫣!”卫子陵本就积郁在胸,听到废物两个字就忍不住了:“我不过是问了一句,你维护他就算了,如此诋毁我是什么意思?我是废物,总比你只是个公主强!”
这下是彻底踩到李明嫣的痛脚了,她死死瞪着卫子陵。突然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跟着她的宫婢连喊了几声,也赶紧追着跑了。
卫子陵沉着脸,转身,迎面就被大长公主甩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又重又响,卫子陵嘴角都被划出了血痕。他捂住脸,倔强的看着大长公主:“祖母!”
大长公主胸口起伏,骂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错?你父亲已经被流放了,你还想把卫家吵得人心不和吗?”
卫子陵抿唇,不发一言。
大长公主长叹口气:“去祠堂跪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起来!”
卫子陵捂着脸跪到了祠堂,祠堂的佛香没有熄灭他的愤怒,他眼前始终是梦里卫家覆灭的场景。
他明明痛改前非,努力上进了。
父亲还是被流放了。
他想了一圈,似乎从碰见李衍开始就一直在倒霉。
对,都怪李衍和李衍身边那个婢女,是她告了御状,父亲才会沦落至此。
卫子陵
心中恨意滋生,想杀了李衍和陆小宁的心格外强烈。
若是能杀了他们,是不是就没人说他废物了。
他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第二日他去大长公主面前认错。
大长公主揉着额头,未曾睁开眼,只是冷声道:“既然知道错了,就进宫向明嫣道歉。态度要诚恳些,若再让本宫知道你胡说八道,你就剃度出家去皇觉寺待着吧。”
卫子陵规矩的点头,然后由大长公主身边的婢女陪同一起进了宫。
他直接去了凤栖宫,不巧李明嫣不在。
于是卫子陵就去了上书房。
他在上书房转了一圈,在处所看到了躺在逍遥椅上摇晃的李衍。
屋子里除了他,只有一只胖乎乎傻呆呆的猫。
卫子陵隐在袖子里的手收紧,心中杀意再次浮现。
他往前走了一步,身后突然传来七皇子的声音:“哎呀呀,这不是卫大公子吗?什么风把你吹到上书房来了?”
卫子陵回头,冷冷的瞪着他。
七皇子等这一刻早等了很久,丝毫不惧他,继续嘲讽:“卫大公子大义灭亲,连自己父亲都拉下马了,厉害啊!”
若是往日,卫子陵早动手了,但想起自己祖母的话,又生生忍了下来。
他抬步想去找李明嫣,七皇子伸手拦住他:“还没说两句呢,急着去哪?卫子陵,同本皇子说说你在户部任职的事呗?你是如何找出那八十万两的亏空的?”
卫子陵阴沉低吼:“让开!”
七皇子就是不让。
上书房不少人朝这边看来。
卫子陵羞愤,再也忍不住伸手用力推了七皇子一把,将他直接推到了拱门的石墩上,然后头也不回的往西上书房走。
“卫子陵,你大胆!”七皇子捂着后脑勺跳脚,追着他就去了。
卫子陵脚步飞快,路过藏书阁附近时,瞧见陆小宁的背影一闪而过。
藏书阁门口的童子正好在打盹,他沉着脸悄无声息地溜了进去。
他沿着木阶往上走,才走上三楼,就听见细细的说话声。
卫子陵警觉,脚下放轻,小心翼翼的挪了过去。迈上三楼后,寻着声音继续往里挪。感觉声音很清晰后,才隔着书架往对面的书架看。
一眼看过去,便看到了背对着他的陆小宁。
他正要过去,陆小宁对面又露出个人,是五皇子。
他拧眉,屏住呼吸,又凑近了些。
这下声音更清晰的传进了耳朵里。
“孤说了让你别急,你找到了账本为何不通知孤,私自就去告了御状?”
陆小宁声音冷漠:“太子表哥说会帮我父亲翻案,但好像并没有,你让我如何信你?”
五皇子声音沉痛:“你不信孤,舅舅留下了账本是不是孤告之你的?孤在宫中如履薄冰,你当理解孤。”
陆小宁听他提起父亲,抬眼盯着他的眼睛:“理解你?宜嫔娘娘理解你吗?你知道宜嫔娘娘是怎么死的?陆家又是因谁而家破人亡?”
五皇子想起自己母妃死前的情形,惯常的伪装松懈,沉默后道:“孤知道,孤的母妃是被皇后娘娘害死的。陆家也是被皇后娘娘害得家破人亡,孤会替母妃和舅舅报仇的。但前提是,你今后不可擅自行动!”
陆小宁不说话,五皇子停了一下,又问:“舅舅的案子都翻了,你和小路也脱了奴籍,为何不出宫?”
陆小宁声音平静:“出宫让卫家人杀了吗?奴婢没那么笨。”
五皇子叹了口气:“孤都说了,会护住你。只要你和小路听孤的,一定会没事。”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他甚至又拿出了几张银票:“孤说了会照拂你们就会照拂,这银票你先拿着。”
陆小宁已经不想和他周旋,冷哼一声,错开他就走。
躲在书架后的卫子陵连忙往角落里闪去。
待陆小宁下了楼,五皇子才转身,表情阴鸷又淡漠,压低声音低语:“这是完全被李衍驯服了?”
原想着她在李衍身边,能帮忙探听其他几个兄弟的消息。
看来这枚棋子是一点用都没了,还成为了他的阻碍。
让卫家和他产生了隔阂。
那就怪不得他了。
他迈步刚想往外走,对面的书架后就走出来一人。
五皇子看到来人时,瞳孔遽缩,又往他身后看了看,确定只有他一人时,才掩住慌乱问:“子陵表哥,你如何在这?你是才来?”
卫子陵上下打量他,嗤笑:“什么表哥表妹的
,本公子可和你没有半点关系!”前日不曾去送他父亲,今日风寒好了就在这私会表妹。
五皇子心凉了半截:看来,他方才和陆小宁的对话,对方全听到了。
不是说卫子陵在罚跪祠堂,犯了这么大的错,卫家怎么还准许他进宫?
卫子陵走近他,眼神愤恨:“账本的事,是你告之那贱人的?我父亲也是你和那贱人一起算计的是不是?”他算是想明白了,为何卫家近半年诸多不顺,原来是有个奸细。
先前让他打探账本的下落,也是故意胡乱给他指个地方去挖吧。
五皇子努力解释:“是右相让孤去套她的话,孤告诉她账本的事,只是想她去找账本,孤好守株待兔。不成想她拿到账本会直接去告御状!”
卫子陵冷哼:“你认为我会信你的话吗?你身上流着卫家的血!姑母这是养了条毒蛇在身边,你是准备登基后再和姑母清算,替你母妃报仇吗?”
“不对,现在已经开始联合她对付卫家了。”
五皇子压低声音:“孤方才那样说,只是为了稳住陆小宁!”
“还想狡辩!”他一把将五皇子手上的银票抢了过来,“姑母给你银票,是让你去照拂陆家姐妹的?”从五皇子利用他登上太子之位起,他就对五皇子有了怨恨和猜忌。
今日是他亲耳听到。
再想到自己父亲他更目眦欲裂:“亏得卫家和皇后姑母对你这么好!把你扶上太子之位!你竟然还想着生母和陆家的两个表妹!想害卫家,想害姑母!”
五皇子极力否认:“孤没有!”
“姑母眼盲心瞎,叫你蒙蔽了,把你当亲儿子。”为此还训斥,打骂了他。
卫子陵转身就走:“我要把今日听到的,全告诉皇后姑母,要告诉祖父祖母。让你丢了太子之位,又回到从前,一无所有,像条死狗一样跟在三皇子身后,任由他人欺凌……”
他今日定要戳穿李霁的伪装!
五皇子眼神越来越阴鸷:他如今得来的这一切来之不易。
为此母妃死了,舅舅也没了。
断然不能毁在卫子陵这蠢货手里。
他如今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到从前任人欺凌的境地。
他知道,若是卫子陵把今日的
事同皇后和卫家说了,那他就完了。
若卫家没了卫子陵,对他而言简直完美。
五皇子看着卫子陵后脑露出的一截脖颈:今日只有陆小宁是凭腰牌进的藏书阁,他进来时并无人看到。若是卫子陵死了,这凶手只能是陆小宁!
五皇子目露凶光……
卫子陵还没走两步,就被一根腰带从身后勒住了脖子。
他声音一下子哑了,一把抓住勒住脖颈的细绳,挣扎着侧转身,瞪着五皇子扭曲的脸。
眼里是控诉,他双脚用力踢瞪,另一手努力去往后去抓对方勒住他的那只手。
然而,勒住他的双手纹丝不动,甚至还加大了力道。力道大到手背都青筋凸起!
不过几息功夫,卫子陵已经眼睛圆突,面色涨红,呼吸困难。
他死死瞪着五皇子,几分钟后,扯住对方衣襟的手终于无力的垂下,彻底没了生息……
五皇子双手颤抖得慢慢松开,方才还剧烈挣扎的卫子陵一下子就滑倒在地。
看着他始终没闭上的眼睛,五皇子一下子瘫靠在了书架上,双手以及后背大汗淋淋。
书架略微摇晃,藏书阁的楼下突然传来脚步声。
五皇子惊醒,立马将卫子陵扶靠在就近的书架边上,然后抓起地上散落的几张沾染了卫子陵血迹的银票,从三楼的窗口翻了出去。
很快,七皇子噔噔噔的跑上楼,转过两个书架,看到卫子陵背对着他,埋头靠在书架上。
这不会因羞愤气哭了吧?
七皇子心情好了些,边走边嘲讽道:“卫子陵,你也有今日!你打了本皇子就跑,还不快道歉。”
见卫子陵不搭理他,他伸手就去拍卫子陵的肩:“喂,卫子陵,你别装死!”
啪嗒!
他只是拍了一下,卫子陵就应声朝着他倒下。
七皇子本能的伸手去接,然后两人一同结结实实,砸在地面上。
“卫子陵,你要死啊!”他骂骂喋喋的的爬了起来,然后侧头就看到了他终身恐怖的一幕。
卫子陵满脸青白,舌头外吐,双目外凸,死不瞑目的瞪着他。
脖颈上还有一道嵌进肉里的深深勒痕,还在往外渗血……
他惊恐,一下子推开卫子陵弹跳了起来,后退两步,还没缓过劲来,身后就传来藏书阁守门童子的一声尖叫:“啊———杀人了!”
七皇子又猛得回身,本能的解释:“不是我!”
恰好到楼下的几个翰林跑了上来,同时看到了这一幕,看向七皇子的目光俱是惊骇。
翻窗而出的五皇子又从藏书阁正门进来了,推开几个翰林和守门童子后,看向七皇子,惊骇问:“七弟,你好好的,杀了子陵表哥做什么?”
七皇子惊慌大喊:“不是我!”瞥见自己双手沾上的血,吓得赶紧往外袍上擦,想将它擦干净。
五皇子隐在袖子里的手下意识的收紧:原想着嫁祸给陆小宁,没想到老七上赶着当替死鬼!
就算不是你,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5 章 签到第85天
七皇子双手带血,惊惶失措的模样,落在所有人眼里就是心虚。
他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很快整个上书房都惊动了。所有人都朝着藏书阁聚拢,李衍也急匆匆的来了,身后还跟着半路遇到的陆小宁。
西苑的几个女官和公主都跑了来,李明嫣拨开众人,看到死不瞑目的卫子陵时也吓到了。
第一反应就是外祖母和舅母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李明嫣已经不敢想了,她强忍住不适看向七皇子,厉声喝问:“李策!你为何要杀我表哥?”她平日虽不待见卫子陵,但也容不得旁人杀他。
七皇子急红了眼:“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他站在这儿,就拍了他一下,他就倒了……”
然而,没有人信他。
很快,就有人去通知建宁帝了,同时有人去了淑妃和皇后那报信。
等建宁帝、皇后和淑妃赶了来,卫子陵的尸体已经被抬到了藏书阁的楼下,七皇子还有几个皇子、公主以及上书房的人都在场。
卫皇后看到死不瞑目的卫子陵时,险些摔了,幸而周嬷嬷及时扶住了她。她扑过去,喊了两声,然后就开始无措的哭,在场的人无不唏嘘。
周嬷嬷拉不住她,李明嫣连忙过去扶她,她顺势站了起来,恶狠狠盯着七皇子道:“本宫要让你为子陵偿命!”这个侄子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如今就这么没了。
卫皇后心在滴血,同时又不知要如何向母亲、父亲和卫夫人交代。
七皇子叫他看得后退几步,慌得只会重复那一句话:“不是我!人真不是我杀的!”他现在后悔死追过来了。
卫皇后咄咄逼人:“不是你,是谁?这么多人都看着!”
七皇子惊慌的喊了声:“母妃!”
淑妃上前,将七皇子挡在身后:“皇后,臣妾知道你心痛,但事情没查清楚前,还请你莫要随便污蔑策儿。”
“本宫污蔑?”卫皇后看向建宁帝,“皇上,您要为子陵做主啊!我卫家就这么一个侄子,如今人死在宫内,死在您眼前,纵使是皇子,您也不能徇私!”
一直沉着脸的建宁帝拧眉,问尸检的侍卫:“人是如何死的?”
侍卫连忙道:“卫公子是
叫人从后面猝不及防勒住脖子,大力拉扯至死。应该是熟人作案,且死前剧烈挣扎过。”
“熟人?”建宁帝环顾一圈众人后才道:“事情究竟如何,你们一个个的说来!”卫尚书即便刚出了事,但唯一的孙子没了,今日若不给个交代,确实说不过去。
卫子陵身边跟着的小太监说:“卫公子原本是来给大长公主道歉的,但一进上书房就碰见了七皇子。七皇子拦住卫公子不让走,双方发生了口角,卫公子气急就跑了,七皇子不依不饶跟了过去,然后就……”
东上书房的人也都说看到七皇子追着卫子陵往藏书阁的方向去了。
藏书阁的童子不敢说自己没注意到卫子陵,就撒谎说看到卫子陵进去了,没多久七皇子也进去了,“然后小的就追上了三楼,还在楼梯口时就听见巨大的响声,小的上去就瞧见七皇子和卫公子同时倒在地上……”
后来上来的几个翰林说辞也是一致:“臣等听人来报,说是七皇子追着卫公子来了,怕出事,才追了过来,没想到就看到这一幕……”
五皇子也跟着道:“儿臣也是听身边的人提起子陵表哥往这边来了,才追过来的。”
所有的证词和证据都指向七皇子,七皇子整张脸由红转白,惊慌解释:“父皇,不是儿臣。儿臣同卫子陵口角了几句,他就推了儿臣,儿臣这才追过来让他道歉的。但儿臣上了藏书阁,过来时就瞧见卫子陵靠在书架上。儿臣以为他躲起来哭,就伸手拍了他一下,他突然就倒下了!儿臣发现他时,他已经被人勒死了!”
他真的冤枉至极。
淑妃有时候简直想把自己儿子的嘴巴缝上,天天嘴贱,胡乱招惹人。
站在淑妃身边的四皇子眼眸波动:“也就是说,在你来之前,卫子陵已经被人勒死了?”
七皇子连忙点头:“对对对,就是!我来以前,他已经死了!”
五皇子迟疑:“但我们瞧见卫子陵时,他脖子的伤口还在流血,显然刚死,藏书阁的三楼除了你并无其他人。”
七皇子求救的看向他四哥,四皇子提醒他:“你再想想,入藏书阁前,还有碰到其他人没有?”
七皇子眼珠子快速转了两下,然后目光落到了李衍身边的陆小宁身上:“我进藏书阁的时候正好碰见她从藏
书阁出去,我们两人还险些撞上了……”他眼神突然亮了,“对,就是她。她是陆家人,陆家因为卫家家破人亡。卫尚书又因为她流放,双方怀恨在心,打起来杀了卫子陵,再嫁祸给我,完全合情合理!”
七皇子指着陆小宁:“她,她也有时间杀卫子陵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陆小宁,陆小宁蹙眉:“奴婢没有!”
李衍眼神也冷了下来:“七哥,你别随便攀咬人!是我让她过来藏书阁给我借书的,她借完书就走了。”
陆小宁跟着点头:“奴婢虽来了藏书阁,但压根没有见到卫公子,只是出去时同七皇子撞了一下。”她伸出双手,“奴婢双手上并无血迹。”
淑妃仿佛抓到了一线希望,立刻道:“谁知你说的是真是假,侍书童子,这奴才可有上三楼?”
跪在一旁的藏书阁童子连忙道:“去了,陆姑娘进藏书阁没多久就上了三楼,而且待的时间还不短。她出来后,七皇子才上去的。”
淑妃看向陆小宁:“你定是说谎了,既然卫子陵上了三楼,你也上去了,怎么可能没看到他?你同卫家本就有仇,又因着十一皇子先前被打,报复他也不是不可能!”
陆小宁语气冷淡:“奴婢不笨,若是要报复,也是在宫外,何必选在宫内藏书阁?还偏偏选在大家都知道奴婢进了藏书阁的情况下?”
七皇子立刻道:“本皇子也不笨,也不会整个上书房追着卫子陵跑,然后过来将他杀了!”
李衍远远看了地上的卫子陵一眼:“可看他眼珠子瞪的方向,凶手应该和他差不多高。是被人勒死,以小宁的身高,压根够不着卫子陵的脖颈,更别说把人勒死。”
众人又看向陆小宁:确实,这姑娘只有十三,以她的年纪来说,个子不算矮。但站在已经超过二十的卫子陵身边,就显得过分矮小,就算踮起脚,也不可能正面把人勒死。
比起她,十六的七皇子显然身高更符合。
七皇子死死瞪着李衍:“十一,我平日里虽同你不对付,但也不用这么想我死。你帮一个宫女出头不帮你兄弟?”
李衍蹙眉:“七哥,我就事论事,并没有帮谁一说。”他嘴上这样说,但私心里还是同共患难的陆家姐弟更亲厚。
而且,陆小宁他了解,
要动手,先前在宫外有无数次机会将卫子陵杀了,但她没有。
用得着现在落人话柄?
四皇子拉了激动的七皇子一把,眼神微眯,看向李衍:“十一,若其他宫婢个头矮或许不可能,但你这婢女是会功夫的,据说功夫还不弱。她若想杀卫子陵,也不是不可能吧?”
李衍看着四皇子心情复杂:亲兄弟终究是亲兄弟。
四哥或许对他没有恶意,但永远不可能像大皇兄和三皇兄那么待他。
陆小宁辩解:“奴婢没有杀卫子陵!这都只是四皇子和淑妃娘娘的猜想,并没有人亲眼看到奴婢动手!你们若想洗脱七皇子的罪名,就请拿出奴婢杀人的实证。”
四皇子立刻也道:“那所有人也都只看到小七跟着卫子陵进来了,也并未看到他动手。”
众人目光在陆小宁和七皇子身上打转,虽然更偏向于七皇子杀了人,但谁也不敢说。
卫皇后恼怒道:“不管谁是凶手,总得有人为子陵偿命!你们若都不承认就都移交刑部吧!严刑逼供总会招的!”
淑妃急了:“皇上,不可!策儿是皇子,哪有屈打成招的!”谁不知道刑部侍郎就是卫家的人,去了那,哪还有好果子吃。
卫皇后:“淑妃!现在死的是本宫卫家的侄子,就算是皇子,杀人照样要偿命!”而且,先前他们才一起围攻卫尚书,梁子已经不小了。
两人争锋相对,建宁帝沉声道:“够了,既然都没有实证,把两人都暂时先押到大理寺,明日一早三堂会审,朕亲自督办!”
“卫家公子的尸身也先放到大理寺冰库保管。”
御前侍卫立刻上前拿人,陆小宁这边丝毫没有要挣扎的意思。只是同李衍道:“十一皇子,麻烦你告知小路,奴婢没有杀人,大理寺的大人明察秋毫,一定会放奴婢出来的。”
相比较她的淡定,七皇子这边就难看多了。
七皇子大喊自己冤枉,吓得连声求淑妃救他。
淑妃想去拉他,叫四皇子拉住了胳膊。她咬咬牙,别过脸,任由着七皇子被拉走。
待所有人都走了,李衍自行上了藏书阁三楼。他在案发的书架旁仔细打量,然后目光落到了书架十几步开外紧闭的窗扇上。
若有人杀了人,从窗户翻出去,
然后再从正门进来,是不是能伪装不在场的证明?
他小心绕过案发书架,在不破坏现场的情况下,走到了窗边,然后推开窗户往外瞧。
窗口正对着藏书阁来路的宫门外,如果从这翻下去,再从拱门处往藏书阁走……
但窗口和屋瓦上并没有脚印。
他关窗转身,路过倒数第二排书架最里侧时,瞧见一只明黄的三角符纸。
他走了过去,拾起来。那符纸叠得工工整整,用一根红绳串着,是一道辟邪符。
李衍疑惑:谁的符纸会在这里面?会不会和凶手有关?
他刚把辟邪符收进袖子,藏书阁的守门童子就匆匆上来了,提醒他道:“十一皇子,您快下来吧,待会大理寺的人要过来勘察,您莫破坏了现场。”
李衍又小心翼翼的下了楼,临走时,又特意问了一遍那童子:“今日,除了本皇子的婢女和七皇子,你真的没有看到其他人进藏书阁?”
那童子连忙摇头:“没有,奴才以性命担保,绝对没有!”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离开过片刻,有没有其他人还真保不准,但这话,他不能说。
李衍离开藏书阁后,收拾东西,准备回钟粹宫。才走出处所门口就瞧见了十皇子。
他问:“十哥还没走吗?”
十皇子摇头:“我特意等你啊,你的婢女被抓了,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李衍狐疑:“皇宫怎么会不安全?”
十皇子左右看看,然后小声同他道:“方才卫家人来了,瞧卫夫人那模样,若是瞧见你,估计能冲上来咬死你!御前侍卫要把卫子陵抬到大理寺去,她抱着尸体说什么也不肯,最后还是大长公主过来把人拉开的!”
李衍不知道说什么好:卫子陵这人虽然又蠢又坏,但突然死了,他还有点不适应。
十皇子叹了口气,又小声问他:“你说这卫子陵怎么突然就死了?我是相信你的婢女不会干这种事的,但七哥……是不是七哥和他争执,不小心杀的?”他也只是猜测。
毕竟先前七哥一直在看卫子陵的热闹,卫子陵同他闹起来也正常。
以七哥的脾气,冲动起来失手也正常。
李衍提醒他:“你没听侍卫怎么说的,是从后面用力勒死的,是故意杀人。”
十皇子哦了一声,又抓耳挠腮的思考起来:“故意的啊……七哥,应该不至于故意杀卫子陵吧?”他瞥见李衍袖子里露出的一截红绳,顺手就扯了一下,看到那辟邪符时,惊讶问:“你带八哥一样的驱邪符做什么?”他眼珠子转了几转,突然问:“该不会是鬼怪作祟,杀了卫子陵吧?”
李衍一把将辟邪符拽了过来,蹙眉道:“你想什么呢,哪来的鬼怪!”
“你方才说八哥也有一个这样的辟邪符?”
十皇子点头:“嗯,周才人总觉得八哥痴傻,是水鬼在作祟,就特意让人去皇觉寺求了辟邪符给八哥,让八哥时时刻刻带着。”
“十一,你这符哪里求的?”
李衍把辟邪符重新塞回了袖带里,敷衍他:“不知道啊,我娘替我求的,改明儿我问问。”脑海里却在快速回忆方才众人在藏书阁对峙的情形。
他进去时,好像没瞧见八哥,但父皇来了没多久,就在人群里看到了八哥。
八哥好像并没有上楼,当辟邪符在三楼角落。难道是他先前来过,掉的辟邪符?
或许,别人也有一模一样的辟邪符?
他想许久,没想出个所以然。
两人走到半路,就碰见了白芷和红豆。李衍同十皇子道别后,跟着她们二人回了钟粹宫。
卫子陵被杀的事,早已经传遍了整个后宫。
李衍一回去,陆小路就扑了出来,抱着他的腿哭着问:“阿姐呢?阿姐被抓到哪里去了?”
许嫔也迎了出来,李衍道:“人暂时被抓到大理寺去了。”
许嫔忧心忡忡的问:“大理寺不会屈打成招吧?”
李衍摇头:“应该不至于,待会我出宫去瞧瞧她吧,我还有话要问她。”
李衍换了一身便服,一刻钟后便独自出宫了。
在大理寺门口,恰巧碰见了同来的四皇子。四皇子手上提了吃食和棉衣,被大理寺的人拦在了大牢门口。任凭他说什么,大理寺的人都道:“四皇子,莫要为难卑职,皇上下令,明日三司会审前,任何人不准见里头的两位,也不准动用私刑。
这事为了防卫家人动用私刑?还是怕他们串口供?
李衍默默掏出自己的腰牌,大理寺门口立刻跪了一地,然后单独放他进去了。
他站在牢门口,朝四皇子伸手。四皇子把提着的食盒给了他,又把棉衣交给旁边的狱卒。然后道谢:“十一,麻烦你同小七说,不管什么时候都要镇定,只要他没做,就一定没事。”
李衍点头,提着两个食盒默默走了。
狱卒抱着棉衣在他后面跟着。
大理寺的牢房比掖庭狱的牢房不知好了多少,宽敞明亮,关键是没有老鼠。
李衍先把棉衣和其中一个食盒给七皇子送了去,七皇子瞧见是他,惊喜的脸一秒垮了下来,没好气问:“怎么是你,我四哥呢?”他拉开食盒,一股肉香扑面而来,随即又谨慎的问:“你不会给我下毒吧?”
“爱吃不吃。”李衍无语,“你都在牢房了,我吃饱着了撑着给你下毒?”
“父皇下令不许任何人来探望,你四哥被挡在外头了。”
“那你怎么能进来?”七皇子问完又恍然大悟,“对了,你有父皇给的腰牌。”他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嫉妒。
李衍懒得搭理他,转身往另一边女囚的牢房去。
七皇子趴着牢门,急得大喊:“李衍,你该不会去和你的女婢串通口供陷害我吧?你回来,你不许去,我要是冤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主仆的!”
任凭他怎么喊,李衍都没回头。
反而默默拉开了签到系统点击签到。系统滴的一声响【滴,检测到宿主首次签到大理寺牢房成功,生命值+20,奖励大理寺布局图一张,大楚刑法律立一本。《命案推理集》一本。请宿主再接再厉,争取连续签到大理寺,爆出更多奖励哦】
到了女囚尽头,狱卒打开牢门让李衍进去。
原本安静睡在草垛子上的陆小宁听见声音,一下子翻坐起来。瞧见他,眼神微微波动:“十一皇子,您怎么来了?”
李衍把食盒放到牢房内唯一的木桌上后问:“你还睡得着?”
陆小宁:“睡不着也无用,不如养精蓄锐,等明日的三堂会审。”
李衍不得不佩服她的心态。
他看着陆小宁道:“我郑重问你一遍,你没杀卫子陵吧?”
“没有!”陆小宁摇头,随后抿唇回望:“您不信我?”她想起第一次见面,在南卫所,她就是当着他的面,杀了徐公公。
陆小宁难得有些慌了,解释道:“我不轻易杀人,杀卫子陵会牵连到您和许姨,我不会杀的!”
李衍安抚她:“我知道,你要杀他,早在宫外就杀了!我只是确认一遍。”有时候人的情感难免出偏差,他只是想证明自己的判断没错。
陆小宁安静了下来,李衍才问:“你仔细想想,还有什么能洗脱你嫌疑的?”
陆小宁想了一下后,才道:“我进藏书阁没多久,太子殿下就跟过去了。然后他问起我父亲死前有没有交什么东西给我,我们就吵了几句。后来我就走了,走到一楼碰到了快步进门的七皇子……我真没有看见卫子陵。然后我就出了藏书阁,直到碰见您,才一同返回藏书阁。”
李衍拧眉:“那方才在宫里,当着父皇的面,你怎么不供出五哥?”
陆小宁:“当时我是有想过的,但听藏书阁侍书童子的话,他只瞧见我、卫子陵和七皇子进出,并没有瞧见太子。七皇子的供词也是这样,若我为了洗脱嫌疑搬出太子,太子再否认的话。那所有人都认为我在说谎,在没办法佐证七皇子杀了卫子陵的情况下,我这个说了谎的人就会被推出去当替死鬼!”
李衍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确实,那种情况下,五哥一定会否认的。
那凶手只能是说了谎的陆小宁。
陆小宁沉吟了一下,继续道:“我猜想……凶手有没有可能是太子?我走后,卫子陵恰好进来了,太子杀了他,躲了起来,然后七皇子进来正好当了替死鬼……”
李衍觉得她的分析有几分道理:“你当时和太子在吵什么?”
陆小宁:“太子想拉拢我,在吵我父亲和宜嫔娘娘的事。他知晓陆家家破人亡和宜嫔娘娘的死都是皇后娘娘派人干的。”
李衍推测:“……你们吵的时候恰好被卫子陵听见了?”
当初他只是看到五哥去了宜嫔生前的住处,五哥就想借舒太妃害他。
若是卫子陵听到了,被杀也不是没可能的。
两人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但苦于没有证据。
李衍起身:“我去东宫试探试探他,你好生待着。”他走了回去,想了想又从系统里掏出那本《命案推理集》给她,“牢房枯燥,这个将就着看吧。”
陆小宁拿着书点头,看
着他出了牢房,然后又默默躺回了草垛子上。
李衍出了牢房后,就拉开大理寺的地图,往停尸房去。快到停尸房时,注意到地图上有许多脚印显示。他立刻停下,就听见卫夫人肝肠寸断的哭声。
他探头看了一下,皇姐正在拉着卫夫人,卫右相也在,脸色都不好看,五皇子正在同他们说什么。
他现在过去,不太合适。
李衍立刻折返,出了大理寺,往宫里门口去了。
他就等在宫门口,大约半个时辰后,果然看到五皇子的马车往这边来了。
五皇子下了马车,看到他微微惊讶,问:“十一还没回宫?”
李衍朝他笑了一下:“五哥知道我去了大理寺?”
五皇子很自然的点头:“右相问了狱卒,孤在一旁听到了。”
李衍上下打量他,瞥见他腰间的腰带有些不搭,顺口问道:“五哥夹在父皇和卫家之间很为难吧?出宫连衣衫都没来得及换?”
“尚可。”五皇子往前走了两步,避开他的视线,“那一起走吧。”
李衍一路跟在他身后,到了钟粹宫也不走,还继续跟着他走。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五皇子回头疑惑问:“十一,你不回钟粹宫?”
李衍摇头:“不回,我有事要问五哥。”
五皇子:“那你现在问吧,我现在回答你。”
李衍:“不能去东宫问?”他还想去东宫瞧瞧有没有什么线索呢。
五皇子警惕的瞧着他:“孤才搬去东宫,没什么值钱的玩意,还是在这说吧。”他算是怕了李衍,只要去了东宫,必定是不走空手路的。
他刚当上太子,收买人心,哪哪都要用到银子。
李衍无语:至于吗?
两人眼神较量了一会儿,李衍直接开口:“方才我去见了陆小宁,她说,她出藏书阁前和你在三楼说话。”
五皇子似乎早有准备,丝毫不慌:“孤实在冤枉,若是其他的事,能搭救陆表妹,孤就承认了。但这事事关人命,又牵扯到卫家,孤实在不能昧着良心同意她的说法。”
李衍漆黑的眼睛盯着他:“真没去?”
五皇子摇头:“没去,藏书阁的侍书童子和几个翰林都可以作证,孤是和他们一起进去
的。”
李衍:“但若是你杀了人,从三楼窗户上爬下去,也能恰好和几个翰林撞上,再从正面进啊。你必须要有当时不在场的证明才行,比如说我当时就和十哥在一起。”
若是往常,五皇子绝对不会陷入李衍的自证陷阱。
但他此刻急于洗脱嫌疑,于是道:“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问八弟。事发的时候,他在孤那。他是傻子,不会说谎的。”但傻子会听话,他护在身边几年,最听他的话了。
事后,为了以防万一,他就教过老八好几遍:若有人问起午后的事,就说太子哥哥和他在一起。
李衍:“那倒是不必,要不五哥发誓吧,你拿宜嫔娘娘发誓我就信你。”
五皇子眼睫微压,静静的和他对视,就在李衍以为他会不搭理他并臭骂他时,五皇子举起三根手指:“好,孤发誓,若孤说了半句谎话,就叫孤母妃在地下不得安宁!”
夜风袭,皇宫内外死寂又空旷。李衍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这五哥,当真是狠人!
五皇子把手放下:“这回你总该信了吧?”
“哎呀,我混账!”李衍作势打了自己一下,“怎么能拿宜嫔娘娘发誓,不敬长辈该打,要不我们还是去问问八哥吧?”
“你!”五皇子隐在袖子里的拳头捏紧,“十一,你是存心消遣孤?”
李衍摇头:“怎么会?五哥要是不去,我便自己去了。”说着,他抬脚就往景阳宫的方向去了。
五皇子看着他的背影,眼神越来越阴鸷:其实最该死的是这个病秧子弟弟!
月黑风高,左右无人,似乎是下手的好时机。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6 章 签到第86天
五皇子早想弄死李衍了,但他知道,李衍不是卫子陵那个蠢货。
他敢下手,对方就会有无数个陷阱在等着自己。
说不定暗处就有眼睛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五皇子快步跟上李衍的步子,果真同他一起去了景阳宫。
他们二人把八皇子单独叫到了寝殿,周才人在寝殿外急得团团转。
景阳宫内,八皇子缩在床角害怕的看着李衍。然后趁着李衍不注意,躲到了五皇子身后,揪住他的衣摆。
五皇子很满意八皇子的依赖,像哄小孩一样哄了他两句。才道:“八弟,你来告诉十一,白日午时你是不是同孤在一起?”
八皇子又露出脑袋,看着李衍,怯怯的点头。
李衍事先落在他揪住衣袖的一截手腕上,那手腕上有一圈细细的印子。一看就是因为常年带着手绳印下的一圈吧。
自己捡到的驱邪符就是八哥的。
李衍看着他问:“八哥,你还记得我吗?”
八皇子抿唇,摇头,然后又往后缩了缩,完全一副怕生呆笨的模样。
五皇子亦起从前八皇子和李衍要好的模样,再看到面前的场景,心里生出微妙的爽感:“十一时常待在冷宫,五弟不记得你也正常。”
李衍落寞的笑了一下,不搭话。
五皇子起身:“既然问过了,我们就先走吧。”他迈步往外走。
李衍起身,跟着他往外走,快走出屏风外时,李衍回头。瞧见八皇子左手无意思的一直在摸自己的手腕,然后四下寻找。一抬头,和他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八皇子眼中惊慌一闪而过,继而又低下头。
冷宫里,他见过许多痴傻的嫔妃。
只一眼,李衍觉得他八哥应该不傻。
待走出了景阳宫,五皇子才沉着脸问李衍:“这下你相信孤了吧?”
李衍点头:“许是小宁为了洗脱嫌疑故意骗我吧,五哥,你也别怪她,她和小路一路走来,甚是可怜。”
五皇子叹了口气,道:“孤知道,孤怎么会怪她,是孤没有能力照拂她们,还要赖十一替她们斡旋,孤愧对舅舅。”
“孤相信她不会杀子陵表哥的,这事定是老七做下的,只不过淑妃势大,只怕她明日会咬死小
宁表妹。”他沉吟,“不若明日让小宁表妹咬死老七,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若能顺势除了老七,将来他登顶的路上也少了一个阻碍。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李衍点头,然后朝五皇子伸手。
五皇子莫名其妙:“做什么?”
李衍厚颜无耻道:“银子啊,我明日一早再去大理寺打点一二,和小宁说好。若她出来了,这银子可以给他们姐妹好过点,若她没出来,这银子就算她的安葬费吧。这样五哥也算对得起你舅舅了。”
五皇子:“……”
这贪财的毛病还是一点没改。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不给还真不合适。
他伸手往袖口里掏了掏,就掏到之前卫子陵抢的银票。这银票上有血迹,原本是要和那腰带一起处理的,但这是银子……
他把银票往里推了推,道:“孤身上没带,等回了东宫孤让人再送到钟粹宫,可好?”
李衍比了五根指头:“五千两?”
五皇子笑意不达眼底:“好。”他严重怀疑李衍特意等在宫门口问他问题,不是为了陆小宁讨公道,而是为了坑他银子。
不就是五千两嘛……就当买老七或是陆小宁的命了!
反正,这俩人总得死一个。
两人说好后,李衍开开心心的走了。
五皇子很讲信用,李衍回去半个时辰后,东宫那边的人就派人偷偷送银票过来了。
银票用木盒子装着,许嫔好奇的问他谁送来的。
李衍随口道:“十哥送的。”
许嫔也没继续问,嘱咐他好生休息,就走了。
许嫔才走,陆小路就跑进来问:“阿姐怎么样了?有没有挨打啊?”
李衍摇头:“没有,大理寺的人不随便打人的。你阿姐明日就能出来了。”
陆小路眼眶通红:“先前父亲被抓的时候,母亲也这样同我说,但父亲被问斩的时候,身上没一块好肉,后来父亲也没出来……”
李衍问他:“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答应过你的事什么没做到过?”
陆小路不说话了。
李衍挑眉:“所以,你可以不相信你母亲,但一定要相信我!懂?”
陆小路红着眼睛点头。
李衍:“懂了就去睡觉。”
陆小路很听话的又回去了。
李衍心累,还来不及休息又让初一把他送到了藏书阁。
月夜寂静,整个藏书阁笼在一片寒沁沁的冷光里。三楼窗户紧闭,漆黑里,一排排看不见的书架也格外有压迫感。
初一静立在墙角,一只手时不时就扯一下他衣袍,然后压低声音小声问:“初一,你没走吧?”
初一有些无奈,问:“您害怕还跑来这里做什么?”
李衍抖着嗓子回:“等人。”
初一:“等人,您抖什么?”
李衍又拉了他一下:“怕鬼。”从前在冷宫,别人说有鬼,那鬼生前他又没见过,但卫子陵他见过啊,还耍过对方无数回。
也说不上怕,就是白日看了对方的死相,心里有点发毛。
初一无奈,正要说话,李衍就嘘了一声:“人来了。”
初一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楼道上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很快,那若有若无的声音摸黑滚了过来,直接朝着他们这个地方过来。
待离他们还有几步之遥,有一只手开始在地上摸索,缓慢而细致的摸过每一寸地板……
有种让人背脊发毛的感觉。
初一从不信鬼神,双指夹着刀刃正要动作,一点光华亮了起来,莹润幽绿色的光将这一小角落照亮。
那只在地上摸索的手抓到李衍事先放置的辟邪符,就猛得撤回,一下就窜没影了。
显然极其熟悉藏书阁的构造。
“追!”
李衍出声,初一就扛着他冲了出去。
两人跟着那细微的动静跑,居然在藏书阁一楼西北角发现了一扇秘密的角门。
追出角门就不见了人影,好在他事先在辟邪符上放置了会发亮的荧粉,两人一路追到御花园的小树林,就在一个小土堆上发现了一片荧光色。
李衍四处打量,御花园里寂静,依旧无人。
他拍拍初一,初一把他放下。
他弯腰去拉沾了荧光的红线,红线下泥土松弛。他用力一拉,辟邪符就落了出来,连带拉出了一张包裹好的图纸,和一截被烧掉的腰带。
那腰带只剩下三分之一了,绣样也只剩下一只龙的四爪
,布料焦黑能看出点点血迹。
他再张开图纸,赫然是一条完整的腰带图样。
这腰带即便没见过也知道,这是太子特有的规格样式。
这两样东西,是八哥留给他的吗?
八哥没有傻,并且那日恰好在藏书阁看到杀人现场了?
一旁的初一道:“人没追到,他应该很熟悉皇宫,躲起来了。”
李衍起身:“不必追了,有这两样东西就够了。”
人果然是太子杀的。
白日去大理寺,腰带是临时换的吧。
怪不得和那蟒服一点也不配。
待回去后,就把他娘从被窝里拉了出来,求着他娘照着图纸缝制一条腰带。说是要用来救小宁的。
打着哈切的许嫔一下子就清醒了,对着图纸看了两遍后,道:“只一晚上,恐做不到一模一样。”
李衍:“没关系,大致相同就行了。”反正到时候染上鸡血,也不太看得出来。
“辛苦娘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你赶紧去睡,明日还要三司会审呢。”她摆手让李衍赶紧走,然后喊来白芷,开始照着图纸挑布料和绣线……
李衍回了自己屋子并没有睡,而是了张字条,让十五拿给天牢里的陆小宁。
待十五回来,确定信都送到后,他才睡下。
天渐渐亮了,晨光刺破薄雾,整座皇宫的人渐渐苏醒。
李衍困得睁不开眼,用银针扎了自己两下,才清醒了些。
他带着白芷出了宫门,正要上马车,就瞧见四皇子站在宫门口朝他招手。
李衍疑惑问:“四哥,你怎么在这?淑妃娘娘呢?”
四皇子道:“母妃先行了,我有事要同你说,就在这等了。”
李衍眸色闪了闪,道:“不若等三司会审结束后再说吧。”他催促车夫快些,四皇子直接上了他的马车,在他对面坐定。
李衍蹙眉:“四哥有什么话非要这个时候说?”
四皇子迟疑两秒后才道:“十一,待会,你能不能不帮陆姑娘说话?”
李衍明知故问:“为何?”
“十一!”四皇子压低声音,“小七虽然和你不对付,但总是你七哥,陆姑娘不过是个婢女,你
要为了她指认小七吗?”
李衍:“我没打算指认七哥,我们不一定要互相指认,也许有第三条路。”
“什么第三条路?”他语气急切,“现场进过藏书阁的只有他们二人,他们两人必须有一个是凶手!”
李衍语气淡了几分:“四哥这话什么意思?七哥的命是命,陆小宁的命就不是命?”
四皇子蹙眉:“十一,就当四哥求你,以这么多年的情分求你。”
“情分?”李衍什么也不想说了,待马车停了,他掀开车帘子就下去了。
白芷见他脸色很不好,连忙问他怎么了。
李衍摇头,先进了大理寺。
四皇子沉着脸也跟了进去。
他们进去后没多久,卫家人就来了。
卫右相连同大长公主,还有眼睛红肿,快厥过去的卫夫人也被婢女搀扶着过来了。
大长公主面色也很是憔悴,由李明嫣搀扶着坐到了主次位。看李衍和四皇子还有淑妃的目光很不善。
李衍只当没看到,倒是淑妃,很和善的朝着大长公主俯了俯身。
大长公主压根不搭理她。
大堂气氛尴尬,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和赵左都御史互看一眼,挨个向两位问了安。
很快,建宁帝和太子过来了。
一众人里,除了李衍和大长公主全都站了起来。
建宁帝坐了主位,大长公主这才语气冷淡的开口:“皇上,恕本宫身体不适,不便起身相迎。”
建宁帝摆手:“无妨,姑母要保重身体,切莫伤心过度。朕定查出杀害子陵的凶手,给姑母一个交代。”
大长公主疲惫的揉了一下额角,闭眼没说话。
建宁帝眼神暗了暗,摆手示意大理寺卿开始。
很快,陆小宁和七皇子被带了来。
不同的是,七皇子手脚自由的走进来,陆小宁带上了手链脚链,到了大堂上跪下后才被解开。
这就是贵人和奴婢的待遇。
在场的人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大理寺卿惊堂木一拍,先开了口:“关于卫家公子被杀一案,大理寺已经进藏书阁勘察过。卫家公子是被人正面勒住脖颈至死,现场只有七皇子和十一皇子的宫婢进去并停留过,但各自都
没确切证据证明自己没有杀人。本案开始审理前,两位可还忆起什么对自己有利的证据?”
七皇子想起自家母妃和大哥的嘱咐,抢先开了口:“有,昨日我撞见十一的婢女时,她身上有股血腥味,而且神态很不自然。”
陆小宁眉头微蹙,看向李衍。
李衍疲惫的闭了闭眼。
陆小宁收回目光,还没来得及说话,卫右相先冷声道:“七皇子,仅凭你的嗅觉来洗脱罪名是不是太过牵强,办案讲究的是切实证据!”
大理寺卿点头:“确实,七皇子可还有其他证据或是证人?”
七皇子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脸色又开始发白。
大理寺卿看向陆小宁:“陆姑娘呢?”
陆小宁俯身下拜,然后直起身子,高声道:“有,奴婢上去藏书阁三楼后,太子殿下就上去了。随后我们争吵了几句,奴婢就先走了,太子殿下可以为奴婢作证!”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讶的看向五皇子。
唯独四皇子眼睫微微颤了颤,看向对面的李衍:难道十一说的第三条路,就是这个?
五皇子不慌不忙道:“陆表妹,你休要胡说!孤何曾去过藏书阁?就算孤说过,你有困难尽可来找孤,但也不包括替你做伪证!”
大理寺卿也道:“陆姑娘,你可要想好了,污蔑太子可是重罪,所有人的证词里都没有说太子殿下曾经去过藏书阁三楼?若太子殿下真去过,昨日你怎么不说?”
陆小宁一口咬死:“太子殿下确实去过,昨日之所以不说,是因为当时我们在谈及宜嫔娘娘和陆家的事,怕皇后娘娘猜忌太子殿下,才没说出来。但奴婢想了一晚上,性命攸关不得不说了。”
“至于为何没人看见太子殿下来藏书阁,大概是我们谈及的事过于隐秘,太子殿下不想让任何人知晓,才使了法子偷偷来的。”
她侧头看向五皇子:“现在想来,奴婢当时已经走了,但太子殿下还没走。卫公子不会是听到了你我的谈话,太子殿下才把他……”
卫相和同大长公主眉头都蹙了起来,然后看向五皇子。
五皇子眼睛眯起:“陆表妹,你休要胡说八道。孤有证人,可以证明卫子陵出事的时辰并未在藏书阁!”
左都
御史紧跟着追问:“有何人证?”
五皇子:“八弟,孤当时就和八弟在一起,八弟可以为孤作证。”
大理寺卿迟疑:“可八皇子……”
五皇子看向建宁帝:“父皇,您是知道的,八弟虽然痴傻,但还是能听得懂话的,就如五岁孩童,他不会说谎。”
建宁帝点头,大理寺卿立刻让人进宫去请了八皇子来。
很快,八皇子来了。
他一到大理寺公堂上就害怕的、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眼神也不住的闪躲。
李衍看着这样的八皇子心情复杂:八哥应该不想被牵扯进来吧。
五皇子迎上前去拉他:“八弟,别害怕,你说说,昨日午时一刻孤是同你在一起吗?”
他手刚碰到八皇子,八皇子突然惊叫一声,躲到了七皇子身后。蹲下捂住耳朵缩成一团,惊慌大喊:“我不知道,我什么也没看见。太子哥哥没拿腰带勒人……血,好多的血……啊……”
五皇子脸瞬间变白,伸手就去拽八皇子。
八皇子手又死死抱住七皇子的腿,边哭边喊:“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说,不要杀我……”
“你胡说八道什么!”五皇子眼神阴鸷,怎么也没想到昨夜还好好的八弟,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他还要伸手拉人,七皇子一掌将他推开了,双眼发亮道:“五哥,原来是你啊!”
所有人又都看向他,大长公主的眉头几乎打结,卫右相的眼神也不善起来。
五皇子惊慌的看向建宁帝:“父皇,一定是有人教八弟这样说的!”他脑袋飞速运转,然后朝李衍一指:“是十一,昨日十一去见过八弟了!”
李衍学着他方才的不慌不忙:“五哥,昨夜我是同你一起去见的八哥,然后一起离开的。我如何会教八哥说这样的话?”
见所有人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他声音提高:“八弟是傻子,傻子说的话你们如何能信?”
七皇子嗤笑:“那方才谁说八弟是傻子,不可能说谎?”
五皇子被噎住,有种搬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他求助的看向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和卫右相同时想到一点,会不会有人想借助子陵的死,顺带把太子拉下台?
若太子倒台,那卫家
就是雪上加霜了。
但子陵的死又不得不查。
于是,大长公主发话了:“若仅凭八皇子的几句话,确实不足以说明太子干了什么。”
李衍看向大长公主:“那找到五哥勒死卫子陵的腰带呢?昨日我去大理寺,恰好也瞧见五哥了,五哥的腰带似乎特意换过。不若派人去东宫或是上书房太子处所找找,若是没找到,也好还五哥清白。”
那腰带早被五皇子烧掉了,他信心满满道:“既如此,还请大理寺派人去东宫和孤的处所查看。”
大理寺卿看向建宁帝,建宁帝点头:“汪全,你一同过去,让禁卫军带大理寺的人一起过去查看。”
大理寺卿很快派了人去宫里,在禁卫军的带领下搜了东宫和太子处所。
然后带回来了一件染血的腰带。
汪全上前禀报道:“皇上,禁卫军在太子处所的地板下发现了有撬动的痕迹,然后找出了这条带血的腰带。”
大长公主和右相齐齐变了脸色,卫夫人蹭的站了起来,死死盯着那腰带。
五皇子脸色微变:“怎么会?”
卫夫人冷脸:“怎么会什么?”面对丧子之痛,她不比大长公主会顾全大局。
李衍顺口接住了他的话:“怎么会被找到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五哥就是用这条腰带勒死卫子陵,被八哥不小心瞧见了吧?你只来得及把腰带埋好,就跟着卫家人出宫了?”
“你胡说什么!”五皇子辩解,“父皇,一定是有人陷害儿臣!儿臣的蟒服就在东宫,腰带也是配齐的,绝无可能埋在处所地板下。”
淑妃道:“臣妾记得不错的话,太子的腰带本来就会有好几条,制衣局都是有记录的,不若查看过后,再去东宫找找还剩几条不就好了!”
她话音落,五皇子果然慌了。
他再次求救的看向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和右相一言不发。
建宁帝摆手,汪全再次带人去东宫查验,然后带着所有的蟒服和腰带回来了,上前禀报道:“制衣局记载,太子蟒袍一共制了两件,其中同款腰带制了五条,但东宫之找到了四条……”
所有人目光又看向五皇子。
五皇子哐当一声跪了下去,努力让自己平静:“父皇,定是有人偷了儿
臣的腰带,冤枉儿臣,求父皇明查啊!”
李衍站了起来,慢悠悠道:“那这几张银票呢?”他从袖子里掏出几张同样带血的银票,“昨日五哥给我银票,估计是心慌拿错了,这几张银票上带了血迹。”他走到公堂之上,把银票呈到了御前,“大理寺验过尸了,卫子陵右手是呈抓握摸着脖子死的,但他死后,手里的东西被抽走了。”
“大家都知道,卫子陵在外头欠了很多银子,足足十万两。有没有一种可能,卫子陵听到陆小宁和五哥的对话后,以此要挟五哥,让五哥给他银子还债。然后五哥就趁着给银子的空挡,勒死了卫子陵?然后抽走银票,从窗口逃走了。七哥就恰好进来当了替死鬼?”
大长公主拧眉:先前子陵找太子要银子的事,她是知道的,皇后还因此责罚了子陵。
七皇子恍然大悟,连忙道:“对对对,一定就是这样,这样就解释得通为何我和十一的婢女都没杀人,但卫子陵好端端就死了。”
“胡说!”五皇子指着七皇子和李衍,“这都是你们两个的猜测,你们两个串通好了来诬陷孤!”
“陷害你!”李衍不屑,拿起托盘里其中一件蟒服举到五皇子面前:“那五哥要不要看看你昨日穿的蟒服,衣服袖口处的暗扣被卫子陵无意中抓在了手里。”
五皇子下意识的伸手去查看蟒服的左袖暗扣。然后发现,那暗扣还在。他猛得抬头,就对上李衍嘲讽带笑的眼睛。
李衍嘲讽道:“我都没说是左袖,五哥就拉左袖看,看来卫子陵昨日与五哥拉扯颇为激烈!”
五皇子的脸一下子煞白,抬头去看卫家人。
一直没怎么说话,伤心得只剩下半口气的卫夫人已经冲了过来。揪住五皇子的头发就打,边打还边哭喊:“你这个白眼狼,我们卫家如何待你,你竟然杀了子陵!他不过向你要些钱财,你给他就是了!你杀他做什么,你为何要杀他!”此刻,作为母亲,她已经彻底疯了!
五皇子猝不及防被打蒙了,发冠被扯乱,发丝披散下来,狼狈至极。
任凭他怎么喊救命,卫家都冷眼看着,没有一个人去拉开卫夫人。
五皇子边躲边蹭到大长公主身边,惊慌求救:“皇姑奶奶,求您救救姑,一定是有人陷害孤,是有人陷害孤!子陵是孤表
弟,孤怎么会杀他!”
大长公主不动,李衍插话道:“如何不会!因为你恨皇后娘娘,你觉得你才去了凤栖宫,宜嫔娘娘就死了,你舅舅就犯事被斩杀了,都是皇后娘娘干的。你把账本的事告诉了小宁,又联合她一起设计了卫尚书。你想害皇后娘娘,报复卫家,但你说的话恰好被卫子陵听到,你不杀他,他就算拿到了银票也会告密!”
这话就是彻底断了卫家人会救五皇子的念头。
试问,谁会继续养一条将来会报复的毒蛇。
五皇子也明白这一点,回头呵斥:“李衍,你闭嘴!”
他继续拉着大长公主求救。
大长公主想到先前子陵多次提及太子和陆家关系匪浅的事,又想到太子那么精明,却迟迟拿不到账本的消息……
若太子真和陆家姐妹勾结陷害了卫家……
想到这,大长公主蹭的站了起来,一脚踢在他胸口,咬牙切齿道:“你才闭嘴!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父子俩个都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五皇子被踢得从石阶上滚了下去,整个人如同从人间坠到了地狱。
他努力爬起来,看向建宁帝:“父皇,儿臣是冤枉的。”
建宁帝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肃声宣布:“太子李霁,因一己私欲杀害卫尚书之子。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故废除太子之位,判斩立决!”他说完又看向大长公主,问:“姑母,对此判决可有意义?”
大长公主疲惫的摆手。
五皇子心如死灰,他辛苦得来的一切,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泡影。
他不甘心。
他狠狠瞪向李衍,然后突然暴起,朝着李衍脖子掐去。
建宁帝惊得站了起来,大喊:“孽子,快拦住他!”
李衍瞳孔微微睁大,往左边退了两步。然后五皇子的手一下子掐在了七皇子的脖子上。
七皇子被掐得翻白眼,双手用力去掰五皇子的手。五皇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势必要拉一个人陪葬。
淑妃见此,就要冲过去,被四皇子拉住了。
就在混乱之际,李衍掏出板砖照着五皇子左耳就是一下。
五皇子被打得晃了一下,整个脑袋嗡嗡作响。然后双手一松,砰咚倒地。
公堂内所有人都看向李衍,建宁帝盯着他手里的板砖一言难尽。
七皇子咳咳两声,终于也看到了他手里的板砖。眼睛瞪大两秒,然后大喊:“父皇,你看,当年我没说错吧!十一就是这样用板砖砸我的!”
李衍讪讪:他这七哥脑回路还真长!
到现在还惦记着那点小恩小怨。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7 章 签到第87天
七皇子才喊完,李衍就喷出一口血来,然后一头栽倒在他身上。
七皇子吓得要死,还没站稳就被结结实实压倒在了地下。
陆小宁伸手拉了他一把,也被连带着倒了下去。
大理寺卿吓得直接站了起来,连同其他两司的也坐不住了,惊慌之于齐齐看向建宁帝。
建宁帝已经离开座位走到了李衍身边,大喊道:“看什么,还不快送十一皇子回宫,请太医!”
汪全面对这种情况多,已经招来御前侍卫把李衍抱了出去。建宁帝紧跟着起驾,淑妃也带着七皇子回宫了,然后一群人呼啦啦走了。
留下三司的人面面相觑:这十一皇子果然如传说中的病弱啊,只是砸个人,把自己砸吐血了!
大理寺卿看向大长公主,请示问:“那……太子殿下……”
五皇子仰倒在地下,侧脸太阳穴被砸了一个窟窿,有血珠子顺着面颊流进了脖领。整个人还属于一种混沌的状态,像是一下子被砸懵了。
大长公主冷漠脸:“什么太子殿下,他已经被废了,直接关进大理寺牢房,等着秋后问斩!”
混沌的五皇子听到问斩两个字,眼睛抬了一下,却没能起来。
很快如同死狗一样被人拖了下去。
四皇子就站在那看着,神情很是复杂。
一旁的陆小宁喊了他一声,小声问:“四皇子,您能带奴婢进宫吗?”
四皇子这才看到她,疑惑问:“你没跟十一走?”
陆小宁也很郁闷:当时太混乱,她挤了过去,又被御前侍卫挡了回来。
四皇子了然,看向大理寺卿,问:“徐大人,本皇子能否把陆姑娘带走。”
大理寺卿连忙点头:“陆姑娘无罪,自然能。”
四皇子这才带着陆小宁回宫了。
因为惦记着李衍的伤,两人都走得很快,入宫不到一刻钟便到了钟粹宫。
钟粹宫内气压极低,陆小宁跑到李衍的寝殿,就瞧见几个侍卫守在门口,陆小路在外头急得团团转。
她眼珠子一转,瞧见端着水盆过来的红豆,立刻接了她手里的活往寝殿里走。
寝殿内,许嫔站在床尾抹眼泪,建宁帝探头盯着床上的李衍,几个太医忙前忙后的整治。
看到她过来,立刻端了她手上的盆过去,然后递过来一盆血水,大声吩咐:“继续换水!”
“快,再来一个人,摁住十一皇子的腿。”
陆小宁立刻把手上的盆递给了白芷,然后走到床尾摁住李衍的腿。
太医令一根银针下去,李衍疼到双腿用力蹬了一下,一口血又吐了出来。
建宁帝面色冷凝,喝道:“怎么不管用?”
太医令也有些慌了:“皇上,十一皇子受了惊吓,又用力过猛,才导致呕血不止……”
建宁帝:“朕不是要听原因,快止血!”他又气又心疼,朝着李衍道:“那么多侍卫,用得着你去救老七?动手前也不想想老七平日里是怎么对你的。”这孩子就是实诚。
李衍难受的一把揪住建宁帝的手,眼泪汪汪的问:“爹爹,我是不是要死了?”
许嫔心疼的直抹眼泪,陆小宁心里也不好受。
建宁帝沉着脸:“休要胡说!”但其实他心里也是担心的。
建宁帝一直记得太医令说过的话:十一活不过成年。
如今都十二岁了……
建宁帝没由来的心慌。
李衍拉着他的手虚弱道:“你们别哄我,我肯定是不行了,我的胭脂铺子……”他说着又呕了一口血。
建宁帝恼火:这孩子,都这样了,还惦记着铺子。
“开开开,等你好了,随你是胭脂铺还是首饰铺,你想做生意便去做,父皇不拦住你就是。”
李衍继续有气无力:“我想去冷宫和掖庭看看……”
建宁帝:“随你,只要你快点好,冷宫掖庭随便你去!”
李衍:“我的腰牌……”
建宁帝:“腰牌解禁。”
李衍:“我还想见赵娘娘。”
建宁帝说顺了嘴:“见……”才说一个字,他就反应过来住了嘴。
李衍有些遗憾:看来便宜爹再喜欢他,也不可能满足他所有的愿望。
他见好就收,松开便宜爹的手往床上一躺,终于不吐血了。
太医令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道:“皇上,血暂时止住了,若是过了今夜无事,应该就是挺过来了。”
建宁帝也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放心道:“今夜
你亲自带着两个太医守在这,十一若是有任何问题派人过去通知朕。”他今夜大概率是睡不着了,不止是十一的事,太子的事还等着他处理。
明日朝堂上定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建宁帝嘱咐许嫔好好照看李衍,就匆匆回去了长庆殿。才坐定,汪全就送来一堆折子,然后又小声道:“皇上,皇后娘娘出宫了……”
建宁帝摆手表示知道了。
皇后千挑万选选出的儿子,处心积虑扶上了太子之位。不过几日,便入了狱,她自然着急。
卫皇后直接去了大理寺监牢。
她差去的人禀报三司会审结果后,她不可置信。
卫皇后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结果:自己的好‘儿子’,杀了自己的侄子!
她要亲自去问问。
牢门打开,带着手铐脚铐的五皇子抬头,看见她时,淡如死灰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母后!”他踉跄着扑过去,想抱住为皇后的腿。
周嬷嬷上前,将他挡了回去。他一下子跌倒在地,左太阳穴结痂的血壳蹭在地上,火辣辣的疼,散乱的头发沾上了草屑。他抬头,眼睛红肿,委屈的又喊了声:“母后……”
卫皇后摆手,示意所有的狱卒和侍卫都下去。
待牢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和周嬷嬷后,卫皇后才冷声开口斥骂:“忘恩负义的东西,本宫将你养在身边,捧你为太子,你竟还想着宜嫔和你那个废物舅舅!”
五皇子连连摇头:“母后,没有的事。儿臣对母后敬重有加,也只认您一个母后!”
卫皇后咬牙:“那你缘何要去见陆家那个野丫头。”
五皇子慌忙解释:“儿臣没有去见她,是她胡说的。是十一,十一和老四交好,他们就是想联合起来替老七脱罪。才一起冤枉儿臣的!”
卫皇后质问:“那原何八皇子要指认你?”
五皇子被关在这,也想了很久:他的计划到底错在哪,才导致这样的结局。
他想来想去,唯一只有一种可能。
老八在装傻!
他原想也没想过让老八给他作证,是李衍提了一句,他才想起老八。
然后老八那句话才彻底扭转了局势。
是李衍和老八设计了自己。
他突然高声道:“老八他装的,他没有傻!他从前就和十一要好,他伙同十一想害儿臣!”
他爬了过来,抱住卫皇后的腿,哭求道:“母后,母后,求求您救救儿臣。儿臣若是死了,您就没儿子了!”
卫皇后这才惊觉:是啊,若是太子一死,她就没儿子了。
她如今再也不能生,再去过继一个不太现实,当初那个卫含薇又被她弄走了……
若她没儿子,将来后宫哪还有她的容身之处。
卫皇后神色变了几变,沉声又问了一遍:“你真没有杀子陵?”
五皇子坚定的摇头。
卫皇后似是松了口气,同他道:“你先在牢房好生待着,本宫去一趟卫家。”
五皇子灰白的眼眸里终于有了点希望。
卫皇后急匆匆从大理寺牢房出去后,就径自去了卫家。
卫家内外挂起了白幡,卫子陵的棺椁已经停在了偏厅,卫夫人跪坐在蒲团上烧纸,哭得肝肠寸断。
婢女红着眼睛拉她,大长公主坐在偏厅主位上不发一语。
卫皇后眼睛也红了,进门先点了三炷香,然后看向大长公主道:“母亲,这案子有疑,太子不可能杀子陵的!太子说,那八皇子在装傻,是他配合十一在陷害太子!”
“母亲,您和父亲再去找皇上翻案。我们不能中了他人的圈套,卫家不能失了大哥和子陵又没了太子!”
大长公主一直没说话,卫皇后又喊了声。
卫夫人受不了了,把手上的黄纸一搁,扶着婢女站了起来,怨恨的瞪着卫皇后:“皇后娘娘是担心自己没了太子吧?三司的人审得明明白白,人证物证确凿,您却视而不见。在你心里,到底是子陵的性命重过你那个假儿子!”
“养条毒蛇在身边,也不怕他下次咬的就是你!”
“放肆!”卫皇后何曾被人这样诅咒过,她恼怒:“本宫敬重你才喊你一声长嫂,子陵死了本宫也很心痛。但你不能因为子陵的死,就偏听偏信,一口咬定是太子杀的人!”
卫夫人嘲讽:“偏听偏信的人是你吧!说到底,你看中的就是你自己。从前没出嫁时也是,成了皇后也是,卫家给你收拾了多少烂摊子,你心里没数吗?”
卫皇后气得胸口起伏,甩手就是
一巴掌!
卫夫人一下子被打倒在地,她捂着脸疯了般的笑了起来。转头朝大长公主道:“母亲,您看,这就是您疼爱的好女儿!让卫家整个陪着她赌,赌一次输了不够,还要赌第二次!当初全家都反对她嫁给皇帝,她偏要选!”
卫皇后气狠了,也开始口不择言:“陪着本宫赌?秦氏你搞清楚,本宫当了皇后,你没跟着享受荣耀吗?你以为你在外头被奉承是因为谁,你以为子陵在皇子面前都能大声说话是因为谁?没有本宫,卫家的荣耀如何延续?没有太子,卫家如何立足?”
好好的卫家乱成一团,一直没说话的大长公主再也看不下去,用力一拍桌子:“皇后,够了!你非得要在你侄子的灵堂上吵吗?”
大长公主起身,走向卫皇后,冷声道:“当初让卫含薇进宫,就什么事都没了,千挑万选选了条毒蛇,他今天能杀子陵,来日就能杀你杀我,杀了卫家全家!你到现在还不清醒,还要替他说话!”
大长公主也权衡过,如若太子只是失手也就罢了,但太子怨恨卫家,那就留不得他了。
以她这个年纪,再也不想培养出第二个白眼狼。
“母亲!”卫皇后委屈。
大长公主继续道:“这个节骨眼上,卫家人更好和睦,而不是互相指责!太子的事你不用管了,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你现在回去,当好你的皇后。你若再胡来,别怪我同你父亲不保你!”
卫皇后咬牙,转身走了。
待回了宫,她还是不甘心。直接跑到长庆殿去找建宁帝,跪着替太子喊冤,又道:“皇上,纵使子陵是臣妾的侄子,但哪有皇子为臣子偿命的道理!”
建宁帝拧眉,起身将她扶了起来,叹了口气道:“朕也不想处死太子,但死的是卫家孙子。卫家要太子偿命,朕也没有办法。皇后若是觉得太子冤枉,就自行去找证据。明日早朝,朕就要正式宣读废太子一事,皇后可要抓紧啊!”
证据?
去哪找证据?
卫皇后想到五皇子的话:八皇子在装傻,若能让八皇子反口,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想到这,她立刻回了凤栖宫,然后连夜让人把周才人和八皇子带了来。
当着八皇子的面让人狠狠的打周才人,直到周才人奄奄一息,八皇子
才终于绷不住了,哭喊着求卫皇后住手。
卫皇后得意:“八皇子可真骗得本宫好苦啊!”她一想到八皇子是因为不想当她儿子才装傻的就来气。
冷着声道:“八皇子,周才人教唆你装傻,就是在欺君。你若不想你母妃死,明日早朝,你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反口,就说是十一皇子和四皇子教唆你说谎,陷害太子殿下。还有太子的腰带,也是你偷了去给十一皇子去作假的!”
八皇子盯着周才人看,眼里是剧烈的挣扎。
卫皇后见他迟迟不同意,故意吩咐周嬷嬷:“你现在去皇上那一趟,就说周才人欺君……”
趴在那的周才人急了,虚弱的拽了八皇子一下。八皇子红着眼眶道:“不要,儿臣同意!”
卫皇后满意了。
次日早朝,就在建宁帝要正式宣读废太子一事时,卫皇后带着八皇子上了金銮殿,替太子喊冤。
“皇上,太子是被陷害的。子陵是被七皇子和十一皇子的婢女联手杀害的,八皇子可以作证!”
她话一出口,卫右相面色就冷了下来。
阮贵妃一派的朝臣顿时就乐了:还真是有意思,卫家父子才上奏要处死太子,卫皇后就来保太子了。
卫家,这是要内讧了?
“肃静!”
汪全喊了一声,建宁帝蹙眉:“皇后,老八痴傻,你带他来做什么证?”
卫皇后高声道:“皇上,八皇子并未痴傻。昨日臣妾去看过太子,太子同臣妾说,八皇子在装傻。臣妾昨夜将八皇子请了去,果然发现他在装傻。他亲口承认,是十一皇子和四皇子让他污蔑太子的!”
此话一出,朝野之上又是一片震动。
文武百官皆看向八皇子。
建宁帝也拧眉看向他:“老八?你没傻?”
八皇子浑身发抖,挪不开步子。
卫皇后把八皇子往前一推,警告道:“八皇子,你想想欺君的后果。”
八皇子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父皇,儿臣该死!”
仅一句话,就能确认他确实不傻。
金銮殿上又喧闹起来。
“肃静!”
建宁帝沉声问八皇子:“老八起来说话,皇后说的可是事实?”
八皇子一抖,
畏畏缩缩的站了起来,正要开口,四皇子就道:“八弟,想好再回话,你的命可是十一救的!”
卫皇后喝道:“四皇子,皇上问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四皇子抿唇,垂首不语。
所有人都等着八皇子回话。
八皇子神色挣扎,最后一咬牙,闭眼大声道:“不是,卫子陵就是五哥杀的。藏书阁西北角有个隐蔽的小角门可以上去,我瞧见五哥上去过,就时常躲去藏书阁睡觉。那日,儿臣恰好也躲在三楼角落睡觉,听见十一的婢女和五哥在说话……”他把整个案发的过程说了一遍后,又道:“五哥后来找儿臣帮他做伪证,儿臣不能害十一。儿臣一直记得,当初五哥把儿臣推下荷花池,是十一拼死救的儿臣。即便皇后娘娘拿儿臣的母妃要挟儿臣,儿臣也不能对不起十一!”
他话落,又是一个重磅炸弹落地。
“啊,八皇子当年掉下荷花池是有隐情的吗?太子原来那么小,就那么恶毒了!”
“连亲兄弟都下得去手!”
“他该不会以为谋杀八皇子的罪恶没败露,才对卫公子动手的吧?”
“皇后娘娘连这样狠毒的人都要袒护!还真是是非不分,亲疏不辨。”
“就是,可凉了卫家的孙子,哎,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亲姑姑都不可怜他,真真叫人寒心。”
卫右相越听越脸黑。
四皇子松了口气,卫皇后也惊愕:当年她八皇子是被五皇子推下荷花池,才导致她直接选了五皇子?
她惊愕过后继而大喝:“八皇子,你胡说什么?”
八皇子咬牙坚持:“儿臣没有胡说!儿臣说得都是真的。当初装傻,也是儿臣因为害怕自作主张,儿臣母妃并不知道!”
他清楚记得,当年是五哥诱他过去荷花池捡课业,然后松了手,他每次想扑腾上岸,五哥就拽住我,把他往水里踩……
那种窒息感他至今想起来都难受。
他太害怕了,所以醒来才装傻的。
他母妃是真的不知道。
五哥突然对他好,一部分是愧疚,另一部分不过是想他人夸他仁德,连傻子弟弟都不嫌弃,且愿意照拂。
“儿臣敢用性命担保,儿臣说的句句属实!”说完,他就鼓起了莫大的勇气,
一头撞在了金銮殿的龙柱上。
咚的一声巨响。
群臣还来不及反应,八皇子就软软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额头汩汩冒血,身体不停的抽搐……
群臣四散开,一时都不知道作何反应。
建宁帝惊得直接站了起来,然后大喊:“快,快喊太医!”
卫皇后也吓住了,待看到御前侍卫过来抱人,才又大喊:“皇上,太子的案子还没审明白!”
建宁帝大怒:“还审什么审?老八都以死证明了。皇后还想怎么审?”他痛心疾首,“死的是你卫家的人,你从小看到大的侄子,皇后要为了老五那个逆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寒卫右相和大长公主的心?”
卫右相终于站不住了,若此刻他们不说点什么,都要教文武百官戳着脊梁骨耻笑了!
卫家丢不起这个人!
他也咽不下这口气。
他上前一步跪下,深深拜倒:“皇上明鉴,臣请求即刻处斩太子!”
卫博怀也紧跟着跪下,他一跪下,整个卫氏一党全跪下了。
卫皇后无力,伸手去拉卫右相:“父亲,你起来!”她拉完卫右相又去拉卫博怀,“你起来,太子是冤枉的!”
“皇后!”建宁帝蹙眉,见她还要发疯,于是大喝道:“来人啊,将皇后带回后宫!”
卫皇后被强行拉了金銮殿。
之后建宁帝又以皇后卫氏枉顾国法,一味偏袒太子,难当后宫之主之责为由。下旨夺了皇后的凤印,后宫暂时交由阮贵妃和淑妃共同打理,皇后禁足三个月以示惩戒。
向来维护皇后的大长公主和卫右相,这次一点声响也没有。
五皇子在牢房里等啊等,终究是等来了改判的圣旨。只不过为了维护皇家的体面,从斩立决改成了赐鸩酒。
他刚燃起的希望又被掐灭了,接过圣旨看了无数遍,突然发疯直接撕起圣旨来。
传旨的汪全蹙眉:“五皇子殿下,毁坏圣旨可是死罪!”
五皇子疯了一般大喊:“孤是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东宫他才住了多久,他不服。
汪全任由他发疯,待他终于安静下来,才拍了拍手:“提上来吧。”
五皇子惊恐的盯着牢门。
哒哒的脚步声接近,很快,
陆小宁的身影出现在牢门前。
汪全肃声道:“五皇子殿下,皇上还是顾念你的。特意让陆姑娘来送您一程。”说完,他挥手,带着其余人都退了下去。
陆小宁进了牢房,打开食盒,把好菜一一摆上木桌。然后跪坐在五皇子对面,道:“表哥,吃吧。”
五皇子不动。
陆小宁又揭开最后食盒里头的鸩酒端到他面前:“既然不吃,就把这杯酒喝了吧。”
五皇子迟迟没接,他嘲讽的笑了一声:“这算什么顾念,让你来送孤上路?父皇虽封孤为太子,但心里没有半点顾念孤吧。若今日是十一杀了卫子陵,他还会如此吗?”
陆小宁出声:“十一皇子不会随便杀人。”
“不会?”五皇子嗤笑:“你当他是什么好人,他自小最会两面三刀。他救你和小路不过是无聊,他只想利用你和小路,你就等着哪天被他弃了吧。”
“聒噪!”陆小宁拧眉,趁着他说话的空挡直接把鸩酒灌到了他嘴里。然后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垂死挣扎,冷漠道:“我有手有眼睛有脑袋,会自己思考,不用听你胡说八道!”
她说完抬腿就走。
牢门哐当关上。
五皇子捂着脖子,倒在地上,双眼死死瞪着陆小路消失的方向……
一只纸鹤从他怀里掉落,模糊间,他惊恐的发现自己母妃朝他走来。哭着同他说,在地底下不得安宁。
五皇子想起自己发的誓……
他生来是皇子,却没有皇子的尊荣。他很小的时候就跟在三皇子身边,时常瞧见父皇来看三哥,笑着夸赞三哥。
但父皇从未对他笑过,甚至从没有正眼瞧过他。
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他明明那么努力,一步步往上爬到了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8 章 签到第88天
太子死了,自己的凤印也被夺了,还被禁足。卫皇后一时间接受不了,将自己光在寝殿里不吃不喝。
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寝殿里一天一夜也没动静。
李明嫣担心她,端了饭菜进去。
劝了好久,见她终于肯吃了,才小声道:“母后,你不该为了李霁和舅母吵。表哥就是舅母的命,外祖母也疼他,您明知道是李霁动的手……”
她话还没说全,卫皇后就把手里的碗直接砸到了她身上。
骂道:“你懂什么?没了太子,本宫什么都不是。你外祖母随时可以送一个女子进宫替代本宫!”
李明嫣忍着疼道:“不会的,外祖母不会的。外祖母从前最疼您,外祖父和舅舅也疼您。而且,外祖母说过,卫家人要团结,要互相信任,他们不会不管你的!”
卫皇后冷哼:“天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们若真疼本宫,当初怎么会送卫含薇进来,怎么不理解本宫的难处,本宫凤印被夺了,也不曾派人来过问过一声?”
李明嫣还要劝,卫皇后又抄起手边的一个花瓶砸了出去:“滚!”
李明嫣狼狈的跑出了寝殿。
她很难过,想去找李衍说说话。只是才走到钟粹宫的宫道上,就瞧见四皇子和七皇子进去了。
她暂时不想和他们碰到,想了想转而去了大皇子处。
这宫里,除了十一,似乎只有大皇弟最了解她了。
同一时间,四皇子和七皇子到了李衍床前。
李衍身体已经好了许多,瞧见他们来,就靠坐了起来。
四皇子先道了谢,又把七皇子往前推,七皇子支支吾吾憋出一句道谢。
李衍轻笑了声:“你这道谢有点没诚意啊。”
七皇子憋红了脸:“最多,最多以后我都不针对你了,也绝对不嘴贱骂你就是了。等我下个月出宫建府,你病好了可以到我府上来玩。”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李衍:“不如给银子实在。”
“你!”七皇子气结,想骂回去,但想到自己刚刚的承诺又生生忍住了。只是又问了一句:“你那板砖从哪来的,之前在大理寺也没见你带过去啊。”
“那是你眼瘸。”李衍从床头拿出板砖给他看。
七皇
子吓得后退两步,有些无语道:“你睡觉也抱着这玩意?”
李衍点头:“要不送你一块,钟粹宫的板砖还是挺多的。”
七皇子瞧见那板砖就头疼,连连摆手,赶紧跑了。
李衍好笑,又把板砖塞回了床头。抬头瞧见四皇子还在,于是疑惑问:“四哥不回去吗?”
寝殿里苦药味弥漫,四皇子顿了一下,才问:“十一早知道凶手有可能是太子,怎么不和我说?”
李衍笑容淡了,反问他:“如果没有扯出五哥,你和淑妃娘娘是不是打算咬死小宁?”
四皇子沉默不语。
默认就是肯定了。
李衍什么也不想说了,闭眼,往下一趟:“四哥走吧,我累了想休息。”
四皇子能感觉到自己和这个十一弟隔阂越来越深了,他有些怅然,但又无可奈何。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说完,他便走了出去。
李衍窝在床上不动,胖边的胖橘喵喵叫了两声,然后跳到床上,伸出爪子巴拉了两下他脑袋。
李衍拉下被子,露出脑袋,胖橘准备作案的爪子立刻收回。乖巧的猫在了他的脖颈处不动了。
李衍揉揉它肚皮,然后抱着猫猫呼呼大睡。
这一睡就睡到了午后。
许嫔端来浓黑的苦药给他,饶是已经习惯了这味道,李衍还是忍不住的蹙眉。
等喝完了药,十皇子就来了。
李衍疑惑问:“你之后没课?”
十皇子摇头:“午后原本是骑射课,教习告假了,父皇准许我们休息半日。”
李衍又问:“八哥如何了?”他先前是听说了八哥在金銮殿自戕维护他的事,但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没去看他。
听他问起这个,十皇子有些唏嘘:“八哥脑袋破了个洞,太医去的及时,应该没什么大碍。倒是周才人,伤得很重,又托了一天一夜,从皇后那抬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行了。估计也就这两天的事……”
李衍听后也不知道说什么,也许周才人没了,对八哥来说不是什么坏事。
八哥明年也能出宫建府了,皇后就算想报复,应该也鞭长莫及。
又过了几日,周才人果然没了。
只是李衍万万没想到,八皇子跪在
建宁帝面前,自请去皇陵守灵。
建宁帝还真同意了。
周才人只停灵了三日,八皇子便要扶棺出葬。
这一去,恐来日无期。
李衍撑着病体,亲自去了西城门见他。
八皇子瘦了许多,一身孝服迎风飘荡。李衍从马车上下来,喊了他一声。
他回头,瞧见是李衍,眸子亮了亮,随即离开送葬的队伍,朝他这边小跑过来。
额头上的孝帽挡住了撞柱的伤口,他上下打量李衍,见他脸色病白,连忙道:“你怎么的出来了?”
天有些凉,李衍外头罩了件素色的斗篷。他伸手从袖带里掏出个荷包递给八皇子,道:“里头是些碎银子和金豆子,八哥收着吧。”
八皇子看着那荷包,那荷包还是当年他攒了银子送给十一的。如今十一又送回给他了,而且银子还比他当年给的多。
十一那么喜欢银子,居然舍得送给他。
八皇子心下感动,把荷包推了回去,道:“不必了,皇陵那荒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有银子也没地方使。”他面色平静,甚至带了浅笑:“而且我有手有脚,在山上烧水捡柴也能过活。”
李衍跟着笑了一下,把银子收了回来:“好吧,我难得大方一回,你不收将来莫要后悔。”
“不后悔。”八皇子看着李衍,“当年,最不后悔的就是跟着你去了钟粹宫。”
李衍忆起当年两人头一回碰见的场景,心里也有所感触。
“八哥,对不起,若不是我同五哥提了一句,他不会想到要你替他作证。”也就不会知道八哥在装傻。
八皇子摇头:“你就算不提,他也做了两手准备,这不怪你的。我不喜欢宫里,正好借着这个由头离开皇宫,你不必有任何愧疚,至于我母妃……”母妃的死,他是很伤心。
他很爱母妃,但从小待在母妃身边他又觉得压抑。
母妃去了,他反而松了口气。
一阵冷风刮过,八皇子看看天色:“十一,你回去吧。天色不早了,我要走了。”
李衍:“以后有空,我去皇陵看你。”
八皇子摇头:“不用了,皇陵路途遥远,你身体受不住的。”他想到李衍的心疾,恐以后相见无期。顿了片刻,才道:“
十一,你要好好的……我每天都给替你祈福的。”
他说完,朝李衍挥了挥手,然后快速追上了送葬的队伍。
白衣素缟、哀乐连绵。
李衍很快便瞧不见了他们的踪迹,他上了马车,同陆小宁道:“以后逢年过节换季的时候,都给八哥送些吃食和衣衫去皇陵吧。”
陆小宁点头,顺手把换好的热手炉递给他。
马车缓缓行驶了起来,李衍捧着手炉靠坐在车璧上闭目养神。
无情不过帝王家。
生在夺嫡游戏里的皇子们更是可怜。
他八哥走了也好。
之后李衍又去了一趟许记胭脂铺,铺门紧闭,一个人影都没瞧见。
李衍奇怪:先前便宜爹同意他继续开铺子后,他就让三哥通知卫含薇开业了。
人呢?
他从许记后门开锁进去了,就坐在铺子里等。等了一个多时辰,依旧不见人来。李衍忧心她出了事,有些坐不住了。
正要起身出门去打听,铺子的前门咔嚓一声开了。
卫含薇进来了,瞧见李衍时微微惊讶,问:“十一皇子怎么出宫了?您病好了?”
李衍问:“你去哪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因为卫子陵的事,卫家肯定恨死他了。若有三哥照拂,但也难保卫家人不找他铺子的麻烦。
卫含薇笑道:“哪能啊,我去大长公主府上了。”
李衍拧眉:“她找你做什么?”他看向卫含薇的脸,疤痕依旧在,想把她送进宫也不可能啊。
卫含薇:“挣自由。”
“挣自由?”李衍疑惑。
卫含薇解释:“大长公主认了几个干女儿,让我去教导一二。说是只要把她们教导好,就准许我离开卫家。”从卫家族谱上除名,今后就再也不受卫家约束了。
“干女儿?”李衍惊讶,“大长公主打算把她们送进宫?”
卫含薇点头:“都是些没有父母的孤女,能进宫她们很是上心。”
但这几个美人再怎么上心,临时找过来,也不如她这个培养了十几年的人好。
所以,她这个毁了容,对卫家没有任何用处的人,就被废物利用了。
李衍:“大长公主这是打算放弃皇后了?”
卫含薇点头:“大概是吧。”
李衍一想也是,卫皇后就是个恋爱脑,脑子里除了便宜爹还是便宜爹。整日为了哪个嫔妃受宠,哪个皇子受宠拈酸吃醋,搅风搅雨的。
压根没想过卫家如今的处境。
又因为卫子陵的事一再维护太子,寒了卫家人的心。
大长公主那么精明的人,不放弃她才不正常。
时间一晃就到了年关,皇宫并没有因为太子的死而有什么变化。
宫宴依旧,甚至在阮贵妃和淑妃的操持下,比往年更加热闹喜庆。
御花园里都挂上了小红灯笼,去往泰宸殿的一路也挂了红绸。整个泰宸殿张灯结彩,宫婢太监进进出出,热闹非凡。
阮贵妃还特意让人去请了冯太后,冯太后依旧以身体不适推了。倒是禁足结束的卫皇后出来了,坐在皇帝身边,眼神沉郁,一直往十皇子那里看。
阮贵妃和淑妃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思便活络起来:皇后不会还没死心,又想把十皇子要来吧?
顺嫔和十皇子母子也想到了这种可能,两人都吓得要死。
先前一次,顺嫔是想儿子过继到皇后名下的。但太子才过继过去,宜嫔就死了,母族也没了,连带太子自己也没有好下场。
她如何还看不清。
她可不想步宜嫔的后尘,也不想儿子落得太子的下场。
匆匆吃了几口菜,就借口身体不适,让十皇子扶着她走了。
但怕什么来什么,次日,嫔妃过去请安时,卫皇后就将她单独留了下来。
顺嫔心想:完了。
她坐在那忐忑不安,果然,下一秒,上首的卫皇后就开口了:“顺嫔,十皇子……”
顺嫔捏着帕子,心口狂跳,心子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卫皇后还要继续说,周嬷嬷突然匆匆进来了。对着皇后耳语几句,卫皇后脸上突然就变了。蹭的站了起来,往外走。
顺嫔见卫皇后走了,迟迟没有回来,也不顾得许多,赶紧跑了。
心下还在猜测怎么回事呢,回去毓秀宫后,就听隔壁的姜嫔道:“卫家送来了两个美人,看来皇后这次又要跳脚了。”
顺嫔疑惑:“两个美人?”
姜嫔掩唇轻笑:“是的呢,妾远远的
瞧见了,容貌比之从前的卫含薇一点也不差。看眼神也是聪明灵巧的,皇上瞧着也欢喜。”
顺嫔听后,大大松了口气:好险,看来暂时逃过一截了。
只是这后宫肯定又不安宁了。
卫皇后听到这个消息,简直如五雷轰顶。她快速出了凤栖宫去找自己母亲,在快出宫的重华门将人截住了。
大长公主瞧见她来,神情淡淡,甚至没从软轿上下来。
卫皇后委屈,喊了声母亲。
大长公主拧眉,这才让人停下软轿。
卫皇后把所有的宫人都支开后才迫不及待的询问她:“母亲,你为何又送人进宫了?”
大长公主恨铁不成钢:“那总比皇后又惦记着别人的孩子强!吃了一次教训,还没学乖,你是如何想的?”
卫皇后咬牙:“那母亲就能确保你那些干女儿生了孩子,还想着卫家?”
大长公主:“本宫于她们有恩,她们又都无父无母,除了依附卫家还有别的路吗?”
卫皇后心寒:“那母亲是打算舍弃我?”明明从前,母亲最疼爱她,要星星还会连带送她月亮。
大长公主见她红了眼眶,到底心软了两分:“说什么糊涂话!你听母亲的劝,如今太子一死,阮贵妃和淑妃必定会斗起来。你只要当好你的皇后,确保肖美人和林美人能生下龙子,等着坐收渔利就成。”
卫家只是折了一个户部而已,只要保存实力,让四皇子和三皇子先斗。
待小皇子出生,再扶持小皇子上位,也未尝不能胜出。
卫皇后看似被大长公主劝了回去,但回宫后,她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觉得这办法不可行。
万一那两个美人还没怀上孩子,三皇子或是四皇子就当上太子了呢?
皇上已到了不惑之年,哪天万一没了,不是便宜了三皇子或是四皇子。
再退一万步说,就算小皇子出生了,并且顺利当上了太子。有生母在,她又算什么?
这两个美人是她母亲送来的,她又不能直接弄死。
不管哪条路,最终得益者都不是她。
她心里本就有了计较,偏生阮贵妃和淑妃来请安时,还故意刺激她。
提起那两个美人被连续临幸的事,明理暗里说她被
卫家放弃了。
一个被家族放弃的皇后,皇帝的目光再也不会看向她。
卫皇后生生被气得胸口疼。
周嬷嬷担忧得要死,赶紧去请了太医来。
伍太医给卫皇后看完病后,正准备告退,卫皇后突然问:“有没有什么让人怀孕的药?”
伍太医为难:“皇后娘娘,您的身体……”这宫里谁不知道,卫皇后因为先前腹死胎中,再也不能怀孕了。
“本宫的身体本宫知晓。”卫皇后眸光冰冷:“本宫说的是假孕,只要让别人摸出喜脉来即可。”
伍太医后背大汗淋淋,心下明白。既然皇后开了这个口,不管他做不做都难活命。
他扑通一声跪下,额头也开始冒出薄汗,想了一圈才道:“微臣祖上倒有种秘药,服用后可把出喜脉。且肚子会随着月份的增加而鼓胀,只是这药太损阴德……”
卫皇后:“如何损阴德?”
伍太医:“会缩减十年寿命。”
一旁的周嬷嬷心里一咯噔,想劝劝卫皇后。哪想卫皇后丝毫没有犹豫:“给本宫用便是。”
伍太医后背都湿透了:“但十个月后……”
卫皇后冷眼盯着他:“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了。”
伍太医连忙闭嘴,战战兢兢的说要回去取药。
待寝殿只剩下主仆二人,周嬷嬷这才开口劝她:“皇后娘娘,这药要不还是不用了吧?我们就听大长公主的?”
卫皇后不为所动:“不过是十年寿命,万一本宫能活九十呢。”
周嬷嬷:这还真不好说。
“那,那假孕十个月后怎么办?”
卫皇后:“你出宫去,找几个刚怀孕的女子过来,养在寝殿的密室内。待本宫产子,就把孩子抱出来。”
“这!”周嬷嬷都被卫皇后疯狂的想法惊呆了。
“万一大长公主知道了……”
卫皇后冷声道:“那就别让母亲知道!”
周嬷嬷手心冒汗:“这是欺君,一旦被皇上发现,可是灭族的大罪!”
卫皇后铁了心要这样干:“皇上不会发现的。”
“过几日皇上大寿,你带几个宫女进宫,回宫时再混两个怀胎一月的女子进来,不会有人发现。这事只能你知我
知,明嫣那边千万瞒着。”
卫皇后在宫中的威慑虽不如从前,但神不知鬼不觉的弄两个人进宫,她自信还是能办到的。
周嬷嬷迟疑:“养两个人在密室十个月多有不便,不若等十月后,再抱孩子进宫?”
卫皇后:“这不保险,临时抱孩子容易被发现。你去做两手准备,人要带进宫,宫外的也要先找好。”这次绝对不能出任何意外。
周嬷嬷拗不过卫皇后,只得按照她的命令照做了。
五日后,建宁帝大寿。
寿宴上,卫皇后在席间呕吐不止。建宁帝虽不悦,但还是请了太医来看,这一看就查出有孕。
前朝后宫所有人都知道卫皇后生不了了,那太医再三确认后,才敢上报。
建宁帝以为自己耳背了:“你说什么?”
太医咬牙:“皇后娘娘有孕了。”
这一句话,犹如惊雷。
阮贵妃和淑妃手上的酒杯都掉了,靠近建宁帝的李衍也不可思议的瞪大眼。
整个泰宸殿寂静,几乎落针可闻。
建宁帝沉着脸,将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招来替皇后把脉了。
但整个太医院连同太医令都再三确认过,皇后依旧是喜脉。
建宁帝捏着酒杯的手收紧:不过是上个月十五过去安抚了一回,就有了?
皇后上次落胎被诊断不能生育后,给皇后的药就停了。
这算来也有几年,不会阴差阳错又怀了吧?
建宁帝心情很糟糕:他首先想到是卫氏一族要死灰复燃了。
其余嫔妃都盯着卫皇后的肚子看。
不是说卫皇后不能生了?
真怀上了?
别说前朝后宫觉得不可思议,就连大长公主和卫右相都觉得不太可能。
当天,大长公主就亲自带着医女来给卫皇后把脉了。但结果依旧是喜脉。
大长公主看着卫皇后,再三确认:“你真怀了?”
卫皇后点头,满脸喜悦:“母亲,宫里所有的太医都确认过了,难道本宫还会骗您不成?”她摸着自己肚子,“大概是先前那孩子来找本宫了,本宫这次一定能平安把他生下来的。”
尽管大长公主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摆在眼前。
皇后就是喜脉。
大长公主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这孩子是天赐,既然怀了,就再也不能像先前那次那般了,好好待在宫里,其余事能不管就不管。”
卫皇后点头,她肚子是假的,能待在凤栖宫就绝对不出去,最好嫔妃的每日请安也免了。
大长公主盯着她的肚子,还是有些不放心:“本宫再派几个人进宫照看你吧?”
“不用!”卫皇后一口回绝,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太过急切,于是缓和了些,又补充道:“凤栖宫的人手已经足够了,而且,卫家才出了许多事,再派人进宫难免惹皇上猜忌。”
大长公主点头:确实,卫家遭受重创,在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前,都应该隐忍一段时间了。
“那你自己多加小心,有任何问题派人来告之本宫同你父亲。”
卫皇后点头,让人吧大长公主送出了凤栖宫。
待上了轿撵,走了一段路。
大长公主总觉得不太对劲,于是压低声音问轿撵边上的嬷嬷:“皇后这次不会又胡来吧?她真有孕了?”她总觉得事情太过巧合,心里惴惴不安。
嬷嬷笑着安抚她道:“公主就是事事太过周全了,也许是上天都觉得对卫家太过,才特意赐皇后娘娘一个小皇子呢。”
大长公主叹了口气:“但愿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9 章 签到第89天
大长公主回去卫府后越想越不对劲。
夜里,她梦见卫家被流放的卫大郎病重,又梦见死去的卫子陵一直在喊救命。
她醒来大汗淋漓,觉得这是不详的征兆。
次日一早,就找来身边的嬷嬷,让她传信给凤栖宫的两个武婢,注意着卫皇后的动静。
有事随时来报。
那两个武婢注意了四个月,传信回来说卫皇后这四个月都待在凤栖宫没出去,就算待在凤栖宫,大部分时候都只待在寝殿内。除了三餐多吃了些,好像并没有什么异常。
大长公主拧眉:“就只探到这些?有没有瞧见她在寝殿里做什么?”
嬷嬷面露迟疑,小心翼翼道:“皇后娘娘不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寝殿,卫府送去的武婢也包括在内……”
若皇后有心防着,大长公主的手还真挺难伸进去。
她直觉皇后有事瞒着她,想了片刻,让人去将李明嫣请了来。
李明嫣还以为外祖母想她了,等到了卫府。大长公主将她拉到身边,就问:“你母后近来可好?”
李明嫣点头:“都挺好的,就是饭量有些大。”
大长公主又问:“本宫听宫人说,你母妃时常待在寝殿里不出来,这多少有些不太对劲。外祖母在宫外,没办法时常看顾你母后,为人子女,你要多注意点你母后。有空去瞧瞧她在寝殿做什么,若是心情不好,你该多劝劝。要是有解决不了的事,记得及时告诉外祖母。”
她母后不对劲吗?
李明嫣没太注意,自从母后上次呵斥她过后,她就不太愿意往母后那去,更不愿意瞧见她对肚子的那个呵护备至的模样。
但外祖母特意找来她说这个,她势必要多注意点的。
“外祖母放心,我回去就去看母后。”
李明嫣在卫府住了一晚,次日一早就进宫去了。想到外祖母的嘱托,她回到凤栖宫,连自己的寝殿也没去,就直奔卫皇后的寝殿。
她脚步快,外头守着的两个宫婢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跟着端着洗漱盆的宫婢进去了。
“母后!”她大步流星的绕过屏风,连喊了两声。
屏风后的卫皇后听见她的声音,突然发怒,直接将手里的发簪砸了出来:“滚出去!”
李明嫣吓了一跳,连忙躲闪。那发簪险险划过她脸颊,砸在了地上,发出叮咚脆响。
她连忙退到了屏风外,有些惊愕又有些委屈的不动了。
卫皇后快速把小包袋绑到腰上,穿好衣衫后,才肃声道:“以后没有母后的传唤,不准私自在进母后的寝殿。”
“为何?”李明嫣不解,从前她也是直接这样进来的。
凤栖宫是她自小长得的地方,母后是她的母后,为何要这样?
卫皇后蹙眉:“母后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哪来那么多问题?都快选驸马的年纪了,要懂规矩。”
“我才不要选驸马!”李明嫣抿唇,一言不发的出了寝殿。
之后,卫皇后的寝殿外就增加了好几个小太监。任何人,没有卫皇后的首肯都不准进去。
李明嫣心情沉郁,骑射课上又同七皇子发生了冲突。
两人都被建宁帝叫了去,七皇子被狠狠训斥了一顿。
他嘟囔着不服气道:“儿臣都出宫建府了,父皇今后别让儿臣来上书房,不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建宁帝恼怒:“你还有理了?若是你样样同你四哥一样强,朕犯得着还让你留在上书房碍眼?”
七皇子瞬间被浇灭了气焰:他知道自己事事不如四哥,但也不用每次都提,谁都拿这个来刺激他。
建宁帝看见他就头疼,罚他抄写一百遍《弟子规》然后挥手,让他赶紧走。
待七皇子走后,清心殿内只剩下建宁帝和李明嫣两个人。
建宁帝语气和蔼了几分:“老七那脾气,你受委屈了。”
李明嫣不知怎的眼圈就红了。
母后不关心她,父皇还是关心她的。
建宁帝见她如此,蹙眉问:“除了老七,还有谁欺负你了?”
李明嫣抹了把眼泪,摇头。
建宁帝:“是你母后?”
李明嫣不说话了。
建宁帝眸光微闪:“可是你母后骂你了?”
李明嫣依旧不说话。
建宁帝继续道:“你母后自从怀孕后,甚少出来,连嫔妃的请安也免了。你可觉察出有何异常?或是不妥?”
李明嫣蹙眉:怎么同外祖母问的一样?
她摇摇头:“儿臣也不知
,只是觉得母后脾气更暴躁了。”
“只是这点?”建宁帝拧眉,皇后怀孕后,他就派人盯着凤栖宫了,但凤栖宫内防得和个铁桶似的,他的人什么也没查到。
有了上次落胎的教训,皇后这么小心也无可厚非。
但建宁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孩子又不是野地里的萝卜,怎么能说怀就怀上呢。
见李明嫣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叹了口气道:“朕只是关心你母后,怀了孩子总是憋在凤栖宫也不是办法,你有空劝她出来走走,去御花园散散心也是好的。”
李明嫣抿唇:“母后哪里肯听儿臣的,要父皇亲自去劝她才肯听的。”
建宁帝沉吟:“也好,等改明儿朕得闲了,就陪你母后和你在御花园逛逛吧。”
李明嫣脸上这才有了笑:“那我们说好了,父皇不许反悔。”
建宁帝朝她摆手,李明嫣高兴的出了清心殿。
但没走一会儿,她也觉得不对劲起来。
为何外祖母和父皇都来问她母后的事?
难道母后真有哪里不对劲?
她仔细回想这四个月的细节:母后自从怀孕了,都没有出过凤栖宫,同她见面也是远远的说上两句话,并不准许她靠近。
而且饭量特别大,一个人似乎要吃三个人份的。
母后先前怀孕的时候好像不曾这样,有时还经常吃不下去饭。
母后莫不是病了?
但好像也不可能,太医每日都有来请平安脉,也没听说母后有问题啊。
她越想越糊涂,身后有人喊她。
她回头,就瞧见大皇子在身后。
大皇子掩唇轻咳,李明嫣瞧见他,问:“大皇兄怎么有空到御花园来?”
大皇子咳完,回她:“春日,云溪宫柳絮多,我不是很喜欢,就出来了。”他指指前面的亭子,道:“待会十一也要过来,皇姐同我们一起过去坐坐吧。”
李明嫣一听李衍也要来,立刻跟着他往亭子去了。
两人才坐下,李衍就来了,他看到李明嫣,唇角翘起:“皇姐也在呢?”
大皇子点头:“嗯,方才在御花园碰到的。”
他斟了清水给两人,李衍坐下后接过水抿了一口,看向李明嫣:“
听十哥说,骑射课上皇姐和七哥吵起来了,还险些动了手?”
李明嫣点头:“嗯,方才父皇把我同老七叫了去。”
大皇子问:“皇姐愁眉苦脸的,是父皇骂你了?”
李明嫣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奇怪。”
大皇子追问:“奇怪什么?”
若是旁人问李明嫣,她是断然不会说的。但她同大皇子和李衍关系太好,压根没想过瞒着两人。于是就把外祖母和父皇问她的话说了一遍,最后道:“他们好像都觉得母后有问题,让我注意着母后。”
李衍:大长公主是被卫子陵坑怕了,对卫皇后这个不甚聪明的也有点发怵,才这样小心翼翼吧。
至于便宜爹,他一直想扳倒卫家。先前卫皇后肚子里的那个就是他设计弄没的,好不容易五哥也作没了。
结果皇后娘娘又有了。
便宜爹肯定不能接受。
其实皇后有了还不是怪他自己,不和皇后娘娘睡一块儿不就没宝宝了吗。
皇后娘娘严防死守,便宜爹无计可施,才把主意打到皇姐头上吧。
“那皇姐觉得皇后娘娘前后两次怀孕有什么不一样吗?”
李明嫣想了想道:“好像有一点点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
大皇子放下水壶,分析道:“皇后娘娘总是待在寝殿,还让人守着寝殿。还因为你进了寝殿而呵斥你,这寝殿里应该有些猫腻。皇姐不若趁着皇后娘娘不在寝殿时,去里头看看。”
李明嫣沉吟:“母后会生气的。”
大皇子轻笑了一下:“皇姐若是怕皇后娘娘生气,那就别管这事了。有空时常出来同我和十一聚聚便是。”
李明嫣纠结:“可外祖母和父皇那……”她自己也着实有些好奇了。
李衍也劝她:“大皇兄说的是,皇姐别管了,大人的事,我们不掺和。”
之后三人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儿,但回去凤栖宫后,经过卫皇后寝殿,李明嫣还是忍不住往那边看去。
有宫人朝着她这边过来,到了近前行了一礼。小心翼翼道:“公主,皇后娘娘让您过去。”
李明嫣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里,跟着宫婢进了寝殿。
一进去,便瞧见了坐在外间的卫
皇后。
她小声喊了声母后。
卫皇后拧眉看着她,开口便问:“听宫人说你同七皇子吵了,还吵到你父皇面前去了?”
李明嫣抿唇:“是李策先嘴贱的!”
卫皇后:“她骂你什么了?”
李明嫣不想说,也不是难以启齿,就是不想说。
李策说,纵使她骑射再好,也无用。你母后喜欢李霁喜欢肚子里的那个,就是不喜你。
劝她还是趁早和其他公主一样——嫁人。
这些话,她如何同母后说。
卫皇后见她迟迟不开口,有些不耐烦继续问:“那你父皇是帮你还是帮他?”
李明嫣耷拉的眉眼这才精神了些:“自然是帮儿臣,父皇还说,等得空了就陪儿臣和母后去御花园走走。”
卫皇后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摸着自己肚子犹疑起来。
若皇上真的来了,她是去还是不去。
这一纠结,就纠结了三日,纠结到建宁帝真的来了。
面对着温和含笑,邀请她的天子。
心里的欲念到底战胜了理智,卫皇后套了件宽松的外裳,带着十几个奴婢,浩浩荡荡的随建宁帝去了御花园。
建宁帝久违的温情,温声细语的同她说着话,问她累不累,渴不渴,路过不平的地方,甚至伸手过来牵她。
卫皇后仿佛回到了从前,两人才认识没多久的日子。那个时候,皇上也是这样小心翼翼的牵着她的手,小心呵护着她。
会注意到她一切细微的喜好。
以至于父亲母亲反对,她就坚持要嫁给皇帝。
她眉眼间郁气的散了不少,唇角也禁不住带了笑。
建宁帝看着她的侧脸,笑问:“皇后想到了什么好事?”
卫皇后侧头回望他:“想到了臣妾和皇上初初认识的时候,您也是这样牵着臣妾的手,在御花园散步。”她幼时时常跟着母亲进宫,皇帝舅舅也很疼她。
卫皇后回忆起过往都是甜蜜,而建宁帝回忆起过往都是屈辱。
他幼时寄人篱下,时常被康王打压,只能被迫讨好娇蛮又任性的皇后。
他笑意淡了几分,指着前面荷花池旁的凉亭,道:“皇后累了,先去那坐坐吧。”
卫皇后
点头,随着他往亭子里走。
亭子头有些凉,建宁帝朝跟在卫皇后身后的周嬷嬷道:“你回去给皇后拿件披风过来。”
周嬷嬷迟疑,建宁帝拧眉看着他。
卫皇后立刻道:“臣妾习惯了周嬷嬷伺候,要不让其他奴才过去拿吧。”
建宁帝又喊了声汪全,卫皇后跟着喊了声:“嫣儿,你替母后去拿,就别劳烦汪公公了。”
刚要坐下的李明嫣只得又站了起来,带着自己的大宫女往凤栖宫走。
建宁帝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待茶点上来了,又继续同卫皇后说着话。
李明嫣脚程快,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到了凤栖宫。
远远便瞧见卫皇后的寝殿外守着许多人,她鬼使神差想到这几日的人和事,突然生出想进去看看的冲动。
于是小声对身边的宫婢道:“清冬,待会你过去找他们要母后的外裳,尽量把门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要到外裳后你自行去御花园,把外裳送给母后。母后若是问起我,你就说我去三公主那了。”
清冬自小跟着李明嫣长大的,李明嫣说什么便是什么。她朝着寝殿走去,待走近了,说了缘由,守门的大宫女就进去找外裳了。
连续找了好几件,清冬都摆手说不是。她急得跺脚说皇后和皇上还等着,守门的大宫女连忙带了两个宫婢一起进去找。
待门口只剩下四人时,清冬故意往里走,说要自己进去找,门口的四人齐齐过来拦着她。
李明嫣就趁这个时候从窗口溜了进去,然后躲在书架边上静静等待。在听见所有的婢女都出去了,清冬已经离去后。她才垫着脚小心翼翼的往寝殿里面走。
寝殿里燃着浅淡的甜香,她绕过屏风,走到床榻边上。围着床看了一圈,然后又四处乱瞧,好像也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那母后派这么多人守着这屋子做什么?
李明嫣狐疑,正打算走。
靠着床榻的后腿肚就床来微微的震感,一下一下很有节奏的声音。
李明嫣转身,狐疑的盯着那床看。
那床和普通的床没有任何的区别。
她蹲下,又把耳朵靠近床弦。那敲击声又更明显了,而且越来越急切。
床底下似乎有东西。
她试着依次敲了敲床体,然后敲到一块空的床板用力一拉,床板起来了。
床板下是一节一节的木梯。
李明嫣惊愕,那敲击声越来越明显。她犹豫几息,还是下去了。
木梯最底下是一扇关着的木门,她在两边的墙体上摸索了一下,摁到凸起的地方,木门突然开了。
她走进去,两个女人就害怕的缩在一起,虎视眈眈的看着她。其中一人手里还捏着一根从凳子上拆下来的木棍。
两个人的肚子都微微隆起。
李明嫣惊讶,打量了两个女人一番,又环顾了一下周遭的环境。
整个地下室宽敞明亮,木质的墙面上镶嵌着四颗硕大的夜明珠。东北角并排放置着两张柔软的床榻,中间的木桌上还放着今早她母后的早膳,木屋也布置得相当温馨。
像是居家生活的屋子,唯一违和的就是这两个女人。
“你们是谁?怎么会在本公主母后的寝殿内?”
两个女人见李明嫣纯善,年纪又小,一瞬间就放下了戒心。丢掉手里的木棍,扑过去抱住她的腿,哭求道:“公主殿下,求您放我们回去吧。民妇的丈夫还等着民妇回去呢,求求你行行好,放了我们吧。”
另一个妇人也跟着哭求:“民妇家中还有两个孩子,求求您,您放了我们吧。”
李明嫣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场景,连忙伸手去拉她们:“你们先起来,你们同本公主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在本公主母后的床底下?”
两个妇人捂着肚子站了起来,互看一眼,然后先后说起自己来到这的经历。
“民妇是京都人氏,几个月前查出有孕,这是第三胎,大夫说大概率是个男孩。然后夜里,突然有人冲进民妇家中,将民妇两个女儿绑了,让民妇跟着他们走。若是不从,就将民妇的女儿杀了。民妇跟着他们来了之后才知道这是宫里,他们将我们关在这好几个月了。求求公主殿下,放我们回去吧,我们只是孕妇,什么也做不了啊!”
另一人也跟着道:“民妇是跟着丈夫来京做生意的,几个月前身体不适,去京都的医馆看了。大夫把脉说可能是个男孩,民妇丈夫家九代单传,还没来得及高兴,民妇丈夫就被绑了。他们也是威胁民妇跟着他们走,不走就将民妇的
丈夫杀了。求求公主殿下,放我们归家和家人团聚吧。”
李明嫣越听心越凉。
两个人状况都有共同之处,都是才怀孕,很大概率是男胎。
再结合自己母后的情况,李明嫣得出一个结论:她母后很可能是假孕,而且想十个月后,抱其中一个妇人的孩子当皇子。
她震惊又难过。
母后怎么会宁愿做这么冒险的事,也想要一个皇弟!
以她母后的手段,若抱了其中一个男婴,那另外一个名婴儿和这两个妇人很可能会死。
李明嫣看着两人心生不忍,但若是她把两人放了出去……
她母后十个月后怎么办?
欺君是大罪,弄不好还要连累外祖母全家。
可是不救……她看着这两个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孕妇,一时间陷入两难。
“你们先起来,本公主是偷偷进来的,还没办法将你们救出去。母后快回来了,本公主再不走就会被发现,你们在这里等等,等本公主想到办法再来救你们。”
两个妇人听她这样说,终于看到了些希望。
千恩万谢的道谢,把李明嫣送出了地道。
李明嫣出去后,就迅速把地道恢复了原样。然后趁着清冬过来换多余的外裳,又偷偷从窗口溜了出去。
待出去后,她便回去了自己的寝殿。
整个人焦虑不安的在寝殿里来回踱步。
怎么办?
她要不要救人?
不救,那两个孕妇和其中一个孩子可能。
救了,她母后和外祖母他们怎么办?
良心和情感在拉锯。
李明嫣坐到床榻上,捂住脑袋,整个人快拉锯得疯了。
不急,不急,怀胎十月,现在才四个月。
她还有几个月可以好好想想。
她自我安慰:也许,可能,母后没那么狠心。就算要了其中一人的孩子,其余两人和另一个孩子也会送走。
对,她的母后只是脾气不好了一点,决计不可能乱杀无辜的。
李明嫣出了宫,在卫府附近徘徊了一阵。
想将这事告之外祖母,但想想,母后已经欺君了。若是外祖母知道这是,必定也只能继续替母后瞒着,那两个孕妇还是不安
全。
她徘徊了一阵,干脆先去了那两个妇人所说的住址,找他们的家人。
无一例外,一个人也没瞧见。
她们的丈夫和孩子会去哪了?
李明嫣直觉和自己母后有关,但又不愿意相信母后会坏到斩草除根。
她在禁闭的农户门前站了一会儿,突然听见有小奶狗在叫。
她四下看看,看到门洞里钻出一只刚出身的小奶狗。
那小狗一步三摇晃的走到她脚边,用小脑袋蹭蹭她脚踝。然后仰起小脑袋,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奶呼呼的汪了一声。
李明嫣心软的一塌糊涂,伸手将有些脏的小狗抱了起来。
然后启程回宫了。
待到了凤栖宫,卫皇后已经回来了。
她脸上带着笑,显然心情很好:“你去三公主那了?怎么还抱了一条脏兮兮的小狗回来?”
李明嫣坐到她对面,解释道:“不知道从哪来的小狗,瞧着刚出生,一个人蹭到儿臣脚边,看着甚是可怜。儿臣就将它捡回来了。”
一旁站着的周嬷嬷看着那小狗连忙道:“哎呦,公主喂,你把这狗带了来,母狗肯定会找的。找不到就会到处叫,若找到咱们宫里来了,还以为公主您偷了小狗呢。”
李明嫣有些慌张了:“那怎么办?”
卫皇后嫌弃的掩唇:“什么怎么办?你既是要捡这小狗,那母狗就该打死,那这小狗以后就彻底是你的了!”
她说得理所当然,李明嫣却僵在当场。
母后这意思……那两个妇人和她们的家人,是别想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0 章 签到第90天
李明嫣全程僵在那,待抱着小狗回到了自己寝殿,沉默的坐在床头不说话。
清冬过来问她要不要帮小狗洗澡。
她这才回神,把小狗交了出去。
她先前异想天开了,母后方才的意思。她只要一个皇子,那两个妇人和另一外一个孩子,还有那妇人的家人,一个也别想活。
她又陷入纠结。
甚至,夜里都做起了噩梦。
梦里,十月怀胎后,母后要临盆了,那两个妇人肚子却迟迟没动静。
就被拉出来剖开肚子,当众取子。
那翻开的肚皮,四溅的鲜血……死不瞑目的瞪着她,问她为何要助纣为虐。
李明嫣一下子被吓醒了。
她坐在床头大口大口的喘气,她知道,自己母后是完全有可能那样做的。
可是,可是,如果她把人放了,那十个月后母后怎么办?
李明嫣左右为难,去上书房上课时也精神恍惚。在这种折磨下,短短一个月,人便消瘦下去。
女官上课时难免多看了她几眼,虽有些担忧,但作为臣子,到底不好管公主的事。
女官继续讲课,讲到《礼记·玉藻》篇时,温声道:“你们是公主,享受了天下百姓的爱戴和供奉,就当爱名如子。”
李明嫣被这一句‘爱民如子’给拉回了神思,她起身问女官:“坦若百姓有难,我等该不该救?”
女官点头:“自然应该。”
李明嫣又问:“我等身在宫中,身不由己要如何救?”
女官:“尽力为之,无愧于心便可。”
李明嫣坐下,心思渐渐沉静下来:无愧于心?
倘若她不救那两个妇人,她良心难安。
也许,那两个妇人不见了,母后就会另想办法。
不如,滑一跤,孩子就没了。
母后能把两个大活人弄进宫,要弄没一个本来就不存在的孩子,应该更容易才对。
李明嫣打定主意后就开始想办法。
当天夜里,凤栖宫长公主的寝殿突然着火了。夜风一吹,火势迅速蔓延,整个凤栖宫内火光通明。
凤栖宫的人全被惊醒,大喊着救火。
宫里的奴才全赶了过去,就连卫皇后也被惊醒。她披衣起身,起初还不甚在意,只让人赶紧灭火。但听到是长公主的寝殿着火,直接就站了起来往外走。
走到寝殿门口,撞见了匆匆进来的周嬷嬷。
周嬷嬷惊慌道:“皇后娘娘,公主寝殿里的奴才说,长公主还在寝殿里……”
饶是卫皇后再镇定,此刻也慌张了,她虽着了魔般想要儿子,但明嫣也是她肚子里掉下来的肉。
她急得大喊:“快,还不快去救火!公主若是有事,你们都别活了。”她捂着假肚子,跟着周嬷嬷往李明嫣的寝殿去。
主殿一大群的奴才也提着桶往那边跑。
凤栖宫乱成一团,很快有人朝着卫皇后寝殿这边来了,朝还守在那的奴才大喊:“还愣着干嘛,快去救火啊!皇后娘娘都往火场去了!”
几个奴才一听,也不敢耽搁,快速也往火场里冲。
穿着小宫女服侍的李明嫣,就冲着这个空挡进了卫皇后的寝殿,然后快速下了地道,让那两个孕妇换了宫女宽大的服侍,用烟灰涂了脸。再趁着混乱把人带出了凤栖宫。
凤栖宫的动静太大,不断有别的宫人往这边聚集,再散开。
李明嫣带着人往外走倒也不突兀。
她把人直接藏到了舒太妃的菡萏宫,想着等天一亮,趁着母后还没发现人丢了,再把人带出宫。
嘱托她们千万要躲好后,李明嫣就把外裳脱了,又匆匆返回了凤栖宫。
此时,寝殿的火已经熄了,卫皇后还在喊快点救人,就在她想往前去时,李明嫣及时出现一把拉住她的手:“母后……”
卫皇后回头,瞧见她好好的站在身后。还是不放心的问:“你没受伤吧?”她上下打量李明嫣。
李明嫣感受到久违的关切,心里欢喜又有些愧疚。
她把那点愧疚压了下去,摇头道:“没有,儿臣夜里睡不着,就出去走了走,怎么好好的就着火了?”
卫皇后松了口气,再李明嫣要挨她太近时,又及时松开她的手后退了两步:“没事就好。”她看着已经完全熄灭的火场:“你先去母后的偏殿睡。”
“周嬷嬷,彻查明嫣宫里的人,本宫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放火。”她怀疑这火是冲着她肚子来的,这事必须严查。
然而,查
来查去,都没查出任何问题,好像只是一场意外走水。
听完禀报后的卫皇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心中很是不安。
她想起自己床榻下的密室,连忙让周嬷嬷进去看看。
这一看,就差点吓死。
那两个怀胎五月的孕妇不见了。
这场火果然是冲她来的吗?有人知道了她假孕?故意用明嫣引开她的注意?
她把守在寝殿外所有的人都喊了来,盘问有和可疑的人进来火靠近过寝殿。
几个人只记得有人喊他们过去灭火,但当时太混乱了,并未看到有谁。
卫皇后又将守宫门的几个太监找了来。
几人战战兢兢的,都道当时太乱了。他们听见宫门外有人拍门喊救火,他们就打开宫门了……
卫皇后怒火攻心,很想把这些没用的奴才全拖下去打死。但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她立马以寝殿凤佩被盗为由,出动所有凤栖宫的人去找那两个妇人。
周嬷嬷描述了那两个妇人的形象,又道只是身材微胖,今夜之前务必将人找出来,否则都别活了。
凤栖宫的宫人慌忙全出去找人了。
很快,宫里所有人连同建宁帝都知道凤栖宫着火,纵火之人趁着混乱,偷走了卫皇后的凤佩。
这一找就找了一夜都没发现任何人影,卫皇后急得嘴角冒泡。
阴沉着脸来回踱步。
周嬷嬷安抚她道:“皇后娘娘别急,我们的人虽没找到人,但宫里也没有任何异常,应该不会是他人把她们带走了。心许是那两人自己趁乱跑了出去,躲在哪了,仔细找找,一定能把人找出来的。”
能不急吗,卫皇后都快急疯了。
她一夜未合眼,早饭也吃得美味,干脆叫人撤了下去。
瞧见李明嫣从主殿过时,就让人将她喊了来,问:“你一大早的,要去哪?”
李明嫣眸光闪了闪:“儿臣想出宫去外祖母那……”
卫皇后没好气道:“凤栖宫都乱成什么样子了,你还出宫做什么?哪也别去,就好好在偏殿待着。”她纯粹是有些迁怒,昨夜若不是公主殿着火了,她压根不会出自己的寝殿。
若是母亲知晓了她假孕的事,必定又会骂她蠢。她得尽快把人找到才是。
李明嫣乖乖点头,心里的焦灼不比卫皇后少。
那两个人还藏在菡萏宫呢,她必须及时把人送出去。否则就算凤栖宫的人不敢搜菡萏宫,难保父皇不会突然去菡萏宫缅怀舒太妃。
她在偏殿待了个把时辰,就听人说父皇过来了。
待建宁帝安抚完卫皇后,从寝殿出来时,她就掐着点出来送建宁帝出了凤栖宫。
待把建宁帝送走,她就在宫里转悠。然后发现后宫各个出口都戒严了,凤栖宫的宫人还在到处搜查。
她此时出宫,恐也没办法好好的把人带出去。
李明嫣一个头两个大,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
她先前应该想到这种意外情况的。
现下,可如何是好?
她沿着菡萏宫外转了一圈,转到掖庭前。脑袋灵光一闪:后宫被封锁了,似乎只能把人从掖庭送走。
掖庭是十一的地盘,只要有十一帮忙,一定可以把人从掖庭西直门弄出去。
想到这,她当即往钟粹宫去了。
但许嫔说,李衍方才去了溪云宫。
李明嫣又立刻掉头往溪云宫去,去的时候,李衍和大皇子正在倒腾那经年不变的几盆薄荷。
瞧见她来,李衍先喊了声,走到近前问:“皇姐,你昨晚没什么事吧?我本来想去凤栖宫看你的……”因着卫子陵的关系,他也不太想去。
李明嫣摇头,大皇子看了她一眼,关心道:“瞧着脸色不太好,可是吓着了?”
三人坐到屋子里,很快有宫婢上了清茶。
李明嫣抿了口茶,才看向李衍:“十一,我想让你帮个忙。”
李衍看着她:“什么忙?”
李明嫣定了定心神:“我想让你帮我送两个人悄悄从掖庭出宫。”
李衍眸子眨了两下,直觉不寻常:“什么人?”
“能不能不问?”李明嫣握住杯子的手在发颤,“我只能告诉你,我母后在找这两个人。我本想借着出宫把她们带出宫的,但后宫戒严了。”
大皇子:“是偷皇后娘娘凤佩的人?”他一早就听说凤栖宫又是走水又是遭贼的。
李明嫣:“她们没偷母后的凤佩,这都是误会。”她相信大皇帝和十一不会说出去的,“十一,你能帮帮我
吗?”
李衍迟疑。
李明嫣知道这有些为难李衍了,一旦被人发现这两个人,十一就是有嘴也说不清。
“你放心,万一不小心被发现,我会出来承担责任,绝不叫你背锅的。”
“皇姐,我不是不想帮,后宫里的人,就算出了宫,没有户籍在外头也会被通缉的。”除非假死出宫,或是皇帝特赦。
像小宁和小路一样,除了奴籍,随时出宫都可以。
李明嫣嘴快:“她们不是后宫的人。”说完她就后悔了,连忙补充道:“这个你别管,反正只要把人弄出宫就行,其他的我有办法的。”
李衍和大皇子互看一眼:不是后宫的人,那就是宫外的了?
皇后宫中有两个宫外的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要把人抓到。
只怕不止偷了凤佩这么简单。
但皇姐已经求到他这里来了,这个忙他必须帮。
李衍问:“皇姐把人藏在何处了?”
李明嫣:“菡萏宫。”
因着舒太妃的关系,没人敢去菡萏宫。李明嫣当年躲在那,还是李衍找到了她。
李衍沉吟:“菡萏宫离冷宫近,但离掖庭还是有一段距离。要想把人悄无声息的弄过去,需得你和大皇兄一起配合才行。”
其实让初一十五把人直接带去掖庭,其实更简单,但他不想人知道初一十五的存在。
只能自己想办法把人带出宫,必要的时候再喊初一十五了。
若是平常,他有把握把人安全带过去。
但卫皇后一副不找到人不罢休的架势,着实有些困难。
李明嫣和大皇子异口同声问:“如何配合?”
李衍:“冷宫我只能自己进去,掖庭那边,凭着腰牌我可以带人进去。等入了夜,我带小宁去菡萏宫,你嘱咐那两个人做我宫里人打扮,我带他们去掖庭。路上肯定会碰到凤栖宫搜查的人,皇姐和大皇兄得负责替我引开他们。”只要近了掖庭,他就能把人平安送出去。
李明嫣:“如何引开他们?”
李衍多问了一句:“那两个人是男是女?”
李明嫣:“自然是女的。”
李衍:“从菡萏宫到掖庭有两个关键的路口,皇姐和大皇兄一人守在一个路
口的附近。找两个人假扮那两个人,从路口窜过,你们就趁机把凤栖宫的人引走。”
大皇子问:“这行得通吗?会不会碰到其他人?”
李衍:“你们放心,我对声音很警觉,只要不对劲我就带着她们先躲一躲。”他有整个后宫的地图,可以开启实时监控功能,只要有脚步声靠近他,他都能知道。
皇宫这么大,找个地方躲还是很容易的。
这点李衍很有信心。
两人点头,然后李衍和李明嫣各自回去准备了。静静等待着天黑的到来。
亥时一刻,李衍带着小宁从钟粹宫出发。一出门他就打开了后宫所有的地图。
三人很顺利的到了菡萏宫,然后溜了进去。
门内,李明嫣带着清冬已经等在那了。
李衍走近,压低声音问:“大皇兄呢?”
李明嫣:“大皇兄已经带人去了第二个路口了。”她朝着身后学了一声猫叫。
舒太妃的供桌下钻出两个身材发胖的宫女,但手脚又细瘦。两人都面露拘谨,畏畏缩缩的走到李明嫣身后。
李明嫣安抚道:“你们不要怕,这是本公主皇弟,待会他会带着你们从掖庭出宫。你们万事听他的吩咐,切不可擅自行动。”
两人齐齐点头。
李明嫣把两人交给李衍后,就带着清冬先去了第一个路口等。
李衍嘱咐两人道:“你们待会跟在小宁身后,没让你们出声的时候切莫出声。”
两人又接着点头,见李衍要走,两人找急忙慌的迈步。其中一人步子太快,左脚绊了右脚,险些摔了,李衍及时扶了一把。
妇人很快站稳,但仅仅是搭了一下手腕,李衍心中警铃大作:这妇人怀孕了?而且有五个月多!
他又看向另一个妇人,那身形,明显也是怀孕了。
短短几息,他脑海里把所有的事依次捋了一遍。再结合卫皇后怀孕的事……
卫皇后好像也是怀了五个月的身孕。
此时又如此着急忙慌的找这两个人……难道卫皇后的肚子时假的,要借腹生子?
李衍不可思议:卫皇后是疯了吧!
若真是这样,何不等十个月后,再偷一个孩子进宫?
犯得着在宫里养两个孕妇?
但想到卫皇后十年如一日的毒害后宫子嗣,以及对皇子的执着,又能理解她为何能干出这么疯狂的事了。
卫皇后和卫家算是他的敌人,处处针对他。
若他此刻将这两个人带到父皇面前,卫皇后和卫家人必死无疑。
李衍有一瞬间的心动。
可这样,他就辜负了皇姐的信任。
他想到李明嫣对他的好,以及在不眠山帮他引开老虎的情形。
这种心动又生生克制下来了。
罢了,卫家终究是明日黄花,迟早要被便宜爹弄死。
也不急于一时。
他稳住心神,带着两人一路出了菡萏宫。
地图上有脚步声接近,他就带着两人避开。到了第一个路口处,就瞧见凤栖宫的人守在那。
一个人影突然窜了出去,凤栖宫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假装路过的李明嫣就跑了出来,骂道:“你们没瞧见人过去吗?好像就是母后要找的人,还不快追。”
几个人都知道卫皇后有多紧张着两个人,于是立刻追了过去。
待人走后,李衍带着人快速路过那路口,然后继续沿着冷宫的宫墙前行。
身后的两个孕妇心惊胆战的,肚子都隐隐有点疼,但谁也不敢放松。
路过第二个路口时,又有凤栖宫的人在盘查。
福东裹着宫女的衣裳飞快的从暗处跑过,几个盘查的人听见动静,立马抬腿就追。
待路口只剩下两个人了,提着灯笼的大皇子缓步走了过去,时不时就掩唇咳嗽两声。
瞧见是大皇子,两个宫人的眼神明显嫌恶,惧怕的后退两步:虽说宫里的人都说大皇子的肺痨好了许多,不会传染了,但还是怕啊。
大皇子温声道:“方才本皇子瞧见长公主在追什么人,往那边去了,你们不去帮忙?”
两人互看一眼,没动。
大皇子凑近了几分,又说了几句话。
离得远,视线又昏暗,李衍也没瞧见他说了什么。只瞧见那两个宫人听完后,惊慌的跑了。
提着灯笼的大皇子朝李衍的方位看来,然后转身往来的方向走了。
李衍摆手,示意后面的四人继续跟着。
五人经过路口时,忽然有乌鸦扑
腾着翅膀惊慌飞走。
李衍立刻查看脑海里的地图,发现有大队的人马从掖庭的方向往他们这边来。
他拧眉,带着几人往左边的岔路走。然后地图上显示,左边也有密集的脚印。
他把这个十字路口所有的岔路都看了一遍,发现每个岔路都有人,而且呈合围之势朝着他们包围过来。
情况不太对。
这群人似乎早知道他要去掖庭,然后突然冒出来,等着包抄。
他们的计划泄露了。
也不对啊,若是计划提前泄露了。卫皇后的人会直接过来把这两人带走,若是阮贵妃和淑妃的人,肯定白日就把卫皇后引过来人赃并获。
若是便宜爹的人,他早动手直接抄了卫家。
所以,这计划必定是他行动之后再泄露出去的。
但计划只有他、皇姐和大皇兄知晓。
皇姐没必要,大皇兄和皇后并没有利益冲突和过往恩怨,也没必要泄露。
饶是李衍脑袋再聪明,一时间也想不出哪里不对劲。
地图上密密麻麻都是脚印,此时,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他喊了声初一、十五,原想着让他们两个把人带走,但两人没有如往常一样出现。
李衍这次是真的慌了。
左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刺激得他眯眼。待人终于走近了,他终于看清对面人的脸。
居然是卫皇后带着周嬷嬷赶了过来,她身后还跟着焦急的李明嫣。
李衍微微诧异:这是什么情况?来的人是卫皇后?
那其方位的人是淑妃和阮贵妃的人?
还不待他细想,卫皇后上前,目光冷冽:“十一皇子,还要多谢你抓住了偷本宫凤佩的贼人,来人啊,快把这两个大胆的宫婢带走!”她语气很急,明显不想节外生枝。
面对这么多人,李衍就算有心拦也没用。
卫皇后一声令下,立刻有人上前拉住那两个妇人,堵住两人惊慌呼救的声音。
人还不曾带到卫皇后身边,前后两个岔路口,又杀出两队人马。
淑妃和阮贵妃各自带着一队宫人出现了,看见皇后,两人皆是面上带笑:“皇后娘娘,大半夜的,抓贼抓到掖庭附近了?”
卫皇
后脸色变了变,冷声道:“本宫在捉偷盗本宫凤佩的贼人,贵妃和淑妃还是莫要多管闲事!”说着就朝还停在那的太监喝道:“还不快将人带回凤栖宫!”
那捉人的太监一动,阮贵妃身边的几个好手就冲了出来,拦住他们的去路。
卫皇后面色冷凝,隐在袖子里的手发颤:“贵妃,你这是什么意思?”
阮贵妃施施然上前半步:“皇后娘娘怀着身孕,还如此兴师动众,只怕这两个奴婢不简单。臣妾已经通知了皇上,不若让皇上过来,当场替皇后娘娘审一审这两个大胆的奴婢,问问她们可还有什么同伙?”
卫皇后脸色煞白,匆匆跑来的李明嫣也吓得面无人色,慌张的看向李衍。
而李衍仿佛被这剑拔弩张的三人遗忘了,静静的退出包围圈,靠墙站立。小宁神情严肃,一言不发的护在他左右。
这事情已经不是他能掺和的了。
他现在想的是,从来不离他左右的初一、十五到底去哪了。
从他们开始谋划这件事起,他们就似乎落入了一个圈套,而这个圈套不是针对他。
是针对卫皇后。
两个妇人用力挣扎,呜呜出声。
狭窄的十字路口,齐聚了后宫三大势力。
火光将整个漆黑的后宫都照亮了,卫皇后后背无端的开始冒汗……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