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签到第91天
时间拖得越久越致命。
卫皇后什么也顾不上了,直接吩咐动手抢人。
她这边有好手,将门出身的阮贵妃显然也不是吃素的,手里的小的几个太监功夫也不弱。双方你来我往抢得不可开交,折腾的是那两个本就紧张的孕妇。
两人皆是额头冒汗,眉头深蹙,死死的护着自己的肚子。
李衍看得心惊,正想上前,陆小宁察觉有危险,一把又将他摁回了墙面上。
他苦笑:除去系统,他这身体就是弱鸡。
黑夜里火光摇曳,双方拉着两个妇人你来我往,斗得正酣时,一声极为肃穆的声音传来:“皇后,贵妃你们在干嘛?”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齐齐朝着声音的方向跪拜。
阮贵妃和淑妃也朝着声音的方向下拜:“皇上……”
卫皇后转身,就看见从御撵上下来的建宁帝,她霎时脸色煞白,双腿经不住差点跪了下去。
幸而周嬷嬷及时伸手扶了她一把。
她嗓音微微发颤,极力稳住心神,朝建宁帝俯了俯身:“皇上……”
建宁帝走到卫皇后身边,环顾了一圈现场的情形,又肃声问了一遍:“大半夜的,你们不好好待在宫里,跑到这来瞎胡闹做什么?”
“还有贵妃,你传信来让朕看什么?”
阮贵妃指着被众人围在中间,跌倒在地的两个妇人道:“皇上,您看。”
建宁帝低头看去,就瞧见那两个妇人双手捂住肚子蜷缩在地上,其中一个妇人裙摆间开出一朵朵血红的花。那血花越来越大,沿着裙摆蜿蜒到地上。
所有跪着的宫人无动于衷,像看畜生一样的看着。
李明嫣于心不忍,想上前,被清冬死死拉住了。
陆小宁眉头拧得死紧,隐在袖子里的手捏紧。她身后的李衍推不开她,干脆往旁边走了几步,朝包围圈里看去。然后一眼便看见在火光下蜿蜒的血痕……
他瞳孔缩了缩,大喊:“你们都干看着干嘛?她孩子快保不住了……”他连跨几步,撞开跪在前面的宫婢太监,走到妇人面前蹲下,伸手就去把脉。
建宁帝这才看到他,拧眉问:“十一,你怎么在这?”这孩子不会半夜来看热闹的吧?
妇人情况危急,孩子
可能保不住了。李衍实在没空搭理他,连声道:“快传太医……”他抽出随身的银针直接扎在妇人的手腕上。
但妇人受惊过度,已形成血崩之势,只是银针根本无用。打量的鲜血喷涌而出,李衍双手连同跪着的衣摆都全染上了血……场面看上去极其恐怖血腥。
这边还没止住血,另一个妇人又捂着肚子开始惨叫,那叫声凄厉又刺耳,听得人难受得紧。
陆小宁见此,连忙跑过来帮忙。李明嫣不顾清冬的阻拦,也跑过来半忙止血。
建宁帝看着满头大汗,焦急救人的李衍终于大发慈悲,摆手让汪全去请太医。
很快,太医令便带着几个太医来了,手脚麻利的加入救治团队。
捂着肚子惨叫的妇人在众人合力的救治下渐渐稳定下来,但血崩的妇人气息越来越微弱……
连同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动了。
妇人一只手护着肚子,一只手死死的抓住李明嫣的裙摆,眼角的泪滚滚落下,嘴巴张张合合,想说什么……
李明嫣刚想凑近,她的手就无力垂下,眼睛至死都没闭上……
两条人命就这么枯竭而亡。
李衍愣在那,整个人都有些窒息。
这一刻,给李明嫣的冲击也极大。
她裙摆染血,双手全是血,双眼跟着沁出泪来……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她这么努力人还是死了。
她第一次直面这种事,双手抖得不成样子,浓重的血腥味叫她作呕。
现场气氛压抑,建宁帝拧眉,喝问:“这究竟怎么回事?这两个孕妇如何进宫的?”
阮贵妃立刻道:“皇上,这两人是皇后娘娘宫里逃出来的。皇后娘娘假孕,捉了她们来,想十月怀胎后狸猫换太子。”
建宁帝震惊的看向卫皇后,卫皇后立刻喝道:“贵妃,你休要胡说。什么狸猫换太子,太医在这,你尽可让他们来给本宫把脉。若你所说不实,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阮贵妃:“脉象可以伪造,肚子里有没有货才是正经。皇后娘娘当真无愧就把肚子露出来瞧瞧。”
“放肆!”卫皇后隐在袖子里的手发抖,“本宫是皇后,岂容得你侮辱!”
淑妃立刻追上她的话:“那让皇上身边的宫婢去别
处检查,再来禀报。”
卫皇后:“她们是什么东西,也配看本宫的身子?”
阮贵妃嘲讽:“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皇后娘娘若行得正坐得端,何必惧怕别人查?”
两人又是一番你来我往,建宁帝不胜其烦:“够了!”他指着被围在中间,已经稳定下的另一个妇人问:“你来说,谁把你弄进宫的。”
妇人看向卫皇后,想到自己的夫君和自己的遭遇,闪躲的眼神又坚定起来:“是皇后,是皇后娘娘把民妇等抓进宫的……”她指着卫皇后,言语里尽是愤恨。
卫皇后厉声反驳:“皇上,是她们合起伙来陷害臣妾。”她惊慌四顾,看到迟迟没回神的李衍,大喊道:“是十一皇子,人是十一皇子带进宫的,凤栖宫所有的人都看到他方才带着人往这边来了!他伙同贵妃和淑妃一起陷害臣妾!”
李衍还没说话,阮贵妃帮他反击了:“皇后怎好乱泼脏水,十一皇子一个孩子,心思怎会如此歹毒!况且,您肚子若是真的,谁也陷害不了您!”
建宁帝看向卫皇后,卫皇后下意识的捂住肚子后退两步。
“皇上……你要相信臣妾。”
建宁帝向她逼近两步。
卫皇后继续后退:“皇上,你我夫妻二十载……”
建宁帝对于她的话充耳不闻,刷的抽出御前侍卫的剑来,直接劈向卫皇后的肚子。
现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有胆小的甚至吓得闭眼。
阮贵妃和淑妃唇角翘起,就那么看着。
精神恍惚的李明嫣突然反应过来,冲到了卫皇后的面前:“父皇!”
建宁帝一把将她甩开,李明嫣直接砸到了地上,染了血的手臂磕在地面上,一时无法动弹。
建宁帝的剑锋直劈而下,雪亮的刀锋擦着卫皇后的肚皮划过。
卫皇后衣带尽散,包裹在腰间的鼓胀包裹直接掉落,卫皇后隆起的肚子一下子平了。
卫皇后惊叫一声,连忙弯腰去捡包裹。
建宁帝面色冷凝:“皇后,你这是欺君!”
卫皇后慌忙解释:“皇上,臣妾没有欺君,您让太医来把脉,臣妾肚子里有孩子的!”她边说边把自己的袖子拉上去,伸出手给建宁帝看。
她整个人狼狈又疯魔。
建宁帝拧眉,不想再看,肃声吩咐:“卫皇后欺君罔上,戕害他人性命,即刻起废去皇后之位!来人啊,除去去皇后凤冠和凤袍,先囚禁在凤栖宫的寝殿,没有朕的准许,谁也不许见!”
卫皇后尖叫着被拖了下去,李明嫣挣扎着起来,跪在建宁帝面前哀求:“父皇,母后只是一时糊涂,您饶了她吧。”
建宁帝声音冷漠:“明嫣,你看着那死去的孕妇再说一遍!”
李明嫣顿时哑了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一时不知道自己做的事究竟是错还是对,心里难过又懊悔……
当天夜里,卫府突然被围了。
大长公主和右相尚在睡梦中就被禁卫军抄了家,卫府上下,连带沾亲带故的刑部侍郎卫博怀一家也一并下了大理寺监狱,等待问斩。
卫府所有的都是懵的,不明白他们犯了什么错。
直到接到圣旨,才得知卫皇后假孕欺君的事。
卫右相再也顾不得什么君臣有别,气得破口大骂卫皇后蠢货。
卫家怎么就毁在两个小辈手里了。
大长公主端坐在牢房内,始终一言不发。
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英明一世如何生出了个蠢货!
卫家荣耀,一夕被毁。
待卫右相终于骂累了,她倒了杯茶水递过去,淡声道:“润润嗓子吧,你再如何骂她,她也是不知道错的。”
卫皇后确实不知道错,她用力拍着寝殿的大门,哭喊着建宁帝快将她放出去。
寝殿里能砸的东西全砸了,不知道喊了多久,声音都喊哑了,她才呆坐在一堆碎片中不动了。
有人摸到了她近前,细微的喊了声:“母后……”
卫皇后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死死抓住她道:“嫣儿,嫣儿,你去告诉你父皇,那两个人不是母后抓来的。是十一皇子,是十一那个病秧子还有贵妃和淑妃联合起来害母后的!”她拽完又开始用力推李明嫣,“你去啊,快去啊!”
李明嫣被她推得踉跄:“母后!”她声音发颤,“不关十一的事,人是儿臣放出去的。”
卫皇后愣了愣,不可置信:“你放的?”
然后还不等李明嫣说话,她就啪嗒一巴掌甩在她脸上,尖叫道:“是你放的?你个蠢货,是受了什么蛊惑?是十一那个病秧子指使你放的是不是?”
李明嫣捂着脸摇头:“不是,是儿臣发现了密室,不忍心她们死,才求了十一将她们带出去!”
“你不忍心她们死,就忍心母后死?”她抓住李明嫣摇晃。
李明嫣哭着摇头:“不是的,儿臣从未想过母后死。儿臣和十一计划得好好的,不知怎的贵妃和淑妃娘娘就出现了……”她到现在也没想明白,明明之前都一帆风顺的。
“你怎么能信他?他和他的母妃巴不得母后死,你把计划告诉他的那一刻,他估计就告知阮贵妃那贱人了,你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卫皇后恨得咬牙。
李明嫣坚持:“不会的!十一不是这样的!”
卫皇后呵呵笑了起来:“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李明嫣,你害了本宫,还害了你外祖母全家。我卫姝怎么生出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没有本宫和卫家,你什么都不是,你只能任人践踏!”
李明嫣想起外祖母,也慌张了:“不会的,父皇向来敬重外祖母,绝对不会因为母后的过错牵连外祖母的。”她爬起来就往外跑,“儿臣去求父皇,父皇绝对不会杀母后和外祖母他们的……”顶多,顶多就是像从前一样,关母后的禁闭。
她跑到清心殿去求见建宁帝。
建宁帝闭殿不出,让汪全将她打发走。
李明嫣不肯,跪在清心殿外高声道:“父皇,您不见儿臣,儿臣就长跪不起!”
她从天明跪到天黑,又从天黑跪到天明。
天空乌云密布,一个惊雷炸响,轰隆隆下起了倾盆大雨,雨越下越大,砸得她睁不开眼。
来来往往的大臣和皇子没有一个看她一眼,摇摇欲坠之际,一把伞撑在了她的头顶。
李衍伸手过来拉她:“皇姐,你起来!”
李明嫣倔强的不肯起来。
李衍无奈道:“皇后娘娘是欺君,又有人命在手,现在朝堂内外都在参卫家和皇后娘娘,你就算跪死在这也无济于事!”便宜爹早就等着清扫卫家了,如何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
没动皇姐,已是格外开恩。
她不动,跪在她旁边的清冬却抬头看向李衍,咬牙问了一句:“十一皇子,皇后娘娘说,是您通知贵妃和淑妃娘
娘的,可有此事?”
李衍眸子闪了闪,否认:“没有。”
清冬追问:“那为何贵妃和淑妃来得那样及时?”
李衍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那夜回去后,就询问了初一十五的去向。
初一十五说,那夜暗卫的首领召他们去了。
什么也没干,就让他们站在廊下等了一个时辰。
李衍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他们,初一、十五把刀递到他面前,同他道:“卑职是您的暗卫,就绝对不会背叛您,您若是不信,现在就杀了卑职。”
两人的眼神直白又真诚。
李衍看得出来,他们没有说谎。
或许是有人知道了他的计划,故意让暗卫首领把他们叫走。
暗卫的首领是便宜爹。
他怀疑便宜爹早知道卫皇后的事,但又说不通。便宜爹若是早知道卫皇后欺君,肯定早就抄家灭族了,也不用等到这个时候。
或许,是临时知晓,等着人赃并获?
若不是初一、十五告的密,那临时告密的人是谁?
他答不上来,清冬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失望。
一旁撑伞的陆小宁却看不下去了,冷着声道:“皇后娘娘坏事做尽,落得今日下场是迟早的事!十一皇子冒着被牵连的风险答应了你主子的请求,你却在这怀疑他,未免让人寒心!”
清冬还要说,李明嫣扭头呵斥她,她这才悻悻闭嘴。
李衍知道,清冬的质问,就是皇姐的怀疑。
皇姐肯定也对他心有芥蒂。
陆小宁拉了拉李衍的衣袖,示意他走,别搭理这个白眼狼。
李衍冲她摇摇头,接过她手里的伞,陪着李明嫣一起站。
不管问题出在哪里,终究是他没把事情办好。
殿外的汪全见此,连忙进去禀报了。
不一会儿,他又出来,传旨让李明嫣进去。然后又朝李衍道:“十一皇子,皇上说,卫家的事不关您的事,让您好好待在钟粹宫养病,莫要多管闲事。”
李衍看了一眼李明嫣,然后转身走了。
他确实不该多管闲事了。
李明嫣咬了咬唇,进去后就跪在建宁帝面前,哭求道:“父皇,求您念在母后与您多年的情分上饶了她吧!”
建宁帝只是冷淡的看着她:“明嫣,不是朕不想饶过她,实在是你母后作恶多端。朕今时今日才知道,你母后不仅欺君,二皇子,六皇子和九皇子都是她害死的,还有后宫许多嫔妃,还有那日夜里的妇人……你也看到了,一尸两命,她们的命就不是命?”
李明嫣又忆起那夜妇人鲜血淋淋拽着她的场景,要求情的话哽在喉咙里。
建宁帝:“你母后母仪天下,当爱名如子,却如此狠毒!朕不得不办!”
“那外祖母他们呢?”李明嫣急切道,“外祖母他们又没错,外祖母和外祖父当年扶持您登基,您不能连他们也要杀啊!”
这句话精准踩到了建宁帝的痛脚。
他语气不善道:“你当没有你外祖母和外祖父的纵容,你母后敢如此?你舅舅就是仗着扶持之功贪赃枉法,近日参你外祖父的折子还少吗?”他把折子丢到李明嫣面前,“你自己看看,参他结党营私,买卖地方官员,一桩桩一件件,哪件不构成死罪?”
李明嫣快速扫过几本折子,眼里是不可置信。
建宁帝缓和了语气:“朕念你心善,只削去你长公主的名号,你莫要再来替他们说话,否则……”
李明嫣颓败,被请出了清心殿。
她走了没多久,赵左都尉就匆匆来请罪了。说是卫家一粒银子也没抄到,且户部的国库全部空了。
建宁帝阴沉着脸:他这个姑母是早知道有这么一日,提前把卫家和国库搬空了?
“可审问过了?”
赵左都尉不敢抬头:“卫氏一党全审问过了,一无所获。唯独右相和大长公主,臣不敢乱动私刑。”
右相积威甚重,大长公主得先帝喜爱,又是皇帝的亲姑姑,纵使下了大狱,也没人敢轻易动的。
建宁帝喊了声汪全,带着御前侍卫和暗卫亲自去了一趟大理寺监狱,屏退众人后,隔着牢门静静看着昔日尊贵的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抬头看到他,无声的笑了:“皇帝终于来了?”
建宁帝抿唇:“姑母好手段!”
大长公主嗤笑:“本宫这么做都是皇帝逼的!”
建宁帝不敢苟同:“卫家自取灭亡怨不得朕。”
“自取灭亡?”大长公主冷冷的看着他:“本宫和
卫家从未想过反叛,皇帝何必赶尽杀绝!国库的银子和卫家的全部家财,换卫家一家老小平安,从此本宫远离京都,如何?”
“绝无可能!”建宁帝不接受威胁,“那些银子只能换皇后不死!”他记得大长公主和右相从前最疼的就是皇后。
他说完,大长公主就闭眼不搭理他了。
“姑母不管皇后了?”大长公主依旧不发一言,建宁帝眯眼,继续道:“那流放的卫尚书呢?”
大长公主依旧没反应,卫右相冷声道:“要杀便杀吧,臣一家人好在地下相聚!”
建宁帝沉着脸走出了大理寺,然后吩咐御前侍卫去把李明嫣喊了来。
李明嫣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
建宁帝安抚她道:“好了,别哭了,朕再给卫家一个机会。你去问你祖母,国库的银子和卫家贪没的银两去哪了,只要你外祖母愿意拿出来。朕可饶卫家人不死,也可饶你母后不死。”
李明嫣眼睛亮了亮,立刻往牢房里去。
建宁帝跟在她身后,隐在暗处瞧着她进了牢房。
卫右相瞧见她来,不可置信的喊了声明嫣,闭眼的大长公主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李明嫣红着眼走到她身边跪下,哭道:“外祖母,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们……”
大长公主将她扶了起来,温声安慰道:“好孩子,不关你的事,是你母后愚蠢,起来吧。”
李明嫣不肯起来,哭道:“外祖母,你就将户部银子的去向告诉父皇吧,父皇答应我了,只要您说了,他就不会杀你们的!”她真的不想外祖母他们死。
她现在甚至有些后悔救了那两个妇人。
当初要是没好奇,没打开母后寝殿的密室门就好了。
大长公主扶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将她拽到身边坐下,然后附耳小声同她道:“明嫣,不管卫家拿不拿出国库的银子,你父皇都不会放过我们和你母后的。兔死狗烹,他就是薄情寡义的人。”
李明嫣哭着摇头。
大长公主抚了抚她的鬓发,交代道:“你别再为卫家和你母后求情了,你要好好的活着,等着你舅舅回来,他会护着你的。”卫家就算只剩下微薄的血脉,也要搅得他李氏江山不得安宁。
李明嫣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
不停的掉。
大长公主擦了擦她眼角的泪:“别哭,你现在回去,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
李明嫣不动,大长公主加重了语气:“听话!”
李明嫣起身,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牢房。
她一出来,建宁帝就问:“你外祖母同你说了什么?可说了国库和卫府银子的下落?”
李明嫣摇头,建宁帝脸立刻冷了下来,摆手让她回去。
待李明嫣走远后,牢房里突然传来大长公主的高声咒骂:“李含章,本宫早知道你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千不该万不该扶持你上位!”
“本宫诅咒你,迟早众判亲离,死于至亲之手!”
建宁帝大怒:宝库可以慢慢找,但卫家必须除。
他下旨即刻赐死大长公主和卫右相。
当晚,一杯毒酒结束了卫家的荣耀。
没了卫家卫皇后就像拔了牙齿,折断四肢的老虎,不足为惧。
建宁帝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德,没有处死皇后,而是直接将她打入了冷宫。
淑妃听到消息后,甚为忧心,急匆匆赶到阮贵妃处,挥退众人后,才压低声音问:“皇后没死,会不会死灰复燃?”
“卫家都死绝了,如何死灰复燃?”阮贵妃斜靠在榻上,轻笑:“再说了,冷宫有梅妃。梅妃恨她入骨,她能有好?”
淑妃一口气终于放进肚子了:二皇子是谁弄死的,后宫里的人都心知肚明。
皇上把皇后打入冷宫,不会是为了让梅妃出口恶气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2 章 签到第92天
冷宫关闭的一刹那,卫皇后就直接扑到门边,疯狂的捶打,嘶喊。
她喊了一天一夜,嗓子都喊哑了,也没人搭理她。
荒凉的屋角,破洞的门后,脏污的洗衣池边……到处是盯着她的眼睛。
她嫌恶又恶心,周嬷嬷递过来一个馒头,小心翼翼道:“皇后娘娘,吃点东西吧。”
那馒头又硬又丑,还有一股子馊味。
卫皇后一巴掌将那馒头拍掉,骂道:“是人吃的东西吗?”
馒头一落地,就有人冲出来抢走了。
周嬷嬷急了,追过去就要抢,就被人推倒在地,然后用力踹了几脚。
卫皇后怒火攻心,但任凭她怎么喝骂,都没人搭理她。反而叫冷宫里其他被她坑害进来的嫔妃察觉到了她的虚弱,一股脑的冲上来打她。
她们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还能报仇。
她们在宫外受的委屈和冤枉,在冷宫受的苦楚和糟践,现在就要一一报复回去。
一旦开了这个口,冷宫所有人都知道卫皇后是拔了牙的老虎,可以尽情的清算。
短短半个月,卫皇后主仆就被打得浑身青紫,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不管是吃的喝的还是住的,都有人折腾。
连屋顶都能被人捅破,下雨天没一块好地。
卫皇后觉得,这不如一剑杀了她来得痛快。
魏嬷嬷向赵娘娘禀报的时候,心里别提有多痛快。她咬着牙问:“主子,咱们要不要也过去踩上一脚?”她是知道自家主子有多恨卫皇后的。
赵娘娘躺在摇椅里,看着主楼前开满的鲜花,冷笑道:“不急,再看会儿戏,通知下去,折腾她可以,命要留给本宫!”
魏嬷嬷点头,出了主殿,把赵娘娘的话吩咐下去了。
之后的十几日,但凡卫皇后被揍,赵娘娘就在旁边嗑瓜子看着。
她就那么看着当年的帮凶周嬷嬷被打死,看着卫皇后被踩进泥里,看着她坚持不住,昏死了过去。
一刻钟后,卫皇后被一盆冷水泼醒。
等她清醒后,就看见赵娘娘蹲在她面前,冰冷的看着她。
“梅妃,你这个贱人!”卫皇后张口就骂:“是你让人打本宫的是不是?”
赵娘娘嫌恶的偏头
:“这么多天还没打乖?”她冷笑,“卫姝,你不知道你做了多少恶吗?还用本宫教唆?”
“贱人!”卫皇后刚骂出口,就被赵娘娘一巴掌打偏了头。
卫皇后额间的花钿掉落在地,露出了眉心丑陋的疤痕。她尖叫一声,挣扎着捡起花钿往自己脑门贴,可怎么也贴不上去了……
赵娘娘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心中畅快:“卫姝啊,你也有今日!当年你杀我儿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报应至此!”
卫皇后恶狠狠的瞪着她,突然暴起,伸手要去打她。
赵娘娘一把掐住卫皇后的脖子,用力收紧:“都落到这般田地了,还想作威作福?”
卫皇后被掐得面色涨红,双眼泛白,双手只得死死扒着她的手,嘴硬道:“你别得意……本宫母亲会来救本宫的,皇上马上会放本宫出去,到时候本宫一定杀了你!”
“你做什么梦呢!”赵娘娘嘲讽道,“你入冷宫不久,卫家就被皇上抄了,你母亲和父亲都被皇上赐死了!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接你出冷宫!”
卫皇后不可置信:“你胡说,卫家怎么可能倒!”她父亲、母亲那样厉害,连皇上都要敬重三分的。
“怎么不可能?”赵娘娘继续打击她:“你当皇帝有多敬重卫家?兔死狗烹听过没有,他巴不得见过他惨样的卫家早死早好!还有你,他厌你如恶鬼,若不是卫家,他早将你打入冷宫了!”
要一个人死很简单,赵娘娘就是要摧毁卫皇后的信仰,打碎卫皇后心里最重要的东西,要她今后都活在痛苦和绝望里。
要让她也尝尝摧心剖肝的滋味!
“不可能!”卫皇后眼眶几乎要瞪出血来,“皇上是爱本宫的,当年是他先撩拨本宫,承诺一辈子都会爱本宫的!”
赵娘娘嗤笑:“这种话你也信,他还说会爱本宫一辈子呢?你看,本宫半辈子都在冷宫了!”
“本宫同你不一样!”卫皇后尖叫,“年少夫妻,一路扶持他上位的!”
“年少夫妻?”赵娘娘觉得可笑,“卫姝,你还记得你是如何爱上他的吗?”
卫姝自然记得:当年她随母亲进宫,不小心摔下了荷花池,是皇上救的她。
赵娘娘继续道:“其实当年,推你下水的就是皇上的人,而救你的人是康
王,康王救你后就去找太医了,皇上不过是个捡漏的。”
“不可能!”卫皇后压根不信,“皇上救本宫时,你又未曾进宫。”
“你不信算了。”赵娘娘继续剜她的心:“但有一点你不得不信,你知道你如何这么多年都怀不上孩子吗?”
卫皇后瞳孔放大,赵娘娘压低声音道:“因为皇帝一直在给你下药!”
“本宫不信!”卫皇后已经快疯了,眼泪扑簌簌落下。
“由不得你不信。”赵娘娘言之凿凿,“本宫亲耳听见皇上吩咐太医令去办的,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要有卫家血脉的皇子。还有后面你好不容易怀的那个孩子,也是皇上指使阮贵妃放了引兽粉在你的袖子里,才害得你胎死腹中!”
“不可能!”卫皇后双眼血红,“不眠山你压根不在。”
赵娘娘怜悯的看着她:“本宫不在,许嫔在,十一也在。你将老虎引来害十一,你以为皇上查不到?他不过是害了你的孩子心虚,才息事宁人的!你有脑子,你自己想想当天的情形。”
不眠山当天,她把李衍那个病秧子弄到冰湖边上了。然后皇上就派了侍卫寸步不离的跟着那病秧子。之后老虎过来,阮贵妃故意撞了她一下,她孩子掉了之后才发现衣袖上有引兽粉。
先前一直以为是她自己不小心蹭上的,现在看来就是阮贵妃干的。
还有,后来她听人说,那老虎差点咬到李衍了。是皇上护着他把他的鞋子脱了,这样想来,皇上应该早就知道李衍的鞋子有问题。
隐隐窥见真相的卫皇后内心崩溃,眼泪滚滚落下。
赵娘娘将她往后一推,她直接摔到了地上,终于绷不住嚎啕大哭。
赵娘娘继续恶魔低语:“他只是在利用你,得到了皇位再一脚踹开你。他利用你杀了你的恩人康王,杀了你儿子,杀了你父母,将来还可能斩草除根,杀了你哥哥和你女儿……哎呀呀呀,想想都可怜……”
她很明白,有多爱,就会有多恨。
她就是要让卫皇后痛,最好能拉着狗皇帝一起同归于尽。
卫皇后哭得浑身发颤,双手指甲都抠出了鲜血也没注意。
她嘶吼道:“本宫不信,本宫才不会信你的鬼话!除非皇上亲口告诉本宫!”
赵娘娘嗤
笑道:“那你很快便有机会了。”
卫皇后怨恨的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赵娘娘:“你倒台了,阮贵妃和萧淑妃必定会斗起来,皇帝好不容易把卫家连根拔起,绝对不会再立一个外家势力庞大的后妃当皇后。所以,他必定会选个没有任何根基的后妃去当靶子。这个靶子本宫无疑最合适,既无娘家,又没亲族,他可以尽情宠爱,本宫可以尽情的搅浑水。最好把阮家和卫家搅得焦头烂额,没空再提立太子一事。”
卫皇后唇角都被咬出了血:“你做梦,你进冷宫十几年,皇上早忘记有你这么一个人了!”
赵娘娘挑眉看她:“不信我们来打个赌,皇帝凉薄,他一定会拉本宫出去当靶子。若是你输了,就跪下磕一百个响头,若是本宫输了,从此冷宫中就再也没有人找你麻烦,如何?”
若事情真如梅妃所说,那先前的事定然也是真的……
卫皇后胸中堵着一口气,不想面对,但又实在想去验证梅妃的话。
她低头,算是默认了。
接下来日子,卫皇后倒是没挨打。但整个人都消沉得很,通常都是一个人缩在破屋子里,一呆就是一整日。
如此过了几个月,中秋家宴前夕,冷宫来了圣旨。说是皇上额外开恩,特意赦免梅妃,准许她前去参加后宫的中秋家宴。
赵娘娘把圣旨丢到卫皇后面前时,卫皇后如遭雷击。
她拿着圣旨又哭又笑,整个人疯癫得不像话。对着赵娘娘哐哐哐就是一顿响头,磕到一百个依旧不停。
赵娘娘伸腿截住她的动作,挑眉问:“你这是何意?”
卫皇后咬牙道:“求你带本宫出冷宫,本宫要亲自去问问那负心汉。”
赵娘娘:“本宫凭什么带你去后宫?”
卫皇后从怀里摸出一枚发簪递到她手里:“这个,是卫家宝库的钥匙,够不够?”
赵娘娘接过发簪,观察了一阵,然后往右旋转了几下,发簪尾端就变化成一把钥匙的形状。她微微惊讶:“卫家宝库?”
卫皇后:“卫家掌管户部多年,再加之本宫母亲的陪嫁,说句富可敌国也不为过。这把钥匙是本宫的陪嫁,可以打开任何一个宝库。”
“任何一个?”赵娘娘问她:“卫家很多宝库?都在
哪?”十一最喜欢银子了,若是能拿来送给十一,也是好的。
“不知道。”卫皇后抿唇,“卫家所有的鸡蛋从不会放在一个篮子里,本宫只有钥匙,至于宝库的位置,并不知晓!”
赵娘娘无语:“你不知晓,那这个有什么交换意义?”
卫皇后离开了建宁帝,难得脑袋清醒一回:“没有钥匙,即便你们找到了宝库也打不开,皇上不是抄了卫家吗,他定需要这钥匙,这钥匙就是你出冷宫最大的依仗。”
赵娘娘把钥匙一收:“行吧,本宫带你出去。不过,我们要约法三章……”
当天午后,李衍和许嫔早早在冷宫的出口等赵娘娘出来。
冷宫的门打开,被关了十几年的赵娘娘终于出了冷宫,她身后跟着周嬷嬷还有两个搬着东西的小宫婢。
李衍迎了上去,深缥色白裘里的脸笑意盈然:“赵娘娘。”
赵娘娘伸手拍拍他肩头:“不错,是个俊俏的小少年了。”
李衍病倦的脸上显出薄红:“赵娘娘也依旧好看。”
赵娘娘轻笑:“少贫,你都十三了,本宫哪里还能好看。”她一笑,眼角就横出几点细纹。
许嫔上前:“好了,中秋家宴快开始了,梅姐姐快快和臣妾去宫里打扮一番吧。”她们出了冷宫,都要改称呼了,免得被人挑出错来。
赵娘娘点头,跟着许嫔走了。
魏嬷嬷和身后的两个宫婢连忙跟上。
李衍目光落在左边的宫婢身上,那宫婢低着头,侧脸轮廓没有一点熟悉的地方,但身形就是给他莫名的熟悉感。
他记性好,不记得冷宫有这么个人。
该不会易了容吧?
李衍刚想再继续看看,赵娘娘又回头,一把拉过他道:“发什么愣呢,快走!”
李衍被她直接拉走了。
三人回到钟粹宫,快速收拾打扮后,带着几个宫婢去了御花园。
此时已经月上柳梢头,御花园撑起了一盏盏喜庆的灯笼。御花园中摆了几张桌子,桌上各自摆了几碟子瓜果点心,最中间摆了一盘精致印花的月饼。
中秋家宴比不得大年宴,嫔位以上的妃子,及公主和皇子才有资格参加。
李衍一出现,便被十皇子拉到了皇子堆里。三皇子
和四皇子这几个月斗得和乌鸡似的,气愤自然不好。李衍也不想多待,寒暄了几句,就往角落里坐着的大皇子和李明嫣走去。
李明嫣明显精神不济,自从卫家和卫皇后出事后,她就从凤栖宫搬到了最偏僻的棠梨宫。近几个月,冷嘲热讽听多了,她人也渐渐沉默下来。
四皇子倒还好,瞧见她也会喊声皇姐。往日同她不对付的三皇子和七皇子都是用鼻孔在看她。
眼里行为上都是掩饰不住的讥讽。
她此刻才终于明白母后的说的,没有卫家她什么都不是,是什么意思。
宫里头,也只有大皇子和十一能同她好好说话,能宽慰她几句。
她见李衍过来,连忙问:“十一,你有瞧见我母后没有?”
李衍摇头:“没有,我只在冷宫外站了会儿。”
李明嫣略有些失望,然后越过人群朝建宁帝身边看去。小声问:“那就是赵娘娘吗?”
大皇子提醒她:“是梅妃娘娘。”
梅妃娘娘的名字在后宫如雷贯耳,即便不认识她的嫔妃也忍不住偷看。
毕竟这位可是当年盛宠,风头盖过卫皇后还伤了皇后的人。
她在冷宫那么多年,瞧着还是浓艳貌美。
当年,阮贵妃和淑妃只怕都要靠边站吧。
想到这,众人又去看这两位的脸色。
两人皆是一副和善友爱的面容,甚至都同赵娘娘打了招呼,极为和气的唤了声姐姐。
赵娘娘压根像是没听见,连眼神都没给她们两个一眼。
阮贵妃和淑妃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扭头去看建宁帝,然后建宁帝也在赵娘娘这吃瘪了。
建宁帝本就觉得亏欠她,也知道她的性子,倒也不生气。还顺带拉开了椅子,喊了声:“梅妃,坐这吧。”
赵娘娘还不客气的坐了下去,然后阮贵妃就被挤到了旁边。
阮贵妃不咸不淡道:“梅妃姐姐在冷宫里当见到了皇后娘娘吧,你们多年不见,可有相谈盛欢?”
赵娘娘这才睁眼瞧她,不咸不淡道:“要不贵妃也去冷宫一起聊聊?”
阮贵妃被噎了一下,讪笑道:“那倒是不必,冷宫那种地方犯了错才会去,本宫好好的,去那做什么?”
赵娘娘直
接开怼:“贵妃这是在指桑骂槐?”
阮贵妃觉得跟她简直没办法沟通,当下也冷了脸:“梅妃,本宫何曾指桑骂槐?”
先前还斗得和乌鸡眼似的淑妃也帮腔:“是啊,梅妃姐姐,您误会了,我们不过是关心你。”
“关心我?”赵娘娘不屑:“贵妃明知臣妾和皇后有仇,还一直提皇后是什么意思?”
阮贵妃拧眉:“本宫能有什么意思?不过问候一下皇后罢了。”
“问候皇后?”赵娘娘翻了个白眼,“依臣妾看,你是想看皇后笑话吧?”
阮贵妃多年没见到过这种人了,说什么都不给你面子,但凡有点小心思都直接给你戳破。
她真真气得脸红脖子粗。
淑妃也感觉到了危机,淡声道:“梅妃姐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刻薄呢,说话一点面子都不给。”
赵娘娘看向她:“本宫倒是想给你面子,就怕你给脸不要脸。”
“你!”淑妃瞧见其余嫔妃的讥笑,当真也气到了。
从前皇后还会和她们打太极,现在如今这梅妃是有一句呛一句。
“皇上……”淑妃朝建宁帝撒娇。
建宁帝清了清嗓子,很自然的维护:“好了,梅妃才从冷宫出来,你们当帮扶她,莫要为难她。”他早该把梅妃接出来了。
他就知道,有梅妃在,贵妃和淑妃就不会天天缠着他立太子。
他细细看着梅妃,发现无论过了多少年,梅妃依旧是他的心头好。
他亲自倒了杯酒推到赵娘娘面前,赵娘娘接过,一口饮尽。
建宁帝笑道:“梅妃性子果然还是如此豪爽。”
赵娘娘压根不接他的话,继续喝酒。
之后,无论建宁帝和她说什么,她都爱答不理只当没听到。
后妃们还是头一次见皇帝这么耐心的讨好一个人,心里既嫉妒又羡慕。
偏偏这梅妃还不为所动。
待家宴到了一半,赵娘娘就借口不甚酒力,离席了。
周嬷嬷和两个宫婢跟在她身后走,待走到一处桂花树下,她仰头默不作声的看着天上的月亮……
月华皎皎,枝影横生。
身后有人靠近,然后轻轻拢了上来。
赵娘娘抗拒的往旁边
闪了一下,建宁帝叹了口气问:“你还在怪朕?”
赵娘娘倔强:“皇上说笑了,臣妾哪里有资格怪您。”
建宁帝拧眉:“梅妃,你非要和朕这么见外吗?”
赵娘娘这才回头看向他,眼尾不正常的红,语气嘲弄道:“臣妾怕皇上又把臣妾打入冷宫,一关就是十几年,人这一辈子有几个十年?”
建宁帝解释:“你知道的,把你打入冷宫也是为了保护你。如今卫氏倒了,皇后入了冷宫,朕不是马上将你接出来了吗?”
赵娘娘不屑:“皇上既是有心,为何不早点谋划?您知不知道冷宫有多难捱?”
建宁帝很是心痛:“梅妃,卫家势大,朕这盘棋也下了二十几年,才将卫家连根拔起。”
“不要找这种借口,再怎么也换不回佑儿的命,您明知道佑儿就是皇后害死的,却任由她逍遥那么久”赵娘娘眼眶蓄泪,咬牙:“臣妾恨你!”
她作势要走,建宁帝一把将她拉住:“梅妃,皇后受到惩罚了!她害了我们的佑儿,朕也让她没有了自己的儿子,你别恨朕!”
“别说那么好听!”赵娘娘气恼,目光却瞥向魏嬷嬷身后,垂眉低首的卫皇后。
卫皇后的指甲抠进肉里,沁出的血珠子无声的滴进草丛里。
赵娘娘冷笑一声,继续道:“你同卫姝年少情谊,少年夫妻,同床共枕二十余载,臣妾不信你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不然缘何她中途还是怀了孩子?她杀了臣妾的孩子,她怎么可以怀孩子?”她语气变得偏激,手气得不住的发颤。
建宁帝生怕她暴躁,连忙安抚她道:“朕从未喜欢过她,年少情谊不过是她一厢情愿。怀孩子那次是意外,朕想办法把孩子弄掉了。”
“梅妃,朕自始至终心里只有你!”
他当年下江南,初次见梅妃就很惊艳,无拘无束,肆意洒脱,身上永远有股鲜活气。
“若是没有皇后,朕当娶你为妻!”
他伸手搂住身边的人。
这次赵娘娘没有反抗,任由他搂着,只是身体微微发颤,发出细微的抽泣声。
建宁帝边拍着她的背,边轻声细语的哄道:“我们都不年少,与其把时间浪费在闹别扭身上,不若珍惜当下。”他叹了口气,“梅妃,朕说的是真的,朕属意你当皇后。若是可以,再生个皇儿出来,也取名叫李佑……”
赵娘娘趴在他肩头哭出了声,魏嬷嬷身后的卫皇后全身血液几乎倒流,她咬着牙不让自己疯笑出声。
果真,果真都是在骗她的。
从一开始就是看中了她是卫家女,一开始就存了利用她上位的心思……
她助他,爱他一辈子,居然只换来一句从未……
杀她孩儿,杀她全家,随手抛弃她!
这一刻卫皇后心里的恨达到了顶点,她再也顾不得和赵娘娘的约法三章,拔下头上的簪子就想往建宁帝后背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3 章 签到第93天
就在卫皇后要动手时,近处传来人声。
一截石榴红的裙摆先露了出来,紧接着阮贵妃出现了。她莲步轻移,娇笑道:“皇上和梅妃姐姐在这说什么悄悄话呢。”
她身后紧跟着淑妃,还有一大堆太监宫婢。
一群人真真是煞风景!
卫皇后死死捏住袖子的簪子,下唇几乎咬出血来。
赵娘娘在心里骂了一百句脏话,略微遗憾:狗皇帝屏退了禁卫军和暗卫,正是行刺的好时机。
就差一点,差一点卫姝就动手了。
不能看到狗咬狗,还真是遗憾。
她松开建宁帝,看向阮贵妃,没好气道:“知道是悄悄话,还过来打搅,找骂吗?”
阮贵妃的笑一下子就淡了:“梅妃这话用得着这么呛,本宫不过就问了一句……”
赵娘娘:“怎么,你还想问两句?”
“你!”阮贵妃脸都气红了。
淑妃过来打圆场:“哎呀,别吵了,今晚月色多美。梅妃姐姐,我们一起赏月吧。”
赵娘娘:“月亮挺美,和你一起就不太美了。”她可是记得当年,她出事后,这两人没少落井下石。
淑妃真觉得自己是在找气受,都两回了。
这个时候,皇上正愧疚,又不能公然对上。她气恼的扭头看向别处,就看见不远处的花丛微微摇晃。
她蹙眉,喝问:“那边是谁,出来?”
所有人都往花丛看去,卫皇后也是心口一紧。
花丛里窜出一只胖胖的橘猫,赵娘娘笑了一下,朝花丛里喊:“十一,来了就出来,躲在那看什么热闹。”
李衍这才讪讪走了出来,紧接着大皇子,十皇子还有焉耷耷的李明嫣也走了出来。
一带三。
卫皇后看到李明嫣,眸色微微波动。
阮贵妃和淑妃脸色都有些不自然起来:被这群小辈瞧见她们拈酸吃醋,当真是丢脸。
建宁帝则有些无语,看着走近的李衍,没好气问:“你来这做什么?”
李衍讪讪:“不做什么,就无聊,到处走走,顺便赏月。”其实是看李明嫣不高兴,故意找乐子分散她注意力的。
赏月?建宁帝瞧着是来看热闹的。
被这么多人
打搅,他也没了兴致,于是道:“都别站这里了,都回去吧,朕也要回去歇息了。”
阮贵妃立刻问:“皇上去臣妾那吧,臣妾备了解酒茶。”
淑妃压下嘴角。
就在阮贵妃要去拉建宁帝时,赵娘娘不咸不淡道:“今日是十五,按照规矩,皇上当去皇后那。”
阮贵妃:“梅妃说笑了,这后宫已经没了皇后。”
赵娘娘冷哼:“卫姝还没有死呢,怎么就没皇后。”
淑妃这次倒是站在了赵娘娘这边:“皇上,这确实不合规矩。”
“有何不合规矩?”阮贵妃不悦,“进了那种地方还算活着吗?再说,皇上已经废了她的皇后,凤栖宫也封了。”
三人就这事吵了起来,李衍几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李明嫣脸色很不好看,站在人群后的卫皇后神色更是冰冷。
最后建宁帝都看不下去了,肃声道:“够了,卫氏已经被废,今后朕不想听到任何人提她!”他转身,眼里尽是嫌恶,率先一步往外走。
卫皇后浑身发颤,捏着簪子的手收紧。在他一步步跨过来,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时。卫皇后握住簪子直接冲了出去,尖利的簪子直指建宁帝的咽喉……
既然不爱她,那就陪她下地狱吧。
卫皇后偏执又疯狂。
簪子刚挨到建宁帝的肌肤,就被他一把抓住了,他还没来记得喊人,一把石灰粉就迎面撒来。建宁帝伸出另一只手去挡的空挡,就被来人一把抵在了桂花树下。
巨大的震颤,震得细碎的桂花簌簌落下。
变故发生只在一瞬间,阮贵妃和淑妃吓得尖叫,谁也不敢上前去拉。
卫皇后用力把簪子往前推:“皇上,你给臣妾和卫家陪葬吧!”
建宁帝一下子就认出了她的声音,眯眼问:“卫姝,你想清楚,真要杀朕?”
卫皇后叫他那双眼睛看着,无端的就心软了。
纵使年少时救她的不是他,她依旧爱他。
在簪子即将刺破他喉咙的那一刻,卫皇后转身就朝李衍扑去。
既然自己还是下不了手,就带走他最在意的人吧。
让他一辈子忘不了她,想起她就难受也好。
赵梅枝她是动不了,柿子
捡软的捏。
李衍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伸手就想撒她一脸软筋散。
赵娘娘暗骂一声蠢货,伸手就去抓卫皇后的手。只要她动作够快,卫皇后压根碰不到十一的。
三方几乎同时动作,只是万万想不到,李明嫣突然冲了出来,挡在了李衍身前。
卫皇后一惊,手微微上抬,簪子直接刺进了李明嫣的肩头。与此同时,一并雪亮的刀峰擦过赵娘娘的鬓发,从后背直接刺穿了卫皇后的胸口。
卫皇后身体颤了颤,回头去看,就见她心心念念的皇帝,手握住刀柄,阴沉着脸,毫不客气的又往前刺了一点。
然后用力把刀一抽。
她蓦的笑了,笑容凄惨又悲哀,大口大口的血从她唇角溢出。她握住簪子的手松开,一下子滑跪了下去。
“母后!”李明嫣惊叫,跪下去,一下子接住了她。
一群禁卫军围过来,抽出刀围住了她们。
建宁帝把刀丢给禁卫军,然后摆手,禁卫军连忙收了刀,后退两步。
“母后!”李明嫣哭着伸手去堵她嘴角的血,她脸上的易容被冲淡了去,抱着李明嫣疯狂的笑。
“嫣儿,不哭!不许哭!”因为失血过多,她语气渐渐弱了下来,但说出的话丝毫不减愤怒,“嫣儿,淑妃,贵妃,你父皇,还有李衍那个病秧子,他们都对不起母后,对不起卫家。你要替母后报仇,母后……”她又呕出一口血来,抱住李明嫣的手都在颤抖,“母后不甘心……母后对不起你外祖母……”她眼泪汹涌而出,混着血往地上砸。
她这一生都赔在了所爱之人身上,却输得一塌糊涂。
说着说着就虚弱的倒了下去。
“母后!”李明嫣抱住她,朝着四周惊慌喊:“快喊太医,太医!母后,你别睡,你醒醒啊!”
卫皇后靠在李明嫣怀里,双眼死死瞪着建宁帝,哭着哭着又笑了,那笑容格外渗人:“李含章,我卫姝诅咒你……迟早……迟早,众叛亲离,亲缘丧尽,不得善终……”
尽管她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清,但建宁帝还是听见了:先前大长公主也是这样的诅咒他!
建宁帝阴沉着脸,看着死不瞑目的卫皇后。然后摆手,让人把她抬下去。
禁卫军一过来,李明嫣
就发疯:“走开,你们都走开,不要碰我母后!”
建宁帝语气坚定:“抬下去!”
禁卫军强硬的从李明嫣手里把人抬走了……
荣耀一世,嚣张跋扈的卫皇后,比她害过的所有嫔妃下场都凄惨……
赵娘娘看着她被抬走,心里畅快又悲凉。
她恨了半辈子的卫姝就这样死了……
阮贵妃倒还算镇定,淑妃险些站不住。
李明嫣爬起来要去追,又因为身上的伤口一下子跌倒了。李衍看不下去了,蹲到她面前,伸手过去扶她。
李明嫣攀着他的手,悲恸大哭,直接哭晕了过去。
建宁帝让人把她送回了棠梨宫,李衍和大皇子不放心,跟了过去。
事情发展成这样,淑妃和阮贵妃也没有心情争风吃醋了,各自回了自己的宫里。
建宁帝一言不发的将赵娘娘带到了梅苑,然后屏退所有人,拧眉盯着她:“梅妃,皇后是你带出冷宫的?”能易容,混过宫里的人,还混进了家宴,除了梅妃帮忙,仅凭皇后根本不可能做到。
赵娘娘很干脆的承认:“是!”
建宁帝深吸一口气:“你还怨恨朕?是你挑拨她来杀朕的?”
赵娘娘:“是。”
建宁帝脸色冷了下来:“你想朕死?”
赵娘娘否认:“并没有,皇上身边那么多护卫怎么可能有事。臣妾只是怨恨卫姝,想让皇上亲手杀了她而已!”
她这不算说谎,卫姝一旦动手,不是她杀了皇帝然后被杀,就是皇帝直接杀了她。
两者都是她想看到的。
建宁帝听她这样说,脸色又缓和了些:“你何必呢?”
“何必?”赵娘娘倔强,“她杀了祐儿,早在十几年前,她就该偿命了!皇上既然放臣妾出冷宫,就该想得到臣妾会动手!何必又来同臣妾说这些!”
建宁帝叹了口气道:“原以为你在冷宫十几年,脾气好了些……”他是早该想到,当年卫家鼎盛,梅妃都能直接刺杀皇后。
如今,怎么可能放过皇后。
他不想同她计较,于是道:“朕不追究你这个,但往后,有什么事,你能不能直接告之朕,不要擅作主张。”
“告诉你有何用?”赵娘娘冷笑,
“祐儿死的时候,你有做什么?”
“你非要这样吗?”建宁帝眉头打结,“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能向前看?”
“臣妾过不去!”赵娘娘冷漠,“皇上若不满意臣妾,就将臣妾送回冷宫吧!”
“你!”建宁帝气恼。
两人就这般僵持着。
赵娘娘挺直背脊,眼眶却流下两滴泪来,看上去倔强又柔弱。
建宁帝到底心软了,又自觉亏欠她,只能叹了口气道:“随你吧。”说完,转身走了。
待他一走,魏嬷嬷急忙冲了进来:“主子,您没事吧?”
赵娘娘把眼泪一擦,唇角翘起:“你看本宫像有事吗?”她只是动了卫皇后而已,只要要死不承认也想给狗皇帝一刀,狗皇帝就不会拿她怎么样。
她起身出了梅苑,转头就往钟粹宫去了。
许嫔瞧见她来,连忙问她有没有事。
赵娘娘摇头,然后问:“十一呢?”
许嫔:“在大公主那。”
赵娘娘啧啧两声:狗皇帝真狠,卫家没了,连自己女儿的封号都夺了。
“十一回来了,让他去我那一趟。”
许嫔疑惑问:“你急着找十一有事?”
赵娘娘:“找他配一些药。”
许嫔:“什么药?”
赵娘娘:“让人不孕的药。”
许嫔惊讶:“你也要吃绝育药?”
赵娘娘摇头:“给狗皇帝吃。”
许嫔都惊呆了,这是能直接说的吗。
这事让小孩子知道不太好吧。
“要不,我的药让给你?”
赵娘娘摇头:“还是算了,我另想办法。等我下手,你的药就停了吧,对身体不好。”
许嫔欲言又止:“万一你被发现了,还是不要吧。”
赵娘娘:“发现了,老娘就跟他拼了!”反正她孤家寡人,早不想活了:“不说了,我走了。”
她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许嫔瞧了瞧天色,不太放心李衍,就让白芷去棠梨宫看看。白芷过去时,李明嫣还在哭。
李衍一直站在那也不是个事,而且,皇姐似乎不是很想看到他。
他和大皇子打了声招呼,就先走了。
待
他走后,李明嫣哭得更凶了。
大皇子安抚她道:“好了,再哭下去,伤口又要崩开了。”
李明嫣呜咽:“可是,我没母后了,我也没有外祖母祖父了,我只有一个人了……”她真的好难过好难过,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痛过。
大皇子伸手拍拍她的背:“你还有我和十一,我们是你皇弟,永远不会不管你的。”
李明嫣哭声渐止,眼泪朦胧的问:“我母后想杀十一,他还会管我吗?”
大皇子点头:“会的,没有人比十一更良善,他一定会管你。”
待李明嫣情绪稳定了一些,大皇子递了方帕子给她,然后道:“你母后方才的话不要放在心上,就算要恨也该是恨贵妃和淑妃。她们想四弟和三弟当太子,才会针对你母后和卫家。但十一无辜,他从头到尾都没做什么,是卫子陵和你母后先揪住他不放。”
李明嫣捏着帕子抿唇:“我知道,我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我怪谁都不会怪十一,不然方才也不会挡在他面前了。”
大皇子还是不放心,又继续道:“先前不眠山那事,你还记得吧?那老虎是你母后引过去想害死十一,然后阮贵妃借机害了你母后……”
李明嫣眸子睁大,大皇子叹了口气:“这事千真万确,我没有必要骗你。”
“所以,十一还肯帮你带走那两个孕妇,已经是在护着你了。”
李明嫣小声道:“十一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个……”
大皇子:“他向来是这样。”他起身,“我知晓你难过,但人还是要活着的,你先睡,我也要回去了。”
他走过屏风,又回头看了一眼。李明嫣窝在被子上,卷缩着身体,还在抽噎。
大皇子压了压眉眼:他那父皇还真是绝情,皇后说杀就杀了。
也不知道他会怎样对有卫家血脉的皇姐。
他走出了寝殿,经过御花园时,正好碰见了建宁帝的龙辇。
大皇子避让到一旁,原以为龙辇会直接过去。没想到经过他身边时居然停了下来,龙辇上的人低头审视他,然后问:“从你皇姐那过来?”
大皇子点头:“儿臣怕皇姐怨恨十一,特意去开解她。”
建宁帝一听他提到十一,语气总算轻松了点:“你是个好的,难怪十
一总说你好。朕迟迟不肯你出宫建府,你可会怪朕?”
大皇子摇头:“不会,父皇自然有父皇的道理,儿臣觉得宫里挺好,有十一在也不无聊。”
建宁帝又问:“你母妃和太后?”
大皇子:“皇祖母因着先前儿臣帮十一的事,还在生气,连带儿臣母妃也不喜……”
“难为你了。”建宁帝想了片刻道:“若是今后十一出宫,你可跟着他出宫看看。”
大皇子欣喜:“谢父皇。”
建宁帝摆手,龙辇又重新行了起来。他靠在御壁上假寐,右手无意思的转动左手拇指的扳指:太后借着生病迟迟不肯出宫,又不接触他这个大儿子,是何意?
他分神的功夫,龙辇就到了瑶华宫。
阮贵妃知道他来了,立马迎了出来,面上全是欢喜。挽住他的手娇嗔道:“臣妾还以为皇上有了梅妃就不来臣妾这了呢。”
建宁帝听她提起梅妃,眉头又蹙了起来,显然心情不好。
阮贵妃心里却在窃喜:看来皇上和梅妃闹不愉快了。
那梅妃也真是作,还以为皇上是二十年前的皇上。
皇上当年宠幸她不过新鲜,加之想反抗卫家才如此。仗着皇上的几分愧疚就鼻孔朝天,迟早要被厌弃。
她把建宁帝拉到里屋坐下,亲自泡了杯菊花茶过来。待建宁帝接了茶才道:“皇上,臣妾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建宁帝喝了口茶,心里的火气总算下去了许多:“有话就说。”
阮贵妃慢条斯理道:“今晚的事,只怕梅妃是祸端,不然那人如何出了冷宫,又如何就混在梅妃的宫婢里?梅妃恐把二皇子的死怪罪在您头上呢,还在嫉恨您……”
建宁帝把茶碗一搁,声音冷了许多:“贵妃,这只是意外。卫氏一族鼎盛多年,难免还有残余势力。卫姝死了,这事就过去了,今后莫要再提。”这维护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阮贵妃暗自咬牙,面上依旧带笑:“那户部那边,皇上怎么安排?臣妾觉得湛儿就挺合适,而且卫尚书的案子也是湛儿办的……”
建宁帝:“后妃不涉内政!”他警告完,又补充道:“且,老三管着巡防员,又是武将。户部,老四更合适。”
听着意思,又是没戏了。
阮贵妃原以为卫皇后倒了,她的儿子就能顺利当上太子。没想到皇帝天天和她打太极,先前偏心淑妃和四皇子,现在又偏心梅妃。
感情她被当枪使了。
她想起昨日收到的信,她父兄快回来了。只要她父兄回来,这种局面肯定很快就能扭转。
三天后,京都收到了边关捷报。
说是镇国将军把羌北部的主部打败了,主部的王——阿赤那遣使者来求和。
边境打了十几年,终于赢了。
建宁帝大喜,命鸿胪寺卿准备好,大军凯旋那日,他要亲自去城门迎接。
阮家军进城的那日,百姓夹道欢迎,朝廷上下也振奋异常。
建宁帝对阮家军大肆封赏,晋阮老将军为护国公,阮小将军为镖旗将军。原本处于弱势的阮贵妃武将一党,一下子能和以萧太傅为首的文臣势均力敌了。
阮贵妃这下心里舒坦了。
次日,建宁帝在宫里设了接风宴。
几位皇子也有参加。
接风宴上,羌北来使格外的显眼。
高身段,高鼻梁深眼窝,嗓门大得出奇。
呈上求和书后,开口便替姜北王求娶大楚的公主。
宴会上百官哗然,几个皇子皆是拧眉,建宁帝倒没什么表示。先让人把使者带到四方馆休息,承诺此事稍后再议。
当天夜里,建宁帝就把镇国公父子招进了宫,询问羌北的情况。
镇国公实话实说:“羌北兵强马壮,臣打了许多年都不曾打下来。这次中庭王阿赤主动求和,是他那两个弟弟,左庭王和右庭王内讧,中庭王自顾不暇,才被臣打败。他恐腹背受敌,才主动求和。若此时能和羌北联姻,让他们承诺永不开战,对大楚和天下黎明百姓都是幸事。”
建宁帝沉吟一番后道:“那就联姻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引得后宫震颤。
有适龄公主的后妃人人自危。
谁不知道那羌北王庭民风彪悍、茹毛饮血,对待女人更是如同对待货物,父子兄弟可以共用一个女人。
更别提羌北风大,又是游牧民族,物资匮乏,生活艰难。
高贵如公主,如何能受得了。
众人惶恐不安之际,圣旨直接下到了棠梨宫。
汪全读完圣旨的那一刻,李明嫣两眼一黑,险些晕死过去。
羌北年年同大楚开战,她怎会不知那是何地。
据说那羌北中庭王都五十了,她如何能嫁。
她拿着圣旨求到了建宁帝那,但无论她如何跪求,建宁帝始终没有出来。直到她跪了三天三夜,晕了过去,被送回了棠梨宫。
汪全才过来传话,让她不要折腾了,此事已经板上钉钉,就算是死,也得把尸体嫁过去。
死吗?
李明嫣不怕死。
若执意要让她去和亲,就直接抬她的尸体过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4 章 签到第94天
她是大楚最尊贵的公主,是出生便有封号的公主。
她母后和卫家虽然没了,但她决计不会让人看了笑话。
李明嫣把清冬支走后,费力爬了起来,把薄布单扭在一起挂在了寝殿的横梁上。她搬了凳子,爬了上去,将布单打结,然后毫不犹豫的挂了上去。
凳子落地,布绳晃动,横梁发出吱嘎的响声。
李明嫣双手攀住布绳,窒息使得她双腿无意识的乱蹬。
就在她即将受不住时,有东西打在了布绳上。布绳应声而断,她直接砸在了地上。
她单手撑地,捂着脖子剧烈的咳嗽起来。
李衍快步走了进来,弯腰蹲在李明嫣身边,伸手去扶她,急问:“皇姐,你这是做什么?”
此时,端着粥点的清冬也走了进来,看到里面的情形,连忙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扶着李明嫣就哭:“公主,您做什么傻事啊。”
李明嫣推开她,继续伸手去捡地上的布绳,哑着嗓子道:“父皇说,就算我死了也要把尸体嫁过去,那我就如他的意。我死了,让他将我的尸体送去羌北吧。”
李衍伸手将她手里的布绳夺了过去,眼圈跟着红了:“皇姐说什么傻话,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我若是能好好活着,就决计不会寻死!”
李明嫣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你不懂,他们是要我嫁去羌北……”满朝文武都仗着她没了外家,没了母后,在作贱她。
她算是看出来了,从前父皇表现出的喜欢她,都是看在外祖母的面子上。
她母后说得对,没了卫家,她什么都不是。
她发髻凌乱,形容憔悴,脖颈上的红痕刺目惊心,整个人都笼着一层死志。
李衍安抚她:“我都知晓,父皇只是在宫中下了旨,羌北使者那还未告之,事情定然还有转还的余地。”
李明嫣眸子一下子亮了:“十一,你有办法是不是?你有办法救我的是不是?”她想起大皇子的话,连忙拉住李衍的手,“大皇弟说,你们不会不管我。十一,求求你,帮帮我吧,我只有你了。你若是都不肯帮我,我唯有一死!”
李衍想起昔日纵马驰骋的皇姐,未免心酸。
又想起卫皇后想杀自己时,毫不犹豫挡在他面前的皇姐。终是经不住她
的哀求,点头同意了:“我去求爹爹,在我回来前,皇姐万不可以做傻事了。”
李明嫣听话点头:“嗯,你快去快回。”十一那么讨父皇喜欢,父皇一定会答应他的。
李衍交代陆小宁看好李明嫣,然后快速出了棠梨宫。
他心思急迫,不宜走太快,就喊了轿撵一路去了清心殿。守在清心殿外的汪全似乎知道他要来,开口便道:“十一皇子,皇上今日公务繁忙,恐没空见您,您还是回去吧。”
李衍笑着接话道:“无碍,本皇子不忙,就在这等。”
说着他就真直愣愣的站在清心殿的门口,从清晨站到日暮。
不吃不喝的,人瞧着甚为憔悴。
建宁帝听了汪全的禀报,甚为气恼。本想晾着他,又生怕他站出个好歹,最终还是让汪全把人请了进来。
李衍一进来,就跪下了,求道:“爹爹,请您收回让皇姐去和亲的圣旨。”
建宁帝拧眉:“是她求着你来求情的?”
李衍摇头:“不是,我觉得皇姐太可怜,求您收回圣旨。”
建宁帝肃声问他:“十一,你知道两国邦交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两国的百姓自此不必受战火纷扰,意味着大楚不必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打没意义的消耗战。你皇姐是公主,她既享受了皇家的尊荣,享受了万民的供奉,就该为大楚做出牺牲。”
“可是,两国的邦交为什么要靠一个女子去维持?”李衍不懂,也不想懂:“和亲后,固然两国不必开战,可爹爹有没有想过皇姐会怎么样?孤身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她可能会被欺负,会被践踏,还可能会死在那!”
“那就是她的命!”建宁帝的声音冷淡,“且,国库的银子被卫家搬空了,她不去和亲,边军的每年的军饷从哪里来?”
李衍咬牙:“说来说去,爹爹还是因为卫家迁怒皇姐。一个父亲,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能保护,还算什么父亲!”
“放肆!”被戳破心思的建宁帝气恼:“是平日朕对你太宽纵了?如此跟朕说话?”
李衍胸口起伏:“我说的是实话,羌北再凶悍,我们大楚未必就弱。用和亲解决问题,下次他们只会更得寸进尺。父皇不念着皇姐,也该想想您的帝王威仪。”
建宁帝头一次为
这个儿子的良善头疼,想骂人但又顾惜着他的身体。
于是折中道:“你既一定要为你皇姐求情,就想办法找到卫家藏匿的宝库,找到国库的银子。三天之内,你若是能办到,朕就收回圣旨。”建宁帝也不继续同他讲道理,故意想让他知难而退。
卫家藏的银子,他遣人找了几个月都一无所获。
李衍一个没有任何根基的皇子,是绝对不可能找到的。
李衍眸子亮了亮,连忙应承:“那一言为定,若是我找到卫家的宝库,父皇就收回让皇姐和亲的圣旨。”
建宁帝点头:“自然。”
李衍立刻出了清心殿,回去棠梨宫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李明嫣。
李明嫣眼里总算有了光彩。
李衍问她:“大长公主死的时候有没有将宝库的下落告之你?”
李明嫣摇头:“没有,外祖母只让我好好活着。”
李衍让她再仔细想想:“真没有说其他的什么?”
李明嫣迟疑:“旨提了舅舅,说舅舅若是回来会护着我。”
李衍:难道大长公主把宝库的下落告之了卫尚书?但卫尚书流放在千里之外,远水解不了近渴。三天之内,压根不可能问到结果。
李明嫣也想到了这一点,眸子又暗了下来:“父皇是不是在故意敷衍你?只有三天,怎么可能找得到。”
“找得到的。”李衍很认真道:“事在人为,总比一点机会都没有的好。”就算便宜爹在敷衍他,也无碍。
至少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若他真只是个十三的病弱少年,自然找不到。
但他有签到系统辅助。
先前在不眠山奖励的地图能看到活物的移动,那系统自然能爆出含有矿脉或是金银财宝的地图。
陆小宁家的账本,不也是这样找到的吗。
他安抚道:“皇姐别着急,我明日一早就出宫去找,三日之内,我一定能找得到卫家宝库。”
李明嫣点头。
他将陆小宁留下来照顾李明嫣后,就先回去了。
许嫔见他回来,问起李明嫣的情况,又问:“你去找你父皇了?他怎么说?同意收回圣旨了吗?”
一旁的赵娘娘凉凉道:“怎么可能,狗皇帝好面子,圣
旨都下了,岂能轻易收回。”他嘴里和行为上表现得再喜欢一个人,但触及到自己的利益,还是会优先保全自己。
她同祐儿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吗。
李衍将建宁帝给的条件说了。
赵娘娘立刻又道:“他肯定是在忽悠你,让你知难而退呢。”前朝后宫谁不知道狗皇帝找了卫家宝库几个月一无所获。
还能指望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找到不成。
李衍:“就算是忽悠,总得去找,皇帝金口玉言,总不能骗小孩。”
赵娘娘:“他连自己都骗,还差骗你?”她起身,“看来还得靠本宫去给你传播传播。将你和狗皇帝的口头协议传遍后宫,等你找到卫家宝库,看他有多厚的脸皮不认账。”
李衍轻笑:“这倒可以。”
赵娘娘说完,又从怀里摸出一枚发簪递了过来。
李衍疑惑问:“给我这个做什么?”
赵娘娘:“卫家宝库的钥匙?”
李衍和许嫔同时瞪大眼睛,赵娘娘道:“你别误会,本宫是不知晓宝库的下落。这钥匙是从卫皇后那拿到的,是她当年的陪嫁,她好像也不知道宝库的下落。但,没有这钥匙,即便找到了宝库也打不开。”
李衍接过发簪,看了看。
赵娘娘比划着让他转两圈,他试着转了两圈发簪。咔嚓一声吼,发簪的尾部变成了一把钥匙。
这构造也太神奇了。
大长公主虽然没告诉卫皇后宝库的下落,但舍得把宝库的钥匙当做陪嫁给她,对她也算极尽宠爱了。
可惜,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还把卫家全族都给坑了。
次日,整个后宫都知道建宁帝和李衍的约定了。
其余有公主后妃暗暗骂李衍多事:若真找到了卫家金矿,李明嫣不去和亲,去的岂不是她们的女儿?
几个皇子倒都觉得他们的父皇纯粹是被李衍弄烦了,在为难他。
让他自己知难而退。
哪想李衍迎难而上,第二日一早便出了宫,直奔卫家而去。
在距离卫家不到百米的地方就碰见了听见消息过来的七皇子,他一看到李衍,就嘴贱道:“你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我四哥和三哥找了那么久的宝库都没找到,你一个走三步喘三
喘的病秧子能有什么办法?”
李衍没搭理他,他继续追着李衍劝:“你非得要管大皇姐的事不可吗?她就算不去和亲,也是要嫁人的。嫁到羌北去当王后有什么不好的?你再这样维护她,父皇定要生你的气了!”
他跟得太紧,冷不防前面的李衍突然停下,他整个人差点直接撞了上去,幸而及时刹住了步子。
他后退两步看着李衍,没好气问:“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再同你说什么?”
李衍看着他,反问:“若哪日羌北使者提出让你去羌北为质,你也会说这种话吗?”
七皇子本能的反驳:“我大楚的皇子,怎可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为质?”他说完就梗了一下。
李衍冷笑:“是啊,让你去你都不愿意去,你又凭什么觉得皇姐去当王后是去享福的?满朝的文武百官是吃干饭的,要用一个公主去换大楚的安宁!是觉得这样的代价最小,还是觉得卫家倒了,一个公主可以随便舍弃?若皇姐是你一母同胞的姐姐,你还觉得无所谓吗?”
七皇子被问得哑口无言:他把皇姐带入自己四哥,若皇姐是他母妃生的,他定然也是不同意她远嫁的。
他面色涨红,呐呐道:“她又不是我母妃生的,也不是你母妃生的……”
李衍肃声道:“但在我心里,她就是最好的皇姐!你从前欺负我时,她会维护我。会为我引开老虎,我有危险时也会挡在我面前,有好东西就会想到我。这和四哥对你有什么区别?”
七皇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看着他走远。
李衍走到卫府门前,揭了封条,直接走了进去。跟着他进去的陆小路瞪了还傻愣愣站在那的七皇子一眼,然后砰咚把门关上了。
李衍一进去,就拉开了签到系统签到,然后顺便拉满四十天补签。
系统叮咚一声响【滴,检测到宿主在卫家连续签到八十天,生命值+10,奖励卫府破瓷碗一个。请宿主再接再厉,继续签到获得更多奖励哦。】
李衍向前跨一步,就踢到了一个破瓷片。
他有些无语:不会因为卫家倒台了,没有参与夺嫡,奖励就穷成这样吧。
他还不信邪了,继续补签【滴,检测到宿主在卫家连续签到一百二十天,生命值+10,奖励卫府破瓦片
一个。请宿主再接再厉,继续签到获得更多奖励哦。】
他没动,就听见头顶一阵淅淅索索,一块破瓦片兜头朝他砸来。
陆小路推了他一把,瓦片直接砸在了他脚边,碎得七零八落。
李衍:“……”
看来签到奖励还真和夺嫡系数相关。
不能在卫府签到获得相关线索,还能怎么办呢?
他正在思索时,系统面板弹出一条提示【滴,宿主可抽宝箱,每100个生命值或100两可抽奖一次。系统促销,抽五次送一次,每次都有可能爆出稀有物品哦,宿主是否需要?】
系统屏幕上,有个炫酷的宝箱不断晃动。
李衍暗骂:狗逼系统,这是逼他氪金!
他摸了摸袖子,直接来十次,加上奖励的两次就是十二次。
十二次的机会,他抽到一张‘痛感转移卡’,一张‘物品转移卡’还有一张‘真话卡’,就是没有抽到任何有用的线索,或是地图。
李衍拧眉,咬着牙又抽了十二次。便祈祷便暗想:等找到卫家宝库,这银子定要补回来才行。
他这抠搜的人也难得大方一回。
这次除了爆出两张稀有卡,终于爆出了一张地图。
严格来说是京都外的地图,系统提示【注,此地图为京都城外方圆十里地图,请宿主前往京都郊外签到打卡,开启新的地图。】
那地图虽然雾蒙蒙的,但隐约能看到各种各样的图标。
他顿时信心大增,招呼着陆小宁往城外去。
他先往东城门去了,在城门口又碰见了从巡防员回来的三皇子。
三皇子见他行色匆匆,疑惑问:“你去哪?”
李衍也不瞒他:“去找卫家宝库。”
“你去城外瞎晃悠能找到什么?”三皇子提醒他,“我同你四哥找了几个月都没找到半点踪迹,你还是别找了。父皇提出这个要求,只是想你知难而退!”
李衍点头:“我知晓啊,但事在人为,我既已经答应了皇姐,就会尽力而为。”
三皇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劝他道:“十一,皇姐的事你还是不要管了。两国邦交,朝廷内外不管文官和武官都是赞同她去和亲的。你若执意要管,只会惹人不快,对你没有好处……”
“且,若是皇姐不去,去的可能就是别的公主。”
“其他人我管不着。”李衍坚定道:“我这个人,比较自私,只能顾着对我好的人。如果哪天,三哥出了事,我也同样会管。”
三皇子劝阻的话一下子就说不出口了。
他叹了口气:“算了,你去吧,若是需要我帮忙你就说。但我也只能借人给你,不能亲自过去。”毕竟,是他外祖父和舅舅带来的和亲使者。他公然帮十一和皇姐的话,就是在和外祖父为难。
李衍摇头:“暂时不用,我先去城外探探。”
他上了马车,朝三皇子挥手,然后径自出了城。
出城的那一刻,系统提示音响起【滴,检测到宿主已经出了东城门,东城门外往东十里地图已激活,请宿主拉开查看。】
他拉开系统查看,激活的地图浮现在他面前。
地图上的活物、山林、河流、矿脉……宝藏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他细细查看,发现有一处的标识和赵娘娘给他的宝库钥匙有点像。
他从怀里摸出簪子形状的钥匙仔细对比,还真是一模一样。
只不过地图上是金灿灿、缩小版的钥匙。
他查看地图的空挡在陆小宁看来就是在发呆。
眼看着马车停在路边许久,陆小路经不住扯了扯他衣袖问:“阿衍哥哥,我们现在去哪?”
他回神,对照着地图指了一个地方。
车夫立刻驾着马车,朝着他指点的方向行去。马车沿着官道行驶了一刻钟,到了一处山脚下。
李衍跳下马车,让车夫和陆小陆把锄头和铁锹扛上,往山上走。走到半山腰的一颗百年大愧树下,瞧见一座小小的破旧山神神龛。
神龛前还摆着个小香炉,香炉里的香密密麻麻,有一半没有燃尽,但积攒了很多灰,显然很多年没有人动过了。
李衍再次对照地图,宝库钥匙的图标就是这里没错啊。
他对着神龛拜了两拜,陆小路疑惑问:“我们是来拜神的吗?”
李衍拜完后摇头:“不是,我们是来亵渎神灵的,所以先赔个不是。”他回头朝车夫道:“拿铁锹来,朝这神龛下面挖。”
陆小路和车夫齐齐啊了一声,惊疑不定的问:“真,
真挖啊?”
陆小路虽然也没有多信奉神明,但让他挖神龛,心里还是有些不适应。
车夫也不太敢,总担心冒犯神明会遭报应。
李衍朝那高大的百年老树喊了声,带着面具的初一、十五突然出现了。
车夫吓了一大跳,手上的铁锹直接掉落,退到陆小宁身边谨慎的看着。
李衍捡起铁锹递到初一手上,然后又指指神龛:“朝这里挖。”
初一和十五是暗卫,信奉的只有自己的主子,对神龛倒没有多大的敬畏。
但初一接过铁锹的一刹那,嘴角还是忍不住抽了抽,无端的想起第一次被李衍发现抓去做苦力,翻地的场景。
哎,怎么又沦落到挖神龛了?
他认命的一铁锹挖了下去。
十五也接过陆小路手里的铁锹,开始挖。两人体力都极好,你一铁锹他一铁锹的,没一会儿就将神龛移平了。
两人又挖了片刻,初一一铁锹下去,挖到一块硬硬的东西。他喊了声李衍,李衍查看一番后,道:“把它挖开。”
十五用铁锹用力撑了一下,地下的铁板就开了。露出一条又深又长的甬道来。
李衍让初一陪着陆小路还有车夫在神龛上等待,他则跟着十五下去了。
十五掏出火折子点亮,回头就见李衍手里拿了个硕大的夜明珠。
他小声提醒:“十一皇子,凡是地下墓穴或者过长的甬道,都应该点火照明为宜。”若是无风的情况下,烛火灭了,这洞穴是万万不能下去的。
李衍点头,两人大概走了十几节石阶,就到了一处暗门。
暗门四周无缝,唯有中间有个锁孔。
十五尝试着用掌力把暗门推开,但无论他使多少力,那暗门就是纹丝不动。十五道:“十一皇子,这暗门恐是墨家机关所做。若是强行破开,此处必定坍塌,没有钥匙恐进不去。”
李衍默默从袖子里掏出赵娘娘的给的发簪,拧开递给他:“钥匙……”
十五:“……”有钥匙不早说!
他把钥匙房间锁孔里,拧了几下。暗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然后突然分成无数长条的卡扣,往两边收缩。
暗门背后的情形,一寸寸展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入目是一座金屋,金屋从左到右,依次码得整整齐齐的一排金条。
火光一照,金灿灿的晃眼。
李衍屏住呼吸:金子,好多的金子啊——
怪不得便宜爹如此紧张卫家的宝库。
这是捞了多少年的油水,才攒下这么一比巨额财富!
藏匿的地点也着实巧妙。
世人敬神,谁会想到深山老林的神龛下还有个密道?
皇姐的事有转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5 章 签到第95天
李衍和初一查看一圈宝库后就重新把暗道的门关上了。之后,他又让初一、十五把神龛恢复原样。
待回到城里,他又从南西北三个城门出去签到,又同样得到了三张高清地图和三个宝库的方位。
也就是说,大长公主把卫家所有的银子和户部的银子分成四份,藏在了四个城门外意想不到的地方。
估计自从卫尚书出事后,大长公主就意识到不对,提前做了准备吧。
李衍拿了两块金条兴冲冲的回到了皇宫,径自去清心殿找了建宁帝。
建宁帝正在同阮国公商议国事,见到他来,就挥手,让阮国公先下去。
阮国公朝李衍行了一礼,规矩的退下了。
建宁帝瞧他眉眼飞扬,就随口问:“听闻你一早出宫,是宝库的事有眉目了?”他压根不认为李衍能找到什么。
哪想李衍直接从怀里摸出两锭金子呈给他看。
完全把金子拿了上来,他狐疑的拿起金块查看,看到国库标识时,一下子站了起来,惊异问:“你真找到卫家宝库了?”
李衍点头。
他直接从御案上下来了,急问:“宝库在哪?”这段时日,因为国库的亏空,他焦头烂额,已经在开始盘算盘剥百官和各大世家豪绅了。
李衍:“就在东城门的葫芦山上,半山腰密林里有一颗百年老榕树,榕树下有一座神龛,卫家宝库就藏在神龛下面。”他怕便宜爹反悔,就只告诉了这一处。
“你是如何找到的?”建宁帝不可思议,东西藏那么远,那么隐蔽,居然真被找到了。
李衍:“我去了趟卫家,在卫家主屋的屋顶发现了一枚钥匙和一张地图。”他说着把宝库的钥匙和伪造的图纸呈了上去。
建宁帝拿到钥匙后立刻找来禁卫军统领,让他带着人去一趟东城门的葫芦山,按照地图去找。
禁卫军统领出了宫后,直接策马出城。按照李衍的说辞和地图,很快找到了宝库的位置,并且进去确认过了。
他派人匆匆回来禀告了建宁帝。
建宁帝听到回禀后,龙心大悦,拍着李衍的肩道:“真是朕的好儿子!”看来这爱财的毛病也不一定是坏事。
至少找银子这方面,就没人能比得过他。
李衍
双眸晶亮,期待的看着他:“那父皇先前答应我的事……皇姐能不去和亲了吗?”
建宁帝的笑容收敛:“十一,你找到户部的银子,是在为大楚立功,也是在造福天下百姓,其余的就不要多想了。”
李衍眼神一点点暗了下来,盯着建宁帝强调:“父皇答应过儿臣的!”
这是连爹爹都不肯叫了,一下子疏离了。
建宁帝拧眉:“两国邦交本就是国之大事,早在下圣旨的那日,你皇姐的画像就已经送到了羌北使者的手里,这事不容更改!”
李衍:“那为何父皇要和儿臣约定?”
建宁帝语重心长道:“朕只是想让你知难而退!”
“知难而退!”李衍浑身的气血上涌,声音提高:“您是天子,当一言九鼎,后宫中人都知道您和儿臣的约定。您背弃约定,叫他们以后怎么看您!”
建宁帝头一次觉得这个儿子这么不听话,脸彻底冷了下来:“他们如何看朕,朕照样是皇帝。皇帝就不能只顾儿女私情,你皇姐这事,你莫要再掺和,否则……”
“否则什么?”李衍脾气上来,讥讽道:“否则就把儿臣打入冷宫吗?还是像五哥一样赐死儿臣?”
“放肆!”建宁帝拍桌:“十一,你是不是仗着朕宠爱你就无法无天,都敢顶撞朕了!”
李衍丝毫不退缩:“儿臣只是在讲道理!”他知道和帝王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可就是生气,就是委屈。
卫家的宝库都找到了,还不能换皇姐不去和亲吗?
“明嫣的道理,犯得着你来讲?”建宁帝心中怒火翻涌,骂道:“你不记得先前皇后是如何害你,不记得卫子陵是如何厌恶你,不记得卫家父子事如何想方设法的置你于死地?”
李衍:“这些都和皇姐无关,儿臣只知道皇姐对儿臣好。她对儿臣有恩,知恩图报是应该。”
建宁帝气得口不择言:“你迟早死在‘知恩图报’这四个字上!”
李衍咬牙:“儿臣本来就是个短命的,什么时候死,死在什么事上有什么区别,至少儿臣问心无愧!”
“逆子!”建宁帝感觉自己的心口都在隐隐作痛,气得想砸玉玺。
汪全死死的拦住,焦急道:“十一皇子,您就别说了!”他忙使了眼色,很快有
小太监跑过去拉住李衍。
李衍拨开挡在面前的小太监,偏要说:“儿臣说的有什么不对,父皇不就是认为把皇姐交出去最划算吗?这样做不仅有失大楚体面,若是民间百姓人人效仿父皇,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把女儿送出去。那大国仁义礼智信纯粹是扯淡!”
建宁帝呼吸急促,抓起御案上的玉麒麟想砸他,又怕把人砸死了。想了想,直接抓起那一摞才刚批改好的折子,兜头朝他砸了过去。
他心说那孩子机灵,应该会躲。
没想到这次李衍直愣愣的站在那儿,被砸了个正着。
李衍单薄的身子晃了晃,哇得吐出一口血来,洒了那落地的折子到处都是。
气急攻心之下,身体不受控制的就往下滑倒。
建宁帝吓了一跳,也顾不得生气了,大喊一声奔了下来。那拦着他的小太监也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接住他。
“汪全,快传太医!”建宁帝奔到近前,伸手去扶他。
李衍嘴角还在溢血,手无力的甩开他的手,不让他靠近。
建宁帝既生气又心疼:“哪里疼,砸到哪里了?”
李衍再次甩开他的手,他一使力,嘴角又往外突突的冒血。
情况看上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危险。
“太医,太医!”建宁帝也顾不得生气了,一把将赶过来的太医拉过来,“快,快给十一看看,看不好你们都别活了!”
太医令手都是抖的,摸着李衍虚浮无力的脉,满头大汗。
李衍脑海里的血条急速下降。
他实在撑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这一晕就直接昏迷了三日,皇宫里的人都觉得李衍快不行了。
毕竟这位是出了冷宫就被太医院集体判了死刑的。
如今算来,都快十四了吧。
若是还不死,淑妃和阮贵妃就该操心了。
李衍昏迷的期间,建宁帝正式下诏昭告全天下。大公主李明嫣将要远嫁羌北和亲,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从京都向大楚各地辐射。
上到达官贵人,下到黎明百姓都赞公主大义。
这下,朝廷再也不用征兵、征粮了。
边关的百姓也能过个好年了。
众人欢欣鼓舞,但棠梨宫却一片死
寂。
李明嫣刚燃起的希望又落空了,还连累了十一病重。她眼睛都快哭瞎了,心里涌起无边的绝望。
陆小宁受了李衍的嘱托,生怕她做傻事,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接连守了三天,陆小宁实在有些撑不住,只打了个盹,李明嫣就拿出藏在枕头底下的瓷片想割腕。
幸而她发现得及时,伸手就去抢瓷片。
两人拉扯间,瓷片狠狠划到了陆小宁的手心。
李明嫣惊了一下,但随即又继续对准自己的手腕划去。
捂住手心的陆小宁这次没有拦她,而是咬牙恨声道:“一死了之是最不负责的做法,公主有没有想过,你死后,就再也没人记得你母后了,也没人记得你外祖母了!”
李明嫣要划下去的手就那么僵在那,白腻的肌肤上冒出几点血珠子,和她的眼泪混在一起。她声音嘶哑难过:“本公主也想活着啊,可父皇他不给我活路……”
陆小宁继续劝:“不给你活路,你就活出自己的路。奴婢就算遇到再大的困难,也不会像奴婢母亲那样,用死来解决问题!”她母亲永远也不知道,她和小路当时有多害怕。
李明嫣咬牙:“如何活出自己的路?本公主是要去羌北,是像货物一样的被送过去,哪来的路?你一点也不明白本公主的感受……”
陆小宁沉下眼帘:“奴婢明白,奴婢也曾一夕之间家破人亡,流落掖庭……”
李明嫣想起陆小宁的遭遇……手上的瓷片有所松动……
陆小宁继续说:“您死了,那些恨卫家的人只会亲者痛仇者快!你死了,你的舅舅怎么办?他还在流放之地受苦,也许还等着你去救她!”
李明嫣凉凉道:“本公主自己都救不了自己,如何救他?”
陆小宁:“就算救不了,只要等到他回来,看着他去你外祖母坟前上一炷香。告之他,你外祖母和祖父最后说的话!”
她想起外祖母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她好好活着。
她丢掉瓷片,抱着陆小宁崩溃大哭。
陆小宁默默的任由她抱着,等她终于哭够了,才擦擦眼睛道:“你说得对,本公主不能死!本公主死了,那些看我笑话的人就得意了!”
即便一个人,她也要好好活着。
“你回去看着十一吧,本公主不会再寻死了。”
陆小宁摇头:“十一皇子那有许多人守着,奴婢答应了他不让您出事,就会守着您出嫁。”
李明嫣:“随你。”
她吃了点粥点,收拾一番后就去了清心殿。然后就站在殿外高声求见建宁帝。
汪全匆匆出来了,说是建宁帝没空,让她回去。
李明嫣一句话不说,就往清心殿外的柱子上撞去,高声道:“父皇若是不见儿臣,儿臣就直接撞死在殿外!”
清心殿内的建宁帝拧眉,最终还是让人放行了。
李明嫣走进殿内,不哭不闹也不跪,直直的看着建宁帝道:“父皇,您既是要儿臣去和亲,就该给儿臣应有的尊荣。否则,儿臣就算去了羌北,也只会让人轻贱,冒犯大楚天威。”
建宁帝居高临下的瞧着她,问:“什么尊荣?”
李明嫣:“将母后葬入皇陵,恢复儿臣长公主的封号,许儿臣一千护卫随嫁!”
建宁帝眯眼,似乎在这个女儿身上看到了他姑母,大长公主的影子。
他一想到大长公主和皇后死前的诅咒,心里就不舒服。
对于有卫家血脉的李明嫣也始终忌惮。
即便她只是个公主……
他肃声道:“恢复你的封号可以,但一千兵马未免太过招摇,就许你一百护卫。皇后大逆不道,入皇陵更是不可能!”他厌恶皇后那毒妇半辈子,怎么可能死了还和她葬在一起。
李明嫣抿唇:“那护卫儿臣要亲自挑选,陪嫁也不可草率。”
建宁帝应允:“这是自然,大楚公主和亲,朝廷定然风光把你送到边境!”
就在建宁帝以为李明嫣还要得寸进尺时,她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待出了清心殿,她转头就去了钟粹宫。
守在李衍床边的许嫔见她来,连忙擦了擦眼泪。温声问:“公主怎么来了?”
李明嫣看着床榻上依旧没醒过来的李衍,甚是歉疚问:“太医怎么说?”
许嫔声音哽咽:“太医说十一气火攻心,不确定什么时候能醒来……”
“是本公主对不起十一。”李明嫣眼眶红了,突然朝着许嫔跪了下去。
许嫔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拉她
:“公主这是做什么?臣妾消受不起!”
李明嫣不肯起来,看着她道:“许嫔娘娘,明嫣有个请求,望您一定要答应。”
许嫔继续拉她:“您先说什么事?”
李明嫣道:“求许嫔娘娘让小宁跟本公主去羌北。”
“这!”许嫔连同跟过来的陆小宁都一并惊了。
“公主要小宁做什么?”
李明嫣:“羌北陌生,明嫣想有个熟悉的人陪伴。小宁陪着明嫣的这几日,明嫣甚是安心。”她看到陆小宁就像看到自己,这能给她勇气。
许嫔眼神闪烁:“可小宁是自由身,虽住在钟粹宫,但不是钟粹宫的奴婢,这事妾身做不了主。”
李明嫣朝着许嫔就磕起头来:“求许嫔娘娘成全!”
许嫔连忙伸手去拉她:“公主,您先起来!”
李明嫣就是不起来,拉住她的手继续求道:“许嫔娘娘就当可怜可怜本公主,或者,看在本公主曾经为十一挡了一簪子的情分上,把小宁给本公主。”她虽然决定去和亲了,但她真的怕。
她怕万一自己真死在羌北,连个给她收尸的人也无。
许嫔实在为难,只得道:“这事臣妾真做不了主,不若公主问问小宁的意思吧,若她同意,臣妾自不会阻拦!”
李明嫣这才看向陆小宁,求道:“小宁,你就当替十一还本公主的人情,本公主救过十一两次,你若是不答应,本公主就不起来……”她声音越来越弱,也觉得自己有点无理。
十一还昏迷不醒呢,她怎么能说这种话。
可她真的没有办法。
她原以为陆小宁会拒绝,没想到陆小宁点了点头。
陆小宁将李明嫣拉了起来,淡声道:“奴婢欠十一皇子两条命,十一皇子欠公主的,既然您要奴婢还,奴婢就还。奴婢陪您去便是。”
况且,她一直知道,十一皇子在为卫家的事,对公主心存愧疚。
做人,要知恩图报。
许嫔惊讶:“小宁!”
陆小宁又看向许嫔:“许姨,我走之后,就麻烦您照顾小路了。”她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若小路实在不愿意读书,就按照他的意思来吧,只要平平安安的长大,等我回来就好……”
许嫔动容,应承
点头。
李明嫣要去和亲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鸿胪寺连同礼部紧锣密鼓的准备陪嫁,李明嫣亲自挑选了一百个护卫队,其中五十个禁卫军的人,五十个有功夫的武婢。
十几天后,出嫁的队伍准备妥当。
建宁帝亲自把一身嫁衣的李明嫣和羌北使团送出了北城门。
之后由三皇子和阮大将军护着一路去边境。
李明嫣坐在华贵的仪杖内,回望城门,红着眼睛问陆小宁:“你说,我们还能回来吗?”
一身男装打扮的陆小宁坚定点头:“能,只要公主想,我们就一定能回来!”
她看着城门口,突然发现城门外冲出了一辆马车,有人扶靠在车辕上,朝着她们大声喊:“皇姐!”
李明嫣一下子站了起来,马车帘幔随着她的动作跟着晃动,她探头激动道:“是十一,他醒了,他醒过来了!”
陆小宁也跟着站了起来,蹙眉道:“十一皇子才醒,许姨怎么让他追出来了,万一……”
李明嫣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朝着李衍挥手:“十一,快回去!”
北风呼啸,鲜红的嫁衣飘荡,她的话一句也没传到李衍耳里。
站在城门之上的建宁帝也看到了冲出来的马车,当即拧眉道:“快拦住他!”
守门的侍卫立刻冲上前拦住马车的去路,马车停得太急,李衍站在马车上摇摇晃晃,险些摔下来。
幸而匆匆追过来的十皇子及时将他扶住,蹙眉训道:“十一,你才醒跑出来做什么?快下来!”
李衍着急:“皇姐走了,我想同皇姐说两句话!”
他吩咐车夫:“快,别停,追上去!”
“十一,够了,别瞎胡闹!”建宁帝带着文武百官从城楼上上下来,伸手就去拽他:“和亲的队伍不能停下,不吉利!”
车队渐行渐远,远的只能瞧见隐约的皇家仪杖。
李衍颓然的跌坐在车辕上,眼泪不受控制的砸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
他那么努力了,皇姐还是去和亲了。
从前他庆幸老天还能给他一次活着的机会,也认为除了生死,没什么大事。
但至亲好友的离别,还是叫他难受。
人为什么
要长大……
他心脏又一阵一阵的疼,系统里的血槽又在往下掉,滴滴的发出警报……
十皇子上前,拉住他的手,红着眼眶安慰他:“十一,你别这样……”
建宁帝看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
这事,确实是他骗了十一。
他心里生出点怜惜和愧疚。
李衍这边系统就弹出提示【滴,检测到帝王的怜悯值+10,愧疚值+10。当前帝王的愧疚值为80+、喜爱值为70+、怜悯值80+,恭喜宿主攻略帝王进度增加,请宿主再接再厉,争取早日成为帝王的心尖崽哦】
李衍无动于衷,先行回了宫。
回到宫中他就窝在床上不动,傍晚,处理完事务的建宁帝过来瞧他,他一点反应也无。
甚至直接用被子盖住了脑袋。
许嫔无奈,建宁帝坐到床边,伸手去拽他的被子。拽了几次后,拽不动,也没强行拉。叹了口气道:“十一,你身体重要,莫要再置气。你若实在不开心,就去朕的私库里挑几样自己喜欢的东西。或者金银珠宝,但凡你喜欢的,父皇都给你送来。”他想着十一爱财,这样兴许会开心点。
但贪财的李衍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建宁帝哄了他一会儿,还是一点用都没有。
心中也隐隐有些烦躁了,干脆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想通了就来找朕说想要什么,朕什么都许你。”说完就起身先走了。
他一走,李衍就掀开被子,咬着牙恨恨的看着他背影:以为几件宝贝和金银珠宝就可以让他消气了。
他不掏空他的私库,从此以后就不叫李衍。
他再拉开京都的地图,发现东城葫芦山的宝库已经被转移到户部的国库。
他原想搬空国库的,但想到天下百姓还需要国库,又生生忍住了。
李衍恶向胆边生,点击系统里面的物品转移卡,把便宜爹私库的全部宝贝转移到西城卫家另外一个宝库。然后再把国库的银子转移到了便宜爹的私库。
次日一早,新任户部萧尚书带人去清点国库,发现卫家宝库才运来的银子不翼而飞,国库空空如也。
他后背吓出一层冷汗,擦了几次眼睛国库依旧是空的。
于是连滚带爬一早进宫把这
事报到了建宁帝那,建宁帝震怒,立刻派大理寺的人前去彻查。
一时间朝堂内外震动。
阮贵妃一党暗暗看笑话,淑妃一党想死的心都有了,好不容易争取到了户部的空缺,就闹了这么大的事。
这事不查出个结果只怕不能善了。
整个事情都透露着诡异。
自从找回卫家宝库的银子后,户部巡守加强了数倍。能在这种情况下,不惊动任何人,一晚上把国库搬空,那基本不可能。
除非,这个人是皇帝。
但皇上搬国库的银子做什么。
事情查来查去,查了大半个月,一点消息也无。偏生这个时候,江南又出现了水患。
建宁帝气得在朝堂上将户部的人骂得狗血淋头,又下旨,一旦抓住偷盗户部的贼人,就五马分尸,诛他十族。
他真真是气狠了,好不容易找到的银子。
就这么没了。
建宁帝甚至怀疑卫氏一党还有余孽。
救灾迫在眉睫。
最后实在无法了,建宁帝就让户部的人先去他的私库调些银子出来,待缓解了灾情再查库银被盗的案子。
只是建宁帝私库打开的一刹那,国库金灿灿的库银就呈现在了户部几个官员的眼前。
这这这……
户部官员都以为自己眼花了。
汪全也吓得要死,连忙派人去禀报了建宁帝。
建宁帝正在和阮国公几个老臣议事,还以为私库又被盗了,急匆匆带着人赶来,然后也看到了户部国库金灿灿的库银。
几个臣子面面相觑,心中暗自揣测:国库原来真是皇上搬的……皇帝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建宁帝一副见了鬼表情,见所有的臣子都朝他看来,且眼神微妙……
感觉自己风评被害!
还有就是,他那么多的私库宝贝呢!!!
建宁帝胸口一阵一阵的疼,连带两边的太阳穴也突突的跳。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6 章 签到第96天
大楚许多人信佛,但朝中上下谁也不信是鬼神把国库搬到的皇上的私库。
这件事必然是皇帝干的。
这是在测试户部的防守,还是在敲打四皇子一党?
还是说,皇帝就是喜欢瞧见他们着急上火,满地找头的样子。
被揣测的建宁帝郁猝又气愤,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搬空国库还栽赃到他的头上,这人不止胆大包天那么简单了。
若不查出是谁,他寝食难安。
连带头痛也越发强烈。
于是宫里宫外来了个大清洗,但无论禁卫军如何盘查,愣是查不到一丝痕迹。
这完全成了一桩悬案。
国库找到后拿去赈灾了,他的私库又没了,整个朝廷穷得叮当响。
阮贵妃和淑妃带头缩减宫中的开支,就连建宁帝的衣食住行也缩减的不少。
他觉得亏欠李衍,又怕亏待了他,于是又从仅剩的份例里,拿出一部分给钟粹宫送了去。
梅妃再要去一部分,建宁帝就彻底过上了清贫的日子。连续吃了半个月的清汤寡水后,建宁帝难受得紧,就在琢磨卫家宝库的事。
以卫家从前的财力再加上国库的银子,卫家宝库绝对不止当初十一找到的那么一点。
他原想着再让十一帮忙去找,但李衍自从李明嫣走后,就一直缠绵病榻,别说出宫了,就是钟粹宫也不曾出。
每次见到建宁帝都病恹恹的,一副随时断气的模样。
建宁帝不忍心再使唤他,就派人去卫府搜。卫府的每一片屋瓦连同地砖都撬了一遍,也没找到任何线索。
年底了,哪哪都要用银子,太后找他要银子,阮贵妃找他要银子,梅妃也找他要银子,连六部的人每次上朝都找他要银子。
整天就是银子银子,连睡觉做梦,他都梦到有人找他要银子。
真的快疯了。
建宁帝这辈子都没觉得银子这般重要,突然就理解李衍贪财的毛病了。
他想着如何盘剥世家官员和各地豪绅,又不想自己做这个坏人,于是把充盈国库的任务交给了四皇子。
四皇子一党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淑妃把四皇子叫到面前,同他道:“你父皇这是看中你,在考验你,这次趁着老三不在,你定要好好表现,
说不定就能入主东宫了。”
四皇子对此很上心,也很有手段。
到了年底,国库居然被他补得七七八八。
四皇子一党借机提出立储一事,阮贵妃一党的人立刻站出来反对,肃声道:“自古立储立嫡,无嫡立长,就算要立储,也该立三皇子。“四皇子充盈国库有功,但三皇子护送长公主去和亲亦有功。”
双方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连续吵了半个月也没个结果。
建宁帝不出声也不表态,就那么看着。
阮贵妃和淑妃都暗自焦急,多方试探后就想争取皇后之位。
若谁成了皇后,那她们的儿子就是嫡子,嫡子自然就是太子了。
朝臣眼见着立储没有结果,又开始吵着要立皇后。
按理说,卫皇后一死,后宫中阮贵妃最大,阮国公和阮将军又为大楚立下悍马功劳,立她为后最合适。
阮贵妃也以为自己十拿九稳。
但没想到,建宁帝直接下了一道圣旨,立刚出冷宫没多久的梅妃为后。
圣旨一下,朝野上下震动。
这梅妃虽然多年前宠冠后宫,但自从被打入冷宫后就没了音信。如今才出冷宫,一没有子嗣,二又没有强有力的娘家做后盾。
怎么就直接当上皇后了?
淑妃和阮贵妃自然是不服气的,三皇子党和四皇子党也开始连续上折子反对。
然而,除去了卫家的建宁帝大权在握,自然是不理会的。不仅把所有上折子的大臣训了一顿,还特意让翰林院的人写一份长赋来歌颂梅妃的闲德,以及帝后二人可歌可泣的爱情。
阮贵妃和淑妃气得牙痒痒。
皇上同新后情比金坚、相思难忘,那卫皇后算什么,她们这些陪伴多年的老人又算什么?
偏生新后还不领情,嫌弃凤栖宫不吉利,硬是把梅苑改成了朝露宫,当做皇后的寝殿。
本来朝廷库银就吃紧,皇帝还为赵梅枝如此费心费力,这是有多喜欢才会这样。
新后上位第二日,众嫔妃前去拜见时,都有意无意的打量起凤座上的赵娘娘。
虽已过了桃李年华,眼角也有了细纹,但整个人看上去依旧艳丽张扬。一身大红的裙装穿在她身上,尽显洒脱肆意。
规
矩少,瞧着也挺好说话。
当然,只要不撞到她枪口上。
像淑妃和阮贵妃嘲讽了她两句,她能把两人骂得脸红脖子粗,掩面而逃。
这新皇后真是性情中人,当真一点委婉都不会,也丝毫不吃亏。
再看姜嫔,众人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初姜嫔那么得宠,原来是长得像这位新皇后啊。
这正主出来了,估计要失宠了。
哎,这许嫔和新后有冷宫的情谊,膝下十一皇子又被皇帝喜爱,估计这下要平步青云了。
事实果真如后妃所料,不到半个月,许嫔就直接晋升为许妃。
后宫的风向一下子变了,连带李衍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阮贵妃和淑妃暗自心焦,李衍如此得宠,又有新后和许妃做后盾,莫非皇上迟迟不立太子,是打算扶持十一皇子上位?
有了这个认知,阮贵妃和淑妃都开始关心起李衍的病来。
都开始盼着他缠绵病榻,一命呜呼了。
但李衍不仅没死,接近年关,又能下地活动了。
这人命还真硬啊,怎么吐血也不死!
许妃的心情甚好,时常带着李衍到朝露殿说话。李衍独自在花园里晒着太阳时,许妃就同赵娘娘道:“从前皇上说将您打入冷宫是在护着你,臣妾还不信。现在看来到底是有几分情谊的。”
赵娘娘翻了个白眼,看得明白:“屁,狗皇帝这是不想外戚做大,才推本宫上位。”
三皇子身后全是武将,阮国公更是功在社稷。
四皇子身后是天下文臣,以及皇帝的老师萧太傅。
卫皇后和卫家才拔出,他是断不可能再弄个强大的外戚出来。
推她上位,即能堵住阮贵妃和淑妃的想法,又能成全他长情的名声。
一石二鸟,多好。
狗皇帝最精于算计。
赵娘娘这样一说,许妃也觉得是这样。但还是劝道:“梅姐姐别老狗皇帝、狗皇帝的喊了,万一被人听见了,传到皇上耳朵里……”
赵娘娘不以为意:“听见了便听见了,就算是当面本宫也是敢说的。”她在冷宫没少诅咒皇帝,想来都已经传到皇帝耳朵里了。
谁让他把她拘在这后宫,当什么劳什子的皇后。
她话音才落,建宁帝就进来了,笑着问:“皇后在说什么敢说不敢说的?说与朕听听?”
赵娘娘撇嘴,依旧坐着没搭理他。
许妃倒是立马起身,朝着他行了一礼。
建宁帝说了声免礼,就坐了下来。许妃主动给他斟茶,笑着问:“皇上近日怎么有空过来?”
建宁帝温声道:“朕去钟粹宫看十一,宫婢说你们来了皇后这。正好,一起说说话。”他朝梅林里抱着猫晒太阳的李衍看去,喊了句:“十一。”
李衍抬头,眯眼朝他看来。看到是他,又继续眯眼睡觉。
建宁帝颇为无奈,揉揉又隐隐发痛的额头:“这孩子,还在生朕的气呢。”
赵娘娘毫不客气道:“换谁谁不生气?”
许妃立刻打圆场:“皇上,你也莫要怪十一。十一自小就和明嫣公主的感情好,再加之明嫣公主又救过他两次。他一时难过,也是难免的事,估计翻过年就好了。”
建宁帝点头:“十一身体不好,朕怎么会生他的气。”瞧着这孩子病恹恹的模样,真怕这孩子哪天就没了。
待建宁帝走后,许妃就劝李衍:“他到底是你父皇,你生气归生气,也不能总驳了他的面子。”
赵娘娘也道:“是啊,他正愧疚呢,对你好你就接受,将来说不定能讨一个好封号,得个亲王逍遥一世也好。”她对皇帝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那是因为她没有牵绊,又一心想着出宫。
但十一不同,他是皇子。
帝王的宠爱决定皇子的待遇。
十一身体不好,更需要庇护。
李衍乖巧的点头:“知道了。”
许妃怕他一直难过,对身体不好,又道:“你有空也可去你大皇兄那走走,出宫去十皇子府也是可以的。总之不要总闷在钟粹宫了。”
李衍:“十哥去工部做事了,没空搭理我。”
赵娘娘:“那你就去你父皇那,他不是想弥补你吗,你去折腾好了,折腾完心里就好受了。”
李衍觉得这话在理,次日,建宁帝招他去清心殿伴驾时,他就去了。
签到后,顺便讨赏。
他开了口,建宁帝自没有不应的。
只是过了半个月,长庆殿、清心殿的东西就被
他要的差不多了。
建宁帝勒紧裤腰带,觉得自己还能承受得住。
这孩子还在气头上,就让他任性点吧。
他看着趴在桌上睡着的李衍,生怕他着凉,顺手解了自己的披风披在他肩上。
待他坐回御案,四皇子和七皇子就进了清心殿。
七皇子刚要开口,建宁帝就嘘了声,指了指左手边。
四皇子和七皇子同时朝左边看去,第一眼便瞧见李衍身上披着的龙袍。两人眸子同时睁了睁,继而跟着建宁帝去了后殿谈事。待出来时,李衍还睡着,但身上的龙袍掉了一角。
建宁帝放轻步子走了过去,亲自捡起衣袍替他盖上。
动作小心翼翼呵护至极。
四皇子和七皇子就站在几步开外看着:同样是儿子,区别待遇怎么就这么大呢。
待建宁帝起身,他们才继续往清心殿外走。
走出老远后,七皇子才压低声音道:“四哥,先前母妃说父皇中意十一当太子你还不信。你瞧方才父皇对十一的模样,连龙袍都给他披上了。”
四皇子蹙眉:“休要胡说,十一有心疾,父皇多关心他是难免的。”
七皇子呐呐道:“那也关心过头了,从小到大,父皇什么好东西不紧着十一,放纵着他进出冷宫,连贴身的腰牌都给他了。他公然顶撞圣言,也没见父皇真的生气,还提了许妃娘娘的位份……”
四皇子面沉如水:“心许是这次皇姐的事,父皇觉得亏欠十一……”
提起李明嫣,七皇子又问:“三哥送亲应该快回来了吧?到时候看他吃不吃十一的醋。”
两人往宫外走,才走出重华门,迎面就撞见了风尘仆仆的三皇子和阮将军。
七皇子惊讶:他就提了一嘴,还真回来了!
四皇子退到一边,喊了声三哥。
原以为三皇子不会搭理他,没想到径自朝着他就过来了。一句话也没说,先一拳挥在了他脸上。
四皇子嘴角都被打出了血,七皇子先反应过来,冲上前拦住还要冲上来的三皇子,骂道:“李湛,你有病吧!我四哥怎么你了,一回来就打人?”
七皇子拦不住人高马大的三皇子,幸而阮将军过来把他拉开了,安抚道:“湛儿,别冲动,有事好好说。”
三皇子松了松双手,整理了一下衣袖,冷声道:“本皇子也不想冲动,谁叫有人欠揍!”
四皇子莫名其妙,抬起头问他:“三哥什么意思?你今日不说个所以然出来,我们就去父皇那理论理论!”
“什么意思?”三皇子横眉冷对:“是不是你派人在送亲的路上截杀皇姐?”
四皇子眉头蹙起:“三哥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会派人截杀皇姐?”
七皇子帮腔:“就是,我四哥近几个月都在帮父皇处理户部国库的事,哪有那个闲工夫!”
“如何没有!”三皇子言之凿凿,“那刺客身上一晃而过的腰牌就是你萧家的护卫。”
四皇子警告道:“捉贼拿赃,这种话三哥莫要随便栽赃,你说腰牌,那腰牌呢?刺客呢?”
三皇子剐着他:“我若是捉到了刺客,还有你站在这里的份?”
四皇子:“没证据就闭嘴!三哥若是再直接动手,休怪我不客气?”
三皇子撸袖:“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不客气!”他实在是气狠了,送亲的路上不断遭遇刺杀,就没消停过。
“我们立场不同,你冲着我来便是,动皇姐做什么?她去和亲已经很委屈了,你还要派人截杀她?”
“都说了不是我!”四皇子今日也不知怎的,心里莫名的烦躁。
阮将军死死的拉住三皇子劝道:“湛儿,你住手,我们先去面圣,其他的事稍后再说。”
七皇子挡在四皇子面前,冷哼道:“你同我四哥在这争什么,争来争去也争不过十一。说不定你们打的不可开交,十一渔翁得利了。”
三皇子听他提十一,才冷静下来,冷着脸问:“关十一什么事?”
四皇子呵斥七皇子,但他偏要说。
七皇子把方才看到的事描述了一遍,又道:“十一素来得宠,皇后娘娘又待他如亲子,许妃娘娘也为一宫之首。我瞧着,你和我四哥都被十一比了下去,说不定来日还要喊他一声太子殿下!”
“老七,你闭嘴!”四皇子真是怕了他这张嘴了。
三皇子阴沉着脸:“你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就是想离间我同十一。”
七皇子无语:“我没事离间你同他做什么,不信你自己去清心殿看,他现在就在父
皇那。”
三皇子冷哼一声,同阮将军先走了。
他们走后,四皇子就训斥道:“老七,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惹祸上身!”这老七,经历卫子陵的事还没学乖。
七皇子委屈:“我只是看不惯他欺负你!”
四皇子叹了口气,想了想,转身往淑妃那去了。
他支走七皇子,单独见了淑妃,开口便问:“母妃,可是你派人去截杀的皇姐?”
淑妃毫不避讳的点头。
四皇子蹙眉:“您为何要这样做?皇姐是去和亲,您这样做,是在破坏两国邦交!”
“正因为她是要去和亲,本宫才会去截杀她。一旦她死了,三皇子就是护送不利,毁了两国邦交。你父皇必定恼怒,他和太子之位就没关系了。”淑妃眉眼冷冽:“李明嫣不是不愿意去和亲吗,羌北那种地方,兴许她死了更好。”
且卫家倒台,还有皇后之死,她和阮贵妃都有份。
她总觉得留着李明嫣是个祸害。
四皇子长睫颤了颤:“母妃,皇姐只是个公主……”
淑妃放下手里的茶盏:“公主怎么了?大长公主不是风光了那么多年?你别小瞧了女人!”她见自己儿子神色不对,语气又和缓了些:“衡儿,你莫要妇人之仁,皇位更替本就残酷,哪个帝王手里不沾点血的?”
“况且,李明嫣不也没有事吗。”
四皇子不说话了。
淑妃又道:“依本宫看,你先不忙着和三皇子斗。本宫瞧着十一皇子是个祸害,整日扮傻充楞,别叫他捡了漏去。”
“母妃!”四皇子再次强调:“十一有心疾!”
“什么心疾!”淑妃没好气道,“本宫瞧着也没多严重,还不是活蹦乱跳的活到了现在。”说不定是太医令在骗她们,下次找个机会得找人给十一皇子再把把脉。
她语重心长道:“母妃知道你同十一关系不错,但你要长点心眼。不是一母同胞,终究人心隔肚皮……”
四皇子:其实自从太子祭天那件事起,十一就和他疏远了。两人关系在外人瞧来尚可,但他知道,十一在排斥他。
十一同大皇兄和三哥的关系更好。
他转身要走,淑妃又喊住他问:“你三皇兄进宫了?他现在去了何处?”
四皇子:“去了父皇那。”
淑妃立刻起身,吩咐宫婢准备炖汤和点心,然后往清心殿去。
四皇子紧跟着她出门,询问她去做什么。
淑妃笑道:“自然是去关心关心你父皇。”顺带煽风点火。
四皇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带着老七出了宫。
另一边,三皇子到了清心殿,果然瞧见李衍还在那,身上依旧披着那件龙袍。
阮将军眉眼微压,朝着建宁帝跪下:“臣参见皇上!”
他是武将,嗓门天生就大。一嗓子下去,李衍生生吓醒了。
一抬头,瞧见三皇子,立刻欢喜的站了起来。龙袍从他肩头滑落,他也没注意,直接从那龙袍上踩了过去。
阮将军眼睛瞪成铜铃大,就那么看着,生怕皇帝突然发怒。
然而,建宁帝一点反应也无,还朝李衍道:“你慢些,你三哥又不跑了。”
李衍没搭理他,径自走到三皇子身边,急切的问:“皇姐如何了?”
三皇子宽慰他:“你放心,人已经安全到了羌北,羌北王长子亲自过来迎接的。”
建宁帝温声道:“十一,你先别急着问,等阮将军禀报完再找你三哥说话。”
李衍点头,乖乖的退到一边。
阮将军见他没有退下去的打算,又微微蹙眉,然后开始禀报送亲事宜,又提起有人沿路刺杀之事。
他们没有证据证明是淑妃干的,也不好冒然随意指认。
建宁帝让阮将军放手去调查。
待这边事了,阮将军要告退时,淑妃就来了。
建宁帝对淑妃一直以来都算宽容,对于她的不请自来,到也不反感。
淑妃进来后,把补汤给建宁帝端了过来,又把糕点递给李衍,看到三皇子笑道:“三皇子终于回来了,您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多亏十一皇子日日过来陪着皇上呢。”
三皇子没接她的茬。
淑妃看到掉在地上的龙袍,连忙又走了过去,捡起来,大惊小怪道:“哎呀,皇上,您的龙袍怎么掉地上了,还有个鞋印。”
李衍这才注意到他坐的位子脚下还有龙袍,长睫眨了两下,心想,不会是他踩的吧。
建宁帝浑不在意,让汪
全把龙袍拿下去。然后就同淑妃说起近日两个皇子的事,淑妃顺势走到他身后,帮他揉按起发胀的两鬓。
阮将军见此,朝三皇子打了打眼色,两人先退了下去。
李衍也要走时,建宁帝喊住他道:“别浪费了淑妃娘娘的一番好意,先垫一垫肚子再去找你三哥不迟。”
李衍只得先把糕点吃了,然后再追了出去,追到距离重华门还有一段距离时。见听见阮将军压低的声音从转弯处传来。
“湛儿,十一皇子太过受宠,你当防着他些。别你同四皇子斗得两败俱伤,他渔翁得利。”
李衍要往前的步子一下子僵住,立在那静静的等他三哥回答。
三皇子微微蹙眉,肃声道:“舅舅,你下次莫要说这种话,老七发疯的话你也信?”
阮将军蹙眉:“天家无父子,方才那情形你也瞧见了。舅舅也不是要你怎么样,总之你平日长点心就是了。”
三皇子恼怒:“舅舅,谁都有可能觊觎那个位子,唯独十一不可能!你先走吧,我在这等十一!”
阮将军叹了口气,甩袖走了。
李衍定了定心神,隔了几息才走了出去,喊了声:“三哥。”
三皇子恼怒的神情一收,冲着他露出一口白牙:“十一。”
李衍心情复杂:三哥虽然不猜忌他,显然阮贵妃和淑妃都开始忌惮他了。
听三哥的意思,七哥因为他的得宠也有点不满。
四哥和他渐行渐远。
这夺嫡风波终究是蔓延到了他的头上,这次就算躲去冷宫恐也无用。
看来他得想办法离开皇宫,出去挣银子总比瞧见这一群糟心的人强。
而且,三哥和四哥之后恐会越闹越凶,他一直待在皇宫也不合适。
不若出去躲躲。
可就算翻过年,他也才十四,还不能出宫建府。
如何才能说服便宜爹放他出去,并且离开京都?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评论区说李明嫣人设ooc的事,我觉得还好,一个不大的姑娘,接连遭逢巨变,不管前期多么开朗,之后六神无主也很正常。养在温室里的花朵不经历残忍是不会成长的。涉及到到夺嫡,所以人物性格和心理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变化。目前可能就三皇子还保持初心,后期可能会沉闷点,但也有轻松的戏份。提前透露一下,长公主会杀回来的,她会彻底意识到,没什么比权利更重要。
第 97 章 签到第97天
李衍和三皇子分别后,便回了钟粹宫,恰好赵娘娘也在,他斟酌半晌,才同赵娘娘和他娘说了想出宫的想法。
许妃一听就急了:“你这身体,如何能出宫?”
赵娘娘倒没说什么,反而劝许嫔道:“既然十一想出宫,你让他去便是。宫中事多,劳心又伤神的,出去游山玩水,说不定对病情更有利。且宫外游医妙手也不少,说不定有大机缘呢。有初一、十五跟着,再多备些金银吃穿,也挺好。”
许嫔想到近日阮贵妃和淑妃明里暗里的针对,最终被赵娘娘和李衍劝服了。
三人开始谋划如何送李衍出宫。
还不等赵娘娘想出办法,阮贵妃和淑妃就来询问她大年夜宫宴的事。
她不耐烦甩锅:“既然去年是你们二人操持的,今年依旧你们操持吧。”
阮贵妃和淑妃两人还以为新后上任,会牢牢把持后宫,没想到居然还放权给她们。
两人欣喜,欢欢喜喜的去筹备了。
赵娘娘嗤笑:吃力不讨好的事,也就她们乐此不疲。
宫宴当晚,帝后同坐。
建宁帝夸赵娘娘这宫宴办得好,赵娘娘谦逊应声,决口不提阮贵妃和淑妃的功劳。
两人恨得牙痒痒。
阮贵妃娇嗔道:“皇上也不夸夸臣妾,臣妾为了这宫宴也甚是辛苦呢。”
淑妃跟着道:“就是,臣妾和贵妃姐姐没日没夜的忙,为了这场宫宴,连自己的私库都出了不少。”
这是在邀功。
赵娘娘笑道:“看来淑妃和贵妃的私库还不少,可怜本宫和皇上‘一贫如洗’,还要靠你们接济,实在惭愧。”
后宫之人都知道,自从皇帝私库被盗后,过得甚为朴素。
皇帝都难过了,淑妃和贵妃却还有余粮,实在不该。
建宁帝脸上的笑意淡了,朝两人道:“你们既还有余钱,今年就给十一包个大的压岁红封吧。”
简直离了个大谱了!
淑妃笑容尴尬:“皇上,十一皇子都这么大了……”
建宁帝:“这不是还没元服吗,宫里也就他一个未成年的皇子,该给的。”
众人原以为卫皇后那个毒妇死后,宫里的皇子公主会如雨后春笋般的冒头。
没想到过了大半年,愣是一个怀孕的嫔妃都没有。
这不,除去几个小公主,就剩下李衍最小。
皇帝都开了这个口,淑妃和阮贵妃不给就不好意思了。
于是两人凑了个大大的红封交给建宁帝,建宁帝招手让李衍坐到他身边去。
李衍听话的走了过去,坐到他身边。
建宁帝抚了抚他的发顶,温声祝福:“新的一年,十一又长大了一岁。愿朕的十一健健康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说着又添了一份压岁钱给李衍。
几个皇子公主都看着,眼神都是羡慕。
七皇子高声道:“父皇每年都只给十一压岁钱,从前儿臣未出宫建府,也没见父皇给儿臣啊!”
四皇子拉了他一下,他依旧盯着那张脸看着建宁帝。
三皇子嗤笑道:“那你还每年都眼巴巴的讨要?”
七皇子怒目而视:“关你什么事?”
两人还要吵,建宁帝肃声道:“好了,大过年的吵什么吵!十一最小,你做哥哥的,当爱护他,整日同他叫什么劲。难为他先前还把你从大理寺捞出来,你当感恩!”
七皇子想起李衍救自己的事,终于偃旗息鼓了。
淑妃顺口接话道:“皇上说的是,小七太不懂事了。臣妾父亲家乡那边来了个神医,医术不错,人称赛华佗。不若明日进宫来,给十一皇子好好瞧瞧身体吧,说不定对他的病有用。”
建宁帝想着宫里的太医这么多年也对李衍的病束手无策,不若让民间的大夫试试。
天下之大,说不定真有奇才。
于是点头道:“淑妃有心了,明日让他进宫吧。”
许妃和赵娘娘对看一眼,都觉得淑妃不可能这么好心。大概率是忌惮十一了,想探探他身体到底如何。
但既然是在皇上这边过了明路,就不敢公然动手。
是以,大年初一,淑妃带着薛神医到钟粹宫时,李衍就大大方方让他看了。
薛神医替李衍把完脉,说了几句委婉的话,又给李衍一瓶药丸,让他服用。
待走出钟粹宫后,淑妃才压低声音问:“如何了?”
薛神医摇摇头,实话实说:“这十一皇子脉象浅浮、虚弱缥缈,确实是早夭之相。加之先前气血攻
心,只怕时日无多。”
淑妃欣喜:“你确定?”先前太医院的都这样说,但十几年了,他天天吐血,也没见他死啊。
薛神医点头:“老夫行医多年,判断绝不会出错。”
淑妃就是知道他医术高超,才请进宫来的。得了肯定的回答,她顿时心情舒畅,连带夜里也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一早起来,见天气不错,就带着人去御花园闲逛了。
逛到御花园荷花池边上时,瞧见李衍只穿了一件单衣,一个人站在那喂鱼,还特别好心的提醒他:“十一皇子,春寒料峭的,你还是多添几件衣裳吧。”
李衍回头看她,抬手问:“淑妃娘娘,能帮我拿一下饵料吗?”
淑妃谨慎,示意贴身宫婢过去。
那宫婢正要过去,李衍突然又开口道:“淑妃娘娘,昨日那神医同我说了一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
淑妃做贼心虚,一下子紧张起来,屏退了宫婢,走了过去。
待走近了,她才笑着问:“那神医同十一皇子说了什么?”
李衍又把饵料往前伸了伸。
淑妃咬牙,只得伸手去接饵料,哪想刚碰到李衍手里的琉璃碗。
李衍就脚步一滑,直接从池子边上滑了进去。
砰咚一声,巨大的水花溅了淑妃一身,她手里还拿着琉璃碗,看着咕咚咚往下沉的李衍,整个人都是懵的。
匆匆赶来的白芷惊叫一声,跑过去质问:“淑妃娘娘,您推我们十一皇子做什么?”
淑妃急忙辩解:“不是本宫,本宫就接了个碗……”
白芷不听解释,开始大声呼救。
几乎是刹那的功夫,赵娘娘就带着人出现在了水池边上,两个太监扑腾一声跳了下去,将李衍捞了上来。
天寒地冻的,被捞上来的李衍已经人事不知。
赵娘娘让人赶紧把他送到钟粹宫,然后一巴掌甩在了淑妃脸上,力道之大,直接将淑妃扇飞了出去,骂道:“谁让你推十一的?”
幸而周围都是草木,淑妃滚了一圈才停下。
她身边的宫婢连忙跑过去扶,淑妃勉力起身后,捂着脸,死死瞪着赵娘娘:“妾身都说了,不是妾身干的!”
赵娘娘冷哼:“这话你到皇上面前去
说!”
她将人直接扯到了钟粹宫,很快,建宁帝赶了来。
看到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李衍后,胸中怒火翻涌,转身质问淑妃:“是你推的十一?”他大年夜才祝福过十一,转眼人就这样了,他心里很不好受。
淑妃连连摇头,跪着蹭到建宁帝面前,辩解道:“皇上,您要相信臣妾,臣妾怎么会如此歹毒?臣妾昨日才找神医给十一皇子看过诊,今日瞧他一个人站在荷花池边才提醒了一句。臣妾宫里的人都可以为臣妾作证,是十一皇子喊臣妾帮忙拿饵料,臣妾才过去的。”
她太得意忘形,作死要过去帮忙。
建宁帝一眼扫过去,她宫里的几个宫婢太监连忙点头:“事情确实如淑妃娘娘所说,淑妃娘娘走过去后,十一皇子就突然掉下池子里了,我们娘娘真没有推他。”
赵娘娘冷哼:“从前,本宫的祐儿落水后,皇后身边的宫婢也是这样说的。”
建宁帝脸立刻沉了下来。
淑妃暗自咬牙,又找急忙慌的辩解:“皇上,臣妾又不是卫姝那毒妇,怎么会明目张胆的害十一皇子。定是有人陷害臣妾啊!”
很快,接到消息的四皇子匆匆进宫了。先看了李衍的情况,继而跪下陈情道:“父皇,母妃素来与十一为善,定不会做这等事的,还望父皇明查。”
淑妃连连点头,又抬头质问白芷:“你可见到本宫推十一皇子了?”
白芷呐呐:“奴婢去时,只看到淑妃娘娘伸着手,小主子就掉进池子里了……”
许嫔本意也不是要至淑妃于死地,于是打圆场道:“皇上,想来这是一场误会,昨日下了一场雨,十一定是不小心才滑进荷花池的,现在最要紧的是救治十一。”
淑妃大大松了口气,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先救十一皇子。”
建宁帝眼神冰冷:“淑妃虽未推十一,但也未尽看护之责,你先回去淑兰宫闭门思过,若是十一不醒……”那其中威胁的意思不言而喻了。
淑妃暗叫倒霉,然后被四皇子领了回去。
等到了钟粹宫后,四皇子冷了脸质问她:“母妃,你同我说实话,十一真不是你推的?”
淑妃恼怒,委屈咆哮:“你是我儿子,连你也不相信母妃?”
四皇子不是不
信她,而是不敢,毕竟先前还瞒着自己对皇姐动过手。
四皇子冷脸道:“你对其他人动手无所谓,但不要动十一,您就算看不惯他,也请念在他救过小七的份上,手下留情。”他说完转身就走。
向来温柔端庄的淑妃真是气狠了,顺手就将手边的茶碗给砸了。
她一个人坐了一会儿,等冷静下来后,就在思考方才的事。
这事最有可能是十一皇子设计她。
但十一皇子那身体,春寒料峭的掉进水里,说不定就一命呜呼了。
犯不着啊。
也有可能是赵梅枝在设计她。
但她同赵梅枝并无恩怨,赵梅枝又如此紧张十一皇子,也不太可能。
许妃又替她说了话。
那最有可能就是阮贵妃在设计她了。
阮贵妃也忌惮十一皇子,又忌惮她的衡儿,这是想一石二鸟,把他们两个都除了,好渔翁得利。
聪明人就是容易多想,她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于是派人去荷花池边仔细检查,果然发现荷花池边,李衍摔下去的地方被人泼了油渍。
她立刻让人把这事告之了建宁帝,建宁帝派人一查,又查出阮贵妃的宫婢在李衍来之前,曾到过荷花池边。
阮贵妃直呼冤枉:“臣妾又不知十一皇子会去荷花池,如何会去害他?”她虽忌惮十一皇子,但她也知道自己儿子和十一皇子有多要好,她是决计不会伤了母子情分的。
定是那淑妃害人不行,想强行嫁祸给她。
两人都没有直接谋害十一皇子的证据,万事还要等十一皇子醒来再说。
但十一皇子迟迟不醒,许妃真是没办法了,求着建宁帝让钦天监的人过来给李衍算八字,算吉凶。
钦天监的人一顿推算后,同建宁帝道:“十一皇子命格太弱,恐是承受不起皇家的紫微星气,才会自出生就缠绵病榻。不若将他送去皇觉寺的别苑修养,常年被佛气护佑,定会身体康健。”
建宁帝半信半疑,将许多年前从皇觉寺求来的佛珠给李衍戴上了,没过两日李衍果然醒了。
但人虚弱得紧,还开不了口。
许妃跪到建宁帝面前,求建宁帝准许她带着李衍前往皇觉寺修养。
李衍是建宁
帝从小看着长大的,又倾注了最多的心思和关注。突然让人出宫,他一时间难以割舍。
又想着万一这孩子真没了,不是最后一面也见不着了。
这个时候,赵娘娘又出来劝了:“皇上难道想眼真真看着十一死在宫里?有法子养他的病,您为何不愿意试一试?”
阮贵妃和淑妃也怕了,跟着劝:“是啊,皇上,最多以后定期让人送信回来报平安,吃穿住行分季度,一样不落的给他送去,再带个太医一起去。十一皇子若能得佛子庇佑,您也能安心了。”
这十一皇子留在宫里是个祸害,发生这件事后,她们也不能对他动手。不若送出宫,她们眼不见为净,也决计不会招惹他了。
建宁帝终于被说动,调派了一支禁卫军,护送许妃母子去了韶南的皇觉寺别苑修养。
这里是太后曾经住过十几年的地方,远离世俗,山清水秀,很适合养病。
清晨醒来就能听到皇觉寺浑厚幽远的钟声,停在树上的鸟雀仿佛已经习惯了,丝毫不慌的继续鸣叫。
陆小路很喜欢这,没事就喜欢去别苑前的小溪里捉鱼。一个月后,卫含薇跋山涉水而来,直接去了雅舍看望李衍。
看到李衍的第一眼,便笑着道:“看来十一皇子的病已无大碍。”
李衍坐在窗台前看天,看晴空万里,看碧树连天。气色显而易见的好,唇也有了点血色。
他笑道:“本就是装病,心情舒畅了,气色自然好。”
两人言归正传,李衍问起她江南的生意如何了。
卫含薇道:“按照您的吩咐,胭脂铺已经在江南一代打响名头,十一皇子要随我去瞧瞧吗?”
“自然要去。”李衍设计出宫,本就是想努力捞钱,他的生命值来回折腾,已经所剩无几。出宫后虽然每到一处能签到,但得到的生命值和奖励少得可怜,不若直接挣钱兑换生命值来得快。
他要挣好多好多的银子,要把自己的生命值无限拉长。
胖橘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心声,跳到窗台上,对着他喵喵的叫唤。
李衍伸出素白的手,将它抱在了怀里,细细抚摸。
卫含薇瞧着那猫,甚是诧异:这猫好像自小就跟着十一皇子,如今至少十四年了吧。
还真是个
长寿的猫咪。
次日,陆小路恢复了男儿身,代替李衍同许妃一起留在了皇觉寺别苑。
而李衍则带着初一、十五和卫含薇从后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此后,江南一带多了个燕公子,靠胭脂铺起家,短短三年,生意已经涉及茶叶、布匹、酒楼、米粮、珠宝、玉器……总之,什么赚钱就做什么生意。
不到弱冠之年,就一手建立了江南十二商会,成了第一届商会会长。
大楚建宁二十五年,边关战事又起。
羌北王迎娶公主三年后,公然撕毁和亲条约,举兵攻打北疆潞城。
阮国公则和阮将军一同去了战场。
国库年年吃空,又加之边军粮草告急。
建宁帝又故技重施,让四皇子想办法凑银子,筹集粮草。
四皇子自然想到了富庶的江南,以及江南遍地巨富的商贾豪绅。
三年了,新的韭菜应该已经长出来了。
于是,他带着七皇子南下,不日就抵达了江南最为富庶的姑苏。
彼时,李衍正愁边关战事,想着去北疆看看,打听打听他皇姐的消息。
商会的刘老板就直接找上门来了,说是经营粮油的韩老板米油吃死了人,被官府抓了,要韩家出五百担粮食去赎人,不然就等着被砍头。
李衍蹙眉,问:“官府为什么抓人?”他来江南这么多年,早跟官府很熟稔了。
刘老板道:“陈知州派人过来知会过了,不是他抓的人,这次是上头来的钦差,可能会有点麻烦,但只要交钱都没事。”
“交钱?”这不是抢吗?
“五百担粮食就是五万斤重,折合银子得有五十万两。”
刘老板无奈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三年前朝廷就这么干过。钦差到了江南,想尽办法让当地的富商巨贾犯事,然后拿银子去赎,不赎就关到死。”
三年前?
李衍想了一下,所以,三年前国库的银子是这样填起来的?
刘老板继续:“当时我也被抓了去,足□□了十万两才被放出来呢。所以后来您一说成立商会,大家都同意了。人多力量大,出事的时候好互相搭救一把。您同个州县的官员都熟,这次应该能想到办法救韩老板吧?”
李衍问他:“你先前是怎么被敲诈的?”
刘老板磕巴道:“就就去青楼睡了个姑娘,那姑娘好端端的就死了,然后就被抓了……”
李衍剐了他一眼:“该!”说完起身往外走。
刘老板连忙跟上,边走边嘀咕道:“你情我愿的,我给了好多银子给那姑娘呢,下手的人才是狠人!”
外头下了小雪,李衍一出门,立刻又下人递来手炉,拿了大氅来。他坐上马车,刘老板立刻也跟了上去,问:“我们现在去哪?”
李衍:“去衙门,会会钦差大人。他不就是想要银子吗,不用挨个陷害那么麻烦,本公子亲自去找他们谈。”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少年身姿高挑独秀,华裾鹤氅端坐在马车内,清绝的眉眼被外头的雪色衬得微恹,显出几分不正常的病态来。
刘老板无论看几次都觉得惊艳。
可惜自己没有女儿,不然就算对方身体不好,也想攀这门亲。
马车很快到了知州府上,李衍下了马车,立刻有府衙的人迎了上来,点头哈腰的同他打招呼:“燕大家,您终于来了,知州在里头等着您呢。”在江南,谁不知这位燕大财神。看着年纪小,容貌好,但做生意的手腕果决快狠,却又菩萨心肠,时常救济穷苦百姓,铺桥修路,哪里有灾情,她就会出现在哪。
他们知州老爷就对这位赞许有佳。
进了知州的大门,陈知州就迎了出来,压低声音同他道:“里头那位来头不小,瞧着也不好惹,你待会注意些。本官就在外头,只要你摔杯,本官就进去给你解围。”
李衍心说,你一个文官冲进去能干嘛,不如喊他养的暗卫进去,分分钟把里面的钦差活埋了。
陈知州把李衍送到了内宅的正厅,里头的那位背着手站着。陈知州位于卑微道:“大人,十二商会的燕大家过来了,您们二位先聊。”说着退了下去。
待陈知州出去了,李衍见这位钦差迟迟不转过身,干脆自己先找了个位子坐下,然后慢条斯理的喝起茶来。
背对着他装逼的钦差听见动静突然转身,冷着脸质问:“本钦差何时让你坐了?”
李衍抬头,就对上了一张三年没见,但无比熟悉的脸。
居然是李策那傻缺。
李衍顺势
站了起来,问:“应当还有一位钦差大人吧?”
七皇子诧异挑眉:“消息倒挺灵通。”
李衍闭着眼都能想到:三年前是四哥下的江南充盈国库,这次四哥必定也来了,七哥这二愣子只是顺带带出来历练历练的。
李衍扯起唇角,极快的笑了一下,然后道:“明人不说暗话,钦差大人如何才肯放过我们这些良民?”
七皇子上下打量起李衍。
三年内,李衍个子一下子窜高了,形貌也从稚嫩愈见昳丽立体,在加之他刻意修饰过,七皇子认不出来也正常。
七皇子嗤笑:“是个爽快人,本钦差就直说了,朝廷要粮要银子,只要你们十二商会乖乖拿出一百万两银子,和一万担粮食,那就相安无事。否则……”
这完全是强盗行为。
若是四哥来同他好好的说,他一定会给。毕竟三哥还在边关,他也是大楚的皇子。如今派七哥这个愣头青来阴的,他就不怎么高兴了。
李衍拧眉:“那钦差大人容草民考虑两日如何?”
七皇子摊手:“燕大家考虑多久都没问题,但本钦差可没耐心。”
李衍笑着点头,心道:看来得给七哥点教训才行啊,好叫他知道,这江南是谁的地盘。
他起身,朝七皇子告辞。然后扯了扯身上的雪色大氅,捧着手炉离往外走。
七皇子跟着走到门口,看着他的背影。
外头的雪依旧在下,那人缩在一团温软里,背影竟然莫名的熟悉。
但又想不起来究竟哪里熟了。
待七皇子回到知州别苑的书房,就同四皇子邀功,说是一定能把事办成。
四皇子日渐沉稳,放下了手里的书,道:“你莫要掉以轻心,我沿路打听过了,这个燕大家手腕厉害,在江南一带黑白通吃,不是好相与的。”
七皇子不屑:“再厉害能厉害得过皇家去?我瞧着就是个不及弱冠的小白脸,就名头唬人。”
当晚,睡着了的七皇子就被人从知州府别苑的客房,悄无声息的绑走了。
现场没留下任何证据。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8 章 签到第98天
七皇子前脚才见完那个燕大家,后脚人就被劫了。
用脚趾想也知道是他干的。
能悄无声息在知州府劫人,没有知州的包庇,四皇子是不信的。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
知道归知道,但他人在江南,老七又在别人手里,还要指着对方给粮给钱。不能来硬的,就只能软硬兼施了。
他先将陈知州找了来,沉着脸询问陈知州昨晚可有发现异状。
陈知州一问三不知,听到七皇子失踪后,还故作惊讶,接着表示就算掘地三尺也得把人找到。
四皇子脸黑,果然如此。
他故意道:“听闻这燕大家在江南一带人脉广泛,你去将他请来,让他协助本钦差找人。”
陈知州点头,匆匆去了。
但四皇子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回来,就在他要发火时,陈知州匆匆来了,边抹着额头的汗,边道:“真是不凑巧,十二商会的人说燕大家近日一早去了途州,归期不定……您看?”
四皇子沉着脸:“还真是不巧,钦差失踪了,他人就走了。本官瞧着这事就是他犯下的。你现在去将十二商会给围了,让人传信去给他,若是不回来,十二商会的人一律抓到牢房去。”
陈知州连忙劝阻:“虽知道这燕大家去了途州,但不知具体落脚点也没办法传信啊。再说了,无凭无据的,就将十二商会的人全抓了,会引起民愤……”
四皇子不耐:“只是让你抓十二商会的人,关百姓什么事?”
陈知州小心翼翼解释:“钦差大人有所不知,这燕大家年年修桥铺路,救济穷人,在江南一带深得民心。这十二商会在他的带领下,也没少做好事,在百姓中的口碑都不错。您若强行抓人,百姓恐不会答应……”
四皇子阴沉着脸:这不就是土皇帝!
岂有此理,这置皇家威严于何地。
四皇子冷冷盯着陈知州:“你的意思是钦差丢了就不找了?”
陈知州惶恐,连连摆手:“下官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下官的意思是,咱们可先在城内挨家挨户的搜寻,说不定就找到钦差大人的下落了。”
四皇子让他赶紧去找人,若是找不到严惩不贷。
但这个知州油盐不进,敷衍的找了三日,就跑
到他这来叫苦。
四皇子知道指望不上这个陈知州了,于是强行调派侍卫去围住十二商会的总部。但不知谁走漏的消息,十二商会内早已经人去楼空。
四皇子又开始在黑白两道和百姓之间打听那燕大家的消息,没有人愿意透漏任何消息给他。而且,派去打听的人不少还被人揍了。
这姑苏,完全像个密不透风的铁桶。
在江南姑苏一带,这燕大家的威势比皇家还重。
他想起自己手里还捏着一张牌,于是亲自去了趟知州牢房,将那韩老板提了出来,肃着脸问他:“你们十二商会的联络方式是什么?怎么样才能找到燕大家?”
跪在地上的韩老板被他气势所迫,实话实说:“十二商会没有任何的联络方式,我,我们想去商会楼聚聚就聚聚……”
四皇子警告他:“你该知道说谎的后果!”
韩老板一张脸几乎皱成包子,肥硕的面皮抽动了两下,诚恳道:“小的真不敢骗钦差大人,至于燕大家,我们不必刻意去联络,他想出现的时候就会出现。”
四皇子蹙眉:“那你们有急事找他要怎么办?”
韩老板也一脸便秘:“燕大家说,能解决就自己解决,解决不了就受着。他碰到了就捞一把,没碰到就自求多福……”
四皇子无语:这是什么狗屁商会!
他正焦躁呢,里间的牢房就传来一阵的呼和吵闹。四皇子拧眉,问旁边的狱卒怎么回事。
狱卒去看了一眼,匆匆跑回来小心翼翼道:“就是几个囚犯为了个馒头打起来了,小的已经教训过他们了,不碍事的。”
四皇子揉揉眉心,只觉得呼吸不畅。
跪在地上的韩老板偷瞄了他一眼,小心翼翼提议道:“不过,小的同燕大家算是有几分交情。只要钦差大人把小的放出去,燕大家听到消息,说不定自己就回来找小的了。”
四皇子沉吟:若是以往,他就和这燕大家耗到底。但筹粮筹钱迫在眉睫,他得审时度势,明白主次。
这燕大家不就是为了逼他放人吗?
于是,他还真将关在牢里的韩老板放了出来。
韩老板走出知州牢房的那一刻,老泪纵横:燕大家果然料事如神,这钦差还真来问询他了。
韩老
板出狱的第二日,陈知州就匆匆来报,说是那燕大家回城了,如今人就在商会楼内。
四皇子八风不动:“那还不快去把人请过来。”
陈知州为难:“守城的兵丁说,这燕大家是因为病重才临时返回商会的,要请过来,恐有些为难……”
四皇子算是彻底明白了,同这人不能来硬的。在别人的地盘,该盘的时候得盘着。
于是他起身,亲自带着人前往商会楼,商会楼的门大开,他让其余侍卫留在楼外,只带了两个护卫,孤身进了楼内。
楼内静悄悄的,只有几个扫洒的小厮。
护卫上前问询燕大家在哪。
小厮瞧了他们一眼,像是没睡醒一样,带着他们往三楼走,然后在一扇房门前停下,无精打采道:“燕大家就在里面,人还病着呢,您动作轻点,别惊扰了他。”
四皇子迈步进去,身后的两个护卫刚要跟着进去,就被那小厮伸手拦住:“只能他进去,你们两个在这守着。”
两个护卫刚要动作,四皇子就回头嘱咐道:“你们先守在外面吧。”他今日既然主动前来,就是打了好好谈谈的主意。
这个时候没必要起冲突。
两个护卫只得听话的守在了门外。
四皇子继续朝里走,一股浓重的苦药味扑鼻而来。他蹙了蹙眉,继续往前走,就被一架半透明的屏风挡住了。
他正要迈过屏风,就听嫔妃后传来两声咳嗽,紧接着微弱的声音响起:“钦差大人请留步,燕某风寒严重,恐过了大人病气,有事就这样说吧。”
四皇子拧眉,但还是依照对方的话,在屏风这头坐了下去。
屏风的材质特殊,隐隐绰绰能瞧见对面立着的四角仙鹤琉璃烛台,烛台边上的小榻上斜靠着一人,身形瞧着瘦削,看体态听声音,当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对面的人也往这边看,似乎也在看着他,咳咳两声后,又弱声问:“不知钦差大人找燕某何事?”
四皇子与这燕大家周旋了大半个月,在脑海里设想过对方无数的形象。但万万没想到,对方是这么一个病弱寡瘦,看起来好拿捏的少年。
即便对方表现出弱势,但深知对方有多难缠的四皇子丝毫不敢大意。
他不想再兜圈子,也不想
再浪费时间,于是直截了当的问:“燕大家,你的人本官已经放了,本官的人在何处?”
李衍隔着屏风,语气里都是散漫:“草民不懂钦差大人在说什么,什么你的人,我的人?”
四皇子拧眉:“燕大家,好好回话,这座楼外头全是本钦差的人。”
李衍看向他,转移话题:“钦差大人做事一直这么粗暴?筹粮筹钱的方式似乎也很粗暴,商人亦是人,若您肯好好说,这粮和钱也不是不能给。”
四皇子眸色微动:“本钦差不是没有好好说过,但无人肯搭理,本钦差只好用非常手段了!”
李衍咄咄相逼:“加重赋税也是一种一项手段?”
四皇子:“加重赋税是天子的意思,这与本钦差无关。”
李衍:“钦差可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苛政猛于虎会适得其反的道理?”
四皇子拧眉:“难道燕大家不止想蜗居江南一带,还想北上称王不成?”
李衍连连摆手:“不不不,钦差大人误会了。燕某是良民,是逍遥自在的人,不想搅合那事。”
四皇子:“那燕大家捉了钦差是什么意思?”
李衍挑眉:“想和钦差大人好好谈的意思。”
他摆手,立刻有婢女上前替四皇子倒酒,酒液似琥珀,闻着似乎是果酒。
他没动,看向李衍:“如何谈?”
李衍:“钦差大人三年前就来江南筹集过银两,想来是国库空虚了。国库空虚不是一日两日的事,钦差大人今年来了,明年后年可能还会来。您也不想每年都和我等小民斗智斗勇吧。”
四皇子抿唇不语,听他继续说。
“我等都是大楚的子民,国库空虚又逢战事,为国效力本是理所应当。燕某愿意说服其他商会的老板每年拿出三成利充缴国库,也自愿每年筹集五百担军粮送往边关,但有条件……”
四皇子压了压眼睫:“什么条件?”
李衍:“第一:说服皇上减免江南赋税;第二,由朝廷牵线,打通北边商路;第三,每个充缴国库的商户子侄可参加科考。”
这每一样都不是简单的事。
四皇子拧眉,在权衡利弊。
李衍继续道:“钦差大人可以好好想想,充盈国库,筹集边关粮
草是大功德。有了这个功德,您在朝廷的威望将无可比拟,就连皇上也会高看你一眼。”
四皇子迟疑:“增加赋税本就是为了充盈国库,若燕大家愿意主动联合江南商户充盈国库,赋税自然可以减免。打通南北商路也简单,至于商户之子侄可科举一事,本钦差还要回京都商议过后才能答复你。”
李衍点头:“也行,那国库银两先不急。军粮燕某可帮忙筹集,但我这边必须派人跟随官差亲自把粮草押送至边关才放心。”
四皇子没想到这少年做事果决,却深明大义,又有一颗爱国的赤忱之心。
难得对他高看一眼,语气也缓和了几分:“燕大家大义,先前是本钦差的不是。你放心,你要求的三点,本钦差会尽量为你促成。”
他们二人谈完,四皇子又将话题转了回来:“本官的人,燕大家现在可以还了?”
李衍这才道:“钦差大人的人,还真不是草民捉的。钦草民多日前就出城了,回来后才知道这事。然后立刻派人去探查了一番,好似几日前,有人瞧见一群乞丐在打架,他被无故牵连了进去,然后被当做乞丐关进知州牢房了。钦差大人可以去牢房瞧瞧,有没有人?”
知州牢房?
四皇子想起昨日他去知州牢房审问那韩老板时,那群闹哄哄的乞丐……
老七混在里头了?
他眼睛微眯:这燕大家真是好手段,居然把人藏在他眼皮子底下!
偏偏对方还不承认!
双方已经达成合作,他现在还真不能怎么样。
四皇子起身,朝李衍告辞,然后匆匆往知州牢房里赶。待他到了那群乞丐住的牢房,果然瞧见一个蓬头垢面,浑身脏污的熟悉身影,缩在角落里啃着臭馒头。
“小七!”
那人听见声音,抬头,一张脸被遮了七七八八。他巴拉了两下头发,瞧见来人,把手里的臭馒头一丢,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连滚带爬的爬到牢门前扒着四皇子的腿不放。
呜呜的就是发不出声音。
四皇子揪心,将人扶了出来。
陈知州匆匆赶了来,瞧着这一幕扑通就跪下了,先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子,然后假惺惺道:“真是罪过啊!本官都不知另一个钦差大人就混在这群乞丐里头!”
四皇子面色冷凝,静静看着他表演。
陈知州爬起来就冲着几个狱卒一阵乱踹,问他们为何不上报。狱卒冤枉,辩解道:“卑职也不知道里头有钦差大人啊,抓人进来前,卑职们都问寻过,钦差大人就呜呜呜的,也不吱声……”
七皇子:感情还是他的错了?
七皇子气得仰倒,伸手就去打陈知州。没打几下就气喘吁吁,一幅随时要厥过去的模样。
陈知州连忙让人端了干净的水来给他,七皇子嗓子太干了,咕隆隆把水喝了。
然后又把水杯砸在了陈知州身上,骂道:“混账东西!”他骂完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好了,惊异的摸向自己的脖子,左摸摸又摸摸。然后指着那帮狱卒就开始告状:“四哥,这般孙子让人挠了我几天脚底板!我要杀了他们!”除了在十一那,他就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他抽出四皇子的佩剑就要动手,就被四皇子一把摁住了手,他拧眉:“小七,回去再说!”
七皇子不可置信:“四哥!”
四皇子盯着他,他这才悻悻闭了嘴。
四皇子朝着还跪在地上的陈知州道:“起来吧,不知者不罪,还劳烦陈知州代本官谢谢燕大家了。”
陈知州点头哈腰,恭送两人出了牢房。
待回了住处洗完澡,七皇子吃了一顿饱饭,四皇子问询完他这几日的经历。他又愤愤不平问:“四哥,他绑了我,难道就这么算了?”
四皇子看向他:“那你想怎么样?别忘了我们来江南的目的,筹粮筹银子为首要!那燕大家有钱有粮,今后是个助力,闹僵了对我们无益。且他黑白两道通吃,又深得民心。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没必要得罪!”
“可是,可是,他把我丢到乞丐堆里,给我吃馊馒头,挠我脚底板!”七皇子鼓着脸。
四皇子沉声道:“谁让你先前说话得罪了他,他没打你已经算好了。”说完他叹了口气,“那燕大家瞧着比你年纪还小,做事可比你稳当!”
七皇子不服气,嘀咕道:“小白脸一个,和本皇子怎么能比!瞧着也就和十一差不多!”
四皇子沉默两息后道:“等这边事了,你随我上皇觉寺看看十一。”他们这次出发来江南前,父皇就托他带了许多东西给十一。让他务
必看看十一是不是真如信中所说的还好。
七皇子这次乖乖点头的。
先前李衍出宫时,他们都认为李衍肯定活不成了。
后来知道他还活着,以为最多一两年人就回来了,没想到一去就是三年。
七皇子虽不是很喜欢李衍,但有时候还真挺想他的。
他真是魔楞了。
李衍这边动作很快,不到十日就筹集完了粮草,运到了知州衙门。
四皇子带着七皇子前去清点,七皇子看到李衍的马车,语气有些不好道:“燕大家还真是架子大,瞧见钦差也不出来。”
马车里的李衍轻咳:“两位钦差大人见谅,燕某病还未痊愈,恐过了两位病气,只能如此了。”
七皇子还要说,被四皇子淡淡的一眼又压了下去。
待清点完数目,四皇子随后问马车里的李衍:“燕大家,你这边要派何人一同前往边关?”
李衍:“草民亲自前往。”
四皇子微微诧异:“边关战乱,燕大家去那做什么?”
李衍:“有一故人在边关,草民不放心,要过去瞧瞧。”
四皇子点头:“燕大家是性情中人,那就祝愿你此去一路顺风,故人安康。”
“承钦差大人吉言了。”李衍顺口也问了一句:“两位钦差大人是打算启程回京还是?”
四皇子回他:“本官也要去看一位故人。”
李衍试探着问:“去哪看?若是在江南一带,草民派人送你们过去。”
四皇子摆手:“不必。”
看他不欲多言,李衍同他告辞,跟着粮草队走了。
待出了城,他越想越不对劲:四哥和七哥在江南的故人不会是他吧?
他立刻命车夫回城,然后将卫含薇喊了来,让她去打听四皇子和七皇子的去向。
卫含薇出去后,很快便回来了,语气凝重道:“眼线过来回话,人好像往皇觉寺的方向去了,而且两人并未带随从,都是快马加鞭过去的。”
这故人还真是他啊!
李衍坐不住了,立刻让人备了马车,然后沿着另一条小路往皇觉寺追赶。
这两人定是得了便宜爹的令要去看他了。
小路那孩子虽机灵,想瞒过他七哥不难
,但想瞒过他四哥,恐有点难度。
千万不能漏馅了。
他身体不好,车夫也不敢跑太快,这一耽搁,尽管他飞鸽传书让人沿路拖着四皇子和七皇子半日,两人还是先一刻钟上了山。
许妃听见守山的侍卫禀报,心里就是一咯噔。快速把在山里疯跑的陆小路找了来,让他装病躺在床上别动。
她先在茶室拖了两人片刻,待实在拖不住了,才将人引到了李衍的屋子。
两人进了厢房来,许嫔就道:“前几日下了雪,十一贪玩不小心着凉了,太医说不能见风,只能用帷幔挡着了。”
七皇子凉凉道:“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乱跑!”
四皇子瞥了他一眼,他立马闭嘴,然后坐到床边道:“父皇托我们带了些东西给你,还有大皇兄,十弟送的东西,东西都给你抬进别苑了,等你病好了,过去看看吧。”
里头的人没搭腔,只捂着唇咳嗽。
七皇子蹙眉:“有那么严重吗?”说着伸手就想去撩帷幔。
许妃提醒:“七皇子,十一吹不得风。”
七皇子把手缩了回来。
四皇子四下环顾了一下屋内,屋内陈设简单,大冬天的也没有燃碳,看上去实在清苦。
他开口问:“许妃娘娘,山上没碳了?十一风寒,如何不生火取暖?”
许嫔眼眸微闪:“自然是有的,这山上别的没有,就是碳多。十一嫌碳火气熏人,不让点,多盖床被子也是一样的。”
七皇子蹙眉:“那能一样吗?都生病了还这样讲究可不行!”
许嫔应是,然后给白芷使眼色。白芷立刻去生了碳火来,不一会儿,整个木屋一下子暖和起来了。
四皇子这才坐到床边,隔着帷幔问:“十一,你身体有没有好一点,若实在不行,不若我让人快马加鞭,再去请太医令过来?”
许妃连忙道:“不用,只是着了凉。”
四皇子拧眉:“嗓子不能说话了?”怎么每次都是许妃回答。
许妃连忙解释:“嗓子哑了,太医说尽量不用嗓子。”
七皇子嗤笑:“不会变哑巴了吧?”
他说完,帷幔内一点反应也无。七皇子总觉得不对劲,寻常他怼一句,李衍少说要骂回来的。
就在四皇子还要说话时,七皇子猛得一把拉开帷幔……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9 章 签到第99天
许嫔惊的心脏猛然收缩,还来不及去阻止。一只肥胖的猫突然窜了出来,直接跳到了七皇子脸上。
七皇子差点没吓死,往后仰倒,砰咚一声摔在木质的地板上。
胖橘喵喵叫了两声,踩奶似的在他脸上狂踩一通。
“臭猫!”七皇子吃了一嘴的猫毛,伸手就去抓胖橘。
这个时候胖橘又极其灵活,嗖的一下就跳上了窗台,快速跑了。
四皇子伸手去拉七皇子,然后往被拉开的帷幔看过去。
许妃先一步上前,想去拉严实帷幔,然后就看到床榻之上,病恹恹着眉眼的李衍。
她微微惊讶:这孩子什么时候上山的?小路跑到哪去了?
她往床底下看,没看到人,又往床后面看了一眼,依旧没看到人。
四皇子问:“许妃娘娘在瞧什么?”
许妃连忙摇头:“没瞧什么,就怕再有什么东西突然窜出来。”
李衍把帷幔拉开了些,靠在床边,冲着七皇子没好气道:“你有病吧,都说了我不能见风。”他嗓子哑得不像话,额头上还有薄汗。
四皇子伸手将七皇子扶了起来,恨铁不成钢问:“你拉帷幔做什么?”
七皇子委屈的嘟喃:“我就看看,这不是很久没见十一了吗……”
差点被那胖猫吓死。
他委屈完,又看着李衍问:“我瞧着你也好好的,哪里就不能见风了,不会是不想见我们才故意这样吧?”
李衍张嘴就怼他:“确实不想见你,你走吧!”
被怼的七皇子居然觉得这才是正常的十一。
他真是没救了!
四皇子仔细看了李衍的面色,温声道:“瞧着比刚出宫那会儿好多了,人也长高了。”他顿了顿,又问:“父皇的意思是,你若是无碍了,可同我们一起回京。”
李衍连忙摇头:“不回去,这里山清水秀,我回去做什么。”
四皇子劝他:“你是皇子,总不能一直待在皇觉寺。而且,你在京都的府邸都建好了。”
李衍:“有何不可,江南挺好,京都的府邸我才不想住。若是将来我封了王,我就让父皇把江南的一块地赐给我。这里好山好水,逍遥自在的,多好。”
四皇子眼眸微动,
七皇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想什么呢,从父皇继位起,番王已经没了。还想要封地,想屁啊。”
李衍瞪他:“我想想怎么了,关你屁事!”
七皇子要回嘴,四皇子出声呵斥。
待他闭了嘴,李衍又担忧问:“四哥这次下江南是不是来筹军粮的?”
四皇子惊讶:“你如何知道的?”
李衍:“我让人去边关打听皇姐的消息,回来的人说羌北王出尔反尔,又和大楚打起来了。”
提起这个七皇子就咬牙:“羌人果然无耻,当初和亲的时候说得冠冕堂皇!”
李衍忧心忡忡:“也不知道羌北王会怎么对皇姐。”他当初就知道羌北不可能守诺。
便宜爹不可能不知道,但还是让皇姐去和亲了。
一个公主换了边关三年的安宁。
四皇子生怕他想去羌北,连忙道:“你不必担忧,只管养好病就行,皇姐已经嫁给羌北王了,羌北王不至于要了她的命。”
四皇子也知道,这只是安慰人的话。他父皇尚且杀了卫皇后,两国交战,只怕羌北王会拿皇姐祭旗。
李衍也知道这话是安慰他的,就坐在那不说话,气氛一瞬间奇怪起来。
七皇子轻咳两声,环顾一圈后,为了缓解气氛又道:“这别苑真不错,先前宫里的人还说你活不过十五,这都快十八了,不也好好的?”
四皇子扯了七皇子一下,李衍无语:“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七皇子讪讪。
李衍连着赶路,很是疲惫,靠在床边闭眼想睡。
四皇子见他如此,就起身道:“先让十一睡一会儿吧,我们待会再来瞧他。”
许妃让白芷把两人带去了别苑厢房,然后又回到李衍屋子,关上门后。陆小路终于冲床的内侧怕了出来,他大口呼吸,压低声音道:“方才正吓死我了。”
幸好先前在床榻后面开了个小门,不然今日危险。
许妃从柜子里翻出一套衣裙,让陆小路先换上,交代道:“待会你出去,在明日四皇子和三皇子下山前,你都莫要再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陆小路点头,轻车熟路的穿上了女装,然后开门出去了。
他小跑着往自己屋内跑,待进了屋子。
廊下另一边的厢房转角处转出两人,四皇子压低声音问:“方才我怎么没瞧见陆小路在屋子里。”
七皇子浑不在意:“许是我们出来后进去的吧。”
“不太可能。”四皇子出门后往后瞧了两眼,并没有人进去过,他沉声问:“你有没有觉得十一和那燕大家给人的感觉很像?”
“都病恹恹的?”七皇子摇头,“我瞧着一点也不像,那燕什么屁玩意,我见过,长得可没十一好看。尖嘴猴腮,甚为讨人厌!”
“而且,那燕大家不是去了北疆吗?我们一路骑马过来的,十一那破身体,不可能追得上我们吧?”
四皇子一想也是,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十一虽然经商有天赋,但身上绝对没有那燕大家身上的威势和压迫感。
两人在皇觉寺别苑住了一晚上,第二日被一阵浑厚的钟声吵醒。
四皇子开门出来就瞧见前面的空地上,李衍跟着陆小路在慢悠悠的打着太极。
他雪白缠枝的袍角随风轻晃,发丝被一根素色的木条固定,他加上他修长清瘦,倒是有几分仙人风范。
七皇子伸了个懒腰跟了出来,打着哈切看着李衍,笑道:“十一倒是适合出家真人。”
四皇子摇摇头:“你少说话。”
七皇子立刻闭嘴。
原本练得好好的陆小路瞧见他们两人,嘶溜一声就跑了。
七皇子哎哎了两声,朝着李衍有些无语道:“你身边这婢子怎么这么没规矩,每次就没见到过她朝本皇子行礼。”
李衍接过白芷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额间的细汗:“你要人行礼就回宫,别在我这待着。”
七皇子再次问:“你真不同我们回去?”
李衍还是那句话:“不回。”
三人坐在一起用早膳,四皇子忍不住问:“你不会想去找皇姐吧?”
李衍摇头:“没啊。”
四皇子苦口婆心:“北疆现在乱得很,就算你去了,也出不了城。”
七皇子也跟着道:“对啊,你莫要跑去给阮国公他们添乱!”
李衍继续点头:“嗯嗯,知道了。”
他原以为能劝住李衍,没想他们离开皇觉寺后,许妃就派人来告知,李衍往北疆去了。
两人都跑出老远了,又不知道李衍会走哪条路,这会儿追肯定也追不上李衍。况且,答应燕大家的事还要做。四皇子只得修书一封去了边关,告知阮国公和阮将军,李衍过去了,让他们注意着点。
阮将军接到消息后,恼火道:“战事本就吃紧,这十一皇子又来捣什么乱!”
羌北军来势凶猛,阮国公在上次的战役中吃了暗亏,被砍伤了手臂。这会儿只有他顶着,他已经向朝廷请求增派兵马了。
他把信送去给阮国公看,阮国公包扎完伤口后,沉声道:“虽是个麻烦,但也不能真让他出了事。你且派两个人沿路在关口等着,人过来了,直接安置在潞城将军府内,再好生把人劝回京都就是。”
也只能这样了。
谁叫皇上喜欢十一皇子。
一个月后,羌北军突然大举进攻潞城。增兵还未到,城中兵力实在不够,派去注意李衍的两个士兵也去了前线。阮将军就派了将军府的一个小厮去城门口守着。
哪想押运粮草的人先来,小厮一溜烟跑去通知阮将军了。他一走,李衍的马车后脚就到了。守城的士兵只查验了李衍的通关文牒便放行了。
北城外战火连天,城中百姓慌乱四顾。
马车进了城,车夫询问他要往哪走。
李衍拉开系统签到,系统叮咚一声响【滴,检测到宿主首次签到大楚边境,北疆潞城成功。生命值+5,奖励潞城地图军用地图一张。系统提示,此处极度危险,请宿主尽快离开此地!】接着系统发出滴滴的警报声。
李衍懒得搭理它,朝车夫道:“往北城门去吧。”
车夫迟疑:“主子,那里恐不安全。”见李衍不再说话,他只能扯动马头,往北城门去。
待到了北城门,李衍下了马车,做小厮打扮的陆小路跟着他跳了下来。
守城的士兵一见到他过来,就呼和着过来驱赶。
李衍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往城楼的方向走。旁边一直看着的一个副将蹙眉,走近两步正要动手,李衍掏出御赐的腰牌垂在他面前。
腰牌上的龙纹格外明显,副将惊了一跳,屈膝就要跪。
李衍伸手将他扶了起来,然后道:“带本皇子上去找阮将军。”
副将连连带头,还以为他是
随粮草过来的督军,带着他就往城楼上去。
北疆城楼高耸,比之京都的也丝毫不逊色。
城楼石阶之上到处是刀劈斧凿的痕迹,一看就是经历过无数场战争的摧残。
待到了城楼之上,呼呼的北风吹得人难受。
举目望去,连忙的城墙延伸进远处的横卧的山脉。城楼之下,是黑压压的羌北骑兵。
那副将跑去禀报了阮国公,阮国公一转头,瞧见他时,惊得眼皮直跳。连忙迎了上来,朝他弯腰行礼:“十一皇子,您怎么直接来这了?”说着又朝身后的副将大吼:“还不快把十一皇子送回将军府!”
副将这才知道,面前这位眉目如画的少年是皇帝最宠爱的十一皇子。
他连忙上前,躬身请李衍下去。
就在这时,城墙之下,传来羌北勇士的叫骂。那骂声一声接一声,连带大楚的公主也骂了进去,骂得难听至极。
城楼下数千的羌北铁骑笑声连城一片,嘲讽的意味十足。
阮将军气得捶墙,抬步下去就要去迎战。阮国公伸手拦住他:“今日不宜迎战,你且去找几个叫骂好手过来,同他们对骂就是。”
说完又回头,朝李衍道:“十一皇子,这里危险,您先将军府吧!”
李衍没答他的话,阮将军不耐烦,刚要说重话。就见李衍手上不知何时多了把弩。那驽是他们平日里都没见过的,小巧精致,箭头寒光森森,似乎还淬了毒。
可能是弩身太小,也可能是李衍太过单薄,看在阮将军眼里,像个玩具。
他无语:“十一皇子,你做什么?”
李衍冷漠:“让他们闭嘴!”
两军叫阵,怎么难听怎么来。
阮将军正想劝他别气着自己了,就见他扣动了小弩,嗖的一声,寒箭破空而出,几乎以他看不见的速度冲破敌军,然后哐当一声将中庭王的头盔给射了下来。
中庭王伸手往头上一摸,反应过来后立刻退到了大军之后,眯着眼看向李衍的方向。
这一手既漂亮又惊悚,城楼上下的叫骂声霎时全都停了,耳边只能听见北疆呼呼的风声,和城楼上下不可思议的吸气声。
自觉丢脸的中庭王回过神,指着李衍破口大骂。只是他刚骂出一句,三支利箭又朝着
他的方向飞驰而来。其中两支箭射开了挡住他的两个士兵,第三支箭直逼他面门。他举刀格挡,你箭一偏,从他胳膊擦了过去。
锋利到划破了他外裳,见了血。
中庭王岁年近五旬,但年富力强,又日日在马背刀枪中过活。一点小伤而已,能碍什么事。
但那被划破的地方血开始变黑,一股麻意瞬间沿着他的手臂爬到了胸口,他哇的吐出一口黑血,栽倒到了枯黄的草地上。
他周遭的将士成圆形围着他散开,皆是惊慌的看着他。
中庭王儿子阿赤尤大喊:“有毒,快快将父汗抬回去!”
方才还骂骂喋喋的羌北军乱成一团,不一会儿就抬着中庭王跑了。
主帅一跑,三千羌北战士群龙无首,也跟着撤退。
看得城楼上的大楚士兵目瞪口呆,继而欢呼嘲讽。
阮国公和阮将军愣神了一瞬,继而看向李衍。看他单薄的身子,又看看他手里的小弩,忍不住问:“十一皇子,您这小弩叫什么?可否提供它的制造图纸?”他们父子二人今日对李衍还真是刮目相看。
这小小的弩,威力居然如此之大。若是能大量产出,两军交战时,再派几个百步穿杨的好手站在城楼上偷袭,保准将那群羌北土匪打回姥姥家。
“这叫诸葛神弩,一次性可射出七根钢针,自己做着防身的。若你们需要,本皇子可画出图纸,你们去工部找十皇子制作即可。”李衍说着把自己的小弩收了起来。
阮将军刚想讨要过来看看的手,又尴尬的收了回来。
他对李衍是彻底改观了,豪爽道:“十一皇子舟车劳顿,还未进食吧,走走走,同臣一起回将军府,臣给您接风!”这哪里是个麻烦,是朝廷派来救他们于水火的吧。
城楼上的将士目光都随着李衍的移动而移动:这就是皇家贵胄,皇子威仪啊!
一出手就将羌北嚣张的中庭王给干翻了!
不都说皇上最宠爱的十一皇子是个病秧子,神他娘的病秧子!
他们瞧着甚好。
李衍的到来,收到了潞城百姓的夹道欢迎。一行人回到将军府时,阮国公拿出最好的酒菜来招待他了。
李衍不能喝酒,就只喝了些温水。随后他问起近期北疆的情况,阮将军简略的
同他说了一遍。他又问起李明嫣:“阮将军可有打探到我皇姐的消息?”
阮将军摇头:“羌北有王城,但在千里之外,他们的百姓又大多是游牧民族,对外来者十分排斥,压根打探不到什么消息。”但用脚趾也想得到,过得可能并不好。
也许已经死了吧。
但这话谁也不敢说。
李衍沉默,阮家父子莫名多了些负罪感:当初和亲,他们也是极力赞同的。
现在想来,真是目光短浅。
妄图靠一个女人开牵制贪得无厌的草原饿狼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还白白害了长公主。
这一夜所有人都没怎么睡好。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战鼓又响。副将匆匆来报,中庭王儿子阿赤尤前来寻仇了,正在攻城。
阮国公受了伤不便迎敌,阮将军抄起自己的长枪跨马就去点兵了。
李衍带人跟了过去,站在城门上看着阮将军带着边军的精锐部队冲了出去。
他掏出小弩,上好毒箭,瞄准中庭王唯一的儿子——阿赤尤。
只是还不等他扣动小弩,羌北的营地突然传来号角声。正冲锋陷阵的阿赤尤停了下来,只迟疑一秒就突然调转马头,往营地赶。
羌北将士齐刷刷的撤退了。
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阮将军和大楚士兵。
眼看着人跑没影了,阮将军只能带着士兵又回城了。等回到将军府,同阮国公说起这事。
众人都觉得蹊跷,恐羌北人有诈,阮将军决定通宵守着城门看看情况。
李衍也睡不着,就同他在城楼上站了一会儿。
尽管已经裹了很厚的大氅,凌冽的北风还是吹得人脸生疼。
阮将军生怕把他吹坏,正要劝他回去,就见远处羌北的营帐里突然火光四起,杀声震天。
“什么情况?”
众将士都聚集到城楼上眺望,李衍掏出自制的‘千里眼’查看,黑乎乎的夜里,也只能看到一团跳动的火光和乱窜的人影。
“莫不是发生内乱了?”
阮将军哈哈笑了起来:“羌人无礼教,争夺地盘和地位就像畜牲,肯定是内斗了!”
其余士兵跟着笑。
喊杀声一个时辰后方才停歇。
火光暗了下来,四下又是一片昏黑。
也判断不了那边的情况,众人只得等天亮。
李衍原想着等天亮后,让初一十五去探探情况。
当天边乍现第一缕光亮时,五百米处突然出现密密麻麻的羌北军。
放哨的将士连忙吹响号角,刚眯着的阮将军立刻爬了起来,跳目远望。然后吼了一嗓子:“敌人来犯,全城戒备!”
李衍被吓醒了,手上还握着的‘千里眼’一时间不知道滚哪里去了。
他到处摸索了一阵,在睡着的陆小宁屁股底下找到了。
他捡起‘千里眼’起身,从城楼上往远处看。随着双手不断的调试,焦距终于对准了前方的铁骑。视线之下,是一张冷艳肆意的脸,是个女将军?
他顺口问阮将军:“羌北的军队里有女子?”
阮将军蹙眉:“你说的应该是阿赤那的长女阿赤容烟,打仗也是一把好手,比男子还能打,凶悍得紧!”
李衍又继续看,视线移到了阿赤容烟的左边,然后就看到了一身大楚宫装,围着兜帽,容色肃穆的李明嫣,还有她身边黑衣佩剑的陆小宁。
李衍手一抖,‘千里眼’险些掉了。
他再三确认过后,突然大喊:“是皇姐,是皇姐回来了!快开城门,皇姐回来了!”他要往城楼下去。
阮将军一把拉住他:“十一皇子,小心有诈!”
李衍也觉得自己太冲动,只能安耐住激动的心情,站在城楼上继续往下看。
只片刻的功夫,羌北军就行到了城门前。
这次,阮将军和曾经护送过李明嫣的将士也看分明了,那就是长公主李明嫣。
她居然还活着!
羌北军整齐划一的停在离大楚城门还有百米处。
阿赤容烟驱马出列,朝着城门上高喊:“羌北中庭王已死,阿赤容烟继位。羌北愿与大楚重修旧好,特送回大楚大长公主殿下及她的护卫,请阮将军出城迎接!”说着她高举和谈的旗帜。
旗帜迎风飘扬。
李明嫣带着陆小宁和自己的护卫队驱马靠近……和亲时百人的队伍,如今剩下的不足十人……
大红的宫装迎风飘扬,裙摆上鲜血斑驳,李明嫣仰头往城楼上看,白玉无瑕的脸上有几道清晰的疤痕,她高声喊:“大楚长公主李明嫣回来了,请开城门!”
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声音里夹杂了颤意,但声音之大,足以让城门之上的每一个人都听见了。
李衍眼眶发酸,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皇姐真的活着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0 章 签到第100天
阮将军让羌北军退后两百米,然后李衍带着一队人马亲自从城门出去迎接。
李明嫣和陆小宁下马,朝着他走过来。
走到近前的一刹那,李明嫣因身上有伤,险些跌倒,幸而李衍及时扶住了她。
李明嫣看到李衍,眼眶也瞬间红了,颤着声喊了句:“十一……”
李衍一个人扶不动,阮将军要过来帮忙,李明嫣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往旁边缩了缩。
李衍目光触及到她手腕上密级的伤痕时,眼神微暗。
陆小宁立刻上前扶住了李明嫣。
待一行人快要进城时,身后阿赤容烟突然出声:“明日午时,大楚可否派出使臣和羌北和谈?”
阮将军和李衍回头,两人互换了一个眼神,阮将军开口:“和谈可在城内。”
阿赤容烟挑眉:“本王怕被瓮中捉鳖,毕竟先前我父汗违背了承诺……”
李衍:“本皇子可以承诺,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
阿赤容烟上下打量李衍,问:“你是大楚的哪个皇子?”
阮将军喝道:“放肆,这是我们大楚十一皇子!”
阿赤容烟哦了一声:“你就是明嫣公主时常提起的十一?”她目光灼灼的盯着李衍,问:“你瞧着这么弱,你的承诺,阮大将军和这些边军会听?”
李衍掏出御赐的腰牌举高,阮将军看到腰牌的一刹那,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高声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他一跪下,跟出来的将士以及城楼上的士兵也齐齐跪下,三呼万岁。
李衍看向阿赤容烟:“你瞧见了,本皇子的话在北疆就是圣意!”
阿赤容烟显然对大楚的皇帝不感冒,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看向李明嫣,问:“明嫣公主,你如何说?”
李明嫣虚弱的点头。
阿赤容烟这才道:“既然明嫣公主觉得可行,本王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明日午时,会亲自过来和谈。”这是给足了李明嫣的面子。
同时也告诉所有人,她和李明嫣的关系很要好。
李衍从容不迫:“那就恭候羌北王大驾了!”
阿赤容烟扬唇,一甩马鞭,疾驰而去。
数千羌族将士跟着她身后肆意奔跑,很快便没入盛大灿烂的朝霞中。
李衍将李明嫣和陆小宁他们带进了城,安置在了将军府。待李明嫣清洗一番后,李衍才端着软烂的膳食进去。
他把膳时放到李明嫣对面,温声道:“皇姐,快吃吧。”
面前的李明嫣瘦了许多,浑身上下只剩下一把骨头,肩头瘦得连衣裙都撑不起来了。伸出的手腕更是吓人,除去从前被老虎抓的那道疤外,一双手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新旧伤痕。
李衍眼眶发酸,看着她用完饭后。不太放心她的身体,伸手想给她把脉,李明嫣死都不肯松手。
李衍无奈:“那就不把脉了,但身上的伤要治。”他又拿了药膏过来给她,让婢女给她涂上。
李明嫣依旧十分抗拒,压根不肯婢女近身。
李衍只得先安抚道:“皇姐,我让人给你守着门,你先睡一觉。”
李明嫣把碗搁下,然后点点头。起身,安静的躺到床上去了。
李衍点了安神香,又在安神香里加了点令人沉睡的药物。李明嫣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呼吸也渐渐均匀。
李衍这才坐到床边,给她把脉,这一摸眉头就没松开过。
从前,他也是替皇姐把过脉的,皇姐一直很健康。但现在……他已经不忍心去想皇姐受过多少罪。
李衍眼眶又开始发酸,他忙收了手,替李明嫣把被子掖好。
然后把药膏递给守在床边的婢女:“待会你替皇姐上药,务必轻点,别吵醒了她。”
婢女恭敬应是。
李衍转身出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仰头看天,静静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往陆小宁的屋子里去。
才走到门口,就见陆小路站在门口抽泣。
李衍走近,小声问:“怎么了?”
陆小路抬头看他,眼泪啪嗒啪嗒的掉。许是觉得这样丢脸,抹了把眼泪后,压低声音道:“阿姐身上好多伤,背上没一块好肉……”他难过。
他阿姐这些年在羌北肯定受了很多苦。
他双手不停的抹泪,但好像总也抹不完。
李衍拍拍他的肩:“好了,你都长大了,莫要让你阿姐看到你哭。你阿姐已经回来了,以后都会好的。”
陆小路点头:他以后一定要对阿姐很好很好。
李衍见他还止
不住哭,于是让他先去弄点饭菜过来。
陆小路一听立刻去了:是了,阿姐待会肯定会饿。
待他一走,上药的婢女就端着托盘出来了,李衍才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陆小宁沉静的声音:“进来。”
李衍走了进去,陆小宁已经套好了外裳,坐在了桌前。尽管身上有伤口,背脊依旧挺得笔直。她长高了许多,眉眼少见的清冷,肤色因为常年日晒的缘故,显出几分健康的麦色来。
李衍在陆小宁的对面坐下,为了缓和语气,故意笑着问:“小路没给我养坏吧?”
陆小宁冷冽的眉眼瞬间柔和,摇头道:“没有,他挺好……”性子纯善,眼神清透,一看就过得不错,“就是有些女孩子气,方才奴婢听见他哭了……”
李衍故意道:“要不把他丢在边关历练历练?”
她眼眸微微睁大,随即意识到李衍在同她开玩笑:“还是算了吧,他吃不了这个苦。”
两人沉默两息,李衍还是迟疑的问出了口:“这些年,你同皇姐都经历了什么?”
她一时间不知道从哪说起,最终只道:“奴婢还好,一直做护卫打扮,跟在公主身边。但公主在羌北过得很苦……”苦到她不忍提及:“羌北王父子和畜生无异!十一皇子以后莫要问起公主这事了。”
李衍眉眼暗了暗,继续问:“那昨夜什么情况?阿赤容烟又是怎么回事?”
陆小宁:“羌北王受伤后,被公主和阿赤容烟合谋勒死了。昨夜,奴婢、公主和阿赤容烟三人又联手杀了阿赤尤以及他的部下。我们三年前就开始策划了,阿赤容烟答应我们,只要我们帮她一起杀了她父兄,她就送我们回大楚。且只要她在位一日,羌北和大楚永不开战!”
所以,昨日白天阿赤尤突然撤军,是阿赤那被杀。
李衍继续问:“那阿赤容烟可信吗?”
陆小宁:“可信,她和她父兄都不同。”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她救过公主,公主也救过她,她和公主是过命的交情。”
李衍提醒她:“你以后不必自称奴婢,卫家已经倒了。等回京后,你就住回陆家老宅吧,同小路一起住。”
陆小宁这才微微动容。
李衍起身:“你也好好休息吧。”然后往外走。
许是两人都担惊受怕许久,李明嫣和陆小宁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黑。
到了夜里,几人围在一起吃了一顿饭,李衍同李明嫣说了几句话,李明嫣又去睡了。
陆小宁倒是没睡,坐在屋子里听着陆小路唠唠叨叨说起出宫后的趣事,以及在皇觉寺的见闻。
待陆小路撑不住睡着后,李衍又问起陆小宁阿赤容烟的事。
陆小宁道:“阿赤容烟是阿赤那的第一任妻子生下的长女,她生母是被阿赤那剥皮而死。她也不怎么受阿赤那的待见,在羌北王庭的地位甚至不如阿赤那同牧女苟合生下来的阿赤尤,先前还差点被阿赤那送给羌北勇士。”
李衍哑然:“把自己的女儿送给自己的部下?”
陆小宁眼神阴鸷:“女人在羌北就等同货物,可以送给任何对他们有用的人。陪同公主去的五十几个婢女更是不被当作人来看待。”
李衍神色凝重:“所以,她就联合你们反了?”
陆小宁点头:“没有阿赤容烟替我们周旋,我和公主早死好几回了。她是真心想和我们大楚友好往来的。”
李衍大概了解了对方的情况和性子。
第二日一早,李衍早早起来吩咐准备宴席。临近午时,他带着阮将军亲自到了城门口迎接。
那阿赤容烟也当真好胆色,只带了两个心腹就进城了。瞧见李衍时,脸上立刻有了笑,驱马走近,道:“劳十一皇子久等了。”
她一身束腰暗红色骑装,发丝用同色发带高挽,鬓发两侧编了几缕羌族人特有的发辫,牵着马绳的双手都缠上了一圈圈黑色丝线,看上去飒爽又干练。
李衍点头示意,然后放下车帘子,示意马车回去。
有他和阮将军开道,北疆的百姓虽不待见羌人,但也不敢公然冒犯。只远远的看着,然后指指点点。
阿赤容烟丝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驱着马不紧不慢的跟在马车后面,然后好奇的四处打量。
大楚的一切都令她新鲜。
李衍透过车帘的缝隙观察她,待到了将军府。马车停下,她立刻跟着停了下来。
翻身下马,动作一气呵成,比他皇姐还要利索。
李衍下了马车,引着她往将军府走。
待到了正厅,
李衍又引着她坐下。茶水上桌,她蹙眉道:“本王喝不习惯这茶。”
阮将军脸黑,正要发作,李衍伸手拦住了他。吩咐道:“拿马奶和酥嗠过来。”
坐在他对面的阿赤容烟微微诧异:“十一皇子也喜马奶和酥嗠?”
很快,马奶和酥嗠上来了。
婢女点了碳火,把马奶放到上面煮。不一会儿,一股子膻味在正厅里蔓延。
李衍倒了杯马奶给她,然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轻轻抿了一口。
阿赤容烟捏着杯子,挑眉:“明嫣公主初初到羌北时,就喝不惯这马奶,十一皇子好像挺适应。”
李衍把杯子放下,道:“还不错。”
阿赤容烟瞧着他,突然道:“你与你皇姐描述的不太一样。”
李衍轻笑了一下,然后直入正题:“羌北王现在可以和谈了吧?”
阿赤容烟四下看了一圈后问:“明嫣公主呢?”
李衍道:“皇姐在后院休息。”
阿赤容烟不满:“和谈公主怎么能不在场,你让她来,本王只和她谈!”
阮将军不悦:“你怎得事这样多?我同十一皇子在,要长公主来做什么?”
阿赤容烟直接道:“怕你们坑本王!”
“你!”阮将军拍桌。
守在阿赤容烟身边的两个勇士立刻抽刀。
“好了!”李衍打断两人的剑拔弩张,朝阿赤容烟道:“羌北王,两国交战,受苦的是万千百姓。我们大楚是诚心想止戟休战,您既然来了,就坐下好好谈谈。”
阿赤容烟不搭理他,大有李明嫣不出来她就绝对不谈的意思。
李衍冷了脸:“羌北王,和谈不仅对大楚有利,对你也同样重要。您才刚夺了父兄的权,地位还不稳固。若这个时候还和大楚开战,就不怕您那两位叔叔趁机夺权?”
阿赤容烟眸色微闪,继而又镇定下来:“本王既把大长公主送还了,又亲自来了潞城,自然是诚心想谈的。”她再次强调,“但本王只同长公主谈。”
阮将军不悦:“荒唐,一个女人怎能参与和谈!”他说完,又察觉对面的阿赤容烟也是女人,立刻又闭了嘴。
阿赤容烟声音也冷了下来:“怎么,阮将军是瞧不起本王,还是瞧不起你大楚
的长公主?你们将李明嫣送来和亲换取和平时,怎么不说这种话?女人怎么了,不照样在战场上将你打得哭爹喊娘!”
阮将军在战场上和阿赤容烟对上过的,这女人确实骁勇。
两人对上的继续功夫,李衍在迅速思考阿赤容烟的意图。
她坚持要皇姐出来和谈,是想告诉大楚的所有人,两国邦交这事,没有皇姐不行。
即便以后皇姐回了京都,便宜爹念着两国的邦交,也会顾惜皇姐一二。
皇姐在京都只会被供起来,而不会因为曾经的过往被人践踏。
想通这点,李衍对这阿赤容烟的观感瞬间好了许多。
他出声打断双方的争执,然后朝阿赤容烟道:“不是不想让皇姐出来,只是皇姐有伤在身,心绪又不佳,不适时过来。若羌北王坚持,本皇子派人去问问皇姐,她若愿意,就让她来。她若是不愿意,也请羌北王莫要强求!”这话是充分为李明嫣考虑,把李明嫣摆在很重要的位子上了。
阿赤容烟被挑起的火这才消了不少,点头同意。
李衍立刻让人去请了李明嫣,不一会儿,陆小宁就陪着李明嫣过来了。
李明嫣换了一套华贵的衣裙,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脸颊上的伤疤也未曾遮掩,整个人显得明艳又凌厉。
她一出现,阿赤容烟就站了起来,笑着道:“明嫣公主,你终于来了!”
李明嫣对着她颔首,然后坐到了李衍身边。
和谈这才开始。
之后,双方开始了激烈的拉锯战。双方为了各自的利益互相试探,阿赤容烟强势,李衍亦是寸步不让。
但说到关键处,李明嫣出声,阿赤容烟就会稍微让步。
阮将军和阮国公对视一眼,看来这阿赤容烟和长公主交情匪浅。
回去要将这事禀报给皇上才是。
谈了近一个时辰,最后,阿赤容烟沉肃声道:“除去方才谈的条件,若大楚能为我羌北提供耕种、纺织、养蚕、等生产技法,本王承诺,只要本王在位一日,明嫣公主活着一日,羌北与大楚绝对不会再开战!”
“提供耕种、纺织、养蚕、等生产技法?”李衍提醒她:“你们羌北气候同大楚不一样,可能这些东西养不活。”
阿赤容烟信心满
满:“事在人为,也许这些东西到了羌北,会渐渐适应羌北的气候。羌北人之所以好战,就是因为秋冬食不果腹,除了向外扩展就是内部自相残杀,这不是本王想看到的。本王希望若干年后,羌北百姓能自给自足,居有定所,衣能遮体,食能果腹。若像大楚一样,繁华安定,对维护两国邦交也是有益处的。”
李衍看着她认真的神情,突然明白陆小宁说的那句‘她与她父兄都不同’是哪里不同了。
她把人当人,她把自己的臣民当人。
李衍一口答应:“这些大楚都可以提供。”
阿赤容烟又问:“可否再请几个种植熟手过去授课?”
李衍:“可以。”
阿赤容烟继续:“之后,羌北和大楚可否通商?”
李衍:“如果阿赤王愿意,大楚自然没问题。”
有李明嫣在,和谈意外的顺利。双方各自签了止战协议后。李衍立刻让人准备了各种书籍和部分作物的种子装车,让阿赤容烟带走。
阿赤容烟站在正厅门口,同李明嫣说了一会儿话后。李明嫣就身体不济,先回去休息了。
李衍同陆小宁将阿赤容烟和一整车的东西送到将军府门口时。阿赤容烟又提出想逛一逛潞城的种子铺、纺织坊、铁匠铺和染织坊。
和谈既然已经达成,这点不过分的要求,李衍自然不会拂了她的意。
他亲自陪同阿赤容烟在城内逛了一圈,阿赤容烟似乎对一切能提高劳动力,改善民生的东西都感兴趣。但凡她问什么,李衍都细致的回答她。
阿赤容烟瞧上的小件东西,李衍也直接付钱送给了她。
阿赤容烟略微诧异的看他一眼,道:“你皇姐总说你爱财,对他人一毛不拔,看来也不尽然。”
李衍面露微笑:“羌北王不是别人,是皇姐的救命恩人。”
阿赤容烟很受用,又继续往前逛。逛到一家药材铺时,拿起一支草药问:“这是何物?”
李衍温声回她:“这是桂枝,中草药的一种,可温经散寒、祛风止痛。”
阿赤容烟又拿起另一种问他:“那这个呢?”
李衍:“羌活,有祛风散寒、活血止痛的作用。”
阿赤容烟连续问了十几样药草,问到最后,她突然回头
目光灼灼的盯着李衍。
李衍后退两步,有些不自在的问:“羌北王看什么?”
阿赤容烟挑眉:“十一皇子当真博学,很多问题都可以替本王解决。要不你跟本王回羌北吧,本王一定俸你为座上宾。”
李衍:这是什么思路?
想直接把他这个移动书库带上?
他还没说话呢,阮将军就大着嗓门道:“羌北王休得无礼,这是我大楚的皇子,怎可去你们羌北!”
阿赤容烟在思索把李衍弄去羌北的可能性。
当质子,不可能。
授课先生和座上宾也不行。
若是能给她当王夫,不就一辈子只能待在羌北了吗?
阿赤容烟这样想着,也就这样问出了口,又补充道:“本王可以亲自去向大楚皇帝提亲,你到了羌北后,可受本王的同等待遇,可在羌北自由行走,如何?”
阮将军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李衍有些哭笑不得,这阿赤容烟挖人才,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连王夫的位子都给出来了。
他抱歉道:“恐本皇子无福消受羌北王的美意了。”
阿赤容烟立刻追问:“为何?本王容貌上乘,身手也好,予你当妻,你不亏。”
李衍如实答她:“不是亏不亏的问题,皇姐应该同你说过,本皇子有心疾,自幼病体孱弱。羌北苦寒,本皇子身体恐撑不住。”
“这是个麻烦!”阿赤容烟略一思索,“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羌北以北的天山有火莲,据说可以治愈心疾。你若同意去当本王王夫,本王可去为你取来。”
“火莲?”李衍这些年看的医书不计其数,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一味药。
阿赤容烟还要再劝,陆小宁先一步挡在了李衍的面前,沉声道:“羌北王,你莫要再诓骗十一皇子。那火莲只是个传说而已,羌北没人见过。”
传闻,羌北以北的天山有雪莲,凤凰飞过天山,因思念爱侣,日日啼血,把雪莲染红,就变成了火莲。
火莲对心病有奇效。
但那只是传闻。
被戳破小心思的阿赤容烟噗嗤笑了出来,朝李衍道:“但你们的十一皇子好像真信了呢。”
李衍白净的脸瞬间涨红:他确实有些信了,毕竟有心疾的是他,总希望哪天能痊愈的。
阿赤容烟觉得他反应有趣,笑得更欢了。
李衍耐着性子将她送出城,阿赤容烟翻身下马,看着他,眉目依旧带笑:“十一皇子,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说完,用力一扯缰绳,带着一大车物资走了。
李衍回头,笑脸一收,朝陆小宁道:“方才买了什么,全记账,回去找户部核销!”两国和谈,总没有叫他这个出力的人买单的道理。
银子虽不多,但必须便宜爹付。
陆小宁眼角抽了抽:阿赤容烟还是看走眼了,十一皇子一如既往的抠门。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