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引红妆(十三)
    第五十三章

    “下官拜见大将军。”

    车儿低着头,看着视线里的鹿皮皂靴距离自己的脚尖不足一步,鼻息间除了幽幽的花香,便是这人身上独有的味道,这人不是说明日要开战吗?应是军务繁忙啊,怎得会出现在这里。

    并且一点响动都没有,以前她老嫌弃张辽的咋咋呼呼,现下相较起来,她还是觉得没有刘琮这厮这般神出鬼没来的吓人。

    她这样一弯腰,披在肩上的深衣,便掉落在地上,她心里一惊,想到自己并未束胸,希望不要被刘琮这厮看出什么端倪。

    背愈发恭敬起来。只是期盼刘琮早点让她起来,好将身上的衣物穿好。

    等了好久,仍不见动作,她微微撩起眼皮去看这人,哪里却想他还是目光沉沉的将自己看着。

    视线一对,车儿心里一惊,他眸光遂沉,却是满脸耐心,这是在等自己的回答。

    寒风阵阵,车儿牙关不受控制的轻轻打起架来。

    车儿低下头去,对着刘琮恭敬道:“回大将军,下官是想起了往事,才一时情不自禁,让大将军见笑了。”

    车儿听到刘琮似是轻轻哼笑一声,略有不屑道:“一时情不自禁?”车儿视线里的皂靴往后头移去,那声响也沉沉的从后头传来:“此景此景?胡军师可是想起了家中定亲的那位?”

    肩上一沉,是刘琮将胡车儿掉落在地上的深衣披在她的肩头,那炽热的大掌一触即逝,分明这么冷的天,他温度却以然如此。

    脑子里一转刘琮所说的话,似乎这般解释好像也并无过错。

    车儿紧了紧身上的深衣,他不敢背对着刘琮,将身子转过来,回他道:“回大将军,正是,因下官家中也有这侏腊梅,是下官心爱之人亲手为下官所植,触景伤情,一时怀念,不知他现下如何?如今,下官远在边疆,只望他一切安好……”

    车儿话未说完,但见刘琮眸光忽地变得犀利,人也猛地凑进,车儿迫的往后两步,抬头看他。

    刘琮忽地动怒,她不知所以,不知那句话触怒了他,嘴里磕磕巴巴接着说:“现下下官与他……”

    刘琮一手揪起车儿胸前衣襟,将她拉近自己一步,目眦怒睁,厉声呵斥:“胡车儿,你好大的胆子!”

    车儿实不知自己犯了何事,但这是车儿明显感觉到,刘琮是真的动怒了,虽说以往每次都会罚她,但相较之这次,却是大大的不同。

    车儿将将止住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她吓得呜咽:“将……将军……”

    刘琮怒气未消,狠狠的将胡车儿看着,夜间休寝,她并未涂脸,面庞茭白,不知是被自己吓得,还是被月色浸的。

    刘琮心里一阵憋闷,他看着那怯怯的眸子,满是可怜与委屈,眼泪扑簌簌的,怎么止也止不住。

    随着微风吹来的花瓣,摇曳着飘来,粘在了她的面庞。

    刘琮心里一跳,将胡车儿一把推开,那一瞬,却触到满手的柔软。

    胡车儿心里怕的要死,那曾还注意到这些,趔趄好几步,还是没有站稳,眼看就要一屁股坐在地上。

    刘琮快走两步,将他将将松开的衣襟又一把扯住。

    看着这人站稳,他才撒了手,撇开目光,强忍着心中的那份不甘道:“明日随本将出征!”

    车儿一想到他方才要吃人的眸子,哪敢有异议,一拱手道:“下官遵命!”

    刘琮轻睨着,方才一番动作,这人领口微微敞开,月色俏皮,偷偷溜了进去。

    刘琮冷哼一声,披风一甩,绕过长廊远去了。

    车儿心有余悸,待铠甲摩擦之声远去,才敢直起身子,刘琮身影渐渐隐去。

    翌日,殿中将士受了命的一个一个退出殿外。

    车儿听到张辽这厮边转身边嘀咕:“将军不是说此次开战,自己不会去的吗?为何会临时改变主意?”

    殿中人本来就少,加之张辽的大嗓门,剩余的几人想不听到都难。

    司马瓒和胡车儿站在殿下,从将军说自己要亲自出征以后,他深锁的眉头就没有展开过,看身侧的文昌一直低头不做声一副做错事的模样,司马瓒是不用想也知道,这事定和文昌脱不了干系。

    将军以往一言九鼎,何时会改变自己的主意,他心里暗下,文昌此人非除不可,否则定会成为将军的软肋。

    待司马瓒和胡车儿跟着刘琮出了城门,三军已经正装。

    天色幽暗,十万军师手执火把,将暗夜照的通亮,分为两列,浩浩汤汤的队伍望不到尽头,尾端容在夜色里。

    一列军队前,赵辽领军,只待刘琮一声令下,便奔往西北。

    一列由刘琮亲自带军,泄往西南。

    西北西南,乱党余孽所在之地。

    司马瓒和胡车儿立于战车,此处苦寒,风尤为猛烈,过了一个山弯,望平城西南万余里。

    便是峡口。

    风从峡口吹来,吹的军旗和火把猎猎作响。

    司马瓒一手遮挡的烈风,向前头的刘琮喊道:“将军,过了峡口,不余百里,便是那乱党藏匿的城池。”

    车儿被风迷得睁不开眼睛,前头战马上的刘琮一挥手,停了队伍的前进步伐。

    他将五万将士分成长长的两列,贴着峡角,快速行军。

    他自有考量。

    车儿抬头向上望去。

    此峡乃两座山相连之处,高可攀天,只在通往天际的那一瞬,露出一线天色。

    是个伏击的好去处。

    怪不得张辽与此作战皆不能胜,有此峡作为屏障,却是百战能胜。

    车儿和司马瓒下了战车,贴在峡口,风愈发大了起来,吹的满口的沙石。

    刘琮转身向胡车儿身上看去,两人目光一对,车儿想起昨夜里刘琮盛怒的模样,赶紧撇开视线。

    刘琮视线在车儿身上上下一扫,看她也着了一件鼠灰色的大氅,被风鼓的一阵一阵摆动。

    他想起这人昨夜哭的伤心的模样,一狠心,不再看她,转过头去。

    司马瓒在胡车儿身后,将大将军和文昌的一举一动看的清清楚楚。

    他看着大将军盯着胡车儿担忧的目光,心里一紧。看来,文昌在大将军心中的地位比自己所想的要重。

    行军速度极快,不足一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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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的时间,便已过了大半,战车夹在中间。

    过这种危险的峡口,不易坐车,车儿和司马瓒紧紧的跟随在刘琮身后,刘琮立于马上,平日里隽利的眸光四下观望。

    愈到出口,风愈发的大了起来,飞沙走石,随着寒风,四面八方的上下翻飞。

    车儿被被恼人的飞沙折磨的苦不堪言,他跟在司马瓒身后,脚步渐渐的跟不上去。

    与两人拉出一段距离。

    司马瓒耳畔没有了文昌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他后头望了一眼,看文昌衣袖遮挡,避免被迎面来的沙石眯了眼睛,也正是因为这般,才落下脚程。

    如若文昌此刻有任何不适,将军定会关照她的,他不想再这种节骨眼上让将军分心。

    他慢下脚步,道:“胡军师快些,莫不可再次停留,耽误将军正事。”

    车儿听着司马瓒在耳边的告诫,她何尝不想,奈何风沙太大,吹着她一直往后头走去。

    她抵不过风沙的劲头这才慢了下来。

    她将将想开口回复司马瓒,哪里想着一张嘴,便被吹了满口的沙石。

    呸呸呸的将嘴里的沙石吐出,她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

    只待继续往前卖力的走去。

    胳膊上突然有了力道,一只大手拉着她往前走去,刘琮目光巡视着周边,低沉的声音道:“跟紧!”

    车儿有了刘琮的帮助,那种被风吹的虚浮的感觉才消失,她宽大的深衣遮挡了面庞,也不敢撤去,只怕又吃满嘴的沙子。

    微微向下看着去,握着自己小臂的那一双手,虎口处有颜色较深的茧,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指根处有簇簇毛发,也跟他的主人一般,桀骜不驯。

    车儿心里瑟瑟的,闷着嗓子“嗯。”了一声。

    出了峡口,没有想到却又是连绵的高大雪山,区区绕绕,根本看不见远处。

    刘琮上了战马,遥遥的往前望去,眉头愈皱愈深。

    他手往后头一伸。

    司马瓒赶紧从袖中掏出地图递给他,刘琮将地图抖开,比照着地图上的山脉。

    一挥手,继续行军。

    缘故敌军有恃无恐不再这里伏击,原是这般地形一直延续到城门口。

    此城和车儿见过的所有城池都不同,城门狭小,却高大异常,夹在高大的石山之见,两侧建有吊桥。

    侧面有一巨大的山石,悬在两山之间,摇摇欲坠,经风吹日晒,打磨的圆滑异常,上头刻着吐谷浑城。

    吊桥之上已有将士把守,其实说是将士,也不全是,他们衣着不同,有的着了军服,有的着了常服,并未有整齐的队列,七七八八的散在吊桥上,挤得水泄不通。

    因是山脚,风小了些。

    刘琮脚下战马嘚嘚跺着马蹄,似是极其不耐。

    他帐下一个年轻将士出队叫阵,叫喊了数声,并未有人出城应战。

    车儿看到刘琮已经没有了耐心,他目光一直巡视在高高的城门之上。

    此城坚不可破,除非他们出城迎战,否则奈何不了他们。

    等了许久,才在猎猎的风中听到人声从上头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