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 17 章
    祥瑞居里。

    谢家人整整齐齐,全都在。

    就连一向在清霞居躲清闲的卫婕楚也在。

    崔朝雪虽有点儿惊讶,但也不算意外。

    自己捐嫁妆这事儿,对于谢家人来说就是天大的打击。

    到了休妻也无利可图的地步。

    不知道凑一起商量之后是不是想出了什么新的幺蛾子。

    她不疾不徐地走进去。

    往当央一站,目光淡淡扫视众人。

    等着他们开口。

    坐在轮椅里的老夫人等不来崔朝雪的问侯声,很难得地没有生气,她问道:“崔氏,你父母之前不是双双意外而亡,是不是得抽个时间,让谢纲陪你回隆县一趟?”

    崔朝雪眼里迸出一丝冷意。

    谢家人,真是毫无人性可言。

    眼见嫁妆没戏,竟把主意打到了崔家家产上头。

    谢纲很难得地声音温和地说道:“你是崔家独女,你父母去了以后,崔家所有的担子都将落到你的肩上。前些日子朝廷里事务繁杂,我现在终于得空,明日便陪你一同返家,处理家事吧。”

    谢家人不知道崔家双生女之事,只以为崔氏是独女。

    这是打算去隆县搜刮点儿回来。

    崔朝雪冷然道:“有秦叔出面,隆县事宜皆已处理完毕。崔家财产多数已捐给朝廷,用于前线将士。我现在孑然一身,不需要谢将军分心照顾。”

    她眼神扫向小鸟依人般站在他旁侧的卫婕楚,“卫姑娘身子重要,还是多照顾照顾她吧。”

    “什么?”老夫人吃惊,“崔家财产也捐了?”

    崔朝雪点头:“是。”

    老夫人气得翻了翻眼珠子,“

    谢宛宛生气:“你什么都捐了,以后母亲的汤药怎么办?我的吃食和衣饰钗饰呢?”

    她之前天天要喝的燕窝,今天早上便断了顿。

    她都喝习惯了,乍然断掉,非常的不习惯。

    “之前你们不都嫌弃我么?”崔朝雪铿锵有力,“既然嫌弃我的人,要连同我的钱财一同嫌弃才行。以后府里的一应事务我都不再负责。早上,我已经差人把库房钥匙和府里的账本全送给了母亲。想必母亲也早已收到。以后,这府里要如何,一切皆由母亲做主。”

    “母亲想让谁当家做主便让谁当家做主。将军若是怕委屈了卫姑娘,痛快休了我便是。我绝不阻碍二位。至于母亲的汤药、妹妹的衣饰钗饰,还有将军的各种物什,我无能为力。”

    霸气说完,崔朝雪便转身回了秋闲居。

    刚回去,知晴便迎上前,“夫人,谢家人太不要脸了。”

    崔朝雪慢慢坐下,接过竹雪递过来的甜汤,心慢意足地喝了口,这才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夫人走后,厨娘来报,说是为您准备的各种补品被老夫人屋里的丫头来偷偷拿走了,给您准备的滋补中药则被卫姑娘身边的小荷偷拿了去。将军身边的小厮则来取走了一坛子酒。”

    “一个个穷疯了,全跑来咱们院子偷摸抢拿的。”竹雪忿忿不平,“夫人放心,秦叔已经派人守好大门,保准从现在起,他们什么也拿不走。”

    崔朝雪慢慢又喝了几口甜汤,甜浓溢满口腔,她像小狐狸似地满意地眯了眯眼,淡淡吐出两个字,“不用。”

    知晴和竹雪:“……”

    自家小姐的脑壳是怎么了?费尽心机把嫁妆捐走,为的就是不让谢家人占便宜,这怎么还允许他们偷吃偷拿了?

    崔朝雪莞尔一笑,“你们记住,他们明着来拿,绝对不给。但是偷着来拿呢,你们就权当看不见,尽管让他们拿好了。”她抿唇,“不过,得给那些东西里加点儿料才成。”

    她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

    竹雪、知晴露出惊讶的表情,良久都嘿嘿乐了:“夫人实在是高。”

    入夜,小荷鬼鬼祟祟地自秋闲居的厨房里搬出了一坛子酒和一些点心,小心拿着,回了谢纲的院子。

    轻轻推开门,她献宝似地捧到卫婕楚跟前。

    “卫姑娘,我刚去秋闲居拿的。这些点心是夫人要吃的,这是上好的陈年老酒,听闻是崔家特有的,当初搬进府里,为的就是给将军喝。原本放了几坛子在将军屋里,昨儿个全被安公公给搬走了。”

    卫婕楚怀着孕,正是贪食的时候,抓起一块点心就往嘴里送。

    点心又甜又酥,很合她的口味。

    不知不觉,她吃下了四五块。

    肠胃得到满足,她这才回过神,“不说这些酒是嫁妆单子里的吗,怎么还留下了几坛?”

    “听秋闲居的丫头们说,嫁妆单子上是有酒不假,但酒这东西是要入口的,属于吃食类。安公公说了,吃食类不搬。”

    “既然不搬,那为何要从将军屋里搬走?说来说去,还是这个崔氏恶毒,为了不让谢家人过得舒心,她竟能想出捐献嫁妆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法子。”她转而问道,“清霞居的东西买回来了吗?”

    清霞居现在是个空壳子,得采买一大堆东西才能将其填满。

    小荷垂下脑袋,“许是将军没空,今日清霞居并无新的物什。”

    卫婕楚眼神黯淡。

    “难不成谢府真是个空壳子,一切全靠崔氏的嫁妆?”

    她总以为谢纲是四品将军,还是侯府世子,家底肯定丰厚,可进来后才发现,徒有名声罢了。

    小荷哪知道谢府倒底是个什么情况,只能垂着头不应声。

    行差踏错再招顿打,那就不划算了。

    一碟子点心吃完,卫婕楚意犹未尽,她舔了舔唇边的屑子,问:“没了?”

    失去崔氏的支持,谢府的厨子做出来的饭食实在是令她没胃口。

    她这一天都食不下咽的。

    好容易遇着合胃口的点心,却吃得不够尽兴。

    小荷表情窘迫,“奴婢去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碟子点心。”

    这偷东西,不可能想偷啥偷啥,得人家有啥才能偷啥。

    莫名地,卫婕楚湿了眼眶。

    她抽咽了下。

    “小荷,我这过得倒底是什么日子?我肚子里还怀着侯府的血脉,却连个正经住的地方都没有,吃口东西还得偷摸着。”

    越想越可怜,卫婕楚哭得愈发伤心。

    哭累了,人便扑到榻上睡着了。

    谢纲是后半夜回来的。

    其实在外头也没什么事情,可就是不想回来。

    一进府,不是母亲的咒骂就是妹妹的埋怨,更令他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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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是卫婕楚哭哭啼啼的样子。

    府里没什么钱,还有两日才发俸禄。

    一切事宜都等着发俸禄之后才能办。

    这日子过得属实烦燥。

    桌上有一坛子酒,他揭开盖子,仰脖。

    咕咚咕咚。

    一会儿便喝光了。

    酒意上头,他醉醺醺地上了榻。

    卫婕楚睡得本来就不踏实,谢纲刚一躺下她便醒了。

    空了一天的心,一下子便找到了依靠。

    她小心翼翼偎靠过去,委委屈屈地抽咽。

    “谢郎,你答应楚儿的事情,办好了吗?”

    谢纲轻轻握住柔软无骨的手,“先委屈你几日,我答应你的事情,会一一办到。”

    “真的?”

    “真的。”

    谢纲为银钱烦忧,不愿谈这些事情,“楚儿,累了一天,快睡吧。”

    卫婕楚,“楚儿不困。楚儿一想到崔氏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更睡不着。”

    一听崔氏,谢纲愈加烦燥,“别提她。”

    “对,不提她这个贱人。”卫婕楚磨牙,“这个贱人可恨、可耻,应该被千刀万剐。”

    说不提,她还是提了。

    念念叨叨的都是对崔氏的滔天恨意。

    她本来应该过舒心幸福的日子,因了崔氏,她现在连可口的饭食都吃不上。

    谢纲默默听着。

    猛地,他坐了起来。

    披衣下榻。

    卫婕楚愣愣地歪在榻上,盯着他的背影惊问:“谢郎,你这是?”

    半宿半夜,不声不响。

    跟闹了鬼似的。

    谢纲闷声道:“杀了她。”

    卫婕楚汗毛倒竖,哑了音。

    秋闲居。

    睡梦中,崔朝雪蓦然感觉到了一丝冷意。

    很突然地睁开了眼睛。

    一道黑沉的影子伫立在自己床榻前。

    她心里一惊,猛地坐了起来。

    借着柔和的月光,她瞧清楚了,眼前站立的不是旁人,正是那个她恨之入骨的谢纲。

    她微仰头,漠然看向他:“有何事?”

    谢纲满眼猩红,杀气凌然。

    “崔氏,你该死!”

    谢纲五指揸开,直向崔朝雪的颈子。

    崔朝雪心下骇然。

    他这是打算掐死她?

    可他的五指还未靠近,一股强大的力道袭来,他身子踉跄着后退几步。

    几道黑色的人影如从天降,站成一排。

    将崔朝雪密密实实护了起来。

    谢纲震惊:“你,你们,你们是谁?”

    崔朝雪分开身前的两人,淡淡看向谢纲:“夫君,这四位分别是阿姹、阿紫、阿嫣、阿红,是太子殿下派来保护我的。”

    “——怎么可能?”谢纲不相信,“你是什么身份,太子殿下岂会派人保护你?”

    “我是四品诰命夫人啊,”崔朝雪像看笑话一样看着目瞪口呆的谢纲,再次强调,“我可是给朝廷捐出钱款的人,怎么就不值得殿下派人保护了?”

    “反倒是你,”崔朝雪眼神冰冷,“你堂堂四品将军,方才是打算将自己已怀有身孕的结发妻子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