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两声心跳
    “噼里—啪啦——”

    灶台上的火窜起两寸高的焰火,火光乍然照亮温以的脸。她如梦初醒般低头看去,锅中金黄的蛋液已经变得焦黑。

    “呼——”

    指尖后知后觉地传来灼热的抽痛,她将手指放到冰凉的井水中泡了片刻,手忙脚乱中,才终于吹着气熄灭了灶上的火。

    好在一旁金黄的米饭还冒着热气,蛋花的香味伴着葱香丝丝缕缕缠绕在灶边。

    虽然荷包蛋出了意外,这碗蛋炒饭还是顺顺利利地完成了。

    温以解开裙角扎上的结,放下挽高的袖角,一双酒涡在灯下若隐若现。

    夫子的案子虽然真凶已经伏案,可她总觉得其中疑点重重。最无法解释的,便是那抹信上的檀香。

    那香味只是一瞬间的事,信件打开一刻钟之内,香味便无影无踪。可她自小看着夫子制香,绝不可能闻错。

    裴误定然也在想这一点。

    否则不会一回县衙便开始看卷宗,直到方才,书房的灯都还亮着。

    “得快点了。”

    泛红的指尖在粗布上蹭了蹭,左右没找到案碟,温以捧着炒饭朝书房方向去,远远便看见书房的灯果然还亮着。

    两手捧着白瓷大碗,她艰难地空出手敲门,眼前却好像看见昏黄的烛火映照着两个人影。

    “裴大人,你睡下了吗?”

    门内只有清浅的风声,温以疑心自己花了眼,定神看去,又只看见桌案边唯有一个模糊的身影而已。

    “裴大人?”

    门内久久不应答,她担心贼人潜入县衙,又担心裴误累得伏在案上睡着了,便又加大声音询问。

    正要再空出手敲门,门却吱呀一声从里推开了。

    “温姑娘?”

    裴误眉目间倦意难掩,细看之下郎君如玉的脸上还泛着薄红。

    “夜深露重,温姑娘怎么来书房了?”

    他的话刚落,便随着温以的视线看到了她手中那碗冒着热气的炒饭。

    颗颗金黄的米饭参杂着绿意葱段,切成花瓣大小的红椒点缀在米饭中间,蛋花的香气不停地往鼻尖钻。

    裴误伸手接过尚还有些烫的大碗,看着米饭中的红椒发愣。

    他手侧的墨迹还未干,温以看他对着红椒发愣,想起他是从京城而来,还以为他不吃辣,指了指红椒解释道:

    “不会很辣的,这种红椒与南边的不同,只是调味增色而已。”

    “无事,我一向喜辣。”

    裴误倒不是不吃辣,相反,在京城时那一圈子贵公子唯有他最能吃辣。

    他母亲是蜀地人,幼时为了能和母亲同桌吃饭,他偷偷忍着菜里的辣味,忍久了,也就习惯了。

    以至于后来不再愿意刻意讨好母亲的时候,喜辣的口味却成了难改的习惯。

    夜风的确寒凉,他侧身让温以进屋。

    也许是晚饭只匆匆塞了几口,此刻米饭的香味不断往鼻尖钻,裴误忽然感到腹中一阵饥饿。

    进屋的时候,温以下意识朝门侧看了一眼。

    门侧空荡荡的,原本摆在那里的画筒已经不见了。可那日在书房门口的记忆却涌入她脑中。

    今夜也许应该放下炒饭就离开的。

    “温姑娘?”

    裴误站在桌侧,回头看她。

    书房里没有别的桌案,炒饭被他安顿在公文笔墨之间,就连一旁的悬挂着的笔杆上都似乎沾上了烟火气。

    他站在窗下笑了,脸上的薄红分不清是还未完全消散,还是暗黄的烛火至然。

    “看来在温姑娘心中我的饭量还挺不错的。”

    “这些我一人也吃不完,不如去厨下再拿几个碗,一起吃吧。”

    温以原本转向的脚尖又顿住,他脸上的薄红没由来地弄得她心中一阵烦躁。

    她三两步走到窗前,推开了半掩的窗,直到回头看见他诧异的眼神,才解释道:

    “屋里有些闷。”

    裴误轻咳一声,见她顿在窗前,才意识到屋内只有一把椅子。

    “裴大人你快吃,我就不吃了。若是无事,我就先回房了。”

    她从裴误身侧经过的时候,一阵熟悉的温软香味掠过,裴误回过神来的时候,动作已经先神思一步挽留了她。

    温以低头,他握住她手腕的力气很轻,可却死死环住,无法挣脱。

    “裴大人还有事?”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裴误抬头紧紧盯着她那双灵动的杏眸。

    “你能不能再抱我一次?”

    被他圈住的手腕忽然变得僵硬。温以没想到他会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慌乱中对上他的眼,里面找不出丝毫玩笑的意味。

    “不能吗?”

    没得到回答,他竟学虎子歪头,语气中透出丝丝委屈。

    “就像白日那般抱一下就好。”

    温以彻底愣在了原地。桌边未曾得到回答的人却拽着她的手腕走近。

    “那便当你还我白日那一抱吧。”

    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温以的身量不高,额心贴在他的胸膛上,隔着衣衫听到他强劲的心跳一声声跳在耳边。

    和白日在李家的那一抱不同,温以被他圈在怀中,他试探地将下颌靠在她发间,仿佛试验般默数着心跳声。

    耳边的心跳声如雷,裴误轻轻松开了揽着她的手,她却还是僵直着不敢动。

    终于恢复了身体的主动权,温以从裴误怀中退出的时候虽然心跳未平,心里却是羞愤多过于心动。

    他凭什么说抱就抱?

    明河镇女侠温以,还从来没有这么丢脸的时候。

    她打定自己落了下风,也不管狼狈与否的事,扭头就要逃跑。衣角扇起一阵风,带落了桌案上几张薄纸。

    模糊的字迹她只是轻轻一扫,未曾放在心上。接着裴误身影一闪,精准地堵住了她的去路。

    “温姑娘,我心悦你。”

    衣袖被他修长的指节拉住,挣脱的瞬间,她的指尖划过他手心。

    下一瞬就被他捉住指尖,小心地握入掌心。

    “我心悦你,想要娶你为妻。”

    ——

    辰时,县衙门口便已是摩肩擦踵的盛况。

    明河县虽不富裕,却民风淳朴。十几年来都未曾出过这般恶劣的案件,还未开审,县衙前便已经守满了等着看县太爷审问犯人的乡亲。

    兴许是知道证据确凿,就连在李家一直哭喊撒泼的杨氏,今日都显得格外安静。李老二更不用说,几乎是问什么答什么。

    不一会儿,那日的情形便被问了个清。

    临近年关,李大娘身子愈发不好,杨氏便差人托消息给王夫子,嘱咐她定要回李家过年。

    王夫子是个念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旧情的人,便向张员外告了假,提前回了麦香村。

    谁知道李大娘身子不好是真,杨氏想要借机从王夫子手中扣下钱来也是真。她一向心疼二儿子,这次要给二儿子订婚,更是铆足了劲要办的风光。

    讽刺的是,一朝入狱,那在饭馆做学徒的二儿子,竟一次也未来过。

    眼见年关要来,杨氏扣不到钱财,便越发着急。想着先朝各方亲戚处借些,平日常常不在家中。正因此,李老二也就恶从胆边生,趁着夜摸到了王夫子屋中。

    “李老二,你说你从前便有这个心思,只是一直不敢行动。”

    “为何这时候便忽然有了胆子呢?”

    堂中回响着惊堂木重重的响声,裴误一身官服,虽年纪不足,威压却丝毫不差那些年已半百的县官。

    “我想着……大嫂若是,应该也会乖乖地给钱了。到时钱一到手,家里的婆娘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的话瞬间惹起堂外的轩然大波。

    有那与王夫子相熟的菜摊小贩拿了烂叶子来,隔着老远也忍不住朝里头丢。

    “肃静!”

    裴误蹙眉,堂外喧闹的声音反而让他的思绪渐渐清晰,可他的下一句话却是——

    “此案案情已明,就此结案。”

    他的目光扫过堂外前排的百姓,始终没有从人群中找到那抹鲜亮灵动的身影。

    温以今日没来。

    两侧衙役“威武——”的喊声中,裴误起身离开堂前。周肆一把抱起桌案上的卷宗,跟了上去。

    “裴兄,裴兄你等等我!”

    行至回廊转角处,周肆一个急刹,与裴误并肩笑着道:

    “我就知道裴兄出马,几个李老二也瞒不了你多久。”

    “的确瞒不了。”

    裴误敛眸,鸦黑色的睫下情绪不明。

    “不过,裴兄你昨日的态度,分明是对李元有怀疑,怎么今日结案的如此利落。”

    “不再查一查吗?”

    周肆了解裴误,他对真相比任何人都要执着。

    当年三公主弑夫的案子,大理寺所有人都要压下来,唯有还是一介默默小官的他,竟敢孤身跪在御书房门口恳求圣上彻查。

    若不是他一次次积累着圣上的怒火,也不至于被贬的如此狠。

    “不是不查,是不能在官府查。”

    “我不想让她卷进来,张员外的意思也是如此。”

    裴误话里的她并未言明是谁,不过周肆岂有不懂的道理。

    他眼珠子一飘,就贱兮兮地转了话题问道:

    “裴兄,我听十一说,你有了心悦的女子。”

    “我看你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既然有了心悦的女子,就该勇敢去追求人家呀!这般拖拖拉拉的我都瞧不起你,何况……”

    周肆的语气忽然吞吞吐吐起来,顶着裴误冰棱般的目光,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何况你一日不成亲,苏姐姐就不会死心的。”

    “你怎知我没有表明心意?”

    “我昨夜便向她表白心意了,甚至允诺了婚约。”

    裴误说着表白的话,脸色却更加难看。

    “结果呢?她答应了吗?”

    可怜周肆最大的毛病就是看不懂人颜色,此刻自然也是嘴快地问了下去。

    “温姑娘她,该不会是拒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