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宁澄岂是好骗的。
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倏然用力拽近她,“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苏尔诺狡黠地笑出声,趁他不备,屈膝往上朝他裆部而去。
电光火石间,裴宁澄明白她要干什么,瞬间闪开身子,手上自然松动开。
“你……”
他出神地盯着得逞的苏尔诺。
要是遇到危险,如果对面是男人,想办法攻击他下面。
这一招克敌制胜的防身术,未穿越前的裴寂曾经教过苏尔诺。
“裴大人,你难道不想尽快破案?靖王可是马上就到了!届时,你可能没机会破案。”苏尔诺揉捏着手腕,转身便奔向于元霜的卧房。
她大力推开门,灰尘噗嗤落下,小小摘支窗破烂透风,北风吹得简陋的室内更是冰凉刺骨,床榻上的棉被胡乱揉成一团,一方小圆桌周遭置了两个凳子,再有就只有一个橱柜和女子的梳妆台。
器具物件上皆布满灰尘,想必九月初一后,这里就被人闲置,遗忘了。
如同已经入土的于元霜。
苏尔诺不禁看向高高在上的房脊横梁,当日那白绫不知是搭在哪根横梁上面。
没有任何闪回的片段。
她脑中也空空如也,有些泄气地敲出系统,【为什么我不能亲历于元霜的最后的八秒?】
系统安静如斯,好像只缩头乌龟。
裴宁澄迈步进来时,只见她坐到了于元霜的床沿,手指小心触到那团如乱麻的锦被。
“我什么都没看到。”她冷冷抬眼瞪他。
裴宁澄倒是提起唇角笑:“没看到也未尝不是好事。”
“正常人是看不到的。”
“……你说谁不正常?”
苏尔诺愤愤起身,又去翻梳妆台,摸到满手灰尘。
拉开梳妆台的抽屉,只有孤零零的两只木头发簪和几朵廉价的珠花,没什么好看,旁边还有一个小抽屉,她顺手一拉,没拉开。
“上锁了。”
裴宁澄的声音又低又轻,在她身后。
苏尔诺又奋力拉了两下,蹲下身仔细看,不料头碰上个硬物。
她呲牙咧嘴地抬头,正好撞进同样蹲下来的人眼中。
男人忍着笑,抬手抚了抚她的脑门,轻飘飘地说:“没事,比你刚刚撞我那一下可轻多了。”
“……你这是报复?”
裴宁澄笑出声,手头上已经在忙活那把锁。
就是把简单的小铜锁,他没费多少公夫就打开,里面躺着一个账本样式的册子。
苏尔诺翻开来看,顿时瞪大眼。
“这是于元霜接客的账本。”
上面详细记录了每日来的人数以及赚的银钱,还有吴家的日常开销。
苏尔诺迅速翻到九月初一那日,只见女人歪歪斜斜的字迹。
于元霜记下了好几个名字。
两人对视一眼,遂立刻召来州府衙门的曹参军。
“带这些人来问话。”
曹参军领命而去,裴宁澄一行又带着人往其他两位死者的家中赶去。
如今还剩下同住在杏花村的两位死者明巧儿和柳雀的家中未查验过。
苏尔诺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忽地睁开眼问道:“桃源村,梅树村,杏花村还有郭家村,其实都不远。”
裴宁澄示意她说下去。
“凶手为什么选这几个村?”
“这几个女子虽然都曾是风尘女子,但并不相熟,且来自不同地方,互相之间并无渊源,也无交集,凶手到底怎么找上她们的?总不可能是随便选的人吧?”
“她们被杀时都悄无声息,挣扎痕迹不明显,且门窗都无破坏,纵然男女力量悬殊,如果是陌生人,不会那么容易得逞。”
裴宁澄眼眸深沉,道:“凶手定然是认识这些女子,而且就隐藏在这几个村子附近。”
说着,他用指头沾了茶水在小几上画了起来。
苏尔诺倾身去看,他竟然画的是地图。
“这是桃源村,这里是郭家村,杏花村,梅树村则在中间,你看……”
“这几个村子都是在兴阳山脚下不远。”
正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窗外喧嚣。
裴宁澄皱眉,叶奎打帘探头道:“主子,靖王到了州府,我们是要……”
“先问完案子。”
裴宁澄毫不迟疑,丝毫没有要先去觐见的想法。
靖王到的可真快。
苏尔诺心下惊跳,面上依然云淡风轻,“大人不去觐见,不怕靖王怪罪?”
裴宁澄的眼淡淡掠着她,“怎么,你很想去见他?”
声音也没什么情绪。
苏尔诺觉得怪异,又说不上哪里怪。
“我一个小小的评事,要见靖王干什么?”她垂头自嘲道。
裴宁澄瞟了她几眼,抿了口冷茶。
杏花村里死了三名女子,人人自危,各家各户在大白天都闭着门,马车刚刚驶进村口,村子里倒是传开了。
沿街出来不少看热闹的人。
先去的是明巧儿的家中。
一进的小院子打理地干净整洁,应门的正是明巧儿的夫君董复。
男子身量很高,五官凶狠,左边眉毛上有道深刻入骨的刀疤,他见到官差也不行礼反而挡住门,硬着声音问:“你们来我家做甚?”
非常不耐烦。
裴宁澄也不废话,只往自己身后看了眼。
叶奎得了这眼神,带着人直接撞开董复,院门大开。
院中却站着一妙龄女子,女子看着至多不过二十,这等寒冬天气却只着了薄薄的罗衫间裙。
她瑟缩着身体惊地瞪大双眼,颇为无助。
苏尔诺皱眉,“你是谁?”
女子不言语,只是慌忙看向董复。
裴宁澄手一挥,这两人都被带到屋内。
董复被驾着动弹不得,怒目圆瞪,挣扎着说:“你们为什么抓我?”
叶奎一脚把人踹到地上,“好好回话。”
“她是谁?”裴宁澄指着妙龄女子。
女子惊慌地抬头,董复倒是坦然,瞪眼说:“她是我才过门的小娘子。”
众人都是一愣,明巧儿这才死了月余,他就另娶新妇。
苏尔诺冷嗤:“难怪你家娘子被人害死,你能当成自缢,丝毫不想追查。”
“她本来就是自缢,你们官府起了棺材不也是没查出什么来?”董复不服。
“你怎知没查出来?”裴宁澄冷冽眼风扫过去,董复嘴唇蠕动最终哑口无言。
审董复没花多长时间,那日明巧儿身亡,董复据说跟着漕帮跑船去了,家中独留她一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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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周遭的人家,都说没见过什么陌生人。
巧的是,明巧儿的尸身居然是被邻居柳雀发现的,在六个女死者中,只有这两人是相熟的,白凤和这两位虽然是同村而住,据说只是点头之交,明巧儿和柳雀却是好姐妹,常结伴而行。
据董复所言,再加上官府记录文书,明巧儿的死亡时间为十月初一午时左右。
柳雀已经不在,明巧儿死时的状况无从得知,董复更是言明自己归家未发现任何不对之处,家中门窗完好,也无丢失财物。
“你娘子身上可有任何物件不见了?比如衣服,首饰?”苏尔诺最后问道。
毕竟董复在三天后赶回来给明巧儿下了葬。
董复思忖半响才怪异地扯了下唇:“不知道是不是丢了,也可能是没穿,反正我没在她身上见着。”
“什么?”
“肚兜。”
……
柳雀家就在几步之远,算是殷实和睦人家,夫君赵文是做小生意的,家中有婆母还有个才及笄的姑娘,据家里人说,柳雀因瞧见了明巧儿的尸身,受了惊吓,一病不起,每天神神叨叨地。
“她总说有人在追她,要杀了她。”
“还说……说隔壁巧儿姐姐是被恶鬼拖走的。”
赵家那个小姑娘显然还被吓得不轻,苏尔诺再三询问才问出这么两句,其他人都噤若寒蝉,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还说为了给明巧儿压惊,他们专程上了兴阳寺求了一道辟邪符。
但是十月十五那日一大清早,柳雀就被发现吊死在家中的柴房,家里人也不疑有他,都说她是被明巧儿带走了。
苏尔诺皱眉,柳雀是唯一一个见到上个死者的人,独独她被吊死在柴房。
赵家的柴房在后院西边和猪圈靠在一起,和主院不在一列,晚间也没有灯火照明,因为猪圈有臭味发散,除了赵母喂猪时会去,其他时间没人靠近。
一靠近柴房,猪圈的臭味果然就飘来,苏尔诺推开柴房门,大白天里面都黑咕隆咚,更别说是晚上了。
叶奎不消一会便弄来个火把,依稀能看见里面杂物成堆,只有巴掌大的地方能落脚。
苏尔诺才抬脚便被人拉了回来。
“待着。”裴宁澄已经侧身闪了进去。
叶奎跟着踏进去踩在一堆木头上,他看看头顶,笑道:“这房梁那么高,白绫怎么上去的?”
柴房连个凳子都没有,搭上白绫可都有难度。
【叮咚,宿主,有什么吩咐?】
神出鬼没的系统终于出现。
苏尔诺:【为什么我不能重现现场八秒了?】
【随缘哦,你多找找方法。】
【一边去。】
苏尔诺丢了没用的系统,在黑暗中闭上眼,一定有什么是她能感觉到的。
柳雀,凶手到底是怎么杀你的。
苏尔诺额头冒出豆大汗珠,双手紧拽着披风衣角。
“没什么异常,这么久了,即使凶手留下痕迹也被抹掉了。”
裴宁澄的声音越飘越远。
“吱呀”,柴房里有人进来。
苏尔诺身躯微颤,手中提着的风灯瞬间被灌进来的大风吹灭,灯火明灭的瞬间,她只瞥见那人宽大的手掌以及那张恶鬼般的脸。
”啊……”
这声惊呼被冰凉刺骨的大手掌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