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展信佳
    大梁在官道沿途设置邮驿,用于官府公文传输。但大多数邮驿并非纯粹官营,也作为民间较为迅速的信息传递工具。

    昭文二十六年七月初,灞州府沿线邮驿毫无征兆地通讯全断。

    韩逸是金陵往灞州府必经官道上一座邮驿的站长,他祖上上泥腿子出身,原来是在这一代做打家劫舍的山贼生意,后来太祖立国,招安了一批各式各样的贼,韩逸的祖父也就在那个时候带着手下的一批小弟组办了邮驿。

    收到消息的时候,韩逸刚过完他五十三岁的寿宴,还不到他膝盖高的一个孙子一个孙女给他祝寿。两人小团子声音软软,把韩逸哄得眉开眼笑。

    小吏面色凝重地站在堂下,韩逸断然道:“不可能,自从太祖立国至今近百年,发生再大的事情,我们邮驿的通迅也从来没有断过,我们养的马最适合山路,谁能断我们的消息!”

    当年从祖辈手中接过邮驿的小韩大人已经长成了老韩大人,老韩大人吃多了酒,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带翻了一张木几。

    使者伏身在地,顶着上司的盛怒:“不是马出了问题……是上游邮驿,南边的淮阳县驿遣使来报,一连十五日,他们收不到任何金陵方向来的消息。”

    “怎么可能?”韩逸说,“昨日还有金陵来的信件从我这儿过了,那信件还真奇怪,信封山没头没尾的,就画了个柳叶的样子,贴了寄去灞州府的封条。”

    使者瑟瑟发抖地伏得更低了:“大人,就是这封信处理问题。刚刚有人来拿我们的存档,说是信从我们这里丢了,现在要追责!”

    韩逸在原地僵硬地转过头,纸窗外黑影掠过,都是不速之客。

    韩府后院。

    江秋站在他的书桌前,从精巧的黄木置物格里翻出一柄南地风情很盛的解信刀。

    劭河清比他识货:“这是好东西啊。”

    刀柄灵活地在江秋手中转了个圈,精准地把信件的封口挑开。

    劭河清把信抽出来展开,封面上的鬼画符似的几笔是柳叶形状,他偏头问:“你千里迢迢跑过来就是为了拦这个?这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江秋说:“先打开看看。”

    信纸抖开,只有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父危,诸子速归。

    几笔勾勒的柳叶形状,是容周行离开灞州府之前交到江秋手上与折柳的联系方式。

    折柳是陛下面前的第一女官,她发出来的信,“父危,诸子速归”这句话根本没有两解。

    劭河清问:“她可以信吗?现如今我们身边可是虎狼环伺,走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江球不响,把信纸放在烛台上点了。

    同一时间,兵戈声起在前厅。

    韩逸在两个家丁的保护下往后撤,他喝下去的那点酒这会都被吓得从头顶蒸发出去了,他慌不择路地跑,边跑边想,自己不过是一个传信的小官,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杀手追着他砍?他近来是得罪了什么人?

    韩大人在两个家丁的掩护下逃进后院,就发现自己的后院里一样立着沉默的黑衣人。

    韩大人当时两眼一翻就要晕倒。

    江秋一把扶住韩大人,把他提起来:“韩大人,不忙着晕。”

    他偏头看向追上来的黑衣人,笑了:“全部拿下。”

    韩大人腿软,劭河清地贴心从屋子里拉了个凳子出来,让韩大人就地坐下了。江秋拍拍手说:“那么诸位,唠唠吧?”

    被天问围住的杀手队形一变,把原本被护在中间的人吐出来。

    那人道:“既然江大人已经收到信,那我们也只好跟江大人拼个你死我活了。”

    江秋冷道:“那你死。”

    对方朗声大笑:“边陲小子,口气倒是不小。你没赢我主子,赢的是折柳姑娘第一女官的手段高明。我认栽,临死前倒是有句话要问一问江大人,或者是问一问容公子。”

    江秋打了个请的手势:“他不在,你直接问我吧。”

    江秋听得出人家看不上他。这还只是一个跟在主子后面效力的,但他谈起折柳,谈起容周行,语气中带着自得的熟稔,说到江秋,就只有眉梢眼角浅淡地一瞥。

    在金陵的眼光里,只有容周行和折柳是对手,江秋还没有入局的资格,他顶多是个吉祥物被容周行摆在台面上,用来传两句话用。

    江秋笑得冷冰冰的。

    有朝一日……他要这些人都无话可说。

    对方挑衅道:“容公子把折柳姑娘埋得深,把所有人都骗过去了,谁也没想到折柳谁都不站就站他容周行的台子。但除了折柳,想必容周行也没有别的后招了吧。折柳在金陵已经被围剿了,三殿下还准备怎么进京呢?”

    江秋问:“折柳被围剿了?那容周行在哪里。”

    他像是家常叙话一样。

    “容周行?”

    对方无不恶意地笑了一下:“消失了,一代天骄,现在也不知道躲在哪个见不得人的地方。”

    “哦,”江秋不咸不淡道,“那杀了吧。”

    天问手中兵刃闻声出鞘。

    对方挣动了一下,他的骨头被天问以特殊手法按在手中,一动随之而来就是剧痛,因此只好像钢板一样僵硬地站着:“你……没有别的想问我的了?”

    江秋:“诸位是死士吧,总不能是突然善心大发,临死前专门给我传递消息吧?行了,也是为你们的主子鞠躬尽瘁过了,就到这吧。”

    天问的刀刃落下,血溅出来,江秋敛起袍摆向后退了两步。旁边的劭河清扇子一抖,掩住小半张脸,他还闻不太习惯血腥味。

    韩大人刚刚缓过来的神眼看又要厥回去了。

    劭河清连忙挡在韩大人面前,对天问道:“好了,你们杀人出去杀,韩大人受不了这个。”

    会看眼色的韩府丫鬟递了汗巾过来,劭河清给韩大人擦了冷汗:“你别太苛责韩大人,他一个邮驿长,哪里干得过那些拿杀人当营生的啊。”

    “谁跟你说我要苛责他了?”

    江秋说:“韩大人做事认真,只是太认真了,一存档让从金陵追过来的人把折柳混在里面的信查出来了。”

    虽然现在他们不知道金陵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毋庸置疑,从一开始折柳就料到了尚衣令树大招风,不能送这封救命信。

    所以才让邮驿送。

    邮驿做事大多稀松,官信民信混在一起,寻常也没人会截。折柳因此讨巧,计划浑水摸鱼地把东西送到灞州——谁知道这儿还真有一环邮驿的老大人几十年如一日地鞠躬尽瘁,一下子就把这封信抓出来了。

    劭河清坐到江秋对面:“这批人的手法确实不高明,信都已经到了灞州境内,他们一共十个人,就算个个武艺非凡,每天邮驿间传输的信件何其之多,不是恰好撞上韩大人这个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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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信件都存档的榆木,能拦下来的可能性有多大?”

    “所以怎么说这波人蠢呢,”江秋说,“要换成我来做这件事,我就派人佯装暗中护送折柳送出来的信,再卖几个马脚让灞州府查我的底细,把自己金陵的背景往灞州府一卖,你看还有没有人敢信折柳?”

    对于金陵来人的水平忽高忽低,都不像是一波人。

    他们在时疫出的那一招就很高明,暗地里搅浑水,抓着灞州出事必然有人得担责,挑拨劭河清和季怀仁。

    而这一次,明明可以接着先前挑拨离间的手段来,却又选了追杀这种粗暴手段。在灞州府的地界杀人,天问又不是死了。

    劭河清顿了一下:“那倘若,这一趟他们按你的主意做,这信里的内容你还敢不敢信?”

    江秋:“敢信。”

    劭河清很少听到说这样笃定的话,挑眉道:“为什么?”

    江秋在心里说,因为我盲目崇拜容周行啊。

    是个人都会觉得,江秋和季怀仁是容周行的学生,真正和折柳有交情的容周行远在金陵,灞州府和折柳的合作未必是铁板一块。

    但灞州府在江秋手里,和折柳的合作就一定是铁板一块。

    容周行算计人心太高明,半年前能算半年后。

    江秋又是服气,又是想冷笑出声。

    劭河清还在那边琢磨:“我想着,折柳姑娘在金陵的日子大概也没有我们这些局外人看着好过。这一朝她是御前直属,下一朝又当如何呢?她和容公子合作,也是为女官挣一条出路,是自保。”

    江秋对容周行的气想也不想往劭河清身上撒:“看来跟劭大人比我终究是个粗人,书读得少了,还得回去用功。”

    劭河清不明白他的阴阳怪气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好在这时的韩大人呛咳两声,幽幽醒过来了。

    劭河清一秒切回风度翩翩的笑:“韩大人,今天是我们办事不当,让你平白受惊了,我先给你赔个不是。”

    韩大人说:“……你是?”

    “晚辈姓劭,劭河清。”

    韩大人差点被太守大人的尊讳吓得弹起来。

    劭河清说:“我们不会久留,只有一件事要叮嘱韩大人,韩家的邮驿工作认真每天都会统计当日来往的信件,但近来从未过金陵的来信。”

    韩大人还没缓过神:“可是……”

    劭河清加重了声音:“韩大人。”

    韩逸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心里——这里面有他不应该涉的深水。

    韩逸那点并不敏锐的嗅觉就到此为止了。他看到两个人像是要走,连忙站起来拦道:“两位大人……那,那灞州通迅断绝的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是不是上游又邮驿塞住了,两位大人能不能派人去查探一下”

    劭河清半是无奈:“哎。”

    江秋:“……”

    他沉默了一下:“你该干什么干什么,收不到金陵的信就按章程呈报灞州府,断邮又不是你的邮驿出了问题,怪罪不到你头上去。”

    劭河清:“哎……也就是这个意思。”

    楼间月的消息传过来,太守府集议堂第一时间出了一条决断:北燕使团入境是个契机,金陵要动手,他们也不能迟。

    金陵为什么想让北燕动手?

    因为北境十万大军一旦被北燕牵制,季怀仁再想调兵入京,背的就是天大的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