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渊也不知自己怎么就绕过屏风,走过去了,柔昏的光线下,他瞥了眼叶憬手里的汤药,面色复杂。
叶憬挑眉,“舍不得?”
“没有。”迟渊垂下眼帘,让人瞧不出喜怒,“我只是想用更稳妥的法子,毕竟这所谓的速成之法,究竟有几成把握,没人知道。”
“姜国皇帝有这么多公主,死了一个,还有第二个。”
叶憬今日的确失控,但他不后悔,反正来日他都会率军踏平整个姜国皇宫,将里面的人全都杀个干净,以告慰父皇母后和北辰千千万万的亡魂。
无论芙蕖有没有落在他们手里,都难逃一死。
迟渊没有思考太久,便接过了那碗汤药,这是宋钰调配出来的新汤药,除了大补元气之外,还有奇毒加速药引的成熟,这种杀鸡取卵的法子无须三个月,就能取血给叶蓉解毒了。
对叶憬,对他,对叶蓉,甚至是对宋钰来说,都是最快最省事的法子,代价只是芙蕖一条贱命。
叶憬享受着复仇的愉悦,他不必费心哄一个傻子,叶蓉更不用再受寒毒折磨,就连宋钰,也省去之后给芙蕖医治的麻烦。
就这么死了,一了百了。
也好,成与不成,无非是死一个芙蕖。
要怪,就怪她命不好,投错了胎。
……
宋钰妙手回春,芙蕖翌日一早便幽幽转醒了,迟渊端着重新热过一遍的汤药,若无其事送到芙蕖唇边。
芙蕖想抬手接过,却发现自己两只手被裹成了粽子,无法动弹。
“我来。”迟渊今日对芙蕖态度软和了些,不是前两日强作的耐心,他舀了一勺,送到芙蕖唇边。
芙蕖听话,乖乖尝了一口,奇苦无比的药汁顺着喉咙滑下,恶心到她险些吐出来,但一对上迟渊深沉幽邃又隐隐充满了期待的桃花眼,芙蕖便坚持着咽了下去。
没有人对她好,所以她格外珍惜别人给予的一点点温暖,不敢辜负。
迟渊很满意她的顺从乖巧,又舀了一勺,吹了吹,“良药苦口,一定要忍着,喝下去身子才会大好。”
他太贴心,贴心到芙蕖有些心酸,迟渊与她素昧平生,却能如此善待她,为什么哥哥……
想到哥哥,芙蕖裹成粽子的小手在身前摸了摸,脸色陡变,“我、我的东西呢?”她忽然疯了一样爬起来,顾不得手上的伤,四处翻找。
迟渊只想她快些把汤药喝完,“怎么了?在找什么?”
“荷包……芙蕖的荷包……”
芙蕖在床上一阵翻腾摸找,因为找不到,急红了眼,像只慌不择路的小兔子,“芙蕖的荷包,很重要,很重要的……”
迟渊只好把玉珠叫来,玉珠略一思忖,想起来了,“昨儿个给姑娘更衣时,奴婢确实有见到一只黛紫色荷包,已经妥善收起了,姑娘莫急,奴婢这就去取。”
玉珠说罢快步转到外间,迟渊的大掌轻拍芙蕖的脊背安抚她,“好了好了,没事的,东西都还在。”他知道芙蕖很瘦小,可当他抚上她单薄的脊背时,依旧被她这幅身子骇住了。
叶蓉身患寒毒,也是出了名的弱不禁风,但再如何,这些年叶憬都待她如珠似宝,舍不得她吃苦,更舍不得她受半点疼痛,再对比芙蕖……
很难想象,芙蕖居然是一国公主。
等迟渊意识到自己在胡思乱想些别的,立刻打住,又忙给芙蕖喂了几口汤药。
真是魔怔了,他有什么资格可怜芙蕖。
再如何可怜,那也是她父亲姜符造成的,而姜符背叛了北辰,他们如今只是有仇报仇,报复在他女儿身上罢了。
汤药喂完,玉珠已经拿着荷包回来了,芙蕖见到了心爱的荷包,被汤药苦成一团的小脸终于舒展开来。
因为芙蕖尽喜欢藏些破烂,迟渊并未在意那只荷包,正准备起身离开时,就见芙蕖靠在床头,用牙齿私自拆了右手缠绕的纱布,颤着伤痛的手,从荷包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纸团。
迟渊刚要阻止她,见到她取出的东西后,又停住了。
莫非……是姜国密信?
迟渊默默收回迈出去的脚,重新坐了回去。
芙蕖用掌心干净的部分,小心翼翼揉开那张泛黄的纸团,看着上面的内容,苦涩的嘴角咧出一抹幸福甜蜜的笑。
迟渊更好奇了,忍不住探过头去,看清上面的内容后,迟渊一愣,随即皱眉,再然后,发出一声轻笑,带了点嘲弄的意味。
芙蕖是听不出来,献宝似的将那纸团展开送到迟渊面前。
纸团因为时常展开又叠起,有好几处磨损,加上岁月侵蚀,泛着不均匀的黄白,但迟渊还是看清了上面的内容,就是稚儿提笔随意涂抹,透过成团的墨迹,依稀可辨上面画的的是两个小像,一男一女。
不等迟渊说话,芙蕖已经兴奋地指着其中一个,“这是哥哥,是芙蕖的哥哥!”
“……”
迟渊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芙蕖还在兴致勃勃地拉着他比划,“以前、以前哥哥他……很爱笑的,就像……就像这上面的哥哥……”
她回忆起了兄妹俩为数不多的幸福画面,企图与迟渊讲清楚她们之间的感情,只是她脸上的笑容仅仅出现了片刻,又转为一种难以言说的失落。
“迟渊哥哥……你说,哥哥他是不是,讨厌芙蕖了?是不是怪芙蕖这、这么晚才……找到他?”
迟渊隐隐有些头疼,“你是说,你找到你哥哥了?”
芙蕖将纸团捂在胸前,认真地点点头,“嗯,芙蕖找到了,多亏了有、有迟渊哥哥……”
她把找到哥哥的功劳算在迟渊身上,这会儿更坚信迟渊是好人,那么多人骗她说要带她找哥哥,只有迟渊做到了,他是真心帮自己的。
迟渊嘴角抽了抽,果然不能去听一个傻子胡言乱语。
叶憬怎么可能是她哥哥。
不过转念一想,让芙蕖误会也好,这样一来,待时机成熟,更能哄得芙蕖心甘情愿献出心头血。
“既然已经找到你哥哥了,往后每日你要按时吃药,养好身子。”迟渊拉过芙蕖的右手,重新缠上一圈纱布。
芙蕖看着他的动作,很快就从失落情绪里走出来,冲迟渊甜甜一笑,一双杏眸明净清澈,白软的脸颊也浮现出两抹浅浅的梨涡,显得少女明亮又乖巧,像是初春发芽的嫩柳梢儿一样清新怡人,倒也没那么傻气了。
迟渊动作一僵,喉头微动,复又低头不去看她,敛下一丝微妙的悸动。
他今日不忙,没什么事,便遵医嘱守着芙蕖,以免她又行莽撞之事,譬如包扎的纱布说拆就拆,迟渊觉得,如果自己不盯着,恐怕每日送来的苦涩汤药,芙蕖都能偷偷倒了。
为免无聊,迟渊又吩咐墨白把他近日常看的几卷书送过来。
而芙蕖只安分了半日。
晌午过后喝了药,就按捺不住私自下床,她亦步亦趋走到书案前,直勾勾看着迟渊。
迟渊提防着她,要紧公文都没带过来,也无惧芙蕖打量的目光。
只是被芙蕖盯得久了,迟渊开始有些不自在,只好抬头看她,“有事?”
抬头了发现,芙蕖正目光灼灼盯着的不是自己,而是手里的书卷。
芙蕖慢慢走近,蹲在书案边上,弱弱地问他,“迟渊哥哥,我可以……看你的书吗?”
迟渊眼神古怪地睇了她一眼,“你识字?”
芙蕖老实巴交地摇了下头。
迟渊明白了,这是要他教她识字读书。
真难伺候。
迟渊搁下书,提笔蘸墨,“我教你写几个简单的字。”
芙蕖手上是皮外伤,宋钰的膏药恢复又快,如今她的手已经能动了,迟渊准备写几个难点儿的字,然后让芙蕖去练,她那么笨,必然要练很久,少说能哄住她三两日。
芙蕖连连点头,“好啊好啊。”一脸的兴致盎然。
迟渊还在想教她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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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字,芙蕖便开口提要求了,“迟渊哥哥,我、我想写哥哥的名字。”
兄妹分离时,芙蕖年纪尚幼,加上她脑袋不好,只记得哥哥的模样,却已经记不得哥哥叫什么了。
迟渊怎么可能告诉她叶憬的身份姓名,于是拐了个弯,在铺好的宣纸上写了哥哥二字,“你哥哥的名字太难了,先写这个吧。”
芙蕖对迟渊有种盲目的信任,既然迟渊如此说,她便如此学,一下午就抓着笔趴在地上写那两个字,很快地上便铺满了笔墨未干的纸张,随着地上的纸张增多,芙蕖也在地上扭来扭去,不时腾挪位置。
迟渊瞅了眼她趴在地上,撅着腚煞是认真的姿态,也乐得清静。
不过这片刻的宁静,很快就有第三人前来打破。
玉珠看了眼满地的纸张,轻手轻脚规避开,来到迟渊耳畔道,“将军,小姐回来了。”
玉珠声音很轻,芙蕖听不见。
迟渊朝玉珠点点头,表示一会儿他就过去,等玉珠先走一会儿,迟渊放下书卷,让芙蕖过来帮忙整理书案。
迟渊打算叮嘱芙蕖收拾好了就去休息,他有事要出去一趟,芙蕖却先开了口,“芙蕖什么时候……可以去见哥哥?”
这两日她乖巧听话,是想着哥哥还在气头上,她要乖一些,等哥哥气消了,就会来看她。
可是没有。
芙蕖控制不住,又焦虑起来。
迟渊随口敷衍她,“你只要听话,你哥哥就会来看你的。”依旧抬手拍了拍芙蕖的脑袋,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芙蕖眼睛一瞬就亮了,“芙蕖会乖乖听话的,你记得让哥哥来看芙蕖……”
“嗯。”迟渊皮笑肉不笑,转身走了。
芙蕖目送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后,开始独自一人整理书案,地上散落的纸张也一一拾起,归拢在一只雕花檀木匣子里,连带着她的宝贝荷包,一并放了进去。
往后几日,芙蕖都有听话,一日三餐按时吃饭,玉珠送来的汤药她也捏着鼻子喝完,没事就趴在地上反复练字,就盼着哥哥什么时候就来看望自己。
可是她等啊等,一日又一日,哥哥没来,迟渊也没来。
芙蕖开始反省自己,那日是否有不妥之处,惹得迟渊不高兴了,所以迟渊也不来陪她玩了。
直到第七日,宋钰来了,他是过来关心芙蕖身子恢复如何,诊过脉,确定芙蕖的身子能承受住药性,宋钰暗暗松了口气。
芙蕖略显局促地坐在那里,低头绞着手指,似乎在纠结。
宋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心神不宁的。”
芙蕖并不抵触宋钰,憋了这么多天,到底没憋住,慢吞吞地问,“宋、宋神医,你……你知道哥哥去哪儿了吗?”
“哥哥?”宋钰拧眉,脑海飞快想起迟渊说过的话。
他说,芙蕖这个小傻子把北辰王叶憬,当成自己寻觅多年的亲哥哥了。
“哦……”
宋钰拖长了尾音,实话实说,“你哥哥最近忙着呢,因为他妹妹回来了,桑山上下都忙着筹备他妹妹的笄礼,你迟渊哥哥也去帮忙了。”
“他、他的……妹妹?”
芙蕖好不容易恢复一丝血色的小脸再次煞白,浓密的眼睫不知何时悬满了泪珠。
宋钰没想到自己一句实话,竟让芙蕖哭了,一时手忙脚乱,“哎呀你别哭呀……你哥哥他、他又不是只有一个妹妹,他有别的妹妹也很正常……”
一向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芙蕖,这次变得异常固执,她含泪摇头,“不是的,哥哥只有芙蕖一个妹妹,哥哥只有芙蕖一个妹妹!”
原来,哥哥这么多天没来看她,是因为哥哥在陪另一个妹妹。
怎么可能。
哥哥明明只有芙蕖一个妹妹。
可他不认芙蕖,认了别人。
芙蕖摇头的幅度越来越大,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滚落,忽然就推开宋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