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015
    翌日清晨,方韫看着温冉昨夜递来的情报,本想着正事,却不由自主想起了她。她昨夜偷偷摸摸来到武英殿的偏门,用两人的暗号进了门,站在他的面前,又气又认命,丢下了三句话,然后拍拍衣袖离开了,颇有一种“不复相见”的豪气。

    “从此,你我两清,你不可再用暗牢女囚的事情威胁我。”

    “不可因此陷害太子殿下。”

    “更不能出卖我,否则,鱼死网破。”

    脑海中清楚地浮现了她说话的神情,方韫低头,看着宣纸上有些丑陋的字,忍不住笑了一下,可瞬间他竟然恍惚起来,收敛了笑容,不知想到了什么,伸手摸了摸唇角。

    愣了片刻后,方韫才回过神,折了宣纸放进熏笼,看着纸张燃烧殆尽,而其上的名字已然牢记于心。

    皇后一派推举的都察院御史叫方颖,他是江南的寒门士子,三年前考中秀才,一举成名,但寒门入仕难,而东厂提督陆执看中了他的才华,暗中为他铺路,令他这三年都在地方任职,积累了不少青天的名声,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如此,他便是陆执的人,巧的是方韫正好有此人的情报在手,可以利用来分化皇后的势力。

    此时,有小内官前来通报,“方大人,”犹豫一瞬又道:“中书舍人秦大人又来了。”

    秦晟?方韫想起这个人,是内阁同僚在酒桌上介绍认识,此后便日日登门,说是为了友人有事相求。方韫本不想见他,但他如此坚持,倒也不忍再拒绝,唤了人进来。

    来人身着青袍官服,清瘦偏高,眉目清朗,进入武英殿,行揖礼,举止端若,目光谦逊。

    “下官拜见方大人。”

    “秦大人请起。”方韫从书桌后起身,坐到下方的扶手椅,并示意秦晟落座。

    两人坐下后对视,眉目皆是清正明朗,倒让方韫意外了一下,先命人奉了茶,开口道:“秦大人多次求见,不知是为了何事?”

    “方大人,多有叨扰,实是下官之错,可下官已是走投无路。”秦晟抱拳道:“请您先过目。”他从怀中拿出三封书信,叠得妥帖,交到方韫的手中。

    方韫打开书信,看了几眼却发现当中的字句甚是相熟,手指微微一沉,抬眸问:“这是?”

    “这是下官与友人的书信。”秦晟的神色落寞,“多次求见方大人,皆因下官有一位友人,他被流放边塞三年,夫人病重,婴孩体弱,那里终年不宁,哀笳泣血,实在难以生存啊!”

    “所以下官才斗胆恳求方大人,为下官的友人搏一条生路。”

    屋中短暂的沉默,方韫读完了三封书信,而书信里熟悉而惊心的字和内容,却是令他呼吸停滞,内心震动。他艰难地缓住神色,抬头,自若道:“你的友人,叫什么?”

    “他叫,梅子翔。”

    话音落地,方韫的手指微微颤抖,他要忍住握拳的冲动,减少眨眼的次数,暗暗咬住唇肉,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他缓缓看向秦晟,丹凤眼轻扬,面色冷而不厉,只问:“你可知,他是什么人?”

    “知道。”秦晟回得坚定:“废太子明正的舅舅,没落的梅家族人。”

    方韫冷冷地直视着他:“既然知道,你还敢为他求情?”

    何人不知那轰动朝野的废太子案?那位虞贵妃是出自四大家族之一的梅姓,她是圣人的最爱,除却没有给她皇后的尊位,拥有所有偏宠,就连她生下的大皇子,也在其三岁之时便册封明正太子。

    当今的懿德皇后出自武将之家,因助圣人登上帝位,而入主中宫,可肚子不争气,儿子比虞贵妃生晚了,错失太子之位。她辛辣狠毒,疯了般要杀虞贵妃,正好给了圣人理由,将其打入冷宫,后来一段时间,宫中流传要废后。

    可就在明正太子八岁生辰日,圣人为他举办围城狩猎,那一日发生了大案。圣人撞破虞贵妃与人私通,遭遇刺杀,太子谋权篡位被俘,梅氏一族死的死,流放的流放,瞬间陨落。懿德皇后的弟弟邵辉救驾有功,封为左丞相,从此四大家族少了梅氏,而邵氏一族渐渐成为四大家族的中心。明正太子被废,一直关在冷宫,被火烧得面容俱毁,据说已经成了疯子。

    此为,废太子案。

    这位梅子翔便是明正太子的舅舅,因废太子案牵累,流放边塞十五年。

    秦晟不惧方韫的目光,冷然一笑,字字凄凉:“我与友人相识于书社,他虽年长我十一岁,可我们却结为知己,分开的那天,我同他说,下次见面,无论多大的风,我都会去接他,可如今他遇难了,我连话别的机会都没有,我想着,如论多大的难,我都会接他回来,因为,这是我的诺言。”

    振聋发聩的话音,却让方韫陷入了沉默。

    秦晟又道,“下官知道,没有人愿意因为这个案件而激怒皇上,激怒世家,可方大人您清明严厉,匡扶公正,下官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劳烦您在皇上面前说上几句话。”

    “塞外苦寒,一年四季都是风雪交加,饥寒冻饿,那种地方疾病肆虐,他带着刚怀孕的妻子到那样的地方,一年才能回信一次,如何活得下去啊!”

    “方大人,”秦晟说得激动,猛地跪下,抱拳恳求道:“方大人,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十五年啊!方大人,我求您,能不能向皇上求情,让他回到自己的故乡,下官,恳求大人!”

    “秦大人,”方韫动容不已,伸手扶他起来,声音落得很轻,“可是很多时候,现实不会,因为你,或者我的几句话,而改变。”

    “你又知不知道,流放边塞的人,几乎不可生还。”

    秦晟:“知道。”

    “你觉得你们此生还有见面的机会吗?”

    秦晟:“总要一试。”

    “那么,你又知不知道,在皇上面前,提废太子案是禁忌,你不要命了吗?”

    秦晟:“知道,是禁忌,更是冤案!下官的区区一条命,算得了什么!”

    方韫的身形一顿,眸色再也控制不住地发颤,却见秦晟已然情绪激动,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他不着痕迹地转身,再回头,已然调整好情绪。

    “你的这句话,会致你于万劫不复之地。”

    “可……”秦晟以为方韫会拒绝自己,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带来了无尽的希望。

    “这番话,不要再同其他人说了。为了你,更是为了你的那位友人。”

    秦晟的目光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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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大人……您愿意?”

    方韫没有直面回答,只是说:“此事牵涉太多,需要诸多斡旋,我无法承诺你太多,但会尽力一试。你勿再冲动,且等我消息。”说着,将书信交还给了他。

    “多谢方大人,下官告辞。”秦晟郑重地作揖离开。

    方韫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扶着书桌的边缘坐下,背靠于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仿佛身体的力量被瞬间抽干,他闭了闭眼,却想起那三封信的内容。然而他猛地睁眼,从抽屉最底层的夹层内找出了一份情报书。

    里面提到了梅子翔被流放边塞的第一年,夫人因为难产,母子双亡。可刚才的书信却没有提到这一点,书信的字应当是梅子翔的不错,那么是情报有误,还是梅子翔不愿友人担忧而欺瞒于他呢?

    “去查边塞。”方韫唤来暗卫,暗卫领命后退下。

    一看天色,快到教太子对弈的时辰了,方韫喝了口茶,整理衣裳,神色已然恢复如常,出发去东宫。

    此刻的东宫,朱嵘正对着残留的棋盘发愣叹气:【一副破棋局非要我来解?偏偏母后逼着我跟方韫学对弈,实在是太枯燥了,一点比不上狩猎有趣!】

    端落清茶的温冉正好听见太子的心声,道:“殿下,是否碰到了难题?”顺着太子的视线,她瞧了一眼棋盘的残局,黑子被白子围攻,几无生路,但实则柳暗花明,是一招“绝处逢生”。温冉心里骇然,这棋局颇为眼熟,是她惯常的手法,故意暴露破绽,让黑子陷入绝境,最后一击反胜。

    “这黑子,是要输了吧?”

    朱嵘不耐烦道:“方韫说,黑子能以一子,破了全局。”

    “他是不是故意刁难本宫啊?”朱嵘搭着下颚的手轻轻一挥,不小心打翻了茶水,眉头一皱,就从罗汉榻上跳了下来,趿履而去,抱着自己的弓箭擦拭了起来。

    温冉一边清理,一边看向棋局,作为从小就熟练棋艺并且三年蝉联省级棋赛冠军的人来说,这样的棋局不常见,她只看了一眼就想得走神了,擦拭的动作越发缓慢,而眼神逐渐认真起来。

    “温冉?温冉?”朱嵘唤了她几声,见没有反应,抬头看去。

    此时,有宫人正要禀报,却被太子一个眼神制止。朱嵘放轻脚步,走到温冉的身侧,意外地看着她——娉婷秀雅的侧身被阳光点染,肌如白雪,青丝荡漾,纤纤抬素手,竟有画中美人的清波之姿。

    为何从前没发现她这副模样?朱嵘盯着她额前枯燥的发丝,有一种冲动,要把那碍事的头发给剪掉。

    入了东宫的方韫,正巧看到太子注视温冉的模样,再看到温冉的举动,方韫知道事情不对头,目光一凝,连忙上前抱拳行礼道:“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一声惊醒,温冉手中的黑子已落,抬头却看到了方韫,猛然反应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连忙退身,朝着太子跪下,“奴婢……”却被殿下抓着手腕给扶了起来,只听殿下说道:“无碍。”

    朱嵘颇有兴致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棋局,有些惊讶,问道:“你会下棋?”

    “奴婢……”温冉知道此刻她不该抬头,但还是快速地瞥了殿下一眼,暗道糟糕,殿下这是对她起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