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平原本以为麻霆君带他应付一口,急着赶家里的宵禁,不想车开到市中心,选了家法餐厅。
他看见几支孱弱的花探出黑色铁阑干,迎风颤抖着。麻霆君来开车门。他目光下移至麻霆君挤不进来的宽阔肩膀,皮笑肉不笑地示了好。
侍者带他们上至二楼,远远看见露天花园尚空余几桌,鲜花之中伴随桌上烛光点点。
两个男的坐情人的位置实在不妥,何况他们互为朋友。亏俞平长得实在有说服力,衬得麻霆君格外人模狗样,侍者自作主张冒了险,带他们去寻常人订不到的靠窗座位。
冷柠檬水与菜单一起上,麻霆君捧着本硬皮菜单,不比研究古文头疼;俞平手里则是轻薄许多的时令套餐广告,麻霆君看不惯他轻松,与他交换菜单,美其名曰道:“你先点你喜欢的。”
俞平往里翻了几页,谁知道尽是法文,一个汉字也没有,难怪麻霆君有这么绅士。他心里犯嘀咕,却朝麻霆君笑了笑,道:“是因为看不懂,所以先让我决定吗?”
麻霆君不想承认,道:“你看看,总是把我想得这么坏!我请你吃饭,你是客,我尊重你的意见。”
俞平笑道:“我们霆君未来可是要做银行行长的,行长说什么,我们底下的做什么。”
麻霆君被他叫了名字,更是嗅出几分俞平要追随他的意味,心里高兴得不得了,然而跨不过法文这关,便很没骨气地问道:“你以前也算个上流名士,见过的世面比我多多了。以前是怎么点单的,现在也这么来。”
俞平道:“以前是少爷做主,少爷说一我不二,哪轮得到我看菜单。麻少爷怎么不为我做主?”
麻霆君无可奈何,伸长脖子去邻桌打探虚实。邻桌是西式面孔的一家三口,正庆祝孩子生日,奶油蛋糕上正好插了四根蜡烛。
麻霆君便问道:“你什么时候生日?”
俞平随口道:“今天。”
“今天!”麻霆君拍着桌子,几乎要站起来,“你今天过生日,怎么不早和我说?”
俞平倏地一笑,道:“来的路上说了,我有事情对五爷相求——我想吃块蛋糕。”
麻霆君面色复杂,犹豫一阵,再把菜单推还回来,道:“我尊重寿星的意见,今天寿星做主。”
“我就想吃个蛋糕,其余的你说了算。”
“菜单上这么多东西,你说蛋糕在哪里?”
俞平难得一次没骗过他,只好硬着头皮识法文,林林总总有几个单词是认得出的。
他向来不点菜,看不太懂菜单,幸而价格都标得出来,见到最后一页上罗列的比前面便宜太多,胸有成竹,胡乱指了个最低的:“我要这个。”
麻霆君道:“这是什么蛋糕?”
俞平道:“便宜蛋糕。”
麻霆君接过菜单,眉头皱一刻,嫌俞平太节俭,当即换了昂贵品类中的一个,名字还是其中最长的。
俞平懒得和他讲理,他反倒洋洋自得上了,摁铃铛传来侍者,先把俞平的蛋糕指出去——至于主菜,他再请侍者悄悄往边上看:“我们要和他们一样的。”
侍者轻声道:“家庭套餐包含儿童餐,做法相对简单,十分健康,但是口味不太符合成人。当下正是初夏,先生要不要看新推出的套餐?更加适合双人用。”
麻霆君抓住救命稻草,道:“就要你说的套餐,还有奶油蛋糕。”
“奶油蛋糕?”侍者埋头记下,道,“您要几寸的,蜡烛要什么式样?”
麻霆君道:“最大尺寸的,加二十五根细长蜡烛,什么颜色的都来一些。”
侍者笔速飞快,重新确认菜单,嘴里嘀嘀咕咕的又是法文,只有他自己听得明白。好不容易等到侍者甩着燕尾服离去,麻霆君方觉的桌下有人蹭自己小腿,立刻捉俞平什么表情。
俞平果真笑眼盈盈,道:“五爷不记得我几岁了?”
麻霆君道:“我怕有几根蜡烛点不旺,或者有瑕疵,不好看。叫他们多拿一些。”
“五爷想得周到,所以我过几岁生日?”
“二十?”
“十九。”俞平更正道,“我才十八,告诉过你的。”
麻霆君眼睛睁得大,眼眸闪闪发亮,仔细把俞平瞧了一轮,道:“你年纪这么小?”
俞平道:“不小,都能当家了。我还嫌我不务正业,五爷居然说我年纪小。”
“你是几岁去的枢城?”
“我一出生就在枢城,小时候做水手,大了做情人。”
麻霆君叹道:“唉,又骗人!”
俞平学他说话:“唉,你看看,总是把我想得这么坏!”
麻霆君被他哄得高兴,心中疑惑却消除不了,再提几个问题问他;俞平倒是油嘴滑舌,说话半分真半分假,麻霆君较劲起来,他只说他记不清楚。
再聊了会,前菜上来了,绿油油一盘沙拉,淋着浅咖色酱汁。俞平叉了块,偏偏吃中的菜叶是苦的,嚼了两口立马皱起一张脸,好不容易吞了下去。麻霆君看他模样痛苦,尝了块一模一样的,表情却是无比镇定。
俞平好奇道:“这么难吃的叶子,你怎么吃得下去?”
麻霆君纠正道:“从来没有难吃的食物!你要是感到不好吃,不妨咽得快一些。”
俞平照他的方式再尝试一轮,菜叶难吃得原封不动,灌了几口柠檬水缓解,嘴里苦涩依旧;他忽然福至心灵,问道:“你平时有什么不喜欢吃的东西?”
麻霆君老实道:“没有。”
没有?俞平也对他无话可说。正菜上了四五盘,香气扑鼻。麻霆君开一天车,晚上再要负责回鹭镇,一时间狼吞虎咽。俞平见他吃得实在有食欲,被他带动的多吃了些。
待到奶油蛋糕最后端上桌,谁的胃里也没什么余地;麻霆君非要点最大寸的,生生占了整个桌面;邻座的孩子看了起攀比之心,伏进父母怀里哭叫起来。落得大部分人都不满意的结局。
俞平着手往蛋糕上插蜡烛,圆满地绕着边缘一圈,正好二十一根。
“有这么巧!”俞平划亮火柴,边点蜡烛边说,“既是五爷给我过的生日,就按五爷的岁数庆祝。”
火苗不止跳动着,像是牵手跳舞的小精灵,多点一根便多了一个新舞伴。麻霆君也不推脱,看他一根根蜡烛点过去,才笑道:“该许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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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再是小孩子;大庭广众之下,叫俞平摆许愿的姿势未免强人所难,只是稍微垂着头,盯着蛋糕中间巧克力上的祝福语,思绪钻进巧克力英文字甩尾打出的圆圈。上次吃蛋糕竟在半年前。
——半年前又竟在香岛。说是为他庆祝生日,一个客人都不能请。香岛袭英国传统,遇上圣诞节,家里的舞厅改生日宴厅,礼物小山似的堆在乘船来的冷杉树下,一张张祝福卡片翻看过去,俞平回想起他们音容笑貌,身边却是空无一人。
那夜窗外大雾不散。最后俞平翻了阳台,一路逃到街上,再被家里的佣人识破,押上轿车回去。
空旷的舞厅里俞平许不出愿望,法餐厅里他照旧落寞着,只记得曾经甩不脱孤独的日子。十八岁便是如此凄凉地开启了,坐车回家的冤屈一辈子刻骨铭心。他总抑制着不去想,要叫海难卷过一切,谁知孤独比仇恨更加难熬,尽是暗自神伤。
香岛山雾出名,随他一道出走,薄薄蒙在眼前。此番水气却浓重了些,凝神一想,发觉是他不经意湿了眼眶。
麻霆君正等他吹蜡烛。他什么愿望也没许,潦草吹灭了事;麻霆君又不解风情,傻傻摆着笑脸盼在他眼前,道:“许了什么愿望?”
世上有这般没心没肺之人!俞平看他实在明朗,再要伤心倒也不堪实际,随他一起笑着:“愿望之所以是愿望,正是要藏在心里的,怎么能告诉你?”
“要是你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够帮你实现。”麻霆君笑道,“过生日当然讲究仪式,可惜你告诉我实在临时,我什么都没有准备。不如今晚在枢城留宿,明早一起去挑礼物。”
麻霆君说得实在坦荡,俞平笑而不语,挖了块奶油吃,心里推敲他的用意。
麻霆君又道:“你要是担心詹老板说你,有我做担保,不会怪在你头上。不要说是两天的薪水,就是两个月,两年,我也替你抵给他们。”
“有五爷陪我过生日,就是最好的礼物了,我不多求什么。”
俞平多嘴道,“以往也没有朋友陪我过生日……唉呀,谁叫我只是个下人!”
他再朝麻霆君眨眨眼睛,一切言语中的篓子便被补上了。麻霆君心思不太复杂,张罗着切蛋糕。俞平分到一块规整的,歪斜的一块则在麻霆君碗里。
麻霆君忽然开口道:“新的一岁了,要不要换一种生活?”
俞平愣着。麻霆君看他当真不作表态,兀自慌了,又道:“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不论是生日还是什么节日,我都愿意陪你一起过。”
俞平才肯笑道:“我以为五爷也想叫我陪到床上去,果真是我多心了。”
麻霆君讪讪笑了下,原本没往这方面想,被他一说还真动了几分心思;俞平却是美好与遥远并行的,尤其是眼眸澄澈透明,衬他的邪念实在见不得光,只好埋头吃起蛋糕。
蜡烛熄灭的白烟在餐厅弥散开来,祝福萦绕他们不到片刻,立刻被嘈杂声打断。
楼下起骚乱,以至二楼的人流纷纷吸引至楼梯,胆大的往楼下跑,胆小的扶在栏杆旁看热闹,剩下麻霆君和俞平不明所以,光顾着挂念奶油蛋糕。
“发生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