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华醒了。
柔软的锦被中,昏睡多日的女子终于睁开眼睛,秋水般的眸子茫然四顾。
不及反应,守在一旁的小桃便喜极而泣,拉着她的手哽咽道:“小姐您终于醒了!这都多少日了,可把我们吓坏了……”
熟悉的丞相府。
也就是说,之前发生的种种怪事,都只是荒诞不经的噩梦而已。
柳月华放下心来,正要起身,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说话。
与此同时,女子歪着头凝望小桃,目光中带着疏离与疑惑,警惕地问道:“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小桃睁大了眼睛,不明白小姐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急忙将铜镜拿来,关切地说:“您是月华小姐啊!京城第一美人柳月华!”
镜子中映照出一张略带病容的脸,非但没有黯淡失色,反而更添几分楚楚动人。
看着镜中女子的眼睛,柳月华如坠冰窟,万分惊骇。
这次,她终于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只因那女子也说出了同样的质问。
“你是谁?”
铜镜被打落到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紧接着房门打开,丫鬟们七手八脚地将刚苏醒的女子拥出房间,说什么都要找大夫好好瞧瞧,以为大小姐得了癔症。
柳月华仍在床上,她用力呼喊、想要叫住匆匆而过的每个人,却发现徒劳无功。
没有人理会她。宛如一缕飘荡的孤魂,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渐行渐远。
就在房门彻底关上的瞬间,透过狭窄的门缝,柳月华瞥见了院子中缓缓走过的少年身影,不由得再次伸出手,绝望地挽留。
“阿斐!”
冰凉的水滴在脸上,顺着眼角留下,浸湿粗糙的枕头。
柳月华再次惊醒,猛地坐起来,却因为一条腿尚还泛痛,整个人直接从床上翻到满是泥土的地面。
她的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伴随惊惧席卷而来的,正是梦中那令人窒息的绝望,如附骨之疽,疼痛难忍。
直到远方的鸡鸣此起彼伏,牛车陆续经过,笑声、吆喝声或远或近地传入耳中——
柳月华才终于确定,自己尚还活着,真真切切地活在顾家村。
这是她一林春兰身份来到这里的第十天。
十天里,柳月华没再向任何人提起自己的真实身份。一则那些事情太过荒诞不经、离奇古怪,说再多也无人相信。二来,她想起坠崖之前遇到的银袍人,意识到一件事情——有人正在追杀林春兰。
那个晚上,分明是她坠下悬崖,何以林春兰会出现在顾家村的乱葬岗?
柳月华隐约察觉到这背后似乎存在阴谋,因而不敢轻举妄动。
按照她原本的想法,该是尽快赶往京城与亲人相认才对,可林春兰身上所中箭伤颇深,加之春日阴雨绵绵,愈发痛入骨髓,她不得已只得先留下养伤。
也就是在这期间,柳月华尽量将自己装成林春兰,不动声色地同村民们打听“林春兰”的事迹,才终于了解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林家父母都是村里屠户,以杀猪卖肉为生,林春兰女承父母业,小小年纪便抱着杀猪刀到处乱走,爱管不平事,正因此结识庞栖岩——庞财主家的大儿子。林春兰与庞栖岩青梅竹马,两个人不到十岁就定下亲事,一时之间羡煞旁人。
可惜好景不长。
五年前,林家父母相继去世,十三岁的林春兰骤然失去依靠,村里人都劝她早些嫁人求个安稳。
她偏不愿意,说什么都要靠自己安身立命,勉强维持住生意。
但女子之身终归不便,即便林春兰杀猪刀在手无人敢欺凌,镇上的闲言碎语还是使她的生意越做越差,撑了三四年,仅有的家财都散尽,名声也渐渐不好。
到了一年前,庞栖岩考中秀才从城里归来,他是谦谦君子,自然信守承诺,主动找到林春兰提亲。
村民们都以为林春兰这次定然答应去庞家过好日子,没想到她还是不识好歹,梗着脖子推辞,到最后更是在村子里四处宣称退亲,躲着避着不见庞栖岩。
村民们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林春兰疯了。
这并非无稽之谈,原本林春兰虽然性子倔,顶天了算脾气差,只要不招惹她也就相安无事。
近一年来,她不知怎么变得疑神疑鬼,生意都不做了,抱着杀猪刀在村里四处游走,用黑得吓人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每个人,一言不合就拔刀,吓得在无人敢靠近。
因此,几乎无人知道林春兰这几个月的行踪,只觉她突然消失,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乱葬岗,引得村民们至今议论纷纷、引以为奇,时常刻意从林家门口经过,就为了瞧瞧林春兰如今的情况,是否真的招了邪祟。
多亏如此,柳月华得以听闻,庞栖岩刚刚结束春闱,不两日就要会来,说不定又要找她谈婚论嫁。
村民们好奇婚事,林春华想的却是,既能高中举人,这位庞公子定然见多识广,说不定可以为她解惑,甚至帮她也说不定。
毕竟,仅靠她一人,实在难以回到京城。
从陵川到京城有千里之远,关隘重重。虽说最近几年禁令松了许多,但对于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来说,京城依然遥不可及。
宰相府的大小姐能够吟诗作赋,却从未想过自己会为了出行犯难,当真是毫无头绪,想了许多都觉得行不通。
正思忖着,不知不觉时至晌午,门外响起“咚咚”的敲门声。
柳月华听到招呼,发现正是隔壁卖豆腐的葛亮。
作为一名未出阁的闺秀,她第一反应是觉得对方无理,转而想起自己已并非小姐,一个抛头露面的平民村妇,似乎没有理由如此扭捏作态,只好作罢。
开了门,果然是葛亮在呵呵笑,眼睛转来转去:“林丫头,听说庞举人回来了,你和他……”
他有意无意地朝院内看一眼,继续道:“倒也没事,只是春分快到了,我看你一个人也无事,不如和我们一起过吧。”
柳月华看到葛亮身后跟着的,正是他那高大强壮的儿子,模样黑壮,只是脑子有些不好,只知道跟着他爹嘿嘿笑。
这样的人,她本该心怀怜悯,就像她常叫小桃和李斐给乞丐布施一样。
可如今,看着门口两个态度强硬的男人,她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葛亮黝黑的面皮上一双转个不停的眼睛,心里算盘打得响亮。
他儿子是个傻子,一直找不到媳妇。原本林春兰性子泼辣,他不敢招惹,也就没怎么上心游走。
但现在不一样了。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作为邻居的葛亮却注意到,自从林春兰乱葬岗归来后,性子相较以前可说是天差地别,再没拿杀猪刀四处乱砍,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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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打理干净,倒是分外清秀。
这样的林春兰,可不正好给他儿子做媳妇吗?又是个没娘家依靠的孤女,到时候还不任他们家使唤?
葛亮越想越觉得合适,心里美滋滋地盘算可以省下彩礼,三天两头跑柳月华这里献殷勤。
到了今日,他觉得时机成熟,便不再浪费时间,便带着儿子上门强娶,势必要柳月华答应才罢休。
两个高大的男人堵住窄小的木门,透不进一寸光亮。
柳月华短暂沉默了片刻:“明日便是春分,送些贺礼去您家,也是应该的,您不必亲自来一趟。”
这话说得委婉,葛亮反应了一阵儿,只道对放在和他打马虎眼,非但没离开,反倒堵住了门,道:“我知道你这丫头害臊,别怕,我们又不会吃了你。只是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看你和我家儿子正是般配,才来问你的想法。”
“别看我这儿子反应慢,可干活勤快,一定不会亏待春兰你的!”
柳月华不由得后退一步。
她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曾经的口才在粗人面前是何等苍白无力,起不到任何作用。
葛亮步步紧逼,看样子竟然打算直接将她带走。
柳月华被动地不断后退,茫然无措之际,脑中忽地浮现出林春兰那张冷硬的面容,心底的某一处倏地被触动。
像是获得力量一般,她快速跑到灶台边拿起一把锈蚀的刀,双手握住挡在身前,对准葛亮。
“你别过来!我可不是好招惹的,你再放肆,小心我杀了你!”
柳月华模仿记忆中林春兰的模样,死死盯着葛亮的眼睛,厉声呵斥。
葛亮被吓得发憷,以为柳月华真的恢复了,目光狐疑地打量起来,很快便注意到她不断颤抖的双手,登时松了一口气。
“林丫头,你还想骗我?我知道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不关你是失忆也好、招惹邪祟也罢,我是打定主意让你做我家媳妇了。”
“杀人?吴老三的下场你也看到了,那还是弄了死人,就关进去三年五载。你要是敢伤我,小心我告到官服哪里,你别想着有好日子过!”
柳月华被戳中心思,咬牙道:“你有本事试试看……”
虽然这么说,她还是被迫后退,显得尤为色厉内荏。
葛亮看穿了柳月华的软弱,觉得自己已然拿捏住这个丫头,越发得意起来,上前两步伸出手,就要抓她的手臂。
这时候,院子里传来声响,似乎又有人推门而入。
趁着葛亮回头,柳月华忙推开他跑到窗边,当即也顾不得其他,撩起裙子打算跳窗,抬眼正与院中之人四目相对。
书生模样的男子一身月白长衫,俊秀儒雅。他身后伴着的女子衣着明黄,俏丽动人,两个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与破旧的院子格格不入。
葛亮马上就要得手,没想到有人会突然来坏他的好事,扭过头去正要呵斥,忽地变了脸色,暗骂不好。
书生与柳月华对视片刻,没说什么,转而询问葛亮:“葛叔来找春兰是有什么要事吗?”
葛亮咽了一口吐沫:“庞举人,你何时回来的?我……我找春兰说些家事,不打紧、不打紧……”
柳月华的动作顿住了。
面前的书生,便是村民口中的翩翩佳公子、林春兰的未婚夫,庞栖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