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0 自由(2)
    每年秋天都有时装发布会,会后各大时尚周刊会预测次年的潮流趋势。最近正是发杂志的时候,修兵的桌上摆了一摞最新周刊。

    我去他房间看了几本。

    “大小姐,我已经选好了,”马尔科叫我,“我需要你替我检查一下。”

    “检查?”

    “嗯,有没有什么做错的,或者必选,我却没有选的……”

    毕竟他不够了解这里。我理解他的意思。

    我出去找他,我接过他的手机检查,翻来翻去,居然全是医学。

    我没有看错,除了必选课,马尔科把所有的主观学分全给了医学。

    特殊大学一般是四年制,少数人会修五年。一共修满一百五十学分。其中,专业课一百分,剩下五十定向分。这五十分里包含了:十分体育、十分家政、十分社会学,二十分自由选修。一般人都会在选修分上浑水摸鱼,而马尔科的一百分专业课全部选择了医学,连剩下这二十分选修也全部是医学。

    “马尔科,你喜欢做医生吗?”

    “嗯……”他语调拖得长长的,解释起来像在述说一个古老的故事,“一开始做医生只是因为果实带有治愈的能力,后来习惯了……也挺好。”

    “什么好?”

    如果他说不出来到底哪里好,我认为他在勉强自己。

    我追着他的眼睛,非要他说出口。

    马尔科挑了下眉:“能帮助别人,不好吗?能帮上忙的话,就会觉得很高兴啊——”

    “嗯,那很好,”我没有异议,只要他不是出于“人设”,而是真心喜欢。

    距离选课截止还有三个小时,我认真翻看了他所选的所有医学方向的课程。

    有一件事让我疑虑,我问他:“马尔科,心理学你怎么不选呢?”

    “是什么?”他反问我。

    “……你没有听说过吗?”

    马尔科摇头。没有电子设备的存在,书籍和知识的确不是容易流通的财富。

    轮到我出马了!我给他解释——

    “所谓外科,就是手术、切除、器官的转移之类的;而内科是身体内部的循环,包括血液、□□、或者系统;心理学是精神健康相关,譬如,精神分裂症、创伤性应激综合征之类的。”

    他脸上明晃晃地写上了“震惊”:“这里能治疗精神疾病?怎么做的?吃药吗?”

    “……”这个问题我却很难回答,我毕竟不是专业的。

    “我不是医生,不了解详情。”

    “没关系,”马尔科笑着,“说你知道的。”

    然而我所知甚少,我绞尽脑汁也只能磕磕绊绊地回答出:

    “只是提供了一种治疗的方法:精神类的疾病都和神经元有关系,一方面通过吃抑制药,克制恶化的倾向;另一方面,专业的心理医生会通过聊天引导患者回忆和面对‘伤痛’本身,从而进行治疗。至于能不能治疗,要分人,有可能成功,也有可能无法成功。”

    “……明白了,”好在马尔科意会到我在说什么,“听起来很有趣。”

    “你有兴趣吗?”

    “嗯。”他把心理学的一页课程全部申请了。

    我听说学医苦累,专业性强,每一个分支都充斥着大量的细枝末节,很值得推敲。

    这样完全陌生的领域,马尔科居然一次性勾选了所有。

    我只理解到一件事——他感觉“有趣”,且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无视辛苦,那是说,他真的很喜欢医学!

    我没有想过马尔科会是一个学霸!

    我送他去上学,纯粹为了给他找点事做。我没有期待他要考取多优异的成绩——都可以,无所谓,换了我未必能有多优秀,所以他也可以不优秀,无所谓,都可以。

    我甚至想过如果马尔科不喜欢上学,不习惯规则和束缚,那他可以混学分。

    我会推介他上体育课——短跑Ⅰ、Ⅱ、Ⅲ;长跑Ⅰ、Ⅱ、Ⅲ;足球Ⅰ、Ⅱ、Ⅲ;篮球Ⅰ、Ⅱ、Ⅲ……或许除了游泳课不太行,其他都会是他的强项。

    我一点也不担心他的学习,如果他文化课不好,我可以送他去上体育特长生。

    在翻阅杂志的半个小时里,我想了所有的可能,但我唯独没想到马尔科是学霸。

    “那医疗器材学呢?”我凑过去给他推介点别的,他要做医生一定会用得上。

    “是介绍你们这里的医学器材的课程吗?”

    “是。”

    “那应该学一下。”马尔科点击了申请。

    “公共卫生学呢?”我又翻到了一个!

    “这个是……”

    “介绍我们这边医疗卫生体系的学科!”

    “那也应该了解。”他申请了。

    ……

    要当一个医生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我俩窝在沙发上选了一下午,赶在截止时间前提交上去,系统提示:通过申请,超过学分请在二十四小时内补缴费用。

    费用。关键词随弹窗一起赤裸裸、明晃晃地摆在我们面前时,我听到头顶略显尴尬地吸气声。

    “……还是再斟酌一下吧,”马尔科说,所谓“斟酌”,其实是准备取消一些课程。

    “啊!马尔科!你干嘛!”

    我连忙制止他,将他手机上提示缴费的弹窗连同他要取消课程的荒诞行为一并拍照发到群里,让大家都来评一评——

    “你们看!他居然想取消课程!”

    修兵在线,几乎秒回:“?”

    “我没看错吧,一百五十分还不够,超出了一百多分?”

    “你没看错!”我锐评,“他真的很喜欢医学!”

    这可能远远超过了我们的预想。修兵一连发了数个“震惊”的表情。

    “医学很难的,马尔科是高材生啊!”

    “是啊!是高材生!”

    “哇,了不起啊马尔科!”修兵也锐评。

    马尔科还不了解这里的生活,也不够了解这里的人——

    我之所以会立即将其归类到“不想学习”一类,是因为世上人口千千万,混子得占一大半。大学城里的混子更多,可以玩的话谁想学习?我反正不想,像他这种在知识领域有自我追求的人凤毛麟角。

    求知是少数人才会做的选择。他就是那样万里挑一的“少数人”。

    至于选择只是选择,能不能坚持下去又是另一回事了。而这件事不属于我和修兵讨论的范畴。

    “卡卡西在干嘛?”

    “任务吧。”

    “算了,不管他,等他空了自己会看的。”

    “总之,不许取消课程!”我提议!

    “总之,不许取消课程!”修兵虽然复制,但他表示附和。

    “总之,不许取消课程!”卡卡西突然出现了,“哇,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马尔科!”

    原来我们对他都有一点先入为主的误解——海贼世界文化缺乏,常识缺失,但那关马尔科什么事?

    我们家马尔科可是板上钉钉的高材生!

    “穷什么都不能穷教育!”我提议,“我要给马尔科缴费!只要他想读书,我送他去最高学府!”

    “支持,”修兵也说,“这个月要发奖金了,要补多少?我去看看。”

    “不用——”支持教育刻不容缓,我已经有想法了,“马尔科要读书,读书为重。要不先取消今年的旅行,等马尔科毕业了再说,怎么样?”

    “我没问题。”修兵秒答。

    为了防止一味地拆西墙补东墙,影响生活质量,我们家是专款专用制度。

    在修兵发各类奖金的时候,自动扣除百分之十存入专门的账户,用于一年一度的旅行——卡正好在我这里,每年都是我决定去哪里旅行。

    “什么旅行?”马尔科还不知道,看我们聊天,又愣住了,歪着头问我。

    “温泉旅行!”我拗不过他,只能回答,“每年都有的固定项目,天冷的时候一起去泡热乎乎的温泉!”

    但今年可以例外!毕竟穷什么都不能穷教育!

    我和修兵都同意了,只等卡卡西答复。只要他也觉得可行,我们就把今年的旅行经费冲到马尔科的读书账户上。

    “我没问题。”卡卡西也回。

    马尔科几乎同一时间发出消息:“不用,有些课也不重要,不要取消你们的旅行。”

    “别介意马尔科,”卡卡西又不见了,修兵回答他,“那个旅行本来就是为她定制的——她每年都怕冷,不泡热汤活不下去。今年有你了,我看她生龙活虎,不泡热汤也没关系。”

    “但是——”

    “别介意。卡卡西第一次出长任务,今年冬天有够他忙。我这边工作也多,不去反而轻松一些——编辑部组织的活动,我年年都不参加,今年可以去体验了。”

    我们都因为他的到来更加自在从容。

    可修兵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马尔科竟还有推辞之意。

    “一家人别说两家话。”我警告他。

    这话题没必要争了,我们三个攒起来的钱,我们三个有权利决定如何使用。

    我把卡拿给马尔科,我不会操作,得他自己研究一下。

    他很聪明。我一看就头大的智能设备,这会儿功夫他已经会了,得心应手。

    “缴上了吗?”

    “嗯,”他推了下眼镜,看着我,神色动容,“我已经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了……”

    “这不是‘麻烦’。”我纠正他有失偏颇的措辞。

    这根本算不上“麻烦”,一定要说的话,只能说马尔科太温柔了——

    提交申请是我们三个的决定,送他上学也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既然只是为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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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负责,那他为什么要为此耿耿于怀?

    是他太温柔了。我懂得。性格温柔的人就是这样,事事都站到对方的立场考虑,常常忽略了自己。

    温柔当然很好,只是没什么必要——我们是家人,家人之间并不需要多余的礼貌和客套。

    不是吗?

    我以为是的。

    “……你很在意吗?”我问他,“如果你真的很在意,我可以告诉你不添麻烦的办法。”

    “什么办法?”他眼睛一亮,果然很在意。

    天终于放晴了,雪后空气纯净。夕阳亦艳丽。余晖像燃烧的火,从窗台一跃而入,踱步在我们家客厅中。时间又玩起了把戏,光线阵远阵近,远时爬上我侧脸,近时隐匿踪迹,躲在院子里的围墙下,引人驻足。

    透过窗,能见到外面红日绝美。但太冷了,我只想趴着观望,一步都不想出门。

    至于那个办法——

    其实没什么办法。不是问题的问题,本身就没有答案。

    我告诉他:“好好照顾我。”

    “……”他微微一怔,那亮晶晶的眼神顷刻间只剩下笑意。

    “就这个?”

    “不然呢?”

    他摇了摇头。没有“不然”,“好好照顾我”的确是这件事的最优解。

    马尔科很聪明,他知道我在说什么。

    “这个已经答应过了,”他甚至问我,“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别的要求?”

    “没有了。”我也摇头。

    我对他别无所求。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课题,自己的事情要自己解决。我顶多站在管理员的角度,在必要时候,给他几句题点。

    我想了很久……我想我对马尔科的认识是否有些先入为主?

    譬如说到读书——毋庸置疑是好东西——无需多言,修兵和卡卡西秒懂。但“金钱”“享受”和“学习”一齐上天平,我不知道为什么马尔科会得出“课程不重要,不要耽搁旅行”的结论?

    他的确很温柔,心思柔软又敏感。而在此之外,我想,会不会是因为他和我们的观念并不一致?

    ——对于海贼来说,读书是毋庸置疑的好东西吗?

    仔细想想,伟大航路上似乎没有听说过“学校”的存在。在魔幻的想象里,知识也像是无用的废品。

    如果对他而言,“学校”本身是完全未知的领域,那么的确可能得出“学习不如旅行”的奇怪结论。

    虽然这个结论是不对的。在这个新世界里,读书就是好东西,毋庸置疑。

    夕阳斜斜地照在我脸上。暖洋洋的,我没有躲闪。

    我拉着马尔科,必须要和他说明。

    “学校是很好的地方。”

    “嗯,是吗?”他侧耳在听。

    “是的,”我点着头,认真与他安利。

    学校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他可以去开展兴趣爱好、可以运动打球、可以学术研究……想做什么都可以,学校是社会的缩影,里面包罗万象,总有一项会让他称心如意。

    而且上学也很好,做学生更好,自由闲散,简单纯粹。

    他不用考虑赚钱养家,那是修兵的事;不用考虑办事处的公差,那是卡卡西的事;只需要读书,读的不好也没关系,我没有要求,开心就好;也不需顾虑我的存在,要是干涉到他的社交,我可以留在家里,不和他一起——

    “为什么不和我一起?”马尔科叫停了我,“为什么会干涉我的社交,什么意思?”

    “嗯……”

    老实说,这个问题还真把我问到了。

    有关我是管理员这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好在这种事似乎也不需要我去解说,我想他只要经历过一次就懂了,时间会给他答案。

    所以我只解答有关我自己的那部分。

    “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不想和人接触。”

    “那我们找人少一点的地方好了,”马尔科秒答,“我也不想和人接触。”

    这种话从马尔科嘴里说出来,比一夜锐降二十度更让我震撼。

    我果然是有严重的刻板印象。在那种动辄几千人的大船队里如鱼得水,会让我理所应当地认为马尔科是外向开朗、爱热闹的性子。但他这一番不假思索的对白却颠倒了我自以为是的认知。

    “你不想交朋友吗?”我不清楚是不是我理解错了。

    “嗯,”但他肯定了我的猜想,“……现在的话,只想好好照顾你。”

    “所以……别不和我一起啊,大小姐。”

    马尔科伸手摸我的头,手臂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也听不出他的情绪。

    我只知道这是他的选择。

    我无所谓。只要是他真心的选择,我都可以接受。

    “嗯,”我答应他,“那以后我们一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