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启动的时候,凌含真的身体微微侧向明栖深的另一侧,歪着头,假装睡着了,果然明栖深没有再挨着他,同他之间隔了一点距离,更没有来握他的手,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只是对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他身上,他看不到,不知道那是怎样的目光,审视,抑或是疑虑?总之,至少不会是厌恶和嫌弃,毕竟他并没有感到不舒服。
他并不是不喜欢对方的接近,以及这种保护性质的碰触,他只是……还不能适应,太局促不安,即使这些行为放在以前都是再普通不过,对方也定然是出于习惯和本能,但毕竟间隔太久了,心态和身份,都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几分钟后,对方的目光也移开了。
没有明栖深的靠近和注视,他觉得压力减小许多,松口气之余,又有种失落的怅惘,这种既想要接近又害怕接近的心理一直缠绕着他,在见面之后变本加厉。
喜与愁在他脑海中不断搅合,以至于他有些疲惫——这一天也确实疲惫,单是同明栖深久别重逢,就花了他几乎所有的精力,那张红底白衬衫的合影更是在他意识中晃悠,叠满了重影,他觉得脑子乱糟糟的,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
在舒缓熟悉的轻音乐中,他慢慢陷入了浅眠之中,这一次是真睡着了。
车平稳行驶着,正是堵车的时候,走走停停,晚上七点多才到达目的地。
明家的别墅在安回江边,人烟稀少,风景宜人,交通也便利,江边停靠着私人游艇,二十多分钟便能到达京华的金融中心,既适合日常,也能养老,因此这么多年住处一直没有变过。
车开进了大门,停在了半道,明栖深这才去叫凌含真,叫了两声没动静,又轻轻握住了他的肩。
凌含真睡得很浅,虽然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但被触碰就立即从梦中惊醒,伸手抓下自己的眼罩,迷瞪瞪望着明栖深探过来的脸,一下子就清醒了,忙低头收拾自己的东西,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到了。”明栖深说,下车后又打开另一边的车门,好方便凌含真下车。
他等待着,但没有伸手,似乎在车上因为凌含真的躲避而意识到了应该有点距离感,可凌含真从车里出来的时候,没有完全清醒,本能朝他伸出了手。
他还是直接握住了,没有犹豫,甚至连凌含真反应过来想缩回去都来不及。
宋雨溪早就在等着了,听到车驶入的声音,便迫不及待地快步迎过来,看到明栖深在牵着凌含真下车,立即眉开眼笑:“终于回来啦,我跟你爸都等好久了,结婚证领到了吗?”
“领到了。”凌含真冲她笑了笑,叫了她一声“阿姨”。
宋雨溪又开始装生气,抱怨他跟自己不亲了,凌含真便跟她聊起今天的好天气,问她的花开得怎么样,以此岔开了话题。
三个人并排走着,还得绕过围墙,上十几层台阶,才是主建筑的院子,坐在这里可以直接眺望安回江的江景,吹着携带了水汽的晚风。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院里点起了温馨的橘黄的灯,映得满院花草都罩了一层朦胧的温柔,佣人们得到了主家的指示,来来回回忙碌着,开始布菜。
院里凉浸浸的,散着淡淡的花香,十分舒适,宋雨溪笑道:“晚上咱们在院子里吃,比在屋里舒服多了。”她本想说“咱们一家人总算是团聚了”,然而“团聚”这个词终究是不可能实现了,于是又咽了下去,只说,“我就不喜欢在屋里,闷闷的。”
明维栋也从屋檐下慢悠悠走过来,先是打趣明栖深:“七哥结婚回来啦?”
明栖深只笑:“嗯,结完了。”
他一下午精神都在紧绷着,现在总算放松了些许,才察觉有些渴,于是自然松开凌含真的手,走到院里的餐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明维栋又转向凌含真,换了严肃的表情,郑重地伸出手:“哟,王哥。”
凌含真也一本正经跟他握手:“明哥。”
明维栋道:“王哥终于舍得大驾光临了,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明栖深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听到第二遍,才确认他爹喊的是“王哥”,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呛得他直咳嗽,咳嗽完才不可思议地望向明维栋:“爸,你叫他什么?!”
明维栋奇怪道:“这我王哥啊,怎么了?”
明栖深顿感无语:“合着您俩口子平时就跟他打游戏啊?这玩得辈分都长了?那我得喊什么了?”
“该喊什么还喊什么。”明维栋解释,“王哥就是野王哥哥的简称,我们管厉害的都叫王哥,你个土包子,不懂我们年轻人现在的潮流。”
明栖深哭笑不得,放下水杯:“行行行,是我土包子,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潮流。”
他终于回味过来,意外之余,又觉得也算合理,毕竟凌含真还是个小学生的时候,就知道带他那一帮兄弟打游戏上分了,把几个初中生哄得服服帖帖,整日在他身边当眼线,汇报他的一举一动,他都不知道那到底是谁兄弟了。
凌含真神情淡然,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走到餐桌边看菜色:“饿了,晚上吃什么?”
他难得说出“饿了”两个字,现在也确实太晚,早就过了他平日的晚饭时间,宋雨溪又惊又喜,忙拉着他坐好:“都是你喜欢吃的,饿了就多吃点。”
她亲自给凌含真盛了碗汤,院里的灯光有些暗,又带了色彩,他看不清是什么汤,但闻起来挺香,尝了一口还算合心意,于是喝了大半碗,转眼宋雨溪已经又给他布了一盘子的菜,满目慈爱地看着他吃,他不好意思推脱,只能被对方盯着低头吃饭,甚至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好在明家的厨师了解他的口味,都是能入口的。
明维栋问儿子:“喝酒吗?咱爷俩整点白的?”
明栖深不在饭局之外喝酒:“不喝了,吃饭呢。”
“怎么了七哥。”明维栋佯装伤心道,“结婚了就不要爹了,庆祝一下都不成?”
明栖深板起脸训斥:“你做完手术才半年,医生说能喝了吗?再伤到身体怎么办?”
凌含真耳朵尖,立即敏锐抬头,紧张问:“什么手术?我怎么不知道?”
“小手术而已。”宋雨溪忙解释,“做完就好了,早恢复了,没必要特意跟你说一声,你又要多想。”
“那也应该跟我说一声。”凌含真忧郁道,“下次可不能瞒着我了。”他说完立刻顿住,赶紧给自己找补丁,“不对,没有下次,没有下次。”
“你好好吃饭吧。”宋雨溪笑着给他夹菜,“吃完饭我们去散散步,你都好久没来了,好多地方都变了。”又对明栖深说,“深深陪爸爸喝点吧,他今天高兴呢,你喝酒,让他喝水,实在不行给他用筷子蘸点尝尝。”
明栖深笑着应了,让佣人去酒窖拿了一瓶温和的,只给明维栋滴了几滴,又混上一杯水,几乎连酒味都咂摸不出来了。
一顿饭吃得分外和谐,只偶尔说起天气一类的日常琐事,其他无人谈及。
吃完饭已经将近八点了,凌含真心情畅快,的确比平时吃得多些,看了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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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宋雨溪道:“还能散步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后就是九点,他要回来洗漱准备睡觉了。
宋雨溪也喝了杯酒,捂着脑袋虚弱道:“我觉得头晕晕的,可能走不了了,让哥哥陪你去吧。”
她的心思太浅,凌含真一眼便能看出来,于是笑了笑,答应了她,随即抬眼望向明栖深,明栖深坐在他另一侧,但隔了一个座位的距离,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已经起身,朝他伸出了手。
凌含真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掌心,被握住后起身站在他身侧,回头对宋雨溪说:“那我们走了。”
宋雨溪朝他眨眨眼,又捂住额头呻.,吟自己头疼。
下了台阶,穿过一条短径便是侧门,出去后直达安回江江边,江风有些大,吹得人的发丝和衣袖都飞扬起来,体温也降了下去。
凌含真已经几年没有来过这里了,尽管曾经这里像他自己的家一样熟悉自由,一花一草都刻在他记忆里,可真正回来后,又在熟悉中有了点陌生的感觉,这种陌生不是因为变化,而是像旧物被磨损后出现的模糊感,记忆也因为时间的磨损而蒙上了陌生的一层印记,需要再走几遍才能慢慢拾起。
两个人都沉默着,沿着江边散步,这件事在从前经常做,因此路径也都十分熟悉,根本不需要交流,就能知道对方要走哪里,甚至下一步会怎么迈都清楚。
沉默又默契,又因为默契,这种沉默反倒没有显得尴尬,而是在熟悉的举动间形成了无声的交流。而白日的紧张与局促,又在默契中慢慢消散了许多。
夜幕沉沉,天上疏星如灯火,江上有零散的灯光闪烁,如天上星,天与地被夜晚融合为一体,一时间分不清上下了。
两个人沉默着,竟然无声走了半小时,凌含真几乎要忘了今夕何夕,此情此景,昔年故人,让他恍惚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小时候,忧郁和焦虑都被江风带走,只剩下惬意和舒然了。
明栖深看了眼时间:“八点半了,是不是九点要准备睡觉?”
凌含真“嗯”了一声:“那回去吧?”
他们又开始转身往回走,却没有沿着来时的道路,同时换了行径。
凌含真笑起来,没有去看明栖深,但听到了对方鼻息中的一声轻笑。
“好像没什么变化。”他慢慢评价着周边的事物和景色。
明栖深顺着他的话“嗯”了一声,随即又陷入沉默,只慢慢顺着路往回走。
他们确实只是单纯来散步的,没有刻意去交流,也没有回忆往昔,一切的声音都渺远如雾,若是刻意打破寂静,反倒失了美好。
风中送来花的香,大概是茉莉,凌含真四下而望,果然在不远处看见了许多绿枝白花,清新动人。
九点正好到家,院子里已经收拾干净,橘黄的灯关了,换上冷冷清清幽寂寂的白灯,又恢复了安静,宋雨溪养了许多花,正是夏天,各种花的香混在一起,并不让人觉得杂乱,反倒出奇和谐。
屋里亮着灯,两个人便走了进去,正好碰上宋雨溪,对方看上去有些焦急,明栖深便问:“怎么了?”
宋雨溪叹了口气:“我刚才让人去检查你们的房间,有没有那里要添置的,结果发现你房间门锁坏了,这么晚了也找不到人修。”
明栖深笑:“好好的怎么就坏了?”
“哪有好好的啊,这房子也有些年头了,你又不经常回来住,可不是容易就坏了。”宋雨溪抱怨着,又道,“别的房间都没收拾呢,要不你跟真真先睡一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