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医的话给淮煦提了个醒。
学医的都知道情绪致病的可能性有多大,很多不治之症都是从情绪消极开始的。
景正悬看着表面身强体壮,却总是小伤小病不断,说不好还真是心理因素造成的。
如果是这样,必须得尽早干预。
淮煦决定和景正悬谈谈心。
沟通就得找个安静的地方,尤其是这种涉及到心理层面的深度沟通,就更需要一个让人觉得安心舒适的环境了。
好在景正悬不住学校宿舍,他自己在附近有房子。
大一开学之前,景家就在学校附近买了一套三室一厅,原本是预备让淮煦和景正悬一起住的,但是淮煦觉得住宿舍更方便,还能和来自五湖四海的室友谈天说地,就谢绝了。
他跟景正悬从小就形影不离,大学了,淮煦觉得自己应该学着变得成熟自立,所以萌生了逐渐和景正悬保持距离的决定。
两个人关系再好也总会在合适的时机遇到合适的人,步入婚姻殿堂。
以景正悬受欢迎的程度,淮煦觉得他不应该成为发小婚姻路上的绊脚石。
友谊的真谛就是希望对方幸福,淮煦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他为彼此友谊做出的努力遭到了发小的强烈反对。
从拿到录取通知书开始,一直到开学报到前夕,景正悬始终不同意两人分开住。
淮煦连哄带劝地央求了好久,最后不得不以绝交威胁,景正悬才勉强同意,不过还是有条件的,淮煦得在景正悬那里吃三餐,周末也得过去住。
淮煦只能同意,他知道景正悬的良苦用心。
淮煦自小没有爸爸,又身体不好,虽然妈妈完全补足了缺失的父爱,但他生活中需要注意的地方特别多。
因为有胃病,他不能吃过冷过热的东西,调料味太重也不行,每一餐肉和蔬菜的比例还得搭配得当,不然就会胃疼。
这些都是食堂的饭菜难以达到的。
淮煦扶着发小往校门口走,奈何走了没几步,景正悬停住了脚步。
他一停下,淮煦根本迈不开步子,毕竟身高和块头的差距在那摆着。
淮煦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发小:“怎么了?”
景正悬收敛起眼底的情绪,吐出几个字:“去你宿舍。”
那怎么可以?
去宿舍他的心灵关怀大计不就泡汤了?
淮煦坚持:“去你那,正好我有话要和你说。”
景正悬忽然脑袋一歪,贴着淮煦的发顶,淡淡道:“走不了那么远。”
淮煦看他这样,以为他又难受了,顿时顾不得心灵关怀大计了,还是先把身体照顾好更重要。
从这里到他宿舍确实更近一些。
淮煦妥协,带着景正悬转了个方向,往宿舍走。
路上,景正悬虚虚地靠在淮煦身上,贴得紧密,却不让对方觉得累。
他一直垂眼观察着淮煦的神情,见对方神色无异,他清了清嗓子:“那个人……是?”
淮煦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问:“谁?”
景正悬语气淡然道:“就医务室那个。”
“噢,你说他啊,”淮煦恍然大悟,“同系的学长,谢开颜。”
“之前没听你提过。”景正悬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似乎没什么情绪。
淮煦为景正悬的长进感到高兴。
他这个发小从小就是个霸道的人。
幼儿园的时候要和他天下第一好,小学的时候要和他做最好的朋友,中学的时候还赶跑过好几个给他写情书的同学。
虽然淮煦并不想早恋,但是景正悬这样的行为多少有些不礼貌,两人为此谈论过很久,还冷战了一段时间,好在最后景正悬想明白了,再没有做出那些暴力无礼的行为。
淮煦知道自己的发小特别看中自己,不允许任何人伤害自己的同时还有点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自己,现在能这样语气平和地提问已经是超大的进步了。
因此他回答得很开心:“最近才认识的,他是我们系学神级的人物,没想到这么好相处。”
景正悬耷拉着眼皮,遮掩自己的情绪,没有说话。
淮煦没有察觉到发小的异常,只以为对方又不舒服了,加快了回宿舍的脚步。
过一会儿,头上忽然传来声音:“好相处?”
淮煦点头:“嗯,认识他的人都说他好,每次校庆排练的时候他都会请大家喝奶茶。”
“你不能喝奶茶。”景正悬突兀地打断。
“我知道,”淮煦继续说,“所以他给我买的是牛奶。”
景正悬:“……他知道你胃不好?”
淮煦秀眉微拧:“似乎是知道?我没跟他说过。”
景正悬又不说话了。
静默片刻,他问:“你要跟他吃饭吗?”
淮煦猜到他发小的占有欲又上来了,不禁莞尔:“不吃不吃,外面的饭哪有你做得香。”
景正悬揉了揉淮煦肩膀,轻笑一声。
淮煦知道发小成功被他哄好了。
既然气氛这么好,他决定问问自己想知道的事:“你崴脚是怎么回事?”
“……我,”刚说一个字,景正悬就皱起眉,哑着声道,“……头晕。”
“你这头晕的可真是时候。”淮煦吐槽一句,虽然不确定景正悬是装的还是真的,本着疑罪从无的原则,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万一是真的头晕,他继续追问岂不是欺负人?
他按下心里的想法,又从书包侧兜里拿出一颗糖:“来一块。”
景正悬故技重施:“没力气。”
“你倒是娇弱。”说着,淮煦就要剥开糖纸。
景正悬伸手摁住他:“换一块。”
淮煦仰脸:“怎么?”
“想吃酸的。”景正悬面无表情道。
淮煦笑了:“没见过主动要吃酸的,我看看有没有。”
糖是景正悬放的,他自然知道都有哪些口味,直接说:“有柠檬味的。”
淮煦从侧兜里翻,果然,下一颗就是柠檬味的水果糖,他撕开糖纸,喂到景正悬嘴里。
“吃吧,小心酸。”
景正悬含着糖,清泠泠道:“不够酸。”
两人又走了几分钟,回到宿舍。
宿舍是四人间,上床下桌,只能先让人坐在椅子上,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开始想要去景正悬家的原因。
淮煦住的宿舍算是男生里顶顶干净的了。
宿舍窗明几净的,天天有人打扫,垃圾桶也每天一清。
四张上床下桌顶着墙角摆放,东西都收拾得很整洁。
这个时候淮煦的舍友都在。
景正悬抬头,礼节性地和那三人打了个招呼。
那三人见淮煦带景正悬回来也不觉得奇怪,早都习惯了。
“淮煦,你发小又不舒服了?”室友一收拾自己凌乱的桌面。
“嗯,打篮球晒的。”淮煦扶着景正悬走到最干净整洁的书桌旁坐下。
淮煦有点轻微的洁癖和强迫症,他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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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大部分东西都在抽屉和柜子里,少数放不进去的书本杂物整整齐齐地码在收纳格里,床单更是平整得没有一个褶子,要知道在上铺整理床褥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能叠好被子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更别说把床单铺平。
看看他三位室友的床铺就知道淮煦的整理能力有多强。
景正悬把淮煦的书包挂在固定的书包挂钩上。
室友二把吃剩的午餐密封好,扔进垃圾桶,然后看向景正悬:“听说你带着咱们校队打赢了隔壁体校的,忒厉害了!”
“还行。”景正悬无所谓道,结果早就在他预料中。
室友三调高空调的温度,问了一句:“没事吧?”
淮煦不能贪凉,所以他在的时候,室友们都会很体贴地调高温度。
景正悬看一眼温控面板,平淡道:“没事。”
三位室友很照顾淮煦,因此景正悬对他们比对一般人要和善一些,但也有限,毕竟他从来就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想到什么,景正悬又从淮煦的书包侧兜里拿出一块柠檬糖。
淮煦拿出景正悬放在他这里的毛巾浸了凉水,递给他:“擦擦。”
景正悬接过,听话地擦着一下脸和脖子,同时问:“我的衣服还在柜子里吗?我冲个澡。”
淮煦摸摸他的额头:“你好点了吗就冲澡?别再严重了。”
“现在不晕了。”景正悬顺势拉着淮煦的手,指腹捻着沉香手串的珠子。
淮煦觉得不妥:“你还是先落落汗吧,我去冲一下,然后你再冲。”
景正悬挑眉:“怎么?”
淮煦举起拳头,作势要锤景正悬的肩膀,却在空中虚晃一下就放下了:“你还好意思问?看在你是病号的份上不和你计较,满身臭汗倚着我,等你好了再和你算账。”
景正悬握着淮煦的拳头:“唉,头又晕了。”
“装。”淮煦瞪他一下,挣脱开来进入浴室。
宿舍里就剩下景正悬和淮煦的三位室友,这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简直如坐针毡。
淮煦在他们还自在一些,淮煦不在,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和景正悬相处。
景正悬掏手机的工夫,那三人已经用眼神交流了千百遍,最后找了个吃饭的借口准备离开。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16:00,景正悬没说什么,他们出去正合他意。
他破天荒地说了声再见。
三人受宠若惊,离开的脚步更快了。
淮煦洗完澡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问室友的去向,景正悬简单一说就站起身来接过毛巾,贴心地帮他擦头发。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淮煦哪忍心让病号照顾自己。
景正悬固执地继续:“我来。”
“你真不晕了?”淮煦还是有点不放心。
“不晕了。”景正悬给淮煦擦完头发,又拿起了吹风机。
淮煦再次阻止:“我自己吹。”
景正悬依旧固执:“马上就好。”
“……行吧。”淮煦自知拗不过,只好听之任之。
景正悬的手指又长又直,手背还有漂亮的青筋,骨节分明的五指在淮煦的发间穿梭,软而韧的发丝让他有些意乱神迷。
等吹干之后,他放下吹风机,匆匆进入浴室。
淮煦以为他不舒服了,在后面关心地问:“没事吧?”
景正悬唰地关上门,闷声道:“没事。”
浴室内,他眉心蹙起,低头暗骂自己没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