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柯的声音让公衍生有些害怕,他虽然有胆子直接跑出来,但他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罗柯。
直接道歉,他会不会接受?
姒娇见罗柯从巫仙那边走来,以为他来者不善,警惕地问:“你是谁?”
公衍生僵着转过身,对姒娇道:“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罗柯冷着一张脸,声音仿佛能结出冰碴。
他的视线在公衍生的脚边的七星剑一扫而过。
“原来你还当我们是朋友?”
姒娇看二人果真认识,就没有管,转过身给刚来的人分药。
公衍生拉住她,指着她脸上的面纱,问她还有没有。
姒娇爽快地从口袋中拿出一方面纱,递给公衍生,公衍生递给罗柯。
罗柯板着脸接过,“我有仙人护体,不会沾染瘟疫,用不到。”
公衍生又要了一碗药递给他:“别神神叨叨的,你先喝了。”
在他看来,大家生活在凡尘之中,都是凡人之躯,平时说一两句什么神什么巫的,真要死到临头了,救人命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罗柯一饮而尽,依言将面纱戴上。
“对不起。”
公衍生低头得很快。
罗柯却没有那么轻易放过他,冷笑:“看来巫仙的事没有给你长够教训。道歉道得快,不代表我会心软。”
公衍生小声:“我是真心的。”
“你哪次不是真心的?”
公衍生被他的话噎住了,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只能再次道歉,低下身拾起剑,双手举着。
“但这次我真的接受不了,就算跑不出来,我也不会吃巫仙的药。”
公衍生轻声:“你以此剑相抵,要让她为我治病,可她的药我是坚决不会吃的。她治不好我的病,这剑你就收回去吧。”
他将剑递到罗柯面前,罗柯却没有接,反而后退一步。
公衍生心中无措,握着剑的手缓缓攥紧。
“这把剑已经不属于我了,我不会把剑拿回去。”
“可是……”
“公衍生,”罗柯十分严肃地说:“你是否愿意吃药,和巫仙没有关系。”
“她已经尽力了。”
公衍生心中不服,可又知道他所言非虚。
或许是巫仙以人入药的举动令他心中十分厌恶,故而对她的药不屑一顾,可又明白此地人皆如此,在罗柯的眼里,巫仙并无过错。
但他仍然无法接受。
罗柯说:“而我既然做出了决定,就不会反悔。”
他的面容被面纱遮去大半,但公衍生却分明看出其中的不容置疑。
罗柯不会接下剑,因为这是他与巫仙的约定,若违反约定,便是背信弃义、反复无常的小人。
思及此处,公衍生才猛地醒悟过来。
古时游侠行走江湖,不光凭借一身武艺,信义更是重中之重。
他只凭个人好恶行事,却忘了这里不是他所处的时代。
这里有独立的道。
他尚且游离于道之外,但罗柯却在道内生存。
他因为内疚、气愤,凭借一己之私而做出的“好意”举动,却会置罗柯于不仁不义之地。
“……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公衍生仍然举着剑,抿着唇,目光在剑身上摩挲过一遍又一遍,心中不舍,又替罗柯觉得不值。
对方什么都没有得到,却平白折进一把好剑。
若是他,定然会觉得不甘。
但这是罗柯的选择,公衍生只能尊重对方。
“你替我交给巫仙吧,代我向她道声歉。”
罗柯摇头:“若你真心诚意,就当面对她道歉。”
“……好。”公衍生将剑放下,抬脚准备进城。
罗柯伸手拦住了他。
“天色已晚,你刚刚又惹她生气,就别在这个时候去触她霉头了,等病好再去。”
“好。”公衍生答应,重新坐回地上,神色怅惘若失。
七星剑放在他身旁,在罗柯说出不要的时候,它仿佛就变成了一块石头,公衍生甚至连看一眼都不愿。
罗柯见他如此心不在焉的,心中一叹,坐在他身边。
“其实……我也应该对你道歉的。”
公衍生诧异,“为什么?”
“我对你有意欺瞒,还不顾你的意愿,”罗柯垂着眼看他,“虽然说是为你好,但这种自以为是的“好”,我想你也应该不需要。”
公衍生哑然,他其实都快忘了,但对方提出来显然是思虑了许久,他要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可要说他在意,却显得他小气。
踌躇半刻,他也没想好说什么,话到嘴边,却突然变成了——
“你不回城睡吗?我想巫仙会很欢迎你住在她那里。”
罗柯没想到对方想了半天想出这种话,暗道了一句小没良心的,嘴里却说:“巫仙让我来数人。”
公衍生眨眨眼,“那……那我陪你数。”
“好。”
两个人说完,都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嘴巴,这都是什么话。
但话都说出来了,也只能认命数,两人谁也没有再开口。
城外的人越聚越多,也渐渐随着夜深变少,公衍生坐在一边,心中思量。
可是思来想去,却越发心烦意乱,很快就走了神。
他看着药锅旁渐渐清净下来,叫住了熬药的姒娇:“姑娘,按照现在的情况,你跟巫仙赌约应该不会输。”
姒娇懵了一下,“什么赌约?”
随后她就反应过来,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我又没答应她。”
“赢了没有好处,输了还要赔东西,我是痴傻了才会应。”她笑着说,“况且我也没什么可赔的了。”
公衍生笑着咳了两声,倒是他无聊了。
“怎么就剩你一个人了?”
原本是一人熬药,一人分药,现在都被姒娇包揽了,另一个人却不见踪影。
公衍生记得是个身材瘦长的小哥,面容青涩,带着几道小疤痕。
姒娇抬头:“你说姒歌?他去运草药了,估计要明日才能回来。”
公衍生好奇:“你们族内没有专门运草药的人吗?”
姒娇叹了一声:“没有。一方面是因为人手不足,另一方面是只找到他一个会骑马的,自然只能让他多辛苦辛苦了。”
“只有他一个人,不会被欺负吗?”公衍生疑惑。
现在还没过饥荒,山中流寇如蚁,若是姒歌出现意外,那么所有地方的草药供给都会中断。
“那这也没有办法,只能说是命吧。”
“也有贵族染了瘟疫,何不向他们求助?”
姒娇抿唇,放下锅盖,半晌无言,显然是有难言之隐。
“……我们本来向那些贵族们求助过。”
“可他们拿了我们的草药就把门关上,翻脸不认人。我们寻了很久才找到一匹马,对方出价颇高,我们……”
姒娇抬手,抚摸着手腕上的铜铃,“这是神农氏用来联络的东西,我们原本想卖掉抵钱……”
腰间和系在发上的铜铃同时作响。
“但对方说这些都是破烂玩意儿,不值几个钱,买不了马,执意要我们身上的《神农经》。”
“你们给了?”
姒娇苦笑,点点头:“我们真的尽力了,可这件事比我们想象得更艰难。”
神农氏世代都是平民,常年混迹在山林土地之中,就算为人治病大多数也不收钱,临危之时除了药材还算充裕,哪里有其他的钱买马?
只有族人世传的《神农经》在外人眼里还算值钱。
公衍生问她:“你们没有想过事急从权,这种情况,不必跟他讲生意?”
姒娇:“想过,可对方是马商,如果没有护卫,又怎会敢做这种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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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偷马也不行,因为那里还有百姓染病,族人还要继续在那里分药,得罪对方得不偿失。”
公衍生闻言,也只能沉默。
似乎觉得公衍生的表情太凝重了,姒娇轻松地笑了两声:“就算《神农经》卖出去也无妨,我们还都记得内容,等瘟疫过去再刻录下来就好了。”
虽听她如此乐观,但公衍生心里还是憋了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
公衍生问坐在他身边,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的罗柯:“一匹马何价?《神农经》何价?”
不用问也知道《神农经》算得上无价之宝。
他也说不清是什么缘故,但非要问个究竟。
罗柯淡淡开口:“有钱有势则马价低,无钱无势则比天高。”
言下之意,和价钱没有关系,只要神农氏有贵族做靠山,自然不需要为这种事担忧。
可如果神农氏有靠山,又何必买马呢?
就算神农氏投入贵族门下,对方家内也有世传的医师,凭什么信外人?
“他们的目的本就是《神农经》,所以无人对你们伸出援手。就算没有遇到马商,也会有别人,就看哪家下手快了。”
尽管神农氏在农事上的能力并不比医术差,但贵族并不需要,只要拿到《神农经》,神农氏就会被他们弃如敝履,
罗柯说完,看了眼姒娇,对方脸上并不意外,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姒娇抬头望着夜幕星河,宛如望着无数百姓。
“就算知道是陷阱,我们也只能跳进去。”
满月如盘,星子璀璨,风缓缓吹过,铜铃玎珰轻响。
她的声音缥缈,好似来自远方的歌。
“无论要付出什么,我们都必须救人。”
将近子时,能在城内住下的人都在城内住,外面来的人就聚集在一起,躺在几团篝火附近,时不时出现咳嗽和呕吐的声音。
公衍生感觉身上渐渐热了起来,想来是发烧又严重了,本来平躺在土地上,等他深深睡过去后,身子又不自觉蜷缩起来。
他眉头紧皱,胸腔内呼出的气息仿佛炼炉中的火,但身子还是冷的。
罗柯习武多年,尚不觉得冷,便脱下一件衣服披在他身上。
又翻过公衍生的脖颈,虽然看着伤口已经结了痂,但他还是倒了点药粉做膏,抹在上面。
他刚想拿另一瓶药的时候,姒娇不知怎么坐了过来,鼻子嗅了嗅,“你有止血药?”
见罗柯点头,姒娇激动地靠近了一点,“你能给我一点吗?我愿意花钱买……呃……或者你需要别的东西,我都会尽力帮你。”
罗柯看着手里的药粉:“你想用这个给他们治疗皮肤溃烂?”
姒娇重重点头,又摇摇头:“两者病理不相通,只是为了防止今夜出现人命而已。”
“这是巫仙的药,只有这一小瓶,这么多人,你确定够吗?”
姒娇沉吟:“……虽然我不喜欢她,但她的能力我还是有所耳闻。她的药错不了。”
“只要能确保今晚无人因流血而死就好,等明日药送来了,我就能控制住病情。”
她看向睡成一片的百姓,“我今晚不能睡,必须守着他们。”
罗柯将药瓶在指尖转了一圈,递了出去,“既然是为了救人,我想不管是巫仙的心,还是我的心,都是愿意的。”
姒娇露出惊喜的表情,立刻接了过来。
罗柯又去拿另一瓶,“止痒粉,你需要吗?”
姒娇一愣,笑着拒绝他:“瘟疫的症状中没有瘙痒,多谢你的好意了。”
她拿着药走到人群中,一个个翻看是否还有气息,然后再看溃烂的部位是否要害。
罗柯看着她的身影在人群中起起伏伏,手中的药瓶被他紧攥又松开,如此反复几次,再重重放在地面上。
他看着公衍生因烧热而通红的脸,心叹一声。
真是够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