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她磕磕巴巴的唤他。
宋怀归看着她,忽的笑了一声。
门开的不大,刚好够她进去。
安祉抬脚往前走,宋怀归紧跟着后退,她抿唇,将脸上的易容揭下,露出那张他熟悉无比的脸庞。
宋怀归看着她额间那红的晃眼的朱砂,眼波微动,连着嗓音都带上了沙哑,他问:“疼吗?”
安祉被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懵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她摇了摇头:“不疼。”
宋怀归隔着衣服料子握住她的手腕,露出那块淡红色的细疤。
他的手心烫的吓人,安祉的心像是被撞了一下,下意识便想缩回来。
下一秒,他从桌上拿起一瓶药膏,药膏呈乳白色,抹在伤口上就化成了透明液体。
他垂着眼,神情专注,手上的动作轻缓又温柔,安祉瞧着他,此刻,什么也不想问了。
她行事狠厉,做任何事都能游刃有余,小心谨慎,唯独面对宋怀归的时候,仿佛被下了蛊一般,在他面前,她好像永远对他竖不起尖刺。
他边上药边说:“在人界,我们不可以使用法术,人界有人界的规矩,若是私自在人间动用法力,上天便会降下天雷,这是我在凌雪峰时制作的药膏,里面有我的灵力,不过,恢复的还是没有法力来的快。”他声音淡淡的,说完,见安祉没搭话,便抬眸看了她一眼。
安祉听着他的声音,视线不由得落在了他那白发上。
终是问道:“道长,你下山前为何不将这发色变成黑的?”她面露不解。”
宋怀归此时也上完了药,看着她的眼睛回道:“我的头发是用法力也变不回去……”
安祉点点头,只当他是活了许多年的大妖,头发随着时间自然变白的。
“阿祉。”
他突然唤她。
“你曾在下山时问我一个问题。”他一瞬不瞬的望着她。
看的她脸又些发烫,她回避道:“我随口说的……”
可宋怀归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他一字一句:“你不像别人,你就是你自己,在我心里。”他眼神炽热。
“世界万物,皆有定数。”
“道长为何下山?”安祉问。
宋怀归几百年都居于凌雪峰,在此期间,妖界,仙界请他出山,他都未曾答应,可如今,他却打破了自己设下的规矩。
“我来人界,是想带你回家。”
“回家?”
她想说,她的家已经被毁了,可她没有说出来,咽了下去。
宋怀归弯唇,像是看出了她心里在想什么:“凌雪峰,也是你的家,轻垚也在等我们。”
宋怀归在安祉下山后没几天便下了山,他既到了人界,若想见到她,必然是要以人间的法子,参加科举考试,一步一步走上来的。
她转而想起一件事,她开口道:“道长…可否帮我查一个人?”
“谁。”
安祉将刚下山时,遇到人牙子的事告诉了他,要查之人便是那日的漏网之鱼“林姐。”自那以后,她以为她们会再次行动,她暗中调查过几次,碍于身份,都没有什么水花。
可宋怀归不一样,他是朝廷之人,出了这样的事,他出面,自然好查一些。
*
安祉回去后,沈玉安在门口候着,一见着她人,他慈爱地笑着问道:“云儿,今日先生教的,可还能跟的上?”
安祉见他特意候在此处,惊讶了一瞬。
“先生见我好学,叫女儿多留了片刻。”
沈玉安满意的不行,乐呵呵的:“那便再好不过了。”
他这才想起重要的事要告诉她:“方才丞相派人来传话,说是叶府的叶姑娘邀你一同进宫,同行的世家小姐还有范阳卢氏之女,博陵崔氏……”他说了一串名字,安祉听出,这些便是之前年无恒说的京城贵女。
“这次是五公主设宴,特意邀你们进宫赏景。”
赏景?都这个季节了,树叶都要落干净了,有什么地方可看的呢,她问:“父亲,五公主为何会邀请女儿,女儿回京的这段时间未曾与她有过交集。”
沈玉安:“五公主的兄长与叶府关系颇深,又有婚约在身,将来可是要做亲家的,她又听说了你为叶家小女制药一事,自然对你有些好奇。”
五公主的兄长……她琢磨着这几个字,忽然想起在昙华寺时曾听见她在佛祖脚下许的愿。
“一愿郎君平安归……”
那么,几年前的那场屠杀会不会也与他有关系。
“云儿,你到了宫里不比家里,宫里宫规森严,一定要谨言慎行。”沈玉安一脸严肃。
安祉却有些好笑,别说宫里了,在沈家稍不留意便会遭苏婉箐的毒手,这些,他都清楚,但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云儿谨记。”
回到房间,安祉将白天里先生教的都记在了一张张纸上。
见禾儿过来,她将东西平铺在桌面上:“来,禾儿。”
禾儿凑近了,问:“小姐,这是什么呀?”
“这是我白日里学的东西,我觉得你也该学一点,女孩就应该多读书。”她嘴里说着,手上的动作没停过。
“可是小姐……我不识字。”禾儿低声说道。
安祉将她拉到榻上坐下,她并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不识字我便教你,咱们一步一步来,若你想学经商,我也会教你,待我走后,你也能靠自己过得很好。”她说的极为认真,真挚。
禾儿只感觉自己鼻头酸楚,她哽咽了一声:“您是除了我阿娘还有小姐之外,对我最好的人。”
安祉也想起鹿云,她叹了口气:“既然你家小姐将你托付给我,我便要为你好好打算。”
“别傻坐着了。”安祉教她握笔:“像我这样……”
……
次日,叶府的马车停在沈府,见她出来,急忙迎上去,她的气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走起路来也欢快不少,与初见她时仿佛是判若两人。
“鹿云。”她小跑着过来,风吹起她的头发,一张笑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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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盈的小脸老远便看见了。
“你现在的气色果真好了不少。”安祉看着她。
叶若黎腼腆地笑了笑:“这都要归功于你,我的身体才好了不少,我的心疾打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能成现在这样,我也心满意足了。”
她又细心道:“东西都带好了吗,这次去宫里可是要呆上好几天的。”
“嗯,都在这了。”
她要带的东西不多,不过是一些常用的衣物与装饰,一个包袱就可以装下。
沈落姝这会还没来,或许还在拿要带的行李,不过她早早就叮嘱了,让她们先走。
所以两人便先乘马车前往宫里。
安祉瞧着叶若黎,从方才再到现在,她的唇畔一直微微上扬着,手上的小动作暴露了她此刻的窃喜。
“宫里有你想见的人吗?”安祉突然问。
小心思被戳中,叶若黎的脸霎时就红了,好一会才轻轻点头。
“我……只当你是真心朋友,我告诉你。”叶若黎抿唇,一副小姑娘的娇羞模样。
她凑近了点,轻声说道:“此次进宫,我的确怀有别样的心思,这京城都知晓皇上在我出生时将我指婚给了二皇子,我与他……”
她红着脸不说了,但安祉猜到了:“所以你这次进宫为的不只是陪五公主赏景,更多的是……见你的未婚夫婿了?”
叶若黎脸皮薄,顿时羞的捂住脸。
过了一会,她冷静下来,但依然是笑着的。
“八岁那年,大夫诊出我患有心疾,从此,父亲为了我着想,不再让我出门,往日与我交好的朋友也渐渐离我远去。”
她眼睛亮晶晶的。
“但是他,从知道我与他有婚约的时候,便爬墙偷偷趴在墙上来见我,我出不去家门,闷的慌,他便为我寻来所有的稀罕物,与遇到的奇闻逸事,让我不这么孤单,有一次,被他父皇发现了,被打了一顿,但他依旧不改,所有人都劝他放弃与我的婚约,他就将说这话的人都打了一顿。”
她垂眼继续说道:“后面我的身子更不如前,我也劝他解除婚约,另寻她人,他听了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整整三天都再没来过,三天后,他抱着一只玄猫来求我原谅,而后,我见他的日子便越来越少了,可他每次见我都会给我带东西。”
安祉静静听着,但她却没听到有用的东西,若是问的多了,反倒起疑。
“二皇子当真是对你情根深种。”她看着叶若黎日渐红润的脸,皱眉:“可惜我的药并不能将你的心疾彻底治好。”
叶若黎摇头:“我说过了,现在这样我就很满意了。”
马车在玄武门停下,内门已有内侍等候,见到她们下了马车,内侍忙笑着上前见礼:“叶姑娘安,沈姑娘安。”
“公公多礼。”叶若黎非常清楚皇宫的规矩与路呈,笑着答:“劳烦公公引路。”
内侍引她们来到轿辇前:“御花园距玄武门甚远,公主念二位姑娘体弱,特赐轿辇。”
在谢过公主恩德后,两人便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