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夫人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紧接着脸色便肉眼可见地沉下来，一对细眉蹙成了小山，她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说我待客无礼？我也解释过了，这里这么多夫人小姐，我有什么顾不过来的地方难道不是情理之中？崔夫人若对此心怀怨恨，未免太过小家子气了些。”
乔挽月手中团扇轻摇：“是我小家子气还是夫人蓄意为之，我想不用我挑破大家也都明白，只是我看到夫人用如此手段党同伐异排除异己，不免好奇朱老爷是否也是使的这种手段，难道蒲城药材行当不是靠谁的药材好，而是靠谁能抱团，谁会耍心眼才卖得最好？”
朱夫人怒道：“信口雌黄！谁允许你这么污蔑老爷，朱家的药材是一顶一的好，各大药材商谁敢不承认？朱家经营药材行当已久，倒是你个莫名奇妙冒出来的崔氏，药材来路不正，货源不明，竟然还敢平白无故给朱家泼脏水！我们这庙里可容不下您这老大一尊佛，这便请您离开！”
黎明拉着黎彰走了几步，在不远处听着这朱夫人真动了火，暗道一声不好，这下崔氏可把人得罪紧了，也不知那美貌妇人怎么想的，既然看得出朱夫人是在给她下马威，顺着她的意给她的面子就是了，往后时间长了融进去了，朱家吃口肉也能给崔氏混口汤喝，现在这么一搅合，只要朱大户上那些大主顾面前提两句，往后还有谁会买崔氏的药材？
黎彰也急了，转头就想帮乔挽月说话，但妹妹紧紧箍着自己的手臂，于是黎彰张嘴就想冲那边喊话，但黎明眼疾手快地点了他的哑穴。
只听那崔夫人道：“若真有这底气，不如来一次鉴材大会。”
鉴材大会？在场众人皆是一愣，那是什么东西？
乔挽月语气和缓，如春风吹过柳梢，她解释道：“很简单，就是各户药材商将自家药材陈列出来，标好价钱，请所有主顾一块儿评判。朱家药材卖得这么好，质量应当也是顶尖的吧？拿出来给咱们开开眼，也让咱们知道是差在哪里。”
崔夫人皱眉道：“照你说这鉴材大会需要集结众家之力举办，怎么能是你说开便开？”
乔挽月温和道：“我只是提个建议，过几日便是皇商遴选货物的日子，到时候若是让别家药材商钻了空子，顶替了朱家的位置，恐怕朱夫人的威风也就到了头。”
黎明点完黎彰的哑穴之后便清静不少，此时见他暂时哑巴了也放下心来，又有心思听那边两人之间的对话了。她目光一瞟，便注意到乔挽月这话一出，在场所有大大小小的药材商贩夫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话头，留了个心眼听着，便知道是他们都动了心思——若真有这个机会展出自家的珍稀药材，入了上头派下来的皇商的眼，那岂不是一步登天，到时候管他朱夫人李夫人，谁的脸色也不用看了！
朱夫人察觉到了身后那群贵妇人之间的骚动，她知道各家都安的什么心思，但若是办了这鉴材大会，也是把双刃剑——这是别家的机会，但同样也是彰显朱家实力的机会，如果朱家能够凭一家之力碾压众人，便更能得到皇商重视。
朱夫人思量片刻，心中有了计较，抬头却看那崔氏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笑盈盈地站在满地花团锦簇之间，好像什么也不上心，什么也不在意。朱夫人转念一想，这崔氏提出这样的建议，是随口一说，还是对她有什么好处？难道她真有什么压箱底的宝贝还没拿出来，有底气在这鉴材大会上脱颖而出？
乔挽月知道朱夫人还有顾虑，她拈花微笑，神色淡然地再添一把火：“前段时间我跟着崔郎北上去边塞，回乡途中经过京都停留了几天，崔郎拜见了几位朋友，也不知道哪里起的谣言，说是近来内务府紧缺，皇上说要缩减开支，内官采买都要货比三家，按实惠的来，就算这个鉴材大会办不起来，皇商说不准也要用别的法子摸清市价，妾身觉得倒还不如光明正大地摆在明面上……”
乔挽月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神色诚恳，一双杏眼眸光流转，仿佛将一切心事都袒露无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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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家刚重回蒲城，根基不稳，想借着夫人的面子露一露脸，崔家当然知道自己实力不够，也不妄想跟您在皇商面前抢风头，若这大会办不成，崔家无非就是损失一次展露自己的机会，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但朱家若没了皇商的支持，也不知道在蒲城中还能像现如今一般一家独大吗？”
朱夫人眼皮跳了跳——乔挽月这番话刚好戳中了她的痛处，现在表面上看着朱家确实风光无限，但内里如何也只有她自己清楚。药材这行当油水不小，珍贵药材更是有价无市，朱家虽然明面上看着还是一家独大，底下有多少暗流涌动，三言两语是说不清的。
更何况朱老爷爱钱如命，铤而走险为一些身份不明的人供药，若是被谁抓住了把柄，闹到官府那去……朱夫人不敢再深想。
朱夫人上下打量着乔挽月，态度有了缓和，她斟酌道：“我考虑一下，朱家也不是随便和什么人都能合作的，这主顾统共就那么多，让你供了药别家便不能供，我总得再思量一番。”
乔挽月笑道：“那便静候夫人佳音了。”
黎明在不远处竖起耳朵想听清两人之间的对话，但乔挽月声音太低，只听见几个词，眼看着乔挽月
和朱夫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三两下便被乔挽月化解了，心里猫抓一样好奇得不行，但方才自己转身就走已经有些失礼，现在若直接上去问，这种厚脸皮的事黎明干不出来。
黎明灵机一动，啪啪两下解开哥哥的哑穴，怂恿道：“方才朱夫人和崔夫人说了番话朱夫人便消了气，不知道是不是又让崔夫人受了什么委屈，你不奇怪吗？快去问问。”
黎彰一听，果然怒发冲冠，转眼便忘了报方才妹妹强行让自己闭嘴的仇，气势汹汹地便要上前质问。
黎明一看他那样子，瞬间便打消了让他去问的念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啪啪在他身上点了两下，黎彰攒足了气儿一句话正要脱口而出，一下子又被堵了嘴，憋得面红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