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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哒一声轻响,蒲舟垂着眸,轻轻地旋动手中的车钥匙,很快,车辆的引擎就发出一串低沉的轰鸣声。
他低低舒了口气,没有及时抬起头,余光却落到坐在副驾驶上的男人。
谢寒声还穿着第三医院里的病号服,不过裹着一身不合身的风衣,看上去有些局促。
天色昏暗,乌云遮住了大多数光线,将他半张脸都笼罩在黑暗之中,从蒲舟的角度看去,根本分辨不出他此刻的表情,只能看见侧脸深邃的轮廓。
十五分钟之前,他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谢寒声走出大门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灼热的实现仿佛要将他的脊背烧穿。
谢寒声擅自出院,原本就是不被允许的事情,可是不知为何,从头到尾,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出来拦着他们。
联想到谢寒声黑沉沉的眉眼,蒲舟心中的怪异更甚。
肾上腺素在无形之中缓慢地释放,保持在高位的状态。饶是蒲舟再沉稳,心跳仍然出卖了他此刻平静的神色,应和着窗外暴雨的节奏。
在这样的密闭空间里,如果谢寒声还想咬他、或者做一些更过分的事情,那么蒲舟将会无路可逃。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半天,终于确定,谢寒声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
从上车到现在,他连姿势都没有改变过,那双眼隐没在阴影之中,仿佛就此和黑暗融为一体。
……看上去似乎对他并不感兴趣。
蒲舟松了一口气,打开了车辆的自动驾驶功能,一心二用地在内置电脑系统中入侵了档案网,找到了三分钟前更新过的谢寒声的档案。
前面的内容跟他上次进入网站时看见的一样,没有任何改变。前面记录了一些谢寒声的生平情况,也许是因为他现在出院了,所以医院的系统档案也逐步更新。
档案中,谢寒声的履历非常简单,三言两语就足以概括他入院之后的所有生活。
材料表明,他入院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昏睡中,
蒲舟顺带查了一下隔壁床那位跟谢寒声一起罹难的病人档案,对比来看,在受伤之后,他们的大部分轨迹都吻合。
他微不可察地挑起一侧眉梢,那双浅棕色的眼眸在窗外不时闪过的路灯光下变得愈加明亮,宛若阳光下照彻的一滩清波。
接受手术、小组评估、然后是持续昏迷。
直到——在第三次手术完成之后,谢寒声的轨迹终于和对方岔开了一道微妙的弧度。
他曾经短暂地醒来过一段时间。
蒲舟微微蹙着眉,点进了档案中附录的一条短视频。
高清摄像头下,醒来的谢寒声仰靠在床头上,裸露的皮肤上贴满了电极板,弯弯绕绕的输液管和电极线缠绕在他的身体上。
画面中的男人比现在的谢寒声更加孱弱、消沉,身体陷落在白色的床褥中,无端令人联想到落入陷阱的猎物。
蒲舟若有所思地关掉视频,目光落到了视频下方充当解释的一行文字。
“9月12日夜,病人苏醒,呈现出意识混乱、谵妄等心理障碍症状。”
他收回目光,视线不自觉的转向身旁坐着的谢寒声,对方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态,微微侧着身,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僵硬和古怪。
心理障碍。
这几个字在蒲舟的喉间滚了几轮,又被悄无声息地咽下去。
原来身边这个他名义上的、举止怪异的男人,有心理障碍。
那么,他醒来的时候精神状态应该也不太好,会咬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蒲舟在心间梳理了几遍事情的始末,明明逻辑都对得上,可是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有点古怪。
谢寒声似乎并不打算追究他假冒未婚妻身份的这件事,难道说昏迷后的人也会有不同程度上的失忆?
但是……他为什么不咬别人呢?
蒲舟想不到答案,思绪缠乱成一团难以解开的丝线。他压下心头的困惑,抬手降下一线车窗。冰凉的雨丝裹挟着凉风吹进来,驱散了一室郁热。
他抬起眼时,浓密的眼睫毛如流苏一般轻轻颤动,浅色的眼珠澄净剔透,就像是水洗过的玻璃珠子。
也许是感受到了什么,他蓦然侧过视线,很快就对上了一双不知什么时候转过方向来的眼睛。
不知什么时候,谢寒声忽然改变了姿势,重新看向了他。
说来奇怪,那双眼睛在黑暗中的时候,就像是融化进海里的雨珠,然而,现在转过方向、沐浴在微光里的时候,却像是能吸进这世间所有相邻的光线一般,黑得纯粹无比。
被这双眼睛看着的时候,让人有种直视深渊的惊悚感。
“……怎么了?”蒲舟压下心中的微悚,面上仍然不动声色。
然而,谢寒声并没有回答。
此时此刻,看似风平浪静的车厢中,每个角落都早已爬满了黑色的影子。
奇形怪状的阴影从各个角落中倏地探出,就像是用自己的触角在探索这个世界一般,团团围住了自己最大的猎物。
无人能听见的声音早已响彻空中,构成某种诡秘的窃窃私语。
在空中扭曲得最狂乱的那条触手盘亘在驾驶座旁,触手尖端弹出的无数细细密密的复眼此刻都饱胀着同样的渴求与痴迷。
它们在不断地对谢寒声发表自己的见解。
“好香啊……阿撒托斯,你不饿吗?”
“吃了他呀,你还在等什么呢……”
等不到主人的答复,这些饥渴非常的触手胆子越发大起来,竟然在进食本能的驱使之下,试探性地朝着蒲舟的方向包围过去。
谢寒声安静地凝视着这一切的发生,并没有做出任何阻挠的行动。
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被忽略的窗外已经变了一副样子。
熟悉的城市街景被黑暗一点点蚕食,无数黑色的影子在扭动着、爬行着,仿佛下一秒钟,就会穿透这面薄薄的玻璃窗,攫取它们最渴望的食物。
蒲舟当然也察觉到了悄然发生的异样。
空气仿佛凝结成了某种浓稠的胶质,在两人之间缓慢地流动起来。时间定格在此处,冰冷的窒息感从脚底弥漫上来,几乎让他的动作都僵硬住。
警铃在心间大作,蒲舟强自镇定下过速的心跳,艰难地发出声音,打破了这片沉寂——
“……你是不是累了,我们很快就到家了。”蒲舟转过头,勉强挤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他微微敛着眉眼,瓷白的皮肤上落下两道浅淡的扇形阴影。
他努力忽略自己僵硬的动作,抬起头,迎上那双漆黑而毫无感情的眼睛:“……寒声,我好想你。”
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空气中就弥漫上一股异常香甜的气息。
群魔乱舞的触手们平白无故地得到了这样的奖赏,欢呼雀跃地尖叫起来——
“好香好香好香好香——”
“阿撒托斯,快吃了他啊!!!”
那些吵闹的声音在他的脑际中响了许久,谢寒声紧蹙起眉,阴冷肃杀的气息在顷刻间灌满了整个车厢。
他微微低下头,对上面前人类的眼眸。
这个人类苍白消瘦,咬着的唇.瓣都没有什么血色,谢寒声忽然觉得,面前这个所谓的“未婚妻”,是他所遇见的人类中最弱小的那一类。
一瞬间,对于人类本能的厌恶再次涌了上来,压抑住蓬勃的食欲。
面前的蒲舟仍然低着头,发出的声音很微弱,弱到谢寒声觉得一阵风就能将他的声音吹散。
“……你不知道,你受伤了之后我有多么担心你,我们还要结婚的。”蒲舟的五官本来就是偏柔和的类型,低顺着眉眼的时候,让人联想到一只温驯的、孱弱的羊羔。他抬起眼,对着毫无波动的谢寒声低声道,“我很爱你,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不知是哪个字眼戳中了谢寒声,他终于有了动作:“爱?”
爱……是什么?
蒲舟抬眸,被纤长睫毛遮住的眼眸中划过一丝诧异——
他能明显的感觉到周围方才紧张的气氛已经缓缓地松弛下来,轻风吹过他额前的一绺碎发,蒲舟缓缓地松了口气。
看来提这个还是有用的。
但是,方才发生的情况似乎太过危险。
蒲舟想,他应该尽早抽身离开,省得惹出什么额外的祸端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紧绷着耐心,从数据库里找出一段偶像剧片段,用ai技术将两位主角的脸换成了自己和谢寒声的,用车内自带的天幕功能开始播放:“喏,你看看。”
然而,影片播出半分钟后,蒲舟就后悔了。
他平时并不是有时间品鉴各类偶像剧的人,因此选择的偶像剧也只是排行榜前列的随机一部。
好死不死,这部偶像剧的剧情,似乎有点太过激.情了——
两位主演顶着他和谢寒声的脸,刚一进门,就开始忘我地亲了起来。
蒲舟:“……”
早知道不该用ai换脸了。
他转过头,接着看见了皱着眉看完全程的谢寒声。
“……”
真是尬得令人头皮发麻。
良好的职业素养让蒲舟做到了即使心中惊涛骇浪,面上仍然毫无波动的壮举,他收拾好心情,转过头看谢寒声,企图将他的注意力从偶像剧里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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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寒声……”
他没有发觉,自己身边缠绕的黑影更加迅猛地在他周边游弋起来,就像是黑暗中浮潜在水下的巨大生物,也许在下一秒钟,就会将他整个吞吃下去。
方才那些被蒲舟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安抚好的触手们再一次躁动起来。
谢寒声冷冷地观察着这一切,目光锁在正在播放视频的天幕上。
其实,不仅仅是和他共属一体的触手无法遏制进食的欲望,他也同样想要将面前的人类拆吃入腹。
只不过,此时此刻,他的理智更占据上风。
如果直接将面前这个叫蒲舟的人类吃掉,那么他将会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法得到安抚。
比起逞一时饱腹之快,他更想将蒲舟作为自己的第二个容器。
然而,对于谢寒声的决议,那些已经蓄势待发的触手们似乎并不买账。
“阿撒托斯,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吃了他?”、“是啊……难道你心软了……呃!”
最后那根触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微弱的叫喊,就在无形之中被切成了两端,跌落到地面仿若无穷无尽的黑影之中。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画面上几乎黏在一起的人,在蒲舟还没说完时,开口打断:“他们在干什么?”
“…………?”
蒲舟的眉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跳,回答道,“呃,他们在做情侣之间爱做的事。”
他默默地从心底发出了疑问——
谢寒声真的只是失忆,而不是失智吗?
他微微眯起眼,观察身旁这位阴晴不定的未婚夫,等待着他下一个语出惊人的疑问。
然而,谢寒声并没有再说话。他调整了姿势,那双眼睛重新隐没在黯淡的光线下,跟无数阴影重合在一起,仿佛天生就生活在黑暗里。
偶像剧的片段很快就播放完毕,蒲舟收起天幕,过速的心跳仍然久久不能平复。
他有预感,如果自己待在谢寒声身边,一定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在这种危险的境遇下,逃离才是上策。
夜色渐晚,薄雾四起。
蒲舟的车辆停在了谢寒声常居住的一间公寓下。
研究院为高层员工配置的房子坐落在治安不错的小区,保密性和私密性都很好,几乎所有房子都是独门独户,根本不担心隐私泄露的问题。
蒲舟从后备箱里取下轮椅,缓缓地推着谢寒声向前走。
如果要离开,现在应当是最好的时机。他只需要找到一个离开这里的机会,然后一走了之,不再回来即可。
他不相信刚刚苏醒、即将被联邦调查的谢寒声会有那么大的能耐和那么足够的精力,来追捕一个身份空白的“未婚妻”。
好在谢寒声似乎也挺配合,安分地坐在轮椅上,任他推着自己前进。
两人心思各异,久久都未说话。
蒲舟曾经来过几次这间住所,门禁已经录入了他的身份信息。
他停下步子,推开了房门。
这确实是谢寒声常来的住所,只不过因为太久没有人居住,这里并没有什么烟火气息。只有定期上门的保洁人员维持着这里的整洁。
简装的三室一厅也算宽敞,各式家具很齐全,只不过这样看着,还是空空荡荡的。
“这就是我们的家。”蒲舟将他推到客厅中,耐心地解释着,“不知道你还记得吗。”
他并不是在等谢寒声的答复。蒲舟垂着眸,拨弄着轮椅上自带的防爆束缚带,无声无息地将它们重新扣紧:“虽然现在有点简陋,但是以后我们会好好布置起来的……”
他的话音未落,就感觉手腕上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紧接着,阴冷感如跗骨之蛆一般弥漫上来,就像是被蛇尾紧紧地缠绕上了一样。
蒲舟下意识抬眸,目光落到握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上。
那只手的体温似乎比寻常人要低许多,冰凉得像一片瓷。
——他发现了?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蒲舟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想要收回自己的手。
然而,谢寒声的力气比他想得要大很多,仍然牢牢地桎梏着他。
一时间,心跳如擂鼓般片刻不息。
谢寒声缓缓地转开眼,目光扫过那两根对他来说形同虚设的束缚带,重新落回那个人类的脸上。
在蒲舟的身后,早已弥漫上数不清的黑色阴影,它们狂躁地舞动着,仿佛在无声无息地催促着主人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蒲舟。”
他低低地唤起对方的名姓,直视着人类浅色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
“我要跟你做情侣之间爱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