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
容清樾下了马,让小厮把马牵了去,对着站在门口等的镇南王拜了一拜。
钟槐从前是个武将,战场厮杀留了无数隐伤,上了年纪,身子虽看着健朗,但已杵起拐杖。
“殿下可用食了?”
钟槐任由容清樾搀扶,边走边说道。
容清樾笑说:“师傅要请茶宴,我便空着肚子来了,可要把我喂饱才好。”
“吃食总少不了你。”钟槐笑骂道。
进了院子,周围烧着碳,家仆过来解了容清樾的大氅,待两位主子坐下开始上茶。
“我听子厦说,你这次回去,准备卸去军职?”钟槐拂了拂茶面,问,“当真舍得?”
“舍不得。”容清樾喝了一口,苦得直皱眉,“舍不得也得舍。”
“卸了军职,你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朝堂上拿着实权的朝臣,”钟槐只闻茶香,不品茶,“云都的口舌,会压得你不能翻身。他们不会让你再回到战场,你便只能做陛下宠爱的公主。”
容清樾鸦羽般的睫毛垂下,落下一片阴影。
钟槐在她十岁那年就做了她武学师傅,对她的志向了解透彻,对于她来说,卸去军职并非最让她不舍,而是在于这个军职卸的容易,再拿起来就难了。
“师傅,”容清樾喊了他一声,“我出征为国,卸甲为兄,不悔。”
她出征是为国,只希望国家不再孱弱,不需要再以兄弟姐妹作为牺牲,今国力尚可,她总该为兄长做些什么,至于以后事以后谈。
钟槐哪能不明白悯宣太子在她心中的位置,叹息不再劝。
***
从王府出来,容清樾骑马往梵南城的西北边去,陆伯良的家在那儿。
陆伯良的妻子甄瑶捧着大肚子在院里亭亭如盖的树下绣着给孩子的衣物。
见她来,甄瑶喜笑颜开,扶着腰艰难站起来,容清樾急忙过去扶住她。
甄瑶任由她扶自己坐下,捞过竹编篮子,里面盛装着一些梵南城特有的水果。
“你也不早说你要来,乔居给我准备的果子都被吃得差不多了。”
陆伯良,字乔居,是他及冠那年他的师傅为他取的字,希望他乔迁他居,离开那个家。
好在如今算是应了这个字。
“伯良阿兄特意给嫂嫂准备的,我怎好让嫂嫂割爱。”容清樾扫视周围,不见男主人的身影,“伯良阿兄今日不在?”
“哦,他去东边山采药去了,说家里的药草不够了。”甄瑶有孕后爱出神,回气话来总是慢半拍。
明日就要启程,本来是想要与陆伯良告别的,既然人不在就只能与甄瑶代为转告。
“他呀,就怕离别,算着你今日来呢,早早躲出去了。”甄瑶直说好,语碎叮嘱道:“你这次回去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乔居我也会照顾好,定让你们下次再一起出征时,见到一个健健康康的人。”
“好。”容清樾笑着点头,伸手在甄瑶突然凸起一处的肚子上抚了抚,抬头与甄瑶明亮的眼睛对上,正要道别离开,忽然记起李绪的眼睛,问甄瑶:“嫂嫂,你可有一指宽两尺长的青纱?”
如若是在云都,倒不必向他人讨要,只是今还在梵南城,她带来的东西就没有白纱、青纱一类。
甄瑶想了想,摇头道:“你也知道,青纱这样贵重的织物梵南城买不到,不过我有青布,你可需要?”
即是没有办法的事,便不用那么挑,回到云都又给他换就是,容清樾点了点头:“也可。”
甄瑶从屋里拿了青布出来交给她,她道声谢,尔后和甄瑶拜别。
***
离开梵南城那天,陆伯良告了病假在家,始终不曾露面,容清樾让子厦从自己的私库里拿出一百两银子送去。
李绪被带到一辆马车前,茗生搀扶着他坐了上去。
马车外观一看平平无奇,就是一套了棕灰的布料遮风避雨的车厢,里面一看,虽说空间不算宽敞,但长椅都铺了软垫,脚底是一整张熊皮制成的毯子,大雪纷飞的日子踩在上面别说多暖和。
茗生感叹:“真好啊。”
车身一阵摇晃,李绪弯腰掀开前头的帘子,没有资格与主子同坐在前面准备驾车的茗生回头,李绪没有焦距的眼眸看向前方:“她也使马车去云都?”
茗生扫视自家殿下那孱弱的身板,言语里不乏嫌弃:“容将军虽是女子,但好歹是个能打仗的女子,自然要骑马。您以为谁都和您似的,瘦弱不能提啊?不过镇南王和您一样,也坐马车。”
茗生再明朗不过的说给他,老弱病残才坐马车。
李绪循着声音的方向给了他一个爆栗,正要撂下帘子退回马车里,耳尖听到那夜相似的脚步,顿了顿,最后还是退了进去。
茗生利索跳下车向她行了一个南启的礼:“容将军。”
容清樾颔首,递过从甄瑶那里拿来的青布:“这是给你殿下遮眼的,戴上不是很舒服,先将就用着,待到云都,我再让人给重新准备一条好的。”
茗生弓腰抱拳:“多谢容将军记挂!”
内里侧耳静听的李绪手指勾着衣角没有合进去的线,心绪变得潮湿,如一场春雨浇灌在他荒芜的心上。
***
北晋远离云都的地方冬日干而冷冽,骑着快马在路上,每呼吸一口都是痛的。
他们常年习武的习以为常,然而李绪身子孱弱,一开始行路快了些,常遇不平整的路,颠簸几日便上吐下泻没个安生。
为了赶路和不惊扰到百姓生活,走的都是偏僻路径,除了军队里的医士再无人可以看顾他的病情,医士不是全能,常年在战场上,能医治的方向皆是刀口剑伤,鲜少见他这样内里带来的病症。
医士三天两头跑到容清樾面前叮嘱,让容清樾慢慢放缓了回云都的脚步,毕竟她说了要让他平安活着,总不能让这两千里的路程就将人颠没了。
行路至离云都还有三百里的翩舟城,夜里不好走,容清樾让军队停在翩舟城外的树林里。
李绪近一个月都坐在马车里,坐的浑身酸痛难忍,好容易停下脚步可以歇息,迫不及待要从马车里出来,手刚碰上车帘,车帘就被拉了下来,茗生轻声告诉他:“主子,附近有动静,刚刚容将军让人过来说了一声,让你先在马车里不要出来,马车里安全。”
李绪听力比他们好,知晓容清樾并非假言,撤手放了帘子,叮嘱道:“注意安全,命要紧。”
茗生回:“知道了。”
远处没有一丝光亮的树林就像会将人吞噬的巨兽,宁静的氛围里,每一个轻微的声音都会无限放大。
容清樾手持剑柄,聆听四面八方围拢而来的脚步声,敌人以一个圈将他们包围了。
这次只为押送南启质子,就两百人跟随回京。
子厦与她背面而站,容清樾脖颈转了转活动筋骨,森然道:“等了多日,倒真来了。”
那些个臣子,个个上奏要她回去婚嫁相夫教子,可总有几个埋了大局的人,不会愿意看到她活着回去。
“多注意七皇子的马车,若他们杀我不成,应会动他。”
子厦一点就明:“好。”
话音刚落,一阵嘶吼声传来,敌人尽数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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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来。
来者众多,着匪徒衣装,一眼望过去,少说五百人,以少敌多无论入何都有些吃力。但对在边关厮杀多年的将士来说对付这样不入流的敌人,以少敌多没有问题。
容清樾手提长剑与将士一起厮杀上去,抬手转身间就是一条人命消失。
敌人没有料到他们强悍,转瞬之间以少敌多的顺境变成了逆境,他们只剩下寥寥几百人,胆子小的为了活下来丢械当了逃兵,只几个还不依不饶想要近容清樾的身。
容清樾的武艺从十岁始,没有一日懈怠过,岂是他们想碰就碰的,一拳打到最近那人的喉咙,只‘咯咯’一声,那人就已倒下,其余几人顿时生了退怯之心,可已无退路,他们嘶喊着一哄而上。
剑身从最后一人身体里抽出来,带温热的血喷溅在她手上,容清樾随手在衣裳布料上抹了抹,还剑入鞘朝并未受什么损伤的马车走去。
远远看到子厦一脚压着头绑黑带的山匪,确和容清樾所想有所出入,这批山匪目的性很强,一部分的目标是容清樾,另外一部分便是马车中的南启质子,子厦与茗生合力将其他的都处决了,留下一个看上去是山匪头头的人。
子厦凉薄的目光看向她:“将军,怎么处置?”
容清樾看了一眼,直言道:“杀了就是,死人的信息都比他嘴里说出来的多。”
那山匪根本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子厦脚掌一动,精确踩在人的命门上,即刻死亡。
两百将士余一百五十人,重伤三十,轻伤五十,剩余并没有大碍的七十将士清理敌人与战损将士的尸体,敌人堆成一座山全烧了,战损将士就地安埋。
容清樾让子厦记了名,待回了云都找到他们的家人再做补偿。
被敌人搅灭的篝火重新熊熊燃起,容清樾找了根粗壮的树桩坐下,涂了药粉接过医士递来的布条缠在被划了一刀的手臂上,看着就痛,她却眉头都不曾眨一下。
钟槐的马车先前被她安排在李绪旁边,敌人贼心不死往这边来时,钟槐拾起地上无人的血剑,随手杀了几个,此刻又恢复腿脚不便的状态过来,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在她身边坐下。
子厦过来:“什么都没留下。”
他搜遍敌人尸身,什么有用的东西都不存在,乍一看还真像山匪前来打劫。
冲着百人之军前来打劫,说出去也好笑了些。
“都是无名之人,”钟槐说,“他们不怕你能查到。”
容清樾举起用自己的血在绢布上画下的东西,让子厦看了一眼,随后冷笑一声:“翩舟城最远的山在十里开外,山匪——呵。”
钟槐也接过看了看,摇头表示他也没见过这个图案,凝声道:“陛下年纪大了,朝中一些人有些安奈不住了。”
今上年逾五十余,储君未定,她是陛下圣宠的孩子,回京后她无论看好哪一位皇子,都意味着朝局的改变。
没有人愿意看到这一幕。
熊熊火焰倒映在眼瞳里,容清樾将袖子敛下遮住包扎过的地方,淡声说:“储君之位事关重要,陛下自有打算,岂是我等几言能影响的。”
若是阿兄还在世,储君之位无可争议,只是如今,云都的兄弟与她关系都如温水,谁当储君,她都懒于关注。
钟槐无奈摇头,晓她不想插手,便不再试探她的意思。
外面事端平息,茗生牵引着李绪下了车,走到篝火前寻了棵树靠站。
容清樾收了与子厦谈话的声音,眼眸转向李绪,他面上再不是空无一物,那条青布规整的遮在眼前,青布穿过耳侧,在脑后栓了结,这样旁人不能再一眼看到那双眼的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