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哨向结合
梁翊眼底暗潮涌动, 隐隐透出一点带冷意的绿,下颌线绷得很紧,显得有些疏离。
向导素的作用快要消失了, 他现在应该是很难受的,可是梁翊在犹豫。靖霖仰脸躺在床上又眨了一下眼睛, 卷曲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 勾着心弦乱颤。
梁翊感到指尖传来一点凉意,眼球缓慢转下去,银白素圈卡在右手无名指第一节。靖霖正努力地推动着它进去,他都不知道等下会面对什么,就这么傻乎乎地把戒指给他。
“想好了?”男人声音沙哑低沉,说话间热气吹动靖霖耳畔的寒毛。
他轻轻一点头, 害羞似的没看他,只专注地盯着那个素圈。
终于, 戒指被推到指根, 成为了梁翊的一部分。
骤然间地转天旋,强壮有力的身躯欺压下来, 眼前忽地一黑。梁翊抓起他的手咬了一口无名指,洁白指尖便出现一个红红的牙印。
“也给你戴。”
靖霖抬手从领子摸进去,片刻后勾出一条细细的银链,“给我戴。”
梁翊眼睛骤然紧缩, 没想到靖霖把戒指放在贴身的地方。他双手打着颤把戒指摘下来,轻轻推进瘦了一圈的指节。心疼地吻住只剩一层皮包着的手。
下一秒, 嘴唇从手指上离开, 回到与它更合拍的粉嫩水润的嘴上。梁翊含着饱满唇珠吮吸, 轻而易举舔开他的嘴,啧啧地亲了一会儿。
他撑在床上仰起上半身, 视线落在苍白瘦削的脸上,哑着声音说:“没有东西,你会受伤。”
水晶吊灯璀璨逼人,把靖霖的脸照得几近透明,透亮的眼眸倒映着哨兵忍耐的神色,靖霖说:“有的。”
“在哪?”
线条漂亮的手臂轻轻抬起,似没什么力气一样指了指门外,悄声说:“做检查的时候我让许礼给我拿了。”
一瞬间,血丝爬上梁翊的眼球,几乎要滴出血来。
“你”他重重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生怕自己按耐不住连套盒子都没拆开就把人给办了。
“等着。”他扔下两个字后起身出去找靖霖拿回来的东西。
靖霖看着头顶上的灯感到自己仿佛被展平铺在实验台上,每一个器官、每一条血管都毫无阻隔地平铺在生物台灯下,无所遁形。
心脏怦怦直跳,还好,他还是个完整的人,心脏还在跳动。
哒、哒、哒,沉重急促的脚步声朝房间走近。下一秒,高大挺阔的身影就出现在跟前,把明亮灯光遮去了一部分。
梁翊手上拿了一个小盒子还有一管不明液体,他把东西扔在靖霖身侧,俯下身吻了吻他。
靖霖稍稍偏过脸,低声提醒:“门门没关,仙贝在看。”
一扭头,果然看见傲慢的猫慢悠悠转过身离开的背影。仙贝轻飘飘扔下一句话,“别欺负靖霖,我明天还要吃靖霖拌的饭。”
梁翊忍耐着,咬牙说下关门的口令,房门自动关上,然后他又闭上眼关上仙贝的神识。
继而,梁翊贴心地问:“要关灯吗?”
羽翼般的睫毛轻轻眨了一下,黑梭梭的眼睛一错不错看着他,靖霖点了点头,又有些纠结道:“可是我想看你。”
“知道了。”
梁翊把室内灯光调成柔和模式,房间中央的吊灯关闭,四周灯带散发着橘黄色的光。他单膝跪在床上俯视,摸了摸靖霖的脸。
戒指有些凉,碰到脖子的时候靖霖打了个哆嗦。他牵起梁翊的手,带着它搭到睡衣前襟。
枣核状的喉结往下重重一滚,修长的手指像剥礼物一样微微颤抖,激动又期待,瘦削的身躯在掌下起伏着。
梁翊低下头吻了吻他的心口,水光潋滟的双眼瞬间拢起目光凝聚到哨兵的动作上。
雪白莹润的肌理暴露在光下,极具美感的线条完美展现出造物主的偏心。可是,这样漂亮得如同上等白瓷般的皮肉上却布满伤痕。
让人心碎又怜惜。
梁翊久久地凝望他,似要把他身上每一寸肌肤嵌刻进脑海。修长的手指划到位于侧腰上的一处红肿,“这是怎么弄的?”
靖霖垂眼看了看,思考几秒才回答:“应该是在森林里被带火的树枝燎到的。”
“这里呢?”手指走到膝盖上触目惊心的青紫。
“唔——身体麻痹了动不了,邵铭恩让女佣给我洗澡,她们没什么经验不小心把我摔在浴缸里。”
“这呢?”他指向脚板,那里几乎不能看,仿佛走过刀山一般。
触及哨兵越来越暗沉的目光,靖霖含糊道:“逃跑太匆忙,来不及穿鞋。”
所以光着脚在粗粝的柏油马路和布满尖锐石头的森林里跑了不知多少公里。
“好了,快开始吧,向导素要失效了。”靖霖不想他再问,催促道。
梁翊点点头,把上衣脱下,俯下身肉贴肉抱住他,吻他的唇,涩着嗓子说:“幸苦了,靖霖上校。”
这样毫无隔阂地与人相拥,靖霖有些害羞,他回抱住梁翊,“你也辛苦了,梁翊少尉。”
梁翊身上也带了伤,靖霖摸到一些瘢痕,感到十分心疼,不知道梁翊适才看他的身体时是不是也是同样的、感受。
“你冻伤了。”
“不碍事。”梁翊在他耳后和脖颈处游走,不甚在意的样子。
“为什么,你没有戴手套吗?”靖霖很在意,打破砂锅问到底。
梁翊简言意骇,只道:“工作不方便。”
与他失联那一个礼拜,梁翊每天跟疯了一样找人,每一片积雪都有他翻找的痕迹,几乎把梧城底朝天翻了一遍。完全不顾自己身体情况消耗精神力,最后被强制送到边境治疗所才消停了半刻。
说是疏导,却迟迟还没开始,莫名变成了伤疤大赏。
“梁翊——”靖霖很轻地看他,嗓音沙哑绵长。梁翊仰起身扫了他一眼,“知道了。”
两人都是头一回,为了不给上校大人留下不好的印象,预前准备做得万分小心温柔。尚未转入正题靖霖就已经气喘吁吁,他觉得羞愤,把脸埋在枕头里当鹌鹑,只留个后脑勺给梁翊。
梁翊拉他的手臂,又吻他的脖颈,哄道:“甜的。”
不说还好,一说靖霖又想起方才自己那丢人模样,红着脸红着眼瞪他,“你味觉失调。”
身体是软的,调子也是软的,装着凶狠骂人也像在撒娇。梁翊感到好笑,凑上去亲他的唇,让他自己也尝尝自己的味道。
“谁要吃那东西!!”
到底还是迟了,梁翊蛮横地吻住他,舌尖扫荡口腔,靖霖尝到了他的味道也尝到了自己,脑袋轰一声烫得晕头转向。
梁翊觉得差不多了,趁他还在迷迷蒙蒙的状态下发起进攻。
十足的涨,像一次性吃了五个素菜包,还没来得及体会,饱胀便化成了一股尖锐的穿透感,靖霖觉得自己像被利剑捅了个对穿,声音卡在喉咙发不出来,几乎是濒死一般。梁翊也难受,进到城池深处就不敢轻举妄动。
等待适应的时间被无限拉长,两人就这么面面相觑地对视着。
“好了吗?”梁翊问。
好?他怎么敢这么问,靖霖不吭声,眼角垂泪,像个小可怜。过了不知道多久,靖霖终于大发善心地点了下头。
哒,有什么东西突然绷断。才回来的魂魄瞬间被哨兵大开大合的招式撞飞,向导素已然失效,哨兵的精神再没有东西束缚,强烈副作用接踵而来。
床褥、地毯、浴缸里,布满最为原始的气息。
靖霖一周多没有剪指甲,哭闹着在梁翊后背留下细长血痕,把那朵未开的花划开十多片。他的大脑失去思考能力,只觉得头晕,感觉自己像在坐船,过了一会儿又觉得像在骑马。身体感官完全受到梁翊支配,就连呼吸都不受控。
哨兵与向导的精神触丝拧成一股股坚韧麻绳,在图景里编制了一个巨大的保护罩,精神碎片洒满天空,把图景的黑暗驱赶。
靖霖浑身颤栗,再发不出声音。房内已然不能睡,梁翊把他洗干净抱起来往旁边的房间走去,智能家居系统感应到有人,自动打开地灯。随着走动,一盏一盏开启。光的尽头,是温暖舒适的被窝。
“睡吧。”
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靖霖额头,他很轻地用鼻音嗯了一声就睡了过去。
梁翊的身体正在发生变化,泛着莹绿色的光,源源不断的力量充盈枯涸的图景大地。
睡着的豹猫突然睁开眼漂浮在半空中,受到召唤瞬间回到哨兵的图景。
无边的绿茵草地上,威武雄壮的金色猎豹肆意奔跑,连风都甩到身后。
高傲的雪鸮从蜗居多年的巢穴内出来,双翅打开,遮天蔽日。
【我要回去了。】
青羽跟梁翊道别。
梁翊笑了笑,朝它挥手。
【回到他身边吧。】
靖霖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到自己变成了一朵蒲公英,迎着风在大地打滚。风带着他走过山谷、湖泊、丛林,最后把他送到一片碧绿的草地。
这里的草长得很高很软,像张一望无际的翠绿地毯,他嗅着青草的芳香穿梭在暖风里。
倏地,一只飞鸟把他叼起来,他飞得更高,可以俯瞰整个世界。漂亮的金色猎豹站在山顶长啸,威慑森林里的其他动物。好霸道的豹子,靖霖想。
靖霖?对了,他叫靖霖,他是有名字的。
猛地一睁眼,阳光争先恐后从纱帘后涌进来。靖霖半眯起眼睛,思绪缓慢回笼。
——他和梁翊结合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把胸腔填满,身体没有想象中不适,甚至变得很轻盈,身上的伤都愈合了。
他掀起被子坐起来,一条结实的胳膊扣住他的腰把他拖回被窝,“再睡一下。”梁翊咕哝道。
靖霖安静地躺了两秒,忽而激动地拍打梁翊的胳膊,“青羽,青羽回来了。”
“嗯。”
梁翊反应平淡,靖霖稍稍有些不满,扔开他的手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第四根肋骨处出现一个绿色的印记,是烙印——精巧的猎豹长在他的第四根肋骨上。
顾不上梁翊还在睡,拉开薄被,同样的位置,梁翊那里有个金色的印记,是雪鸮的图案。
他张了张嘴巴,没发出声音。随后伸出手摸上去,指尖下发出光亮,强悍到不可思议的精神力循着相接的地方传递过来。
S级。
空气顿时凝滞,靖霖不可置信地看向熟睡的哨兵。一瞬间恢复的精神力过强,对身体造成极大的负担,梁翊不得不沉浸在图景中缓慢接收适应。
【青羽。】
【你好,我的主人。】
靖霖抬头看着在自己图景天空盘旋的雪白猫头鹰,举起手臂,它便俯冲下来准确无误落在上面。
他顺着羽毛的方向轻扫,莫名觉得有些眼热。
“原来他是S级的。”靖霖小声说。
青羽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靖霖已经习惯了它的冷漠,并没有感到难过,接着絮絮叨叨地跟它说话。他感到很快乐,从前他就幻想过如果精神体在身边的话,他可以每天跟它聊天。
说着说着,他突然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以后还会回梁翊的图景吗?”
青羽用喙轻啄了一下他的手,睨着他。
第42章 迷雾领域
今天是实习最后一天, 梁翊接到一个任务——与队友一同去解决一个二级领域。结束后,他们就可以转为正式队员。
这不算很难,他们在模拟器里早就做过成千上百次的黑暗领域训练, 训练最高强度去到五级,每次梁翊都能取得最佳成绩。
他在停车场等待队友, 出乎他意料的, 靖霖也在其中。他跑过去拉着他落后其他人几步,悄声问:“你怎么也来了,昨天都没听你说。”
“最新塔规,向导转正前至少要有一次实战经历。”轻薄的眼皮微微抬起觑着他,“很多人,你不要总是走在我旁边。”
梁翊轻笑, 光明正大抓起他的手,道:“好不容易追来的男朋友, 我不围着你转那要围着谁转。”
靖霖顿时一滞, 绯红悄然爬上耳尖。
“那你收敛一点,别太明显了。”他闷声道。
收敛不了一点, 梁翊谈恋爱之后就恨不得宣告全世界。队友看他不值钱那样就笑他,“你老跟在靖霖屁股后面,是想让靖霖保护你吗?”
“宁小棋,你没有老婆是不想吗?”梁翊不甘示弱回怼, 把宁小棋气个半死。
宁小棋一把揽过旁边队友的肩,道:“谁说我没有的, 来大石子我们亲一个。”一旁的队友无语地推他。
靖霖眯着眼睛笑, 告诉宁小棋:“没关系, 我也可以保护梁翊的。”
“听见没有。”梁翊得意得直哼哼。
宁小棋无语凝噎,只想赶紧做完任务回家吃老妈炖的蹄花, 这狗粮他可算是吃够了。
一行人到达领域入口,拿着仪器测了一圈后,没发现什么异常,就跟随带队的老师深入。
带队老师是一名超A级男性向导,名叫赵珩,长得斯文端正,身上书卷气很足,同时是他们指导老师冷秋时的丈夫。据说目前是白塔最强的向导,精神力几乎接近S级。
赵珩一边走一边跟他们讲解如何快速在领域里识别异形种,他的声音温润悦耳,很能让人听进去。
梁翊落在后面悄悄跟靖霖咬耳朵:“以后你退役了要像赵老师一样当老师吗?”
靖霖低头思忖,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比起安稳地当老师,他更想和梁翊并肩作战。
“我不知道。”他如实说。
梁翊很轻地捏了捏他的手,“那当我老婆吗?到时候再养只小猫,噢仙贝可能会吃醋。”
靖霖打了一下他的手,飞快掠了他一眼,道:“认真点。”
“梁翊。”赵珩忽地点名,笑眯眯看过来,“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梁翊脸色窘迫,挠了挠头道:“没什么,赵老师。”
“同学们,从这个领域出去你们的身份就不再是学生。这里不是模拟机,而是真实的战场,希望大家都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对待。”赵珩把梁翊喊过去,问他分辨异形种的五大方法。
靖霖一个人落在后面掩唇轻笑。
山谷中忽然起雾,梁翊嘴里还在背诵要点,猛然发现身边除了淡淡风声外一切都消失了。
雾气对哨兵来说不算什么,可是这雾却如同有实体的纱帐,挡在他眼前把视线隔绝。
右眼皮突地跳了跳,“靖霖。”他高声喊,没有人回应。
“靖霖!靖霖!”他又喊了几声。
“梁翊,我在这儿,帮帮我。”一道虚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梁翊循声飞奔过去,见到靖霖被藤蔓绊倒摔在地上。
梁翊蹲下来帮他扯开脚上的藤蔓,垂着脑袋絮絮叨叨,“我就说牵着手吧,刚刚突然不见了你把我吓了一跳。”
靖霖微笑看着他,柔声道:“那我们接下来牵着手吧,我有点害怕。”
话音刚落,嘭的一声,强壮的手臂从血肉之躯穿过,准确无误攥住发黑的心脏。五指收紧,瞬间,地上便掉落一堆破碎的漆黑肉块。
薄唇抿成一条线,目光冷冽,梁翊恨恨盯着眼前露出不可置信表情的‘靖霖’,道:“识别异形种方法三,对于高阶异形种,不能简单靠其外观和气味分别,需要增加互动佐证。”
“他才不会娇弱地停在原地等着别人去救。”梁翊眼眸迸射凶光,极为愤怒的模样,“模仿靖霖?别恶心人了。”
瞬间,异形种被强行撕开两半,浑浊的黑血淌了满地。一旁的花草沾上黑血,顷刻便化为烟灰。
梁翊当机立断沿着岩壁攀上顶峰,脚下浓雾如同云海,一望无边。他沉下心发散精神力寻找,只找到一个宁小棋,正抱着大树说话。
雾有问题!
靖霖,靖霖呢
精神触丝持续发散开去,忽地,领域剧烈震动,天空满布乌云,视觉更加受限。
【仙贝!】
金色猎豹如闪电般瞬间现身,梁翊又看了一眼天空,眸色敛起。
黑云翻滚剧烈,轰隆隆的雷声扰乱听觉。梁翊恨恨地踢了一脚石头,跃上骑在仙贝背上,让它踩着浓雾前行。
猎豹奔腾得很快,力度却很轻,踩过的地方雾气都没有散。
宁小棋似乎受到蛊惑一样,摘了一朵艳红的花。转瞬间,花朵断裂的地方流下来的花汁把他的手臂腐蚀成藓绿色。他蓦地恢复神智,抽出刺刀咬牙把手臂从肩膀处卸下。
梁翊从半空跳下他身旁,沉默着从随身包里扯出绷带把血窟窿缠住。
“现在感觉怎么样?”
宁小棋眼睛涌出泪,但是没掉下来,“还还行,刚好我老妈今天炖蹄花以形补形了。”
气喘吁吁说完话,宁小棋费劲地调整呼吸,让血流速度变慢。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向导,向导可以封闭痛觉。不然照这样下去,就算血没流光,痛也能痛死。
梁翊把他扶上仙贝背上,接着找其他队友,“大石子呢?你什么时候发现他不见了?”
“雾雾一出现,我就跟他分开了。”
梁翊点点头。
这个领域大得出奇,而且因为有浓雾,怎么走都像在同一个地方打转。梁翊持续发散精神力去寻找,也没有感应到更多的人。
而且花开得越来越多了,起初只是在漆黑荆棘里藏了一两朵,现在几乎到处都是,仿佛追着他们去的。
“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宁小棋拽了拽梁翊的衣角,“你把我放下,带着我仙贝跑不快。”
梁翊站着自上而下睨着他,“我的精神体不会两个人都驮不起来,别说废话,赶紧休息。”
片刻后,梁翊从工装裤上抽出一把刀,在手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沿着仙贝走过的地方滴落,渗入地底找寻那些微不可察的震动。
【仙贝,东边!】
他们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另一组哨兵和向导——的骸骨。红花已经把皮肤侵蚀得差不多了,只能从掉落的碎布辨别出是跟他们一同进来的队友。其中有一个人的脊椎上丢失了头骨。
宁小棋撇了一眼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大石子和靖霖会不会也”
梁翊横了他一眼,目光冷冽让宁小棋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不会的,他们都是向导,防御能力很强。”他笃定道,不知道是安慰宁小棋还是安慰自己。
发散出去的精神丝剧烈震动,“是大石子!”梁翊大喊。
猎豹跑得如同飞一样,两人的心都随着距离算短而愈加担忧。
前方是一处水潭,宁小棋召唤出精神体湾鳄,先他们一步到达,却依然来不及。
大石子整个头颅被切除,身体还没开始腐烂,手指还有些神经反射微微抖动。
“是刀口,不是异形种干的。伤口还新鲜,凶手还在附近。”一瞬间,整片森林被哨兵的怒气荡为平地。宁小棋的精神力顺着雾气发散,几乎把自己榨干。
梁翊动作很快,如同离弦的箭一样往空气振动的地方冲去。恐怖炼狱重新开启,像张开了一只眼睛。尽管快如音速,却只抓住了凶手的一片衣角。
瞬间,如同降下神罚一般,闪电连接着天空与大地,领域震荡。检测仪器发出刺耳报警声,能量场高达七级,旋即,检测天线破裂。能量过载,这是超七级能量场。
“赵珩!”怒吼穿透云霄。
梁翊的眼睛完全变成亮绿色,所到之处一片荒芜。
宁小棋的湾鳄与他的猎豹飞快地朝源源不断发散能量的异形种去,贫瘠的土地突然升起一条条连天的藤蔓。
宁小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叫喊,瞬间被地上突然长出来的艳红花朵吞噬,他的湾鳄吐出一个巨大的水球,把雾气融化。
“梁翊,你一定要活下去。”宁小棋最后的话语也融在雨水中,精神体爆炸,把一部分的花藤烧死。
梁翊周身怒气化为势不可挡的锋刃,把藤蔓、闪电统统劈开。
巨型藤蔓下,一道瘦削的身影逐渐靠近。靖霖已经忘了自己进来这个地方多久了,他只知道自己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了能量场最强的区域。中间好像有碰到过人,但是那人手上拿着类似镰刀的东西,他远远看到便躲开了。
那是用来收割脑袋的镰刀,他不知道为什么领域里也有。
他看了一眼藤蔓,想起了以前读过的一个童话故事。
一颗豆子长成参天大树,男孩爬上去,发现树的尽头是拥有许多宝物的巨人国。
当然,靖霖知道藤蔓的尽头不会是巨人国,他们也不会幸运地得到宝藏。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按在藤蔓上,把精神力源源不断送进去。
藤蔓迅速吸收了他的精神力,瞬间又涨大了一圈,靖霖瘦削的身子摇摇欲坠。
“小心!”
梁翊把他推开,破土而出的花一口把他吞入。靖霖紧紧抓着他不肯放手,“笨蛋梁翊,你要做什么!”
“哪有你笨。”他笑了笑。旋即,靖霖没反应过来便被猎豹叼走。
仙贝遵循主人的命令以身躯在领域内爆出一条空间裂缝,把耗尽精神力的靖霖甩了出去。
藤蔓吸食的向导精神力稍晚才发作起来,沿着纤维缠绕绞死。让来不及吞咽的花失去生机炸成碎片,几近灭绝时,花刺划开受到重创的S级哨兵的背,扎根在他的脊骨之上,静待重新开花的时机。
梁翊睡了很久,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啄他的脸。缓慢睁开双眼后,发现自己被细细的藤蔓吊在半空中,眼前是一只雪白的小猫头鹰。
他说不出话,每天只能跟猫头鹰大眼瞪小眼。猫头鹰身上有靖霖的味道,原来靖霖也生出精神体了,那他以后再也不用半夜悄悄为自己没有精神体而难过了。
哎,可惜送他出去的时候漏了这只小猫头鹰,他又该难过了。
又过了几年,梁翊终于适应了和迷雾之花共生,身体渐渐熟悉了这个世界,能够简单地说些话了,他就开始和猫头鹰聊天,“我认识你的主人,他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你也是最漂亮的精神体。”
消瘦的脸上扯出一个苍白的笑,他接着说:“不过我的精神体也很不差,它现在变成精神碎片了,还要过很久才能重新凝结出来。”
“它叫仙贝,是一只在地上跑的猎豹。噢对了,你有名字吗?”
猫头鹰摇了摇头,眼皮垂下去遮住一半的眼睛,很不开心的模样。
“他还没来得及给你取名字啊。”梁翊的声音很轻,揉碎在风中。
仙贝的名字是两人一起取的。他的精神体甫一长出来,他便带去给靖霖看,靖霖看着猎豹身上漂亮的花纹,不知怎的说了一句,“好像你昨天给我的饼干。”
于是仙贝便被冠了饼干的名字。
雪白的猫头鹰羽毛蓬松,柔软又漂亮。他轻声问:“你要不要叫雪羽?”
猫头鹰似乎不太满意,把头扭到一边。
梁翊冥思苦想,道:“要不叫青羽?靖霖的名字有个青字,而且羽毛和雨水同音。”
“呼——呼——”
“好吧,你就叫青羽了。”
“呼——呼——”
第43章 回到现实
昏迷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长得多, 在领域里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梁翊彻底毁掉迷雾之花回到现实世界,才发现已经过去七年。
许久未见蓝天, 他仰起头看向真正的太阳不可避免/流下眼泪。
当下脑海中只有一个强烈的愿望,要见靖霖, 要去见他。
七年来, 每每无望得想要咬舌自尽时,青羽都会如有所感一样在他面前挥舞着雪白翅膀扑腾。柔软、漂亮的小鸟是他活下去的支撑。
【我们去找他吧,青羽。】
青羽不知道他要找谁,它在领域呆了太久,早就忘记自己真正的主人。梁翊会陪它说话,陪它玩, 对青羽来说梁翊和主人也没区别。
不过,看他模样十分迫切, 或许是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人。对梁翊十分重要的人, 那就去找。
梁翊马不停蹄跑到他们曾经一起在校外租住的公寓,果然见到靖霖。
可是, 他问:“你是谁?”
梁翊卡壳了一瞬,太久没和人对话,让他发音有些怪异,“我是liang yi.”
靖霖眼神涣散, 痴痴地看着他的脸,仿佛听不见他说什么。随后便晕倒在地。梁翊脑袋一片空白, 心底惶惶然, 抱起他就往外跑。
松原变了很多, 这么多年过去他只记得回老城区的小出租屋的路,早已忘却怎么去白塔。最后还是找了个哨向紧急警钟报警才去到白塔。
来的人一眼就认出靖霖, 他们喊他上校。
对于梁翊这样精神力低的则皱起了眉,似乎不理解一个低级哨兵为什么会抱着他们的上校大人。
两人被强行分开,梁翊面临恶意攻击帝国上校的指控。虽然他们觉得靖霖不可能被攻击,但保不准梁翊是个使阴招的,所以对他严加看管。
到了白塔后,梁翊被关进狭小潮湿的拘留室,期间他想了很多。最主要是关于靖霖为什么要说“你是谁?”
别说七年,就算是七十年,靖霖也不可能会忘记他。不是他们之间的感情有多么至死不渝,只是他很了解靖霖是多么重视感情的人,就算是教了他一堂课的老师他也会记很久。
只能想到一个原因,曾经一同翻阅过亚希斯图书馆的禁书,上面写的“定格消除”。靖霖后来告诉他,他那时候想要找那本书是想要把小时候在孤儿院看见的可怕一幕忘却。
靖霖:“不过我现在已经不想那样做了?”
梁翊捏了捏他的手,问:“为什么?已经不做噩梦了吗?”
靖霖很轻地摇摇头,道:“如果连我都不记得他们,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记得他们了,那样就太可怜了。”
梁翊一把抱住他,把他的脑袋按在胸膛上,“这么傻。”
这么傻的靖霖选择把他忘记,或许是实在承受不了才作出这样的决定吧。没关系,他有信心,可以让靖霖重新爱上他。
没过多久,当年带他的导师把他从拘留室带出来。因为赵珩的关系,他对冷秋时的态度算不上友好。
冷秋时走过半辈子,什么没见过,对于他这样警惕的态度只当是小孩子耍脾气。出乎他意料的是,冷秋时非常坦率,直接告诉他决定让靖霖定格消除是她下令的。
“执行人是现任白塔的领导人邢司长。”
梁翊蓦地呆滞,“为什么?”
冷秋时看着他,眼底流露着浓烈的悲恸,“别怪老师,我知道那有多么痛苦。我也经历过,且还在经历着。”
说话还是有些艰难,梁翊竭力抻平舌头把话说利索,仍避免不了声线颤抖,“可是他他应该有决定自己记忆的权力。”
冷秋时重重呼吸了几下,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他从领域出来后,因为接受不了你以自身换他活下来,图景濒临崩溃。继而引起二次觉醒,成为唯一的S级向导。若是放任他的图景游离下去,他的能量将会膨胀得让整个帝国埋葬。”
“在此之前我们也通过系统模拟过成千上百次强行唤醒他,或者强行让他与其他哨兵结合是否可行,结果均不如人意。只有让他忘记你,才能让他,还有让所有人活下来。”
梁翊四肢不受控地颤抖,明明接受了靖霖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而把他从记忆中定格消除,可是却接受不了靖霖被强行删掉关于他们的回忆。
“孩子,我带你们进门,但是没有尽责,是我对不起你们。”冷秋时眼神中弥漫着麻木的痛苦,“如果那时他能醒过来自己做决定,应该情愿自杀不危害到社会,也不愿意忘了你的。”
滚滚热泪把久未见到太阳的身躯烫伤,梁翊哭得直不起腰,脊梁塌了下去伏在布满尘埃的地板上。
过了很久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他胡乱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目光坚定道:“我要重新加入白塔,以一个新的哨兵身份回到他身边。”
冷秋时凝视着他,久久说不出话。她不知道这是怎样坚韧的精神力,被伴侣忘却,被导师背刺,最后却选择回到这个地方。
“你想好了?”
“嗯!”
从此,世界上没有了梁熠-
梁翊睡了很漫长的一觉,醒来时已经日薄西山。似乎做了在迷雾领域里面的梦,但是这个梦纷纷扰扰非常杂乱,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梦见了什么。
啪地一声脆响,梁翊警惕地坐起来,随手拿过一旁的浴袍披在身上疾步走出去。
“怎么了?”
一下楼便看到一人、一鸟、一大猫围着厨房不知道在倒腾什么。
靖霖仰起脸对着他弯了弯眼睛,“你醒啦,我们在做蛋糕。”
“蛋糕?”梁翊走近,看了一眼灰绿色疑似消化道融合物的浓稠液体,又把目光转回到沾满面粉和绿色粉末的脸上,抬手抹了抹,“都做到脸上了。”
“是吗?”靖霖皱了皱眉头,用衣袖胡乱擦了下,反而擦得更开,像只花脸猫。
仙贝叼着一个模具过来,适时提醒道:“可以放进去烤了。”
“谢谢仙贝。”靖霖没空跟梁翊玩,忙着把蛋糕倒进模具,青羽站在烤箱上扇了一下翅膀,烤箱门就开了。
查理还是那副笑眯眯的老派英伦管家模样,“抹茶布朗尼需要在175摄氏度烤箱内烤制40分钟。”
“好的。”
靖霖忙完终于可以歇一下,梁翊抬手帮他把围裙脱下来,手指划过后腰时眼底意味不明地暗了暗。
而后欲盖弥彰地回房换了身衣服,洗了毛巾下来给他擦脸。一边擦一边问:“怎么突然想做蛋糕?”
靖霖仰着脸闭着眼睛享受他为自己服务,“噢小丛和梁赫结训了,本来我答应小丛如果进前三十要给他挂绥带的,他刚沨把奖状发给我看了,二十八名。可惜我提前走了,所以就邀请他们明天过来吃饭庆祝结训。”
他顿了一下,撇撇嘴,“我又不会做饭,想着做蛋糕可以简单一些。之前去你家,佳怡女士还亲自下厨做了两道菜呢。”
梁翊抬手把沾到头发上的一点面粉摘下来,不甚在意道:“让他们自己打包过来就好,你累了一晚上该好好休息的。”
“谁累了一晚上!”靖霖呼吸瞬间变重,气呼呼地觑了他一眼,强调道:“我感觉特别轻松,不知道是谁睡到刚刚才起。”
“噢~既然这么轻松那要不要再来一次?靖霖上校——”梁翊说着意味深长地贴近他,动了动胯。
啪,仙贝把一包砂糖和淡奶油甩给梁翊。
“?”
还没发问,靖霖开心地开口了,“这里没有电动搅拌机,麻烦你打发一下奶油。”
梁翊面如土色看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大猫和鸟,眯起眼挤出一个笑,问:“布朗尼还要放奶油吗?”
“布朗尼不用奶油。”靖霖微微蹙起眉,有些不太好意思挠了挠脸,道:“可是我想吃奶油,家里有草莓,我想沾奶油吃。”
一绿一金两道目光幽幽射向梁翊,似乎在说:“你看着办吧。”
“那必须要打!”然后梁翊牌风火轮上线。
靖霖站了一下午,这时也感到后腰有些酸痛,于是走过去岛台对面的高脚椅坐下,双手托着腮看梁翊劳动。
醒着的时候他很少会这么直白地打量梁翊,从前是觉得那样不礼貌,后来是羞于对视。经过昨晚,他们之间有些东西发生了质的改变,好像这样光明正大看梁翊也没什么。
男人四肢修长,多日刻苦锻炼下,肌肉饱满形状线条漂亮。眉峰微微蹙起,薄唇紧抿,坎肩背心与认真打发奶油的模样很是相衬,十分性感。
手臂摆动间隐隐可以看见肩胛处细细交错的红痕,靖霖猛然红了脸,低头看了一眼手指甲。
搅拌声音停了下来,梁翊把盆塞到查理手中,让他暂时代班。绕过岛台,把人牵到沙发上坐下。
“怎么了?”
梁翊走去电视柜下翻出指甲剪,拉过他的手抽了张纸巾垫在下面。
莹润白皙的指甲盖长得很漂亮,月牙弯弯,只不过抓人很疼。梁翊轻轻笑了笑,捏了捏他青葱般的指尖,“都剪掉,下次就没得挠了。”
半垂的眼帘抬起,乌黑眼眸看着银亮的指甲剪,靖霖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梁翊稍稍诧异,揶揄道:“这么着急?”
“我只是想提前做好准备。”说着抬起眼睨了他一下,“你太凶了,突然这样来我受不了。”
“刚刚不还说很轻松吗?”
哒一下,拇指的指甲盖应声而落。
靖霖似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吓,瑟缩着抽了抽手,嗫嚅道:“是结合之后的力量让我的身体轻松,你的体力太吓人了。”
梁翊没有回答,只是笑,认认真真把十个手指头打理得平整妥帖。而后牵起他的手轻轻吻了吻手背,“那下次让你主导,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样行不行?”
他做主导,这样会有什么不同?靖霖细细思忖,也没想出个一二三来。他抬手隔着衣物碰了碰梁翊的肋骨,轻声说:“有烙印了。”
“嗯。”梁翊按着他的手跟他亲嘴。
【以后我是你的了。】
话语透过图景直达脑海,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梁翊在他面前又在他的身体里。
第44章 银刃公会
“梁翊。”
“嗯?”后鼻音低沉醇厚, 带着一点事后的慵懒和性感。
两人气喘吁吁倒在沙发上,梁翊卷起他的头发玩。靖霖费劲地扭头看了他一眼,说:“我饿了。”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靖霖看了看他, 在他怀里转了个圈,然后那东西就滑了出去, 两人赤条条面对面挤在沙发里。
他说:“让查理做。”
梁翊扬起眉, 道:“上校大人把我吃到了,就嫌弃我做的菜了?”
“又开始胡说八道。”靖霖撇了他一眼。
梁翊只是跟他说笑,听他说饿还是老老实实起来准备给他做饭。下一秒,靖霖牵着他的手虚虚拽了一下又把他拉下来,黏黏腻腻贴过去。
梁翊怔了怔,瞬间便明白过来, 比起口腹之欲靖霖更想要他陪着。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恨不得连呼吸都与对方共享, 于是手臂自动有了意识, 紧紧缠住。
“瘦了。”他说。
肩胛骨锋利得硌手,腰背、胸腹也只剩一层薄薄的皮包裹着。梁翊心疼得不行, “要是我再早一些找到你”
“不。”靖霖打断他,抬手捂住他的嘴不准他说丧气话,“我们都平平安安的就好。”
“嗯。”
靖霖的瞳仁很大,像水洗过的葡萄, 透亮的能够把眼前任何人照得无所遁形。他思考了一会儿,眸子的光淡了下去, 说:“邵铭恩就是靖雪。”
遭遇了这样大的事, 梁翊知道他需要倾诉, 没有打断他让他接着说下去,只是落在后腰的手又用力了一些按着他。
“他六岁来到孤儿院, 那时候他身上有很多伤口,也不爱说话。孤儿院的小孩子都是很敏感的,新来一个小孩或者走一个小孩都是大事。”
靖霖停顿了一下,细细组织语言后,眼帘垂下去,像说别人的故事那样。
“新来一个小孩意味着每天分到食物或者奖励会变少,走了一个小孩意味着又多了一个人脱离苦海。每个刚进来的小孩子一开始都会被各种各样刁难,等大家发现他并没有威胁就会开始把他纳入同类——被抛弃的人。”
“靖雪跟别人不一样,他从不会沉默被人欺负。每次欺负他的孩子都会在某一天悄无声息的遭到更为惨烈的代价。”
靖霖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嘴巴微微抖动。梁翊捏了捏他的手,吻住他的额头,很笃定道:“你没有欺负过他不用害怕。”
“你怎么知道?”靖霖眼帘抬起,对于他这样盲目相信自己有些不高兴,像担心梁翊会因此被骗一样。
梁翊轻嗤一声,捏了捏他的脸,“我们小靖霖肯定是最乖的宝宝。”他说得很快,小靖霖几个字念起来跟小精灵一样。
已然长到一米八的小精灵瞬间红了脸,张开嘴咬了一口他的肩。
“咳咳,我要继续说了。”
“好的。”梁翊脸上依然挂着宠溺的笑,胳膊很有力地抱着他。
靖霖别过头,接着说:“偶尔我看到别人抢了他的饭,会把自己的饭分给他,慢慢熟悉起来后他很粘我。”
“孤儿院有固定的资助人,老师偶尔会组织我们写感谢信给他,那次靖雪写完后没有给老师检查,悄悄拿了邮票贴上放进门口的信箱了。没过多久就有人来领养他了,他走之前跟我说会回来找我。”
“靖雪现在叫邵铭恩,应该是真实的姓名,他的人都叫他邵先生。在脑科中心检查的时候我听见有个人喊他少爷,领养他的家族应该是个从前就研究非法移植图景的姓邵的家族。”
梁翊沉吟道:“你听说过银刃公会吧。”
“嗯。”
“他们的二把手也是姓邵,但是没有人见过他长什么样,倒是公会的郑会长偶尔会出现在公众前。很多人说其实邵家才是一把手,姓郑的不过是被推出来当靶子罢了。西部战区几乎都被银刃公会吞并了,他们的扩张速度很快,一度逼近帝国边境线,只有一个地下城隔开帝国和银刃公会的地盘。”-
林格,西部战区最大的城市。银刃公会已经占领这里超过十年,战争结束,生活渐渐回归平静。生活在这里的人早就换了一批,朝气蓬勃的城市似乎已经忘记十年前被银刃公会血洗的惨痛。
“都带到家去了居然都能让人跑了,铭恩呐,你不想让我给你安排向导,可是你挑的不听话啊。”
宽阔的书房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台灯,把说话人的下半边脸和放在桌子上的手照亮,苍白的皮肤堆叠了许多褶皱,是衰老的标识。不过声音仍中气十足,用高高在上的姿态批判不成气候的小儿子。
“我会让他听话的,父亲。”
邵正远哂笑,似乎是对于他的能力不怎么信任。
“还记得我给你起名字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吗?”
背在身后的手握成拳,邵铭恩下颌线绷得很紧,脸上却盖着笑,诚心实意地说:“当然,我会一辈子铭记邵家的恩情。”
邵正远还想说些什么,门突然敲响,来人高声通传,“老爷,郑先生下飞机了。”
“好,回来让他来找我。”
因为心爱的大儿子马上要到家了,邵正远有些激动,上半身前倾,布满皱纹的脸暴露在惨白的灯光下。
他随意挥了挥手,“你知道就行,赶紧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好帮景恒的忙。二代派芬琳的试验,别忘了”
“是。”邵铭恩微一鞠躬转身出去。
帮景恒的忙,说的倒好听。实则是让他去给郑景恒当黑手套。
邵正远年轻时不受家族重用,于是跑出去单干走私器官,赚了第一桶金后为了洗白自己打起慈善家的名头,事业渐渐壮大后才重回家族权力中心。
邵铭恩在成为靖雪之前,在那个砍了他小尾指的家里听说过邵正远的名字。
那时候他的养父母是邵正远犯罪集团里的掮客,在边境偷运冰火昙,他也因此得知邵正远在用冰火昙做大脑移植的手术。一般的麻药不能让人完全无感地取出大脑,只有冰火昙可以。
养父母死了之后他被送到星梦孤儿院,这里的小孩愚蠢幼稚,对于他们那种欺负小孩的手段邵铭恩只觉得好笑。
但他没想到的是会有人在拳脚落下时抱住他,自己都吃不饱也给他分一半的食物。
只有靖霖,让他觉得孤儿院没那么无趣。
他也想过要不要就这样当个小孤儿算了,但是某一天,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邵正远。
他想他的机会来了。
虽然跟靖霖呆在一起很好,但是他更不想一颗糖都要分几次吃,还要配合老师做些弱智任务才能得到。
于是他给邵正远写了信,一个黑心商家是不会看孤儿院孩子的信的,所以他在信封表面加上掮客特有的标记字符。
他想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既然邵正远做惯了买卖器官的生意,而且还在涉足雇佣兵生意。那么用小孩子的大脑培养一个哨兵雇佣兵不是更加划算吗?
如他所料,邵正远对他的计划很感兴趣。而且一个六岁的小孩子能够想出这样周密而恶毒的计划,且有跟邵正远谈判的勇气,简直是聪明得让人嫉妒,没过多久邵正远就按计划那样安排了人来收养他了。
他离开的前一天跟靖霖告别,故意弄脏了他的画。为了能够交作业,靖霖一定会半夜悄悄出去把画作完成。
一个六岁的小孩,把这件事计划得天衣无缝。
只可惜,邵正远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看重他。邵正远有自己的孩子,这是直到十六岁被植入了图景,邵正远终于把他当成是自己人了才告知邵铭恩的。
邵正远仇家多,担心孩子会受到伤害,所以一直养在他妈妈家,也跟妈妈姓。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居然妄想让自己的血脉延续,邵铭恩只觉得可笑。
郑景恒进入银刃公会后,直至坐上会长的位置,明眼人都认为他是个挡箭牌。殊不知只是邵正远玩的一招灯下黑。
在邵正远眼里,没有大人小孩之分,只有有能力的人才能留下来。
邵铭恩做的第一个任务,跟他的养父母做的事情差不多,把赵珩收下来的大脑运回林格。
赵珩已经是超A级的向导,还妄想往上升,只可惜心太软,只割下向导的脑袋,跟一开始说好的六颗A级大脑不符。
若不是赵珩太没用只拿到两个A级大脑,银刃公会倒是可以给他免费升级图景,虽然是通过某些极端手段。
邵铭恩应该要当场把他处死的,他看着赵珩渴求力量的模样瞬间就改了主意。只可惜后来来了一个S级哨兵把赵珩抢走了,没能看到实验结果。
只要和S级向导结合,邵铭恩就能突破移植图景的束缚,获得真正的精神力量,对于靖霖,他志在必得。而银刃公会,他也志在必得。
走出书房后,邵铭恩从正门离开,迎面撞上风尘仆仆的郑景恒。
“郑先生。”
郑景恒朝他微微颔首,似笑非笑,“邵少爷。”-
银刃公会邵家实在是神秘,白塔虽然有关于这个家族的记录但都不算详细。梁翊已经翻查了一天的资料,也写了一天的报告。
“上校,我觉得可以休息一下了,你觉得呢?”
靖霖不觉得,他正写得起劲,两耳不闻窗外事,键盘劈里啪啦手指头几乎要冒出火来,梁翊看了他两眼摇摇头。还是这样,好像写作业是天底下最大的事。
斜阳暖暖地照进来,随后,一杯温热的巧克力放到手边。
“休息一下吧。”
“唔——”靖霖撇了撇嘴,似乎想要一口气写完。还没等他纠结完休息一下再写还是不休息的时候,电话响了。
雁思丛说他们到了,但是这里门禁严格没有房主带着不许进。
第45章 参观新家
靖霖叮嘱梁翊把冰箱里的蛋糕切块, 并不要忘了接着打昨天没完成的奶油,便开车出去接他们。
雁思丛一进门就好奇地四处张望,“哇, 这里好高级啊,家居系统都到第九代了, 我家的才第八。”
“换鞋。”梁赫依然是那幅全世界欠他八百万的样子, 冷着声音揪住雁思丛的领子把走出二里地的人拽回来。
靖霖摆摆手道:“没事没事,不换也没关系。”
“听见没有,还那么凶。得了第一了不起嘛!”
虽是这么说,但雁思丛还是乖乖坐下来换鞋,只不过恨不得把脖子转个一百八十度,让余光都不要扫到梁赫的衣角。
梁赫撇了他一眼便朝里面走, 雁思丛翻了个超大的白眼,“靖霖老师你看到了吗!他刚刚那样瞪我!”
俩人还是老样子, 靖霖掩唇笑了笑带他进去。
“梁翊哥, 你好哇。这是做什么?”雁思丛看着背心下几乎要爆出来的肌肉满眼羡慕,鬼鬼祟祟蹦过去, 啧啧欣赏了半天,“哥,你卧推多少斤啊?”
梁翊瞅了他一眼,先回答了他前一个问题, “给你靖霖老师打奶油呢。”说起锻炼的话题,梁翊是十分有发言权的, 老神神在在给他传授两个月内长出漂亮肌肉的秘诀。
一听要做那么多无氧, 还要吃白水鸡胸肉和西兰花, 甚至是喝蛋白粉,雁思丛就一整个强烈拒绝。
“算了, 这次回家妈妈都说我瘦了,我还是先把肉长回来一些再考虑吧。”
梁赫轻嗤。
“笑什么笑,你也没有那么漂亮的肌肉啊。”
梁赫自上而下俯视他,口吻轻狂,“你没有不代表你的同学也没有。”
他说话时重音落在同学上,似乎在跟雁思丛划清什么界限。靖霖和梁翊面面相觑,这是又吵架了?
靖霖开口打圆场,“小丛我带你参观一下吧,你刚刚不还说想看看房子怎么样吗。小赫你”
“我帮哥的忙,你们去吧。”梁赫收回视线,转身去流理台打开水龙头开始洗草莓。
“行。”
说是带雁思丛参观,实则靖霖自己也才在这里住了一天而已。虽然草草转过一圈,但好多空房间也没打开看过,所以对这个房子也没多了解。
一层是个大平层,除了卫生间和杂物房外,没有其他房间。开放式厨房对开是客厅和类似读书角的休闲空间,落地窗通往后花园。
时值寒冬,后花园光秃秃的,铺了一层薄薄的雪。松原的雪就是这样,说是雪,其实更像霜,只不过一个从天上落下,一个在地表结出。
“老师,老师?”雁思丛看靖霖呆望着外面的雪,疑惑地喊了他两声,“你是想堆雪人吗?”
“没,只是觉得松原的雪很薄,很温柔”靖霖冲他笑了笑,“我们上楼转转吧。”
雁思丛不明白雪为什么是温柔的,只是乖乖点点头,说:“嗯!”
镂空的螺旋楼梯设在客厅,房子挑空,视野很通透。二楼有三个房间,一个书房,两个卧室。三楼也差不多格局,不过书房的那个房间做成阳光房,零星摆了些装饰品、桌游和软垫。
整个房子看下来面积远不及梁翊家的大别墅,不过格局设计非常现代化,且在细微之处充满巧思。
靖霖看下来还挺喜欢的,雁思丛表情却有些奇怪。
“老师。”雁思丛拽了拽他的衣角,示意他凑近一些,而后悄声问:“你跟梁翊哥分房住吗?”
靖霖疑惑,“怎么这么问?”
雁思丛扭捏了一会儿,然后支支吾吾道:“楼下两个房间好像都使用过。你们吵架啦?”
靖霖喉咙忽地一梗,僵硬地扭过头飞快转动大脑,挤出笑,“没有,只是仙贝喜欢跑来跑去,把房间弄乱而已。”
“噢仙贝是我的猫。”他飞快补充道。
“我知道的,我去你们之前的房子喂过的。”雁思丛眼睛立刻亮了,忘了自己先前问的什么,激动地要看猫。
靖霖喊了一圈,仙贝慢悠悠地从梁翊图景出来,脚尖轻点跃上三楼,而后慢吞吞变回小猫的样子走进阳光房。
楼下正热火朝天做饭,两人一猫躲在这里就着霞光偷闲。
雁思丛抱着猫迫不及待把脸埋上去吸了一口,忽觉不对劲,“仙贝怎么不像猫了?”
“有吗?”靖霖接过来左右看了一眼,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耳朵是耳朵,挺像猫的呀。
雁思丛沉吟片刻,眉头微微蹙起,眯着眼睛打量,“比起猫更像豹子,耳朵尖了花纹明显了,眼神也锐利了很多,这不会是老师你的精神体吧?”
有够敏锐的。
靖霖微微讶异,雁思丛和许礼都一眼看出这是精神体,怎么自己就没发现呢。其实更多的可能是发现了不对劲,但潜意识不愿相信。略仓街的小房子这么难得才迎来了一位新住客,他不愿轻易放走。
“你观察很仔细。”靖霖衷心夸奖,“不过这是梁翊的精神体,我的精神体是一只雪鸮。”
“真的吗?我的精神体是北极兔,难怪我这么喜欢老师你,我们也太搭了!”雁思丛有些激动,平时都梁赫都不跟他聊精神体的话题,他想去找别人说,梁赫还说没有A级会跟别人分享精神体的。
靖霖老师可是S级,梁赫才是没见识!
雁思丛猛地抱住靖霖的肩,道:“老师你真好。”
“吃饭了。”凉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两人抬头望去,不知道梁赫在外面站了多久。
雁思丛掠了他一眼,就把脸埋回到靖霖肩上,轻哼了一声。
在梁翊的九牛二虎之力下,靖霖想吃的奶油终于成型。为了风味更加,放到冰箱里冻着,等晚饭之后再吃。
“哥,雁思丛抱着靖霖老师。”梁赫下楼后,面无表情地复述三楼阳光房发生的事情。
梁翊疑惑地看向他,“这有什么的,那小兔子还能撬我墙角不成?”
“你说不能就不能吧。”梁赫垂着睫毛慢条斯理帮查理端菜,施施然道:“谁知道北极兔和雪鸮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会不会再有些什么发展呢。”
“什么!你老师把精神体和那小兔子玩?”
梁翊连打蛋器都没来得及放下就气势汹汹冲上三楼,硬梆梆地问:“怎么还不下去吃饭。”
“正准备下去了,我刚刚跟小丛说话呢。”
两人走出来,靖霖目光落在梁翊举着的打蛋器上,问:“怎么了?打不起来吗?没关系,我又不是一定要吃,别跟奶油发脾气。”
梁翊默默把打蛋器收起来,揽着他的腰带人下去。心里琢磨着,下次回家一定要教训教训梁赫那小子才行。
四人终于吃上饭,还是查理做的。好吃得把在联盟集训基地吃了一个月米糠的雁思丛和梁赫几乎感动哭。
万众瞩目的蛋糕即将登场,靖霖把三人赶去客厅等着,他去厨房拿。半天没脱下来,他皱了皱眉,拿出手机偷偷摸摸搜了半天没发现问题。
于是给梁翊发短信。
靖霖:过来一下,别让他们发现。
梁翊走进去随手带上推拉门,自然地揽住他的腰,问:“怎么了?”
靖霖的脸皱成一团,撇着嘴跟他控诉这个模具不好用,“完全掉不下来,都切开了也不行,网上说用电吹风吹一下就可以,我吹了五分钟还是不行。”
“唔——”梁翊沉吟片刻,问:“你是不是没有往模具里面涂黄油?昨天仙贝拿给你你就把奶糊倒进去了。”
轻轻地,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靖霖把蛋糕塞回冰箱,把草莓拿出来挤上奶油端出去。
“不是吃蛋糕吗?”雁思丛接过叉子,顺手叉了一个放进嘴里,说话含含糊糊的。
梁赫瞥了他一眼,道:“草莓是我洗的。”
然后又开始雁思丛单方面的世界大战。
靖霖面色发窘,“抱歉啊小丛,下次再请你吃蛋糕。”
“没事老师,我请你吃啊。我知道松原最好吃的蛋糕店,维拉大酒店都比不上那里的好吃。”
梁赫眼珠子转了转,道:“过两天就能吃蛋糕了。”
“我可没说请你,而且靖霖老师都没说什么时候有空,哪轮到你说什么时候去吃。”
“我也没说要吃你的蛋糕。”梁赫淡淡道:“哥的生日要到了,周六。”
靖霖瞬间看向梁翊-
玩闹结束已经接近凌晨,靖霖留他们睡下。幸好楼上还有两个房间,不用担心半夜打起来。
给雁思丛送了套睡衣过去,靖霖回到房间,梁翊揉了揉他的手,问:“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兴致不高的样子,跟雁思丛聊了什么?”
靖霖转过身来看他,“你没跟我说过。”
“说什么?”梁翊一头雾水,没跟他说过雁思丛的精神体是北极兔?
忽地就想到靖霖平时抱着仙贝撸都喜欢把脸埋在仙贝肚皮上,应该是很喜欢毛发蓬松的小动物的。可豹猫毛发再多也比不过北极兔,难道真的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了?
“不是。”
“那还好那还好。”梁翊放下心来。
紧接着,靖霖抓起他的手摩挲着戒指,闷闷道:“我都不知道你的生日。”
黑暗中,梁翊的眼睛眨了眨,有一点高光尤为明亮。他轻笑了下,“生日而已,又没有多重要。”
“很重要!”靖霖执拗道。
生日是从一个人从生物概念变成世上独一无二的日子,从此世界上多了一个梁翊,还多了一位母亲,这很重要。
靖霖id卡上记录的生日是3月23日,这不是他的生日,是院长捡到他的日子。换句话说,他没有生日。
所以,生日这个概念在他心里极其重大。
他有些懊恼,觉得自己对梁翊的了解实在太少,而且生日这个东西随便翻一下婚前资料都能找到,他却没有想起来要这么做。
“对不起。”他突然说。
梁翊抬手捏了捏他的脸,“真的没关系,这不是还没到么,难道上校大人是不想送我礼物所以提前对不起?”
距离周六只剩两天了,这么着急估计预定礼物都发不了货。
梁翊真是可恶!
“哼。”
“好了好了。”梁翊在他唇上啵地亲了一下,抵着他的额头,柔声说:“你已经把最好的礼物送给我了。”
“就会胡说。”
“真的。”梁翊覆在他上面,轻轻揉了揉某个面包一样软弹的地方,与他耳语,“特别特别好。”
“梁翊——”声音微微变调,靖霖揪着他胸前的衣服,牙齿打颤,“小丛他们还在。”
“那你忍忍,别让他们听见。”
第46章 危机处理
由于先前遭遇这么大的劫难, 白塔给靖霖和梁翊分别放了珍贵的三天假期,虽然三天过后两人又要恢复早七晚不知道多少的日常。
零区方圆一公里内都是无人商铺、超市、咖啡店等等,要是想吃到手作的早餐之类只能在家自己做。梁翊每天跑完步也不用带早餐回来了, 两人完全依靠查理。
虽然查理会二十多个国家地区的菜系,但也架不住每天这样吃。靖霖有些想念小房子楼下的素菜包了。
这天恰好回白塔听调查过程, 会议开始前, 他问楼应什么时候可以解除戒备状态。
楼应只跟他说了个短期之内不行。
靖霖微微叹气,只能希望赶紧把邵铭恩及其背后势力铲除。
负责这次事件的调查员是跟梁翊一同前往松原的其中一名哨兵,名叫原野。原野有着漂亮的古铜色皮肤,长相是带着粗犷野性的帅气,但是报告时声音却清亮动人。据说是从小长在草原,他们那儿的人都能歌善舞。
来自自由快乐的地方, 原野的表情却很凝重。他点开雾溪山现状照片,艳红似火的冰火昙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遍地绿藤。
“我们带了一些样本回来, 许博士那边的初步检测结果是变异的冰火昙。在初代冰火昙的基础上升级了,通过气味就能迷惑人的神智, 若是长期吸入会让哨兵和向导失去活动能力。”
靖霖想起来他进入梧城后总是闻到若有若无的甜味,脑海中闪过某个片段,跟筱筱他们去看脱衣舞的时候在那个酒吧也曾闻到过的。
原来不止在他结婚当天,邵铭恩一直在监控着他的一举一动。
原野接着说:“另外根据梁翊少尉提供的信息, 他当时看到的直升飞机隶属梧城边境管理局,目前我们的人手已经控制了边管局。”
梁翊看见绑他离开的飞机了。
楼应道:“他们里应外合已久, 白塔该是时候肃清梧城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了。”
原野把直升机的雷达信息点开, 边境局的飞机航线跨越边境线, 出了帝国领空信号立刻就被屏蔽了。
靖霖全程被隔绝精神力送达的地方查不出来,邵铭恩这个名字在联盟内同名的上千个, 虽然知道跟银刃公会的邵家有关,但也找不出来。
“之前关于派芬琳的调查有结果了吗?”靖霖忽地问。
楼应抬了抬手示意原野继续,原野打开另一份报告,“上校您回塔的那天,我们就立刻去翻查了派芬琳案件的资料。据酒吧老板所说邵铭恩是他在地下城买回来的,看他漂亮就安排在舞团里。”
“但是他对邵铭恩体内藏着派芬琳的事情并不知情,事后我们也查出来货主是舞团的编剧。原打算让买家当场把邵铭恩拍下带走,以此瞒天过海交易。”
“编剧?”尾音微微上扬,“如果有人把邵铭恩拍下,钱不是进老板口袋吗?”
楼应接过话茬,“他们的合作方式比较特别,老板只是提供场地让他们表演,打出酒吧专属舞团的噱头。免费表演,只收取客人打赏。”
原野点点头,“我们赶去编剧家已经人去楼空,身份信息都是假的。编剧的画像发给联盟帮忙悬赏了。”
靖霖神色变得严肃:“他们的研究和交易都是冲着让普通人转变为异能者去,肯定需要在平民身上实验,只是时间问题。”
这次事件关乎人造异能者,且绑架了S级向导,其中利益牵扯巨大,情节恶劣。白塔跟联盟共享信息达成合作,扩大搜索范围,期望早日抓住邵铭恩和其团伙。
与会人员还有作为医学代表的许礼,靖霖提问道:“如果人造哨兵年满二十五岁还没结合,可不可以像普通哨兵一样只用向导素熬过去?”
许礼眉头皱起,“目前没有人造哨兵的确切资料,我很难回答你。”他顿了一下,“不过联盟那边把路西得列脑科中心的资料发过来了,院长海因教授的研究手稿提到,先天哨兵的大脑移植到黑猩猩身上后,黑猩猩会短暂变强,到了某个临界点后就会变得狂躁不受控,拼命用脑袋撞墙直到死亡。”
“邵铭恩应该马上要年满二十五岁了。”靖霖沉下声道。
孤儿院很多孩子都不知道确切年纪,院长曾找医生来看过骨,靖雪当时是六岁,十八年过去就是二十四。
所以才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抓他吗?为了稳定图景。
会后,许礼留靖霖去看他的身体检查报告。
除了精神力损耗过大外,血液浓度中冰火昙的含量很高。
“稳妥起见,我还是建议你住院观察两天。”
“不用了,我感觉良好。”
作为医生,许礼对于这种讳疾忌医的行为极为不满,“上校你别硬撑,虽然零区的医疗资源很齐全,但是住在白塔能够全方位观测得更好。”
“我很健康,你可以给我再抽一管血检测一下。”靖霖淡淡道,表情有种自信的笃定。
许礼半信半疑地又给他抽了一管血,放入离心机检测成分,血液干净得像没吃过地沟油一样。
怎么这么健康?
他又拿去测了向导素,数值几乎爆表,这是结合了?!
靖霖脚步轻快离开医学中心,本想去看看梁翊,但是思及一会儿的行程,硬生生忍住了。而且梁翊现在是S级哨兵,楼应把他当牛一样使,连听报告会的时间都没有,还是不打扰他工作了-
“老师,这边。”
靖霖的车停在圣所军校门口,接上刚放学的雁思丛,“等很久了吗?”
“没,我走得慢才出来的。”
雁思丛抬手在导航输入那家全松原最好吃的蛋糕店地址,支支吾吾问:“老师,我今天能不能不回去晚自习啊,那样还可以陪你逛街买礼物。”
理所当然的,靖霖说:“不行。”
“嘤”雁思丛闷闷不乐地垂着脑袋。靖霖把驾驶模式改为自动,转过头看他,“怎么了,你和梁赫还没和好吗?”
“什么和好,我跟他又不熟。”语气有些冲,雁思丛摸了摸鼻子跟靖霖道歉,“对不起老师,我不是凶你。”
“可以跟我说说吗?你们在集训基地怎么闹不开心了?”
雁思丛不说话当鹌鹑,靖霖没逼他。
车辆开到一条小巷开不进去了,就在路边侧停,两人打开门走过去。
雁思丛仿佛忘了刚刚的不开心,热情地跟他说:“别看这家店开在这么旮旯角的位置,其实生意超级好,不提前预定都买不到蛋糕的。”
小店很小但装修得很温馨,里面只有两张圆桌,然后就是柜台。
老板娘听到门上的铃铛声音从后厨走出来,笑眯眯问:“你们好,请问要预定蛋糕吗?”
靖霖点点头,“是的。”
“想要什么口味呢?”
这里没有菜单,也没有可以寻常蛋糕店的展示模型,靖霖一下子犯了难。
他看向雁思丛,问:“小丛,你平时吃哪个比较多?”
“我最喜欢巧克力的,青提的也喜欢,还有草莓!”
雁思丛十分热情地给他推荐,但是参考作用不大。老板娘似乎看出他拿不定主意,温和道:“刚好我在尝试做新品,你们要不要试试?”
“好。”
两人在其中一张圆桌坐下,老板娘端着一壶花茶和几块蛋糕切件出来。
靖霖拿起小叉子分别试了试,双眼放光看向雁思丛。
雁思丛得意道,“怎么样老师,我就说这里的蛋糕全松原最好吃吧。”
“是。”一一尝过后他已然有了决定,遂去跟老板娘预定明天的蛋糕。他一走,雁思丛又恢复了那幅恹恹的神情,面对最爱的蛋糕都提不起兴趣。
靖霖付了预订款,又额外买了两盒什锦切件蛋糕给雁思丛。
“你带回去跟同学分享吧,自己藏起来吃也行。”
话音刚落,雁思丛撇着嘴欲哭的模样。靖霖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关心道:“小丛?”
“我要自己吃光,才不给梁赫吃!”
“别说气话。”靖霖抽了几张纸巾给他,雁思丛抽嗒嗒接过去,哽咽着说:“梁赫特别混蛋。”
“他对你混蛋了?”
雁思丛重重一点头,吸了吸鼻子,过了好一会儿,咕哝地说了句话。两片嘴巴像被稀释胶水粘住一样,要张不张的,靖霖没太听清。
“嗯?结训那天他对你怎么了?”
“他他亲了我!”雁思丛骤然大喊,喊完后又觉得丢脸埋下头。“他就是想骗我给我接触疏导,他也是个只会利用哨兵能力压制的混蛋。”
靖霖摸了摸他的脑袋,问:“所以你就不理他了?”
“不是,他也不理我。”
“这又是为什么?”靖霖一个头两个大,他在军校的生活泛善可陈,实在是不太能够体会到青少年的矛盾心理。
雁思丛端起滚烫的花茶猛地倒进嘴里,靖霖喊都来不及,这下子真的是痛哭流涕了。靖霖赶紧找老板娘拿了冰给他含着,声音含糊,雁思丛才慢慢说出来龙去脉。
联合集训,梁赫不出意外又是第一,其他同学纷纷上前祝贺。其中有人暗戳戳提醒他排名第三的同学想要跟他搭档,虽是第三,但在全体向导中是排名第一的。
他的搭档向导雁思丛这次虽然合格了,且进步神速,但是也才排二十八,迟早会拖他的后腿。
梁赫被众人簇拥着,遥遥看了一眼人群外拉下脸的雁思丛,从容道:“我会考虑的。”
其他同学沉浸在第二天就能回家的喜悦中,只有雁思丛转身去模拟器训练,差不多到熄灯时间才出来。
训练室门把上挂着一袋巧克力面包,雁思丛权当没看见,径直离开。
通向宿舍的路很黑,这是他第一次一个人走夜路,生怕有什么夜行生物突然从森林跑出来,于是像头受惊小象一样闷着头往前冲。忽地一下就撞上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跑去哪儿?”
雁思丛见是梁赫,哼了一声饶过他就走。
“怎么不来吃饭?”梁赫跟了上来。
“那么难吃我才不吃。”
“都吃一个月了,现在才不吃?”
雁思丛觉得他很烦,不再理会他。或许得了第一很开心,梁赫今天的话格外多。
雁思丛没好气道:“别跟着我,你特别烦。”
“有多烦?”
雁思丛瞪了他一眼,“找你的第一名向导去。”
梁赫轻轻笑了,月光下,他的眼睛亮得惊人。语气轻飘飘地问:“这么介意?”
“谁介意了,我巴不得把你换掉,不就是哨兵嘛我招招手就有人来唔唔”
直到回来两人都没说过话,还是靖霖邀请雁思丛来家里,顺便给梁赫发了消息,两人才碰上面。
靖霖把他送回学校晚自习,下车前,他轻轻喊住他,“小丛。”
“怎么了,老师?”雁思丛刚哭过一场,眼皮还有些肿,看上去更像兔子了,可怜兮兮的。
靖霖轻轻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脸,道:“不要赌气拒绝沟通,在学校的时光是很短暂的。如果未来回想起来你跟梁赫之间最后的回忆是吵架,应该也不会开心的。”
“不用我说你更清楚梁赫是什么样的人,他怎么会听别人说几句话就要换向导呢,而且他亲你也不一定是想要疏导。”
雁思丛撇了撇嘴,“那他是想干什么?”
“你可以亲自问问他。”靖霖扬了扬下巴,抬手朝外面挥了挥。雁思丛瞬间转过头,看到梁赫木着脸站在校门口,看不出喜怒。
没等雁思丛下车,梁赫就拉开了车门,弯腰跟靖霖问好,然后解开雁思丛的安全带把装看不到他的人强行拉了下去。
靖霖在后视镜看到两人拉拉扯扯了一会儿,不知道梁赫跟雁思丛说了什么,雁思丛垂着脑袋乖乖跟他回去了。
靖霖微笑着摇了摇头,晚上回去跟梁翊感叹:“你跟梁赫的性格怎么相差这么多?”
“怎么突然这么说?”
雁思丛和梁赫闹矛盾的事他没说,毕竟这是小朋友的秘密,要好好保管。只道:“觉得梁赫话比较少,你话比较多。”
梁翊不以为意,“读书时候都这样,可着劲装高冷,我那会儿比他还装呢。格斗课连续撂倒十个都装作很轻松的样子,其实手臂痛得不行。”
“为什么要装高冷?”
“觉得那样比较酷吧,除了搭档我都没跟别人说,还是他给我上的药。”梁翊一时口快说出来没反应出什么不对,靖霖渐渐沉默下去。
手机闪了闪,他说:“学校有点事情,我去回复一下消息。”
第47章 生日礼物
工作群聊在说新年聚餐的事情, 靖霖直接勾了不去,然后照例付了三百块聚餐资金,刚发完郭可馨便来私聊他。
郭可馨:“靖老师最近忙什么呢, 联合训练结束也没来上班。”
“塔里有事。”因为梁翊的生日,靖霖已经跑了几个商场。他没有送礼物的经验, 刚好郭可馨来找他聊天, 于是他虚心请教,“郭老师你平时会给朋友送什么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郭可馨隔了大概一分钟发了条长语音过来,“投其所好吧。如果不知道对方喜欢什么,女性的话,我一般都是送香水、饰品或者适合全部肤质的护肤品。男的不知道喜好应该也不熟吧,那就不送了。”
“我知道了, 谢谢你郭老师。”靖霖没有得到有用信息,立刻结束对话。
过了一会儿, 身后传来脚步声, 梁翊把厨房岛台的吊灯打开,“学校催你上班吗?”
靖霖连忙把手机收起来, 转过身道:“没,回去睡吧。”
梁翊缓缓走到他身前抚住他的脸颊,眼睫低垂着,“靖霖, 你是不是”
“我困了,睡觉吧。”
梁翊看着瘦弱的背影陷入沉思-
松原大大小小的商场都逛遍了, 有见到一两件合适的, 不过都是靖霖喜欢, 不确定梁翊会不会想要,所以半天下来还是两手空空。
幸好已经结合了, 图景十分稳定,现在穿梭在人群中已然不会感到那么难受。
怎么没有早点遇到梁翊呢,他心道。
思绪一旦豁开个口子就会发散很远,若是早点遇到梁翊,可他那时候还有搭档向导陪在身边。
现在,就很好。
高涨的热情消去大半,靖霖表情淡了下来,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连续撂倒十个人他给我上的药”
脑海中隐约浮现一个极其陌生的画面。
一群穿着灰色运动服的学生围在格斗室,气焰嚣张的少年立于中央,抬手朝人群中随意勾了勾,“轮到你了。”
开始了一对一肉贴肉的打斗,地上躺了十个人后梁翊随手摁了摁发红的嘴角,直直朝靖霖走来。一只素白的手给梁翊递了毛巾,梁翊没接,凑头过去够,然后那只手就动了把年轻哨兵额头上的汗珠擦干。
课后,梁翊去了医务室。校医看了看他手臂,开了一瓶药油和几贴膏药。
梁翊坐在床边拉起衣服,肩膀连带着后背紫一块青一块,看着触目惊心。他拽了拽旁边人的手,调笑道:“我的背肌是不是很漂亮?”
靖霖听不见那人怎么回答的,他好像变成了一个紧随着梁翊的摄像头,不能随意动作,也不能发出声音,只能直直朝向他。
看着那双细软素白的手搭上梁翊的背,不轻不重帮他揉散淤血。梁翊不时回头跟身后的人笑着说一两句话。
心口发疼,靖霖不得不大口大口呼吸慢慢平缓下来。他跌坐在街边花坛,迷茫地看着马路上飞驰而过的车。
是因为结合吗?所以他能看到梁翊的记忆。可是,看着爱人曾经的恋爱记忆也太难受了,怎么没有人跟他说过结合有这样的副作用。
靖霖此刻尚未意识到这段记忆是以他本人为第一视角观测的梁翊,所以并不是他窥探了梁翊的恋爱记忆。
嘀——滴——
短促的来信提醒。
梁翊:买完东西了吗,我顺便去接你。
靖霖动了动手指,在自动回复那里随便点了一个发过去,转身走进商场。最终他选了一套非常豪华的木工工具箱,拎在手里沉甸甸的,把稍微飘远的灵魂拽了回来。
生日宴设在梁家老宅,是梁恪满的意思。梁翊爷爷奶奶年事已高,而且梁爷爷记性越来越差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见一面就少一面,久未相见的大孙子生日理所应当回去和老人家一起热闹一下。
靖霖去拿蛋糕回来时梁翊已经穿戴完毕,看到他手上的东西,梁翊委婉道:“蛋糕放家里吧,我们回来再吃。”
“可是我买的是三磅的蛋糕,我们两个吃不完。”
梁翊摸了摸他的脸,接过蛋糕塞进冰箱,“没关系,可以放到明天接着吃。”
今天是他生日,靖霖嘴巴张了张到底没再说什么。想着晚上叫小丛梁赫过来一起吃好了,顺便切两块过去给许礼。
梁家老宅靠近老城区,出乎靖霖意料的是,离他的小房子很近。看到熟悉的街道他倏然看向梁翊,“你怎么没说过你爷爷奶奶住这边?”
梁翊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很突然地抱住他,“等事情结束后,回家之后我们可以常来。”
“嗯。”
二层独栋小洋楼带着个小花园,可惜太久没有打理荒废了。铁门右手边摆了个纯手工做的秋千,靖霖想起小房子天台的秋千,惊喜地快走了几步。薄雪发出脆响,他抬手轻轻搭上去摸了摸。
梁翊提醒道:“应该很久没上油了,木头里面可能烂掉了。”
“这样”靖霖有些依依不舍地收回手。
梁翊牵着他绕过前门跑后头去,屋后有个很大的卷帘门,但紧闭着。他尝试拉了几次没拉开,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咕哝道:“还以为没锁呢,算了,晚点再带你看,先进去吧。”
“嗯。”
梁恪满和尤佳怡还没到,梁文添正在午睡,老宅十分安静,甚至有些冷清。客厅窗边端坐着个穿素色衣服的老太太,她听见声音放下念珠回过头,脸上的褶皱缓缓舒展开来,深陷的眼睛蓄起一点晶莹的闪光。
花白的手摸了摸发髻,又碰了碰脖子上的观音,露出一点无措的模样。须臾,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是小光来了吗?”
梁翊走过去弯下腰抱了抱袁锦珍,温和道:“奶奶,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袁锦珍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梁翊牵着靖霖的手,用了点气力把他拉到身前,郑重道:“奶奶,这是靖霖,我们结婚了。”
“靖霖我听佳怡说过的。”袁锦珍轻轻地重复一遍,“好孩子,过来让奶奶看看。”
她牵起靖霖的手,把他拉到小几旁坐下。
袁锦珍的手很干燥,但不是毫无水分枯败的那种干燥。而是像太阳晒干的棉布一样,温暖、舒适,就连堆积起来的褶皱也是柔软的。
靖霖对于这样的触感感到陌生,他回头看了梁翊一眼,梁翊冲他微微笑了下。
旋即,袁锦珍从口袋里拿出来两个红色的布包,一个给梁翊一个给靖霖。
今天是梁翊生日,他收礼物算怎么回事,靖霖十分不好意思,“不用给我的,今天是梁翊生日。”
“就是给你的。”袁锦珍视线落在布包上,眼帘半垂着,敛去了情绪,嘴里念念有词:“给你的,早早准备好了的。”
袁锦珍打开布包把里面的物什拿出来,是一个成色非常漂亮的翡翠玉佛,弥勒佛笑容可掬憨态可爱,红绳编得复杂细致。沉甸甸落到靖霖手上,恍若捧着一锭金子。
看出他的不自在,梁翊按了按他的肩,凑在他耳畔,“奶奶给你你就拿着,还不谢谢奶奶?”
“谢谢奶奶”
“哎,不用谢。”袁锦珍嘴边的肌肉向上抽动了下,缓慢回落,她把给梁翊的那个布包的东西也拿了出来——是个足金的平安锁。
怎么看都不像是梁翊这个年纪还能戴的样子。
袁锦珍把小金锁举高,梁翊便乖乖弯下腰让她帮忙戴。
“这回不要弄丢了。”
梁翊点点头,声音略略发哑,“不会。”
梁翊小时候也有一个平安锁,但是他贪玩,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钱财身外物,丢了就丢了,都没当回事。但是梁翊也丢了之后,袁锦珍就想起这事来了,总遗憾没有给孙子再求个庇护。
送完礼物,袁锦珍就像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一样,肩膀倏地松了下来。她招呼保姆端茶和酒糟汤圆上来,“你们先吃,我去看看老头子起床没有。”
“这么喜欢?”袁锦珍一走,梁翊便抓紧时间揶揄。
靖霖攥着玉佩摸了又摸,声音很低地问:“奶奶为什么要给我送这个?太贵了。”
“因为奶奶想让你平平安安。”梁翊扣着他的腰,嘴唇贴了贴发顶,“靖霖,你也是我们家人,不用感到不好意思。”
纤长浓密的睫毛低垂着,翘起一个很平缓的弧度。靖霖伸手去找梁翊的手,找到后用力地捏了一下,似乎在感受真实。
酒酿汤圆的甜味弥漫在小几周围,甜丝丝的,冒着热气。
梁翊:“吃点心吧。”
“嗯。”
小汤圆一口一个,很好入口。软糯的汤圆与香甜的酒糟相得益彰,靖霖没什么胃口都吃了大半,担心晚上会吃不下,才放下调羹。
细瘦的手指戳了戳旁人结实的手臂。
“怎么了?”
乌黑大眼睛转到他脸上,靖霖轻轻眨了一下眼,道:“我吃不下了。”
梁翊刮了刮他的鼻头,宠溺道:“给我吧,上校大人。”
“谢谢。”靖霖心安理得把剩下两颗汤圆过到他碗里。
在梁翊的教导下,他要求梁翊做事情已经越来越熟练,让梁翊倍感欣慰。
空下来的瓷碗放回到桌上,发出一点细微的声响。眼见袁锦珍他们还没出来,梁翊去找女佣拿了卷帘门的钥匙带靖霖过去。
“那里有什么?”
“去了你就知道。”
伴随着迎面而来的灰尘,生锈的卷帘门拉起来时发出喀喀的声音,像骨头碰撞一样。
久未开启的屋子堆满各式各样的木工工具以及大大小小的木制玩意儿,梁翊抬手挥了挥空气中的粉尘。
午后太阳十分慷慨,照亮大半个屋子,照得梁翊头上、肩上的粉尘发出光亮。
他拿在墙边的架子上拿下来一个木头做的东西,还没上漆,而且摆放的时间太久,已然分辨不出是什么。
“是仙贝。”他笑眯眯地解了靖霖的疑惑。
“这事儿仙贝知道吗?”
靖霖接过来,左看右看都没能看出这块木跟仙贝有半分相像之处。再者,梁翊之前给他雕的那个小猫十分精细,跟这个简直是天差地别。看来梁翊没少练习,才进步神速。
“怎么突然想来找这个?”
梁翊笑了笑,“我要拿回去放在床头。”
“为了警醒自己不要松懈练习雕刻?”
梁翊抽了块纸巾把布满灰的木块包起来,笑而不语。
这里装备实在太齐全,靖霖有些后悔冲动买的工具箱。老板给他介绍说是市面上最齐全的,可跟梁翊这一房间的工具相比实在是简陋。
“这个工具间是你的吗?”靖霖慢吞吞地问。
梁翊摇摇头,“这是我爷爷的,他以前整日泡在这里,家里好多摆件都是他做的,还给我做过玩具屋,小时候我就喜欢跟在他身后捣乱。”淡色眼眸流露怀念之色,“好久没碰了。”
靖霖点点头,“我们回去看爷爷吧,应该醒了。”
“好。”
推开侧门,就听见袁锦珍哄梁文添吃药的声音。
两人走回客厅,乖巧地齐喊了一声爷爷好。
浑浊发灰的眼珠缓慢转动,先是看见梁翊,他有些激动地抬手在虚空中抓了抓。梁翊上前握住他,沉声又喊了一句爷爷。
“小光呐,我们小光回来了。”梁文添说一句话要大喘气半天,很是艰难。
接着,视线掠到靖霖身上,他倏地笑了,“小同学,又跟小光来家里玩啊。今天他奶奶做大餐,留下来吃饭。”枯槁的脸上现出一个慈爱的笑。
迷惘、疑惑爬上靖霖的脸,梁翊昨晚同他说过爷爷的大脑开始退化,近期的很多东西都忘了,只记得以前的事情。现下,他应该是把自己当成了别的什么人了。
靖霖硬着头皮应了声,抓着梁翊的手紧了紧。身侧,梁翊微不可察地偏头看了他一眼。
梁文添还想说什么,被袁锦珍打断,“小光,打电话问问你妈妈他们来到哪儿了,江嫂要看时间准备做晚饭的。”
“好,我现在打电话问问。”
“嗯,顺便带小霖上你房间转转吧,都打扫干净了。”
“好的,奶奶。”
第48章 年少搭档
“爷爷病了。”关上房门, 梁翊突兀地说了这么一句。
靖霖点点头,十分善解人意地说:“知道。”然后若无其事抬脚参观。
这个房间比起在市中心梁家的那个房间小得多,上床下桌的设计外加一个衣柜和一个紧邻飘窗的矮柜。
矮柜塞满了书, 大多是悬疑小说,还有些武器图册, 木工入门教程等。靖霖在矮柜前的地毯坐下, 指尖掠过一众书籍,停在其中一本蓝色封皮的书上。梁翊站在他身后,呼吸节奏错了一拍。
午后的光照速度被无限拉长,地点不变,时间被拽回十年前。
少年把书抽了出来,转过头, 眉眼弯弯。
“你怎么会买这本书?我也有本一样的。”靖霖有些开心,更多的是意外。因为梁翊不像是对童话故事感兴趣的样子, 而且这本还是3-5岁读物。
靖霖从孤儿院去圣所军校的时候只带了两套很旧的衣服, 还有几本教材。这本童话书是他七岁时在小学第一次考试中获得第一名,院长送他的礼物。
离开星梦孤儿院他只来得及拿上一本童话书, 不过他那本已经很旧了,纸张脱落还被烟熏黑了封面,远不及梁翊这本崭新漂亮。
不同时空下,同样的人, 相差无几的对白。梁翊在他身旁坐下,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目光幽深。
“因为有人喜欢。”
上校的表情怔了怔, 呢喃道:“谁喜欢?”
靖霖觉得这对话有些熟悉, 但是又想不起来什么时候什么场景下发生。他抬头看向梁翊,希望梁翊可以给他一点提示。
但梁翊看着他, 眼神却不聚焦,薄唇紧抿成为一条线。似在看他又似在看别的什么东西,目光穿过他的躯体,直达时间之外的某处。
“梁翊?”
“噢抱歉。”
梁翊不经意地碰了碰他的脖颈,像在确认他的存在,胡诌道:“梁赫小时候喜欢童话故事,但是不好意思被人知道就塞我房间。”
靖霖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对了,你的小名为什么叫小光?”
“我的名字就是光亮的意思嘛。”梁翊顺口就说了出来,旋即找补道:“但是后来觉得那个字笔画太难写,就去改了。”
靖霖想了想,问:“是‘熠’吗?”说着捧起他的手,一笔一画在掌心写下代表光亮的,笔画复杂的文字。
“你怎么知道的?”这下换梁翊呆住了,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担心被什么东西听见一样。
靖霖浅笑着,说:“之前在你家见到的机器人,它说它叫小熠,是熠熠生辉的熠,所以我就这么猜了。”
堵在喉咙的湿棉花一下子就顺着食道掉进胃里,被涌上来的胃酸瞬间融化。梁翊顺利呼出一口浑浊的气,挤出一个笑,揉他的耳朵,“怎么这么聪明啊,上校。”
靖霖顺势躺在他臂弯里,仰着脸看他,“看来梁赫的耐心比你要多一些。”
“是么,可是我某些时候也很有耐心的,上校你不是知道吗。”他意有所指地动了动胯,靖霖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人非常有耐心的时刻,蓦然红了脸。
“梁翊哨兵!”
“到!长官。”
“请注意你的日常行为举止。”
“遵命,长官。”
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梁翊收紧手臂,抱着他吻了吻。正常流动的冬日暖阳倾洒进来,把人照得很舒服。
靖霖懒洋洋躺在他怀中,抓着骨节分明的手把玩。梁翊的手指很长,关节处透着健康血色,是很漂亮的手。
轻盈的睫羽半垂着,视线固定在漂亮的手上,靖霖状似不经意地说:“你经常带同学回家吃饭。”
是陈述句,这下梁翊连现编回答都不用了。
手指弯了弯,把两只小了一圈的手掌攥紧。
“现在只带你回家吃饭。”梁翊说。
这并不是能够打消伴侣醋意的标准答案,若是靖霖泼辣一些,该桩桩件件跟他翻旧账了。
现实是,靖霖不泼辣。他接受良好地点点头,翻动蒙尘的童话书,没再说什么。
平素面对靖霖关于他过去的提问,梁翊可以很自然地胡诌撒谎应对。但是在关于“他”的话题时,梁翊却像领域里最低级的异形种,完全不懂得掩饰自己,只能用转移话题这样的拙劣的方式一笔带过-
尤佳怡在酒楼订了餐送过来,到了之后她着急忙慌地带着家里阿姨和袁锦珍三人进厨房,忙活了好一会儿,端出一碗长寿面出来。
骨头汤是前一天晚上开始熬的,骨胶原都融在水里变成奶白色。三位女士一个和面,一个擀面,一个下锅,工作安排得有条不紊。
素面在开水里烫几分钟,浇上大骨头汤,滴两滴香油,撒一把葱花,香气扑鼻的长寿面就完成了。
梁翊十分郑重地向三位女士道谢,夹起一筷子面,没有咬断直接吃到尾。
靖霖端坐一旁,看着合家欢喜的场景觉得觉得自己坐在这里有些突兀。他不自然地抠着外套的针脚,后背绷得很紧,视线不时瞟到小花园。
“雁思丛没空吗?”坐在一旁的梁赫目光落在冒着热气的饭菜上,恍若刚刚那句话不是他说的。
飘远的思绪收回来,靖霖瞥了他一眼,道:“我不知道,我以为你会邀请他。”
梁赫没说话。
老人家睡觉早,所以晚餐也吃得早。吃完才七点过半,跟梁文添还有袁锦珍告别,两位老人家眼里的不舍十分明显。
梁翊上前抱了抱他们,低头说了几句话才离开。
“走吧。”
“嗯。”
靖霖想起家里还有蛋糕,走过去喊住准备跟车回家的梁赫,“小赫要不要来家里吃蛋糕,在小丛说的那家店买的。”
梁赫怔了怔,随后点了点头。
没有雁思丛在,家里显得有些安静,而梁赫就更安静了。靖霖拿出蛋糕让梁翊许愿。
梁翊笑了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许愿。”
“不行。”每个人生日的时候都会对着蜡烛许愿的,在靖霖的坚持下,梁翊老老实实对着三磅的大蛋糕许了个愿,并吹了蜡烛。
今天开始就是二十七岁的梁翊。
“恭喜进入二字开头。”靖霖拉开一个小小的礼花,然后上楼把那个硕大的礼物搬下来。
梁赫送了一盒游戏卡,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说:“哥,生日快乐。”
“谢谢。”
“你还没告诉靖霖老师?”
梁翊拆卡的动作顿了顿,脸上表情褪却,轻叹了一口气,“他大脑里有一扇无形的门,自动隔绝过滤从前关于我的记忆,说了也没用。而且一个不小心,还可能造成他图景坍塌。”
梁赫沨没有呆太久,似乎真的只是来帮忙消灭蛋糕。不过才吃过晚饭,三人也吃不了多少,靖霖把剩下的蛋糕切好分装。趁时间还早,他想送去给许礼还有雁思丛。
梁赫走到玄关听见他跟梁翊的对话,回过头,“老师,我回家顺路经过他家,我拿去吧。”
“行。”
送别梁赫后,两人沿着小区散步过去许礼和楼应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不太愉快的第一次散步。
靖霖拽了一下梁翊的衣角。
“怎么了?”
他吞咽了一口唾沫,道:“我一开始对你态度很不好,抱歉。”
“没有。”梁翊抓着他的手揣进兜里,“你什么时候都特别好。”
下午还不觉,到了晚上才品出一些松原的冷。寒风往骨头里钻,靖霖缩了缩脖子,把半张脸藏到厚厚的围巾里。
今天快要过去了,但是他并没有给梁翊一个很难忘的生日,而且他买的礼物在一众礼物中显得很差劲。买蛋糕也没有提前问清楚梁翊的家人有没有忌口,去到他家才知道梁翊的爷爷奶奶不能吃。若不是梁翊拦住,他就把一大个蛋糕拿过去闹笑话了。
他情绪有些低落,为了掩饰假装兴致高昂地不停地说话,甚至说得有些口干了。殊不知在熟悉他的人眼里更显奇怪。
“靖霖。”梁翊轻声打断他。
“怎怎么了?”
梁翊往回拽了他一下,靖霖就撞到他身上。他拉开厚外套把瘦削的身躯包裹起来,“我今天特别特别开心。”
“真的吗?”埋在胸膛里的声音瓮声瓮气的,像撒娇。
梁翊轻拍他的背,说真的。
“生日快乐。”靖霖再一次道。
梁翊的怀抱宽厚温暖,就像他本人。靖霖贪恋不想抽离,可是再不走两人都要在这路边冻成冰棍了。
“走吧。”
“嗯。”
许礼接过蛋糕略微讶异,“谢谢。”他探头往后看了几眼,失望道:“就你们两个来?”
靖霖差点忘了,这人是个医学狂人,之前还想抓仙贝去做研究的。他往后退了两步,抓着梁翊的袖子又退了一步。
“是,你跟楼应一起吃吧,我们先回去了。”
“行吧。”
他们转身准备走,急促的踢踏声传来。楼应洗着澡接到紧急通知,衣服扣子都没有扣齐匆匆跑下来。
他看到门口的梁翊眼睛亮了亮,疾步过来,“正好,你跟我一起出发,有任务。”
“这么晚有什么任务?”许礼抬手帮他整理衣服,眉头紧皱。
楼应弯腰穿鞋,沉声说:“有哨兵在市区狂化暴走。”
四人都是白塔出身,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脸色均沉了下来。还没消化完这个消息,楼应接着冷声道:“集体暴走,前线发来的监控数据粗略估计有十二人,具体还要到现场才知道。”
夜晚的空气又冷了几分,呼吸都被寒冰同化。
“梁翊少尉,出发。”
“是,长官。”
第49章 集体暴走
夜晚市区街头, 警报声响彻天际。身着荧光色制服的警察拉起警戒线维持秩序,值班的非值班的都被喊过来支援,阵仗不小。
松原市第一次发生这样大规模的哨兵暴走事件, 闻风而来的媒体很多,看热闹的路人也不少, 给警察的工作增加了许多阻碍。
据悉, 晚上七点左右,各处能量场监测器陆陆续续接到报警。好好在街上走着的人突发类似癫痫的症状,紧接着开始无差别攻击。出现异能的人表现为狂躁,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且身体素质强化。
其中有一个意志力比较坚定能够控制住自己不攻击路人的异能者,也仅仅能维持到把自己锁在公共厕所, 然后就受不住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嘈杂,把头往墙上猛撞。
“出现狂化症状的共十七人, 目前已控制十人, 据估计剩下七人精神力等级B级以上,报告完毕。”最早来到现场的是三队的队长, 名叫林扬。
楼应点点头,正欲开口说接下来的围捕方案,人群中爆发轰隆一声巨响。
两人尚未动作,一道暗色身影如闪电般划了过去。
林扬呆愣住, 不禁感叹:“好快啊。”
巨响来源于一具从酒店楼顶摔下来的尸体,身着白色燕尾服, 正脸着地。法医拍照后, 警务人员上前翻开已经辨认不出相貌。
围观人群又发出一阵不大不小的惊呼。
挺拔的暗色身影沿着大楼外立面徒手攀了上去, 与地面成九十度的垂直墙面在他脚下如履平地,攀登速度比帝国境内最快的直升电梯还要迅捷。
漆黑夜空洋洋洒洒飘下雪花, 豪华酒店丝毫不吝啬电费,华丽璀璨灯光透过无影玻璃映在身手矫健的哨兵身上。相机定格,任谁见了都不禁感叹一句超级英雄电影也不过如此。
楼顶是个连带着宴会厅的空中花园,两小时前还在举办婚宴,眼下却一片狼藉。开得旺盛的鲜花被凌乱脚步践踏,佳肴美酒洒了满地。
而宴席的主人公——一个躺在楼下,一个正在掐着宾客的脖颈。
纯白嫁衣沾满了看不出本体的脏东西,新娘双目赤红,手臂青筋尽显。宽大裙摆下已经躺倒四五具躯体,其余宾客躲在桌下、柱子后瑟瑟发抖。
眨眼的功夫暗色身影闪现到新娘眼前,她扭头的瞬间,梁翊飞快地把哨兵专用镇静剂打进她的后颈。血液流动速度很快,不稍片刻便把药剂传遍全身,新娘摇摇晃晃倒在地上。
梁翊轻叹一声脱下身上外套披在婚纱上,转过身组织其余人等撤离。
支援部队及时赶到,梁翊跟他们交代宴会厅狂化哨兵位置后,接着去搜寻剩余的狂化哨兵。
处理完回到家已经凌晨三点。
楼应顺路送他回来,车停在113号建筑外,房子还亮着灯。楼应稍稍吃惊,“看来上校在等你。”
梁翊也有些意外,遂点点头推开车门。
“梁翊。”
“还有事吗,楼部长?”
楼应扶着方向盘,嘴角勾出细微弧度,“升为S级哨兵可别骄傲,别让上校伤心,他可是拒绝了众多优质哨兵才选中你的。而且他的学生很多,你敢对他不好就等着被收拾吧。”
梁翊偏过头笑了笑,“当然。”语气坚定,态度凛然。他关上车门拍了拍,楼应扬长而去。
沙发上,淡黄色朦胧光晕勾勒出优美身姿,投在电视墙上的剪影瘦得只剩几条线。
靖霖原先就偏瘦,从梧城回来后,更是如同硬生生剃去了十斤肉,双颊、手腕、腰胯瘦得显出骨头的形状。
梁翊心疼地揉了揉硌手的腕,靖霖悠悠然转醒,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冲他扬起微笑。
“你回来啦。”嗓音带着刚苏醒的黏稠慵懒,麻酥酥的。梁翊掐着他的腋下把人抱起,缓步上楼。
靖霖被他衣服上潮湿的融雪冰得哆嗦了下,似梦似醒地呢喃:“下雪了。”
“嗯。怎么不上去睡?”梁翊明知故问。
果然,上校大人自然而然开口道:“等你。”
小脸埋在梁翊颈窝,挺翘的鼻尖蹭了蹭锁骨。爱人全身心的拥抱,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生日礼物,虽然距离他的生日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
梁翊轻柔地把人放到床上,弯腰吻了吻他的眉心,“我先去洗个澡,很快。”
“嗯。”
万幸,梁翊这次的很快是真的很快。
棉被掀开,男人带着一身水汽贴上来。靖霖抱住他的脑袋,摸了摸,然后熟练地开始疏导。
“我刚刚看见你了。”声音很轻,伴随着胸腔共鸣。
梁翊从他怀里仰起头,“在哪里?”
“网上。”靖霖捧着他的脸贴了上去,湿冷的肌肤与温软的肌肤碰到一起,又冻得他一哆嗦,“你怎么洗冷水?”
“可以平静一些。”
靖霖微微不满,咕哝道:“不是有我吗?”
因为忍耐狂躁而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灰绿色眼眸闪了闪。梁翊偏头吻了吻他的侧脸,含着他的耳垂缓声道:“不想你太累。”
“我不累。”
靖霖强撑着睁开眼睛,清瘦的手伸下去拉起对方的衣服。他翻身起来骑在梁翊身上,像小狗一样埋头在他脖颈亲来亲去。
小声咕哝道:“有人拍到你从酒店墙壁爬上楼顶了,还把外套给一位女士披上。好多网友在下面留言。”
梁翊伸手扶了一把他的腰,声音带着笑意,问:“网友都说了什么?”
靖霖的动作停了,趴在他身上,温热的呼吸落在腮边。
过了好一会儿,他面无表情地复述帖子下面的评论:“太帅了吧,心形眼睛黄色人头表情包;这就是拥有异能的高级人类吗,震惊表情黄色人头表情包;小哥哥还单身吗?叼着玫瑰花黄色人头表情包”
“哈哈哈哈”梁翊觉得他这样一本正经地讲话特别有趣,很不要脸地问:“还有吗,他们还怎么夸我的?”
“想知道就自己去看,我又没有很感兴趣。”靖霖哼了一声,手撑在床上爬下去。
当然,没有成功,梁翊手臂收紧就把他扣在了怀里。
贴着他的耳畔温声善诱道:“你应该去回复他们,这个人结婚了,家里管教很严,不要乱说话,有人要吃大醋。”
“听不懂你说什么,我要睡觉了。”
梁翊逗上校都是点到为止,抓着人又亲了一会儿,并做了一些深入疏导后才让上校入睡。
“晚安,靖霖。”
靖霖四肢酸软,后腰更软,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含糊地回了声“晚安”-
翌日清晨,窗外的小花园完全被雪覆盖,看不到半点青绿。飘洒了一晚上的纯白结晶暂时停歇,太阳羞涩地在云后露出一角,天空是泛着一点光的朦胧。
靖霖端着热牛奶站在落地窗前眉头微皱,冬天实在是不好受,不仅冷出行也不方便,还种不了花。
“不冷吗?”充满男性荷尔蒙的温热身躯从身后贴上来,梁翊圈住他的腰,吻了吻耳侧,“我要去处理一下昨晚哨兵暴走的事情。”
“最后一天还要上班。”靖霖脸往后仰了仰,口吻稍稍不满。
“是啊,要不我直接去圣所军校应聘得了,考试周前还放假。反正退役之后都要去的,少走几年弯路。”
靖霖脸上露出意外神色,“你也想当老师?”
“不可以吗?那群小崽子我肯定收拾得服服帖帖。”
“那我给你写推荐信,你想教什么科?”
靖霖表情认真,大有立刻打开电脑洋洋洒洒写个三千字的气势。梁翊靠在他肩上笑个不停。
“你又在瞎说。”靖霖板起脸,推了推他的脑袋,催他,“赶紧上班。”
梁翊走了,一人一猫窝在沙发上看早间新闻,正在重播昨晚的突发事件。
“以松林大街为中心,半径一公里内发生十七起哨兵狂化事件,伤亡人数五十余人。此次事件是国内白塔哨向管理所成立以来最大规模哨兵伤人事件,此前曾有议员提出立法约束异能人群的管理,可惜并没有通过”
经此一事,网上对于哨兵与普通人在同一个地方活动的反对声又加大了,甚至有人提议建立一个异能者社区。打着让他们安稳生活的好听名头,实则想把他们终身圈禁。
靖霖冷着脸换别的频道,屏幕上出现熟悉的脸。
哨向所所长、国防部部长楼应:“各位帝国居民,大家好。我是白塔哨向管理所所长楼应,接下来我将向大家简述此次突发事件的始末。”
“十二月三十日晚七点零五分,接到第一起哨兵狂化的报警。值班的哨兵军官迅速赶往现场进行镇压。随后三个小时内,我们共抓捕了对市民造成生命威胁的狂化哨兵十七人。”
“经调查发现,这些人原先为未觉醒的普通人,其血液中检测出派芬琳成分,此为白塔重点打击的一种致幻剂。此前哨向所已经摸排到该违禁药物流入帝国的渠道,怀疑是境外势力为报复进行的反击。”
“现向群众们公开疑犯画像,若有线索,可向白塔举报。”
楼应说完后,画面上出现几张经过电子技术模拟画出来的图像。但是,没有邵铭恩。
那只能是一个原因,他们没有找到跟邵铭恩相关的有力证据,贸然通缉于法不合。
靖霖眉头紧锁关上电视机。
邵铭恩的觉醒很奇怪,没有先天觉醒哨兵特有的精神力图谱,但是能力却比后天觉醒哨兵强得多。
而且恰恰好与孤儿院的案件有关,靖霖怀疑他的觉醒是通过体外培养图景,再进行植入。那么他的图景会比寻常哨兵更加不稳,他应该很着急找寻解决办法。
精神力越强的哨兵需要的向导也要相应等级的精神力,邵铭恩马上要满二十五岁,照他那么谨慎的性格不会只把宝压在靖霖一人身上。他应该同时还在寻找其他合适的高级向导,并且把普通人都弄觉醒甚至狂化,把问题交给更多人解决。
屋外又开始下雪,靖霖换好衣服赶紧出门,他要出门买些日用品。虽然零区什么都有,但是单调寡淡得像酒店里的一次性的,他不喜欢。而且搬过来太急,家里很多东西都没收拾,买完东西要是还有时间,他要回去老城区一趟。
坐上车思忖片刻,他乖乖按照梁翊出门前的叮嘱,在手环上点了点把位置共享给他。
刚发过去,金色的庞然大物瞬间坐在他身旁。仙贝本体很大,它不得不把自己缩成一团才能挤进车里。
“仙贝,你怎么出来了?”靖霖抱了抱猎豹的大脑袋。
冰绿色眼眸转上来看向他,“梁翊担心你。”
“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低声咕哝,可心底似有暖流翻涌,“家”这个字逐渐变得具象化。
第50章 星星赠你
市中心没有红绿灯, 但是靖霖已经在路口堵了十五分钟,他微微皱眉划开中控屏查看路况。
画面显示前方有大批人群在游行示威。
靖霖问:“有实时画面吗?”
AU24:“有,请稍等, 上校。”
画面抖了抖,半秒后从导航切换到实时道路监控。
一大批民众举着写满怒气的发光屏, 沿着主干道缓慢游行, 每个人脸上都戴着各种可怖面具,高声大喊。
“反对暴力,管控哨兵,还我安全家园。”
“反对暴力,管控哨兵,还我安全家园。”
稍事片刻, 身着深蓝色制服的警察举着防暴盾牌上前阻止示威人群的前进。人实在是太多了,警察不能对普通民众使用暴力, 但是动乱的人群却肆意朝警察扔东西。
靖霖思考了两秒推开车门下去, 他回头沉声警告,“不准告诉梁翊。”
毛茸茸的脚刚伸出来又缩了回去, 仙贝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好吧。”
靖霖抬头张望了几下,很快锁定目标,身手敏捷地跳过围栏一举跃上距离示威现场很近的一条天桥上。
下面的对峙逐渐升温, 警察搬出了□□,示威人群隐隐要冲卡。
靖霖把手套摘下, 深吸一口气, 缓缓放出带有安抚魔力的精神丝。若下面站的是一百个哨兵, 现在接受的就是帝国最强向导的顶尖疏导。
不过下面正站着的都是普通人,他的精神触丝虽不能让他们的情绪快速平静下来, 但却可以让他们感到安稳的倦意并且还能陷入他的心理暗示。人群中发出咚的一声,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疲倦会使人的大脑感到混乱,他们忽地不知道自己费力不讨好地举着笨重灯牌在马路中央做什么,只想赶紧找个地方休息。
一个落在最后方的示威者离开了队伍,缓慢走进地铁站。随后,站他身旁的另外一个人也悄悄扔下了灯牌踩上滑板车走了。渐渐地,悄悄离开的人越来越多,最外层那圈走光了,最后方也空了。
本就是随便组织起来的队伍,凝聚力不足,只不过有个坚定的领导才这么大张旗鼓。
站在队伍前方高举旗帜的人意志坚定,连眼睛也没眨一下。终于,他身后的人跑光了,只剩一地杂乱的垃圾。躺在地上的灯牌喇叭被后来走过的人践踏,电线裸露,灯光熄灭,扩音器失去原本的作用,只能发出混乱的兹拉声。
靖霖从天桥一跃而下,缓步向那人走去。一旁的警察认出他,担忧地上前阻止,“上校。”
“没事。”靖霖摆了摆手。
脚步站定,靖霖抬起头直视他,“回家吧。”
男人衣服堆叠到一起,头发散乱。从他半边脸的皱纹勉强估算年龄在五六十岁的区间,眼球泛起血丝且外凸。他很认真地看了看靖霖,旋即轻笑了下,“我认得你,靖霖上校。”
“是我,你叫什么。”
“不重要。”
“好吧。”靖霖微点了下头,又问:“你在坚持什么?”
“正常。”
“什么才是正常。”
这一幕像上个纪元的黑白默片,身着整齐衣服的漂亮男人在跟一个不修边幅的人谈论“正常”。颇有些苏格拉底游荡在街头与忙于生活的人探讨哲学。
这位“苏格拉底”先生说:“让人类治理人类就是正常。”
“现在不是吗?”
他轻蔑地笑了笑,道:“他们不配称为人类,他们是野兽。”苏格拉底先生给哨兵作了一个出格的定义,不过这并不意外,很多人都认为狂化的哨兵约等于或大于野兽。
“如果是向导管理这个国家你觉得会变好吗?”
“不会。”
“野兽也包括向导?”
“苏格拉底”抬起眼看他,凌乱的头发撩开,靖霖才注意到他的另一边瞳孔——左眼一片空洞,像个深不见底的井。
“不,向导是野兽们的附庸。野兽死掉,向导只能跟着去死,没得选择。”
靖霖微微皱眉,不是很礼貌地看着他的眼睛,问:“是哨兵做的?”
“苏格拉底”笑了,表情堪称愉悦。满是皲裂的嘴唇张了张,轻快道:“我自己挖的,我自由了,我自由了!我是个自由的普通人!”
说完他飞快地把手伸向靖霖,嘴里念念有词,“让我看看你的烙印在哪儿,S级向导不允许被野兽标记!”
靖霖瞬间用精神力把他压制,呆愣许久的警察上前把人拷上。
他们向靖霖敬了个礼,道:“上校,我们先带他回局里,晚点会写报告上交给白塔。”
“等等。”
靖霖伸手碰了一下这人的皮肤,没有半点精神力波动的迹象。“不是异能者?”他声音很低,几乎是气音。警察忙着指挥处理现场恢复交通,没有听到他的话。
他扬声道:“把这人送去白塔。”说完不管“苏格拉底”如何挣扎,扬长而去。
清洁机器人的动作很快,马上就恢复了交通。
靖霖沉默地坐到车里往百货商店开。
他觉得那个“苏格拉底”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是又说不出来在哪里见过。在距离目的地一个路口的地方,脑子闪过一道白光他忽地打转方向盘回了零区。
不过却不是停在113号,而是径直开往更高级的A区别墅区,这一边居住的大多是退休的军官。A区的守卫更加森严,再次检查了他的身份信息和居住信息。
“靖霖上校您好,我们需要跟受访的屋主通个电话,请稍等。”
“好的。”
过了一会儿,几分钟前跟他对话的保安跑回来,说:“抱歉靖霖上校,冷所长不在家。”
“好吧。”
靖霖掉转车头,把车开出A区缓冲区。
A区回113号要开二十分钟,靖霖路上接了梁翊的电话,说是大概六点能回来接他出门去跨年。
靖霖没什么意见,就算是一年中的最后一天或者第一天,又或者是随便哪个特殊节日,对他来说无甚差别。不过梁翊想要去外面跨年,他是可以陪同的,因为无论跟梁翊做什么事情都有意思。
梁翊:“晚上去看烟花。”
刚把车停好,手机又响了,靖霖坐在驾驶座上回消息。
靖霖:“去哪里看?”
梁翊卖了个关子,回:“去别人找不到的地方看。”
受昨晚哨兵暴走事件影响,跨年夜的街头并不十分热闹。饭点时间不用等位就拿到包厢,两人去吃了火锅。
寒冷的天气,总是需要热闹的食物抚慰。
靖霖已经恢复平素冷静自持的模样,慢吞吞吃着梁翊给他烫的竹笙,“查明致使那些人狂化的途径了吗?”
烫食物的动作慢了下来,梁翊长叹一口气,道:“是味道。”
“味道?”
“嗯。三分之二的人提到突然闻到一股很甜的味道,然后大脑就开始不受控,整个人感到很愤怒狂躁。根据搜证发现溶于水中的派芬琳会发出明显气味,科研中心确定为派芬琳二代。”
靖霖嘴角垂下去,眉头紧锁,“普通人跟异能者的矛盾日渐加剧,如果通过味道就能使普通人出现幻觉变成哨兵去攻击,整个国家的人都会人心惶惶,陷入混乱。银刃公会胃口越来越大了,都把主意打到首都来了。”
梁翊按了按他的肩,“不过能够起作用有个先决条件,被影响的人除了个别意志不坚定的,大多数都是因为喝过酒或者疲倦。而且应对派芬琳的血清已经研发出来,白塔可以处理好的。”
“不过一支派芬琳针剂那么昂贵,他们为什么要用在普通人身上呢。”梁翊有些不理解,“据说在联盟外的地下城的最新消息,能够让人真正觉醒的派芬琳针剂需要到拍卖会买,千金都难得。”
“他们在做实验。”声线微微有些颤抖,抓着筷子的手用力到泛红,“应该进入到最后的临床阶段了,他们需要大量活体实验。虽然不是在实验室,但是随便抓个人更能看出效果。邵铭恩等不及了。”
温厚的手掌覆在他的手上面,“别担心,现在已经加强了各个关口的管控,日常巡检也增加了,不会让他们再有机可乘。”
“嗯。”
梁翊又夹了几筷子肉给他,无意地说:“下班前联络中心接到警局报案,说下午带领游行示威反对哨兵的人是你抓的。”
“是。”
热气蒸腾,梁翊偏头看过去看不太真切他的脸,伸手把他的手握得更紧。
“受伤没有?”
“在你心中我是这么弱的人吗?”靖霖感到好笑,清亮亮的笑意跃然脸上。
梁翊连忙投降,“冤枉啊上校,我只是担心老婆太辛苦了。”
靖霖嗔怪地瞪了他两眼,到底没再说别的。
从餐厅出来,天上洋洋洒洒下起雪。洁白雪花在半空中飞舞,舞累了就落到树枝、肩头休息。黑沉沉的夜空被大雪拖拽到地上,天地连成一片,如烟似雾,教人迷了眼。
“可能今晚不放烟花了。”靖霖看着天空,语气低垂。天气实在太差了,不适合室外活动。
随着话音落下,车辆也到了目的地——半山腰的一个小小的观景平台。
梁翊解开安全带下去,拉开后备箱。空荡荡的小空间放了软垫、毛毯,四周用彩灯装饰,摁开开关亮闪闪的,像个小型露营车。
靖霖嘴巴张了张,略有些不可思议,“你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梁翊神秘地笑了笑没回答,把他抱上去,又把毛毯盖在他身上。来回跑了几趟,给他拿了热巧克力和饼干。
“梁翊,别忙了。”
“马上。”梁翊把后排车门关上,手背在身后坐进车尾箱。瞳仁如夜幕下的湖水,微微漾开一点波纹。下一秒,变魔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一束白色满天星,“如果没有烟花的话,送你一把星星行不行?”
这下靖霖彻底说不出话了,这人好像有个百宝袋什么都能变出来。靖霖看着雾霭霭的夜空,丝毫不怀疑如果他说想要真的星星,梁翊也能把夜幕撕开一条缝把星星给他摘下来。
“会不会冷?”梁翊温热的身躯靠过来,手从毛毯下伸进去抱住他。
靖霖扬着修长脖颈凝望他,声音微微发哑,“接吻吧,梁翊。”
梁翊目光落在他面上,静静享受了几秒钟上校渴望的目光。低头凑上去的一瞬,黑沉的夜空炸开一朵绚烂的烟火。
虽然下着雪,但是人类对浪漫的追求不会因此停止。在今年的最后一天,在突发事件的翌日,以璀璨烟花画上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