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昔日恩人
    百晓堂的暗榜上,许氏的十七小姐常年位于最难杀排行榜的前十位,也是前十位中,与往生门总部同在长陵,离他最近的人。

    楼辛答应过,只要他杀了许青和,替往生门拿下那笔巨额悬赏,便可以拿回承影剑。这次悬赏的一成加上这些年来的积蓄,也足够他自赎,从此永远脱离往生门。

    入夜,承影悄然出门,避开明里暗里值守的仆婢和侍卫,神鬼不觉地接近许青和所在的房间。

    即将翻窗而入时,他忽然感觉到体内的同生蛊子蛊有异动,像是被那支骨笛催动的,又像是被母蛊牵引。

    可是母蛊在往生门内,被严加看守的蛊奴身上,多年来少有异动。大概是许七爷吹奏骨笛却不得法。

    他定了定神,以强横的内力压下蛊虫异动,想要尽快完成这次刺杀。

    再度推窗,忽地胸口闷痛,他面色微变。

    怎么会?母蛊的位置移动了!

    恰在此时,不远处浓墨一样的夜色里有明光微闪,一柄利剑破空而来,持剑之人声如洪钟,“有刺客,保护小姐!”

    眼看躲不过,他手中拉开天蚕丝一挡,错身避开。

    对方一剑落空,却是笑了,“不愧是值十万两的高手。”

    承影捂着胸口,强压不适。

    蛊奴是不可能凭自己逃走的,他们大多没什么武功,出了往生门,恐怕摔一跤都能摔死。蛊奴一死,母蛊同亡,他也活不了。

    心中惶惑不已,承影早已将刺杀抛在脑后,只想尽快循着母蛊的方位赶过去,可第十七阁值夜的侍卫闻声,纷纷赶过来,将他围住。

    缠斗之中,难以脱身。

    母蛊移动的越来越快了,怎么……好像离他越来越近了?

    齐英阁外,有大片枯林秀木,林中有冰池,池边有一灯伴两人。

    夜风寒凉,灯笼挂在枝上,时不时微晃,照得冰池一隅莹亮暖黄,偶尔映出一道清灵隽逸的影。

    影子的主人静坐在轮椅上,黑猫缩在她怀里,睡意酣然。

    另一人悠然吹笛,衣袂轻扬,久久不曾睁眼。

    许青和在她七叔旁边看了半天,不见母蛊到来,好几次等得眼皮开始打架。可劲风不时来袭,穿透毛毯和裙裤直抵左腿骨缝,她疼得脸一白,瞌睡便醒了。

    如此反复被折磨几回,她心底渐渐生出恼意,忍不住怨怼地瞪了眼七叔。

    就算不愿旁人在场,至少找个能避风、能烤火的地方引蛊吧。

    许七爷似有所感,睁开一只眼看向她,被风一吹,又紧紧闭上了。

    笛声始终不疾不徐,没过多久,他激动道:“来了!”

    许青和坐直了腰看过去,见七叔把骨笛往怀里一塞,搓一搓冻僵的手,从袖子里取出一个气味古怪、香臭混杂的黑色竹筒放在地上。

    她还没来得及捂住口鼻,便有一点萤光从冰池彼岸飞射而来,没入竹筒。

    许青和有些惊异,莫非这同生蛊和萤火虫是亲戚?扶着灯笼,她好奇地往里看一眼,一眼就皱紧了眉,恨不得立时凿冰洗眼。

    实在是,太丑了,没见过这么丑的东西。

    许七爷却是眼神慈爱,看了又看才盖住盖子,心满意足,张口要哈哈大笑,被风一灌,呛得咳嗽不止。

    许青和打了个哈欠,“这下能回去睡——”

    话音未落,不远处齐英阁的院墙轰然倒塌,倒飞出来一个侍卫,狠狠吐了口血。

    惊闻打斗声,齐英阁内陆续有窗户亮起灯火,浮起的烟尘雪屑中,可以清晰地看见一个戴着面具的人收拳,与身后几个侍卫缠斗起来。

    她以为是突然造访的刺客,许七爷回过神后,却是毫不掩饰的赞叹道:“不愧是十万两买回来的好苗子,出拳真猛!”

    许青和:“……我看这拳头落在你我身上也是一样猛。”

    许七爷斜睨她一眼,气定神闲,“大惊小怪,新人初到,侍卫之间切磋打闹很正常。”

    “他是来杀我的。”许青和笃定道。

    “刚刚被打飞的侍卫叫过安,他负责在我房间外值守,从不会擅离半步。”

    许七爷这回不淡定了,“你说真的?”

    “刚进府里就动手?不是应该先白蹭两天饭,等你出发了经过荒山野岭再偷袭吗?怎么一点儿时间都不给我留呢。”他攥紧手里的黑竹筒,一脸痛惜。

    许青和想了想,“那会儿应该会有别的刺客埋伏,赏金不好算。”

    “你还真有闲心想这个问题。”许七爷把黑竹筒塞到她手里,推着轮椅往远处逃。

    黑竹筒散发的味道浓烈刺鼻,她忍不住干呕了下。

    黑猫被熏醒了,在温暖和怪臭之间纠结一番,迟迟不见主人把那东西丢开,跳出她的怀抱,不知往哪里去了。

    “乌漆!”

    “这当口,跑了也好。”

    许七爷往后看一眼,不知何时,那身着暗紫劲装的十万两发现了他们,正朝这边追过来。后面还追着一堆侍卫,却是隔着好远的距离。

    他心中慌乱,想要加快步伐,无意中踩到路上的冰雪,脚下一滑,轮椅脱手,整个人扑倒在地。

    “小和!”

    许青和往前滑了两丈,待速度稍慢,三两下卡住轮椅。

    此时,承影已经到了二人近处,他越过许七爷,手中银丝像一条来势凶猛的蛇,急切地想要绞住许青和的后颈。

    拿下她的人头,便可领赏自赎。

    几个负伤的侍卫先后赶来,却是将许七爷扶起来护在身后,只有当先的一黑一白两道人影,一个出剑刺向承影的后心,另一个徒手抓住银丝,趁势出刀。

    两个侍卫相互配合,三两招将人带离,围着许七爷的几个侍卫见状,冲上去帮忙。

    许七爷松了口气,隔着战场冲她高喊:“小和,快吞下母蛊!”

    身后杀意暂退,许青和刚松懈下来,闻言一惊,“什么?!”

    你信里可没说要吃下这玩意儿,这,这虫子长得不太合胃口啊。

    一呼一吸间的迟疑,一根银丝迅疾地缠住黑色竹筒。

    许青和手背青筋微凸,不肯放手,眼看竹筒马上要被承影的力道勒断,索性使力把人往自己这边拉过来。

    “小姐!”

    “小姐!!”

    承影稍愣了下神,没想到一个坐轮椅的柔弱女子能有这么大的力气,接着就势亮出方才夺过的刀,向她咽喉而去。

    却在看清她样貌的那一刻,将刀锋停在了距离她脖颈一寸处。

    许青和早有准备,把人拉到身侧的一瞬,袖中短箭直冲对方喉咙而去。

    短箭划过他的衣领,挑起一根黑绳,一颗裂纹满布的蜜黄色猫眼石珠子从他衣领下跳出,砸在她腕上同色的猫眼石手串上,发出一声细微的响。

    仿佛久别重逢后含蓄的共鸣同欢。

    她的短箭刚刺破少年的肌肤,便生生收住。

    许青和怀疑地看向他,见对方看她的眼神满是惊喜,那是一种苦寻良久,终得所觅的惊喜。

    被打退的两个侍卫来到近前,白衣出掌,黑衣挥剑,少年尚不及躲闪,许青和一脚把他踹开。

    两个侍卫匆忙收住攻势,有些不知所措。

    承影退开几步站稳,双目微睁,像是才发现她坐着轮椅一般,瞧着她收回脚把绣花鞋藏在裙下,目光落在她另一条始终不曾动过的腿上,不知在想什么。

    怔愣不过片刻,再次抬头,他正好撞进许青和的眼里,从她眼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后怕,为刚才生死之间的停手。

    若非对面真是故人,他们此刻怕是已经死了。

    冬寒不增,在场的众人却已经被古怪的气氛封冻在此刻。

    许青和和承影同时视线下移,他们之间的那根银线松垂如弦月,两端的人都往回轻轻拉了下,谁也不肯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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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个侍卫试探地迈步,打斗圈外围的几个侍卫先后往前,把兵器架在承影的肩颈上。

    “别轻举妄动!”

    说话的是黑衣持剑的侍卫过安,他情急之下开口,是想要提醒那些侍卫,说到一半,语气转成了警告承影。

    侍卫们一拥而上,他握紧了剑正要往前,却见承影把刀往地上一扔,“不动。”

    听起来,这话像是对过安说的,但少年的眼睛分明一直在看他家小姐。

    阴冷的瞳眸之中,似乎蕴了一层淡淡的柔色。

    许青和把短箭收进袖子里,“不动就冻死了。七叔,去你那儿烤烤火怎么样?”

    闻言,许七爷一直游移在两人之间的眼神终于止住。

    他走到自家侄女身边,沉吟思索,挣扎犹豫。

    许青和疑惑,需要考虑很久吗?莫不是有什么地方不方便?

    还没问出口,许七爷绕到她另一边,背对着承影挡住他的视线,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黑色竹筒,捏住她的脸,把同生蛊母蛊给她喂了下去。

    许青和对他全不设防,还没反应过来,蛊虫就滑进了喉咙。

    黑色竹筒的怪味,加上脑海中同生蛊的模样,令她胃里一阵翻滚,当即干呕不止。

    另一边的承影似有所感,忍不住前行半步,受限于脖子上的七八件兵刃,不好再动。

    一刻钟后,众人来到许七爷的药庐。

    “吐不出来的,你死心吧。”

    许青和服下催吐的药,扶着廊下的柱子吐了半天,连胆汁都快吐尽了。

    承影大喇喇坐在火塘边上,烦躁地狠戳几下炭火,骇得周围七八个举着兵刃的侍卫一抖。

    许七爷饶有兴致地看他一眼,提起水壶倒了杯热水,再走到许青和身边,假惺惺地帮她拍拍背,同寒风一起吹了吹手里的热水,然后自己喝一口。

    听他分外舒爽地呼出一口气,许青和转头怨愤地瞪向他,嘴唇微动,欲言又吐。

    许七爷叹息着摇头,“七叔为了你,连多看母蛊两眼,多研究一时半会儿的机会都不要了,你却半点儿不知道惜福。”

    “只有吞下同生蛊,让这小子彻底为你所用,你的安全才有保障,十万两白银才不会打水漂啊。”

    许青和吐得流泪,满脸生无可恋,嘴还是硬的,“我只管得了自己的死活,担不起别人的性命。”

    闻言,火塘边垂首低眸的承影抬头看向她的背影。

    “七叔不肯为我引蛊,我也能找别人。”

    许七爷淡定地喝口热水,问:“那你的十万两呢?”

    “……”

    就在这时,承影开口了,目光落在她身.下的轮椅,“小姐对我有大恩,我愿意为小姐驱使,待恩情还尽后再离去。”

    “但在这世上,只有我自己能做自己的主,谁也别想操控我。”

    许七爷回头,“哟,还挺有个性。”接着凑过来,十分好奇,“什么大恩?”

    一众侍卫,连同角落里的两个药童也看过来,等了半晌,没能等来只言片语。

    他像是没听见这个问题似的,自顾自烤火暖身。

    许青和终于不再吐了,缓过两口气,道:“那你还做我的侍卫,就以,同生蛊解为期限。”

    她转动轮椅转身,惨白着一张脸,眼瞳倒是清亮,看向他道:“那颗珠子,你得还我。”

    毕竟是女儿家的物件,让人看见了怕是会惹出非议。

    承影犹豫了下,点头,伸手探向脖颈,慢慢解下黑绳。

    周围的侍卫相互对视一番,撤下兵刃。

    他起身走到许青和身边,将珠子递还给她。

    黑绳犹带着体温,蜜黄色的猫眼石珠子圆润透亮,裂纹仿若自生。

    许青和看得惊奇不已,当年她受伤时,这颗珠子磕在石头上,碎的七零八落。想不到他竟然一点点捡拾全,还黏得如此完好。